周紫竹看了我一眼,微微浮出些笑,说:“有阿三在,青莲不必替我担心。”

  我看他分明像是不想说的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再多提,跟他扯些外头灾民的境况,昨日分粥耗了多少粮说了几句,便有人将一碗和周紫竹那个一样诡异的粥放在我面前。幸亏我已经锻炼出来适应性了,捏着鼻子就灌了下去,喝完胃却难受起来。

  周紫竹侧过脸望着我说:“难喝吗?”

  我笑笑。

  “这是放赈的粥,咱们在这里的时候都喝这个好吗?”他温和地说,但是貌似很坚决的样子。

  周紫竹释然一笑,好像很欣慰,我虽然不反对他的创意,却觉得头更痛了。

  在街上转了一圈,屋檐下、地上、台阶上、到处都是灾民,和着湿漉漉的泥地,褴褛衣衫,对梁王歌功颂德之声愈炽,也不必多言,幸而进城之后,没怎么见到人饿死,心里还算不太难受。

  然后便有几个衙役突然跑到我们面前,说是太守大人请我们过府用午膳,中南督抚卢良大人就要到了。

  等的就是这个,我和周紫竹交换了一下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颌首,让那些衙役前头引路。为首的见我们是步行凑趣说要去找两抬轿子,被周紫竹严词拒绝。看来此兄是打定主意要在此役奠定他的名臣声名了。当然,也不排除毕竟娇生惯养长大的周公子被灾民惨状刺激了良心。

  步行到太守府并不远,不知为什么我竟走得有些两腿发虚。大太阳也出来了,我出了一身汗,觉得看东西都有点恍惚了,强打精神撑着。

  太守一如既往地对我奉承,对周紫竹貌恭实倨,不过这是个比路人甲略高一点的角色罢了,不值得为他浪费笔墨。梁王殿下不曾露面,他家魏关流出来了一次,致歉说梁王身体更不好了,今天没法见客。态度依旧谦恭自如,滴水不漏。我想起昨天梁王身边那个年轻沉默的护卫,不知为什么有点希望见到他。

  略等了一会儿,那个千呼万唤始出来、忠奸难料的卢良终于到了,我也不禁精神一振,和周紫竹一样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紫黑脸膛,眉心有颗痣,总有三四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脸肃然,衣裳也不奢华,却很干净,看上去倒像既耿直又有几分正气的汉子。

  他步伐矫健,步子也跨得很大,没有官腔,走进来就躬身抱拳说:“卑职见过周大人,张大人。”对我和周紫竹分别见礼,也不见有什么区别。

  周紫竹板着脸动了动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态度很冷淡。我朝他微微一笑。

  这人看上去很不像张青莲一派的,也就是说很不像个奸臣,但其实奸臣也不会在额头上刻字,所以,我先保留意见。

  太守大人搓着手,笑着说:“卢大人辛苦了,辛苦了。”又对我们说:“卢大人可是武将出身,一点点攒军功升迁至今,宽正严明,我们此间的百姓都是敬畏有加的。”

  我判断太守大人这辈子只有当路人甲的命了,我和周紫竹都是年少擢拔,他捧一个一下得罪两个更重要的,实在没前途。

  或者,他觉得卢良比我们两个还重要?

  太守大人见人齐了,就吩咐开宴,居然菜色奢华,器皿精致,丝毫不逊于在京城,而且还叫了家妓来献歌舞,丝竹齐备。

  我暗暗摇头,干脆没动筷子。果然,周紫竹冷下脸,说:“本官已经决意,这外头的灾民一天吃的是什么,本官就和他们吃一模一样的东西。”他脸生得偏向清俊柔和,不过这脸色一沉,倒有几分官威。我并不反对他这样做,形不形式化地,也有喝阻这些贪官的一点用处,而且表明立场虽然现在容易树敌,将来倘若有命当了什么阁老相爷的,也多一桩可留汗青的美谈啊。中国做官的读书人自古不都这样吗?

  我还没来得及表明支持的立场,卢良已经大声击节道:“周大人所言甚是!卑职敢不从命?”挥手命使女撤掉面前的菜肴。

  我结果就成了除倒霉的主人外最后表态的,点头说:“本官也一样。”又因为身体不舒服说话有气无力,很有随大溜的嫌疑。已经可以预见,将来我就是史书里名臣逸事美谈中为周大人正气所伏,不得不勉强依从的某官员。

  倒霉的太守大人脸都黑了,只好说:“下官无知,下官惭愧。”挥手让歌舞伎退下,使女仆童们寂静无声地收拾完未动的菜肴,片刻端上来四碗和早上一样颜色诡异的稀粥。我一边想那些菜会如何处理,一边和其余主客三人一起“咕咚咕咚”一言不发地把粥迅速喝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物对人影响大,大家脸色都迅速变得和喝下去的粥一样诡异。

  用膳毕,应该说正题了,不料我还没开口,卢良突然离座,往我们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地直挺挺一跪,朗声说:“卑职有罪,罪无可恕。请二位大人责罚。”

  我一惊,很配合地说:“卢大人何出此言?”

  卢良铿锵有力:“郭刺史为人不端,心思诡谲,喜好奇技淫巧,时而修坝,时而造桥,巧立名目,往往对百姓多征徭役赋税,向上头索要钱粮。卑职因而素来对其有偏见。此次水患,卑职辖处不曾如何受患,见郭刺史言辞浮夸,便以为也是如往常一般托词,为了多从国库支取钱米,也不曾好生查访,便弹劾了郭刺史。今日来此一看,饥民夹道,竟是卑职错得离谱。大错已经酿成,恳请二位大人将卑职治罪。”说着将乌纱帽撤了下来,放在地上。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卢良实在不简单,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还处处不忘贬低郭正通,抬高自己,推卸责任。偏生感觉又很真切,勇于承担,倘若是装出来的,这一手以退为进、貌似正气凛然简直就是我的真传。

  现在一时间,如何看得出真伪?

  我正费踌躇,突然外头有点骚动,有人狼狈在报:“陵阳刺史郭大人…到…”然后就有一推开拦阻的人,大步走进来。

  我一看不觉一愣,此人尖嘴猴腮,黑瘦脸皮,骨节突出,步伐虽大,却虚飘。我来到这时空,接触过的大臣里,目前以此君最丑,最不像好人,兼最不像大臣。

  难道,这就是清流的郭正通?

  如果是,也就难怪他和周紫竹同年,至今还是小小偏僻地方的刺史了。

  来人被太守府的家人扭得官袍都歪了,而且我看他袖口都是污迹,实在不像个样子。偏他进来也不见礼,就朝跪着的卢良扑过去:“你这个畜生!你耽搁了多少条命在身上!要不是你…”声音嘶厉难听。

  卢良似乎比他强壮不少,一把扭住他襟口,大骂说:“郭猴子!别给脸不要!”说着用力一推,那郭正通竟摔了个跟斗,滚在地上。

  我看两个堂堂地方官员居然像地痞流氓一样打架吵骂,满地打滚,一时简直无法相信。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站起来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俩给我住手!成…何体统!”怒到一半,突然胸口一闷,竟发不大出声,头也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一下。

  周紫竹忙着站起来叫:“郭兄,你们住手!”没注意到我的动静,眼看我要摔倒,突然后头一只手稳稳托住我。

  我挣扎着回头一看,竟是梁王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护卫,好像叫小屠的,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他仍是一脸死板板的,扫了我一眼,声音平平地说:“殿下午睡醒了,命我请周大人去对弈。”一边扶我慢慢坐下。

  我今天就是很不舒服,很像贫血要晕倒的症状,胸口闷,呼吸不畅,胃不舒服,只怕真是病了,幸好这人来得及时,恰好帮了我一把,免我当众晕倒出丑。

  我闭闭眼睛,想缓过一口气,那俩也终于不吵了,大家都看着我。

  那个奇怪的护卫扣住我的手腕,貌似搭脉,半晌说:“张大人体质太虚,最近又不曾好生饮食休息。请太守大人派人收拾出屋子,让张大人好生休养。”声音神色僵冷死板如故。

  太守连忙一迭声催人去办。

  我几乎瘫软在椅子上,心跳异常清晰,额上的冷汗也一滴滴渗出来,看着他搭在我手腕上的三只修长的手指,胸口一片烦闷欲吐。

  我恍惚间被交给了周紫竹,几个人七手八脚半搀半架地把我扶到一间厢房,让我躺在床上。

  真是难受得很了,人果然是很脆弱的生物,尤其是病中,觉得什么情绪、什么伤春悲秋都是废话,只要能健健康康活着,没病没痛,已经是老天很给面子了。

  我这次生病真不是时候,又在这种地方。

  来到这个时空半年了,虽然受伤过一两回,但都有锦梓在身边,愿意撒娇赌气都不打紧,这一次…真是分外凄凉。

  周紫竹坐到我床边,忧虑地看着我,一只手轻轻放在我额上,满怀愧疚地说:“青莲…张大人,对不住,只顾着…竟没想到你的身体受不住。你又是受惊,又是落水,这一路也吃了很多苦,又没吃几顿饱饭,心中又有事牵肠挂肚,我竟逼着你和我一起喝稀粥…紫竹实在惭愧。”他眼中自责甚深,估计我的气色也是难看得紧了。

  我胸口好似压了块大石,呼吸甚是不畅,却仍勉强对他笑道:“这样至少百年后我出现在史书上…也不会太难看。”

  周紫竹瞠目,我笑起来,一下又觉得胃疼,戛然而止,喘着气说:“紫竹兄,不必理会我,你…你去和梁王殿下…对一局玩玩吧…”

  周紫竹皱眉:“这种时候,哪有…”我没等他说出来,就在他放在我手边的手上掐了一下,又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皱着眉站起来,有点不情愿地说:“如此张大人好好休养。”出去了。

  然后我说要休息,把后面站着的什么卢良、郭正通、太守等人都轰出去,不过一会儿大夫来了,又折腾一番,然后红凤、小绿他们也闻讯赶到,紧张莫名,忙前忙后服侍张罗起来,然后药煎好了,又要喝药,苦得我怀疑大夫是把什么熊胆、蛇胆、乌龟胆、飞禽走兽的胆全熬一锅里了。再然后,又是人参鸡汤,又是冰糖燕窝的送了来,我只求病快好,不管什么都捏着鼻子灌下去。

  期间魏关流也露了面,代表他家王爷关心了我一下,但是那个扶了我一把的小屠没再露面。

  纷纷扰扰,劳民伤财的混乱中,我无意间瞥到锦枫,在人群后头,一双眼睛一直跟着我,我吐了口浊气,柔声说:“锦枫。”

  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以表示他仍然贯彻他一贯对我的鄙视和敌意,不过仍然有点忧虑地看着我。这两天锦枫沉默了许多,好像也长高了,变瘦了。

  我心中痛了一下,温柔地说:“不用担心,锦枫,你哥哥他,不会有事。”

  锦枫蓦然抬头看着我,眼中闪烁怒意:“你怎么知道?为了哄我吗?我不是小孩!如果,如果有事,你又能怎么负责?”

  我无力地闭了闭眼睛,睁开来,坚定地说:“不会有事,我就是知道。”

  锦枫怀疑地看着我,不过至少没再大叫大嚷。

  一直到晚上,才算忙活完,红凤想留下来给我守夜,我坚决不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家都轰了出去。

  屋子里立刻静下来。

  生病的话,还是不想让一堆人在自己身边待着,就像野兽们受了伤,也喜欢自个儿躲着,不愿意把脆弱的东西暴露在别人面前。

  我紧紧裹着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我咬住被子,不让我嘴边的那个名字变成声音,眼睛里的水分不知不觉濡湿了被头。

  捂不出汗,捂点眼泪出来也不算坏事吧?

  哭累了睡着的感觉其实不坏,可是后半夜我真的发起烧来,感觉呼吸的气体都要燃烧起来,就算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双颊嫣红。

  心智还有点清明,我暗暗叹息:如果有退烧药和抗生素就好了。

  从贴身地方找出那瓶九转丹,不管有没有用,先吞了一粒。

  我的嘴唇干得粘在一起,可实在没力气起来弄水喝,也不想叫红凤。

  就像困在沙滩上只会挺着肚子翕合鱼鳃的搁浅的鱼。

  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我急促沉重的呼吸。

  难受至极的时候,似乎有液体滴在我嘴唇上,我急切地吮吸,索要更多,然后,很神奇地,果然得到了更多。

  我的干渴得到了疏解,终于顾得上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依旧僵硬的俊脸,以他的身份根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

  他平静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杯盏,说:“要再喝点吗?”

  我盯着他,点点头。

  他扶我起来,喂我喝了不少,又把我放下来,然后便要站起身离开的样子。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不少水,此时却慌了,来不及拭掉唇边水珠,呛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别走,锦…”眼睛忧急地紧紧望住他,临时又吞掉到嘴边的最后一个字的发音。

  他顿住,虽然近在咫尺的肩膀和背还坚若山岩,总好像在胸腔里面叹息了一下,半天才转过来望着我,眼神清明。

  “为什么…你到底在…”我压低了声音,嗓子有点发涩,问得很是艰难。什么事也不分明,我不能给他惹麻烦。

  “你果然看出来了啊。”他轻柔地说,呼了口气,垂下眼睛。

  到现在才露出本来的声音,我被朝思暮想的声音刺激得浑身颤抖了一下,手里握得更紧了。

  他没缩回去,仍是静静看着我,任凭我握着。

  我平复着呼吸,伸出另一只手去揭开他那张讨厌的面具,就算再英俊,也不要这样的死物盖住我最喜爱的面容。

  但是手在半空中被他捉住。

  “锦梓。”我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低声对他抗议。

  “我已经发誓,在我没有达到目标的一天以前,不会拿下这张人皮面具。”他冷冷说。

  “目标?”我有点惊慌。

  “啊。”轻描淡写的声音,“拥有超过你的权势,可以把你握在手心的那一天。”

  我结舌,惊讶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颌和脖子,拇指轻轻抚弄我的肌肤,目光在我面上流连搜索,声音平淡中好像带着很深的戾气和压抑:“虽然迷恋你,也没有办法忘掉你是我灭门的仇人。张青莲,我绝对…不会再做你的娈宠。”

  我更加惊讶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溜进我的被子里,冰凉,我一个机灵,浑身发抖。

  他却毫无顾忌地在我身上摸索。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要用新的身份为梁王殿下效力,赚到锦绣前程。”他用近乎阴狠的声音说,“有一天一定会超过你,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娈宠,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加倍奉还…”

  他的声音压抑着激动的颤音,眼神却异样清澈平静,深深对着我的眼睛,好似催眠一般。他朝我俯下脸来:“我现在的身份,你最好忘掉,反正,你也没法操纵我了,要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如果以后好好伺候我的话,我就不会…杀你…”最后的话都很模糊了,他一下低头吻住我的嘴唇。

  他的话这么激烈,吻却并不太蛮横,搜索吮吸我的唇舌,带着深深辗转的依恋,温柔深厚,销魂蚀骨。我不觉便沉醉进去,忘掉了他奇怪的宣言,忘掉了我的病,也忘掉了问他锦枫怎么办。

  他离开我的时候,我们都喘息得很厉害。

  他脖子上挂的那只翡翠凤凰从衣服里掉出来,恰好落在我嘴唇上,温润的触感,带着他温热的体温。

  我握紧了拳头。

  他也垂目瞥见了那只凤凰,低头,把薄薄的、美丽的嘴唇在上面印了一下。

  隔着凤凰吻了我。

  然后他放开我,温润温热的触感也随之离开了我。

  “你好自为之,”恢复了清冷的声音,非常清晰,“张青莲。”

  然后屋子里又只剩下我。

  才发现这间屋子居然这么大。

  我没法放松握紧的拳头。

  不知道心里的呐喊,能否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造成回响。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7:49 PM《穿越文合集》第三章 锦梓的独立宣言

第四章 挑战奥斯卡

  烧似乎退了,因为我的头脑比方才转得灵活。

  锦梓的话和表现简直怪异莫名,但是我能在其中抓住什么。

  他叫我张青莲。

  如果不是神志失常、失去记忆什么的,他不会这样叫我。

  那么,是外头有人在听?

  锦梓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进行?梁王那样一个病入膏肓、贪图享受的家伙那边有什么值得他去谋算?

  梁王就是那个谋逆之徒?我看着总觉得并不像。他手里有什么实力?这里分封的王也不可能有超过两三万的私人军队,要是邵青还值得我警惕些。

  那么,梁王那里有他想要的什么东西吗?

  或者锦梓真的丧失部分记忆了?这么荒诞可笑的事只有韩国肥皂剧才有吧?

  我烦恼地翻身:不管怎样,锦梓现在所做的事情只怕是有几分危险。

  而且,锦梓对我说的话,如此流畅,如此合情合理,如此顺理成章,我为什么总觉得其中某些是他的心声呢?

  莫非,我一直以为锦梓不在乎旁人眼光只是我的一相情愿?他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我是不是一直太不顾虑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我病了不过两日,估计也就是个偶然风寒,在我强烈的意愿下,好得很神速。

  这两天当然不好熬。

  我让周紫竹从卢良手里把赈银赈粮接手,加入我自募和梁王的赈粮中,富商们捐的也都陆陆续续到达,接收我也不让卢良和郭正通插手,而这里的灾民也不过是一小部分,还需要把很大一部分粮食运到真正的灾区陵阳那边。周紫竹分身乏术,两边又都耽误不得,急得团团转,只盼着我一下好起来。

  何况还有水灾之后如何帮助灾民重建家园,现有的和遭到破坏的堤坝如何整修,这些都是大问题。

  基本上,我认为卢良绝不像他表现得如此耿直,问题就是他真的只是和郭正通不合,公报私仇给他下绊子呢,还是其实打算从中大捞狠捞一笔,发点黑心财呢?

  目前据周紫竹说,卢良交接给他的赈银和赈粮账目并无问题。

  还有郭正通,真的是一员干吏呢,还是不顾百姓死活、任意加赋加徭的酷吏?

  要卖粮给公主的,又是哪一个?

  所以第三天时,虽然头还有点晕,还是爬起了床。

  不过,起床有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

  我必须配合锦梓的态度、话语、如今的形势、张青莲的性格特征演出一场好戏。

  “殿下 !”我怒气冲冲,大呼小叫冲进梁王的寝室,“梁王殿下!”

  有下人想拦我未遂,直到魏关流闻讯而来,才把我阻挡在梁王床榻纱幔前一又四分之一米处。

  “张大人,殿下身体不好,岂可如此喧哗吵闹?”魏关流几乎是架住了我,声音平稳如昔,但隐隐有着寒意,架住我的手臂像铁钳一般,我的上臂被捏得煞是疼痛。

  这人看似温雅,有文士风范,想不到骨子里也是个蛮子。

  病美人从纱幔里头的榻上支撑起半边身子,未语又咳嗽半天,才血虚气短地说:“关流,放开青莲。”

  魏关流很听话,轻轻放开了我。

  梁王轻轻抬了抬手,便有下人会意来把纱幔挂起,我于是又得睹病美人的庐山真面目。

  我注目往他身后看,锦梓不在。也好,要不然一会儿我怕我的表演太夸张,他会笑场。这家伙虽然阴沉,到底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