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起先宏煜压根儿没注意她,后来次数多了,也忍不住看几眼,神色不明。

又过两三日,她不当值,在家换上鲜艳裙衫,叫丫鬟给她梳妆打扮,小山眉,点绛唇,略施水粉,点着小碎步穿过月洞门,来到游廊处,等着宏煜经过。

到黄昏时果然见他朝这边来了,远远的,身后跟着童旺,刚散值,必定要经过此地回他的住处。

阿照赶忙藏入拐角,听着脚步越来越近,终于要到跟前,她假装意外地迎面撞个满怀,再弱柳扶风般崴了脚,倒入他怀中,娇滴滴道:“哎呀,好痛。”

一双手将她牢牢揽住。

“你没事吧?”

阿照听那声音不对,猛地抬头一看,却是童旺。

“怎么回事?宏大人呢?”

童旺指指后边:“与赵大人有约,往暮夏亭去了。”

阿照怒道:“他都没换衣裳,穿着官服便去了?”

童旺怪道:“人家想换便换,不想换便不换,你管得着吗?”

阿照暗悔失策,只能激励自己务必坚持,鱼儿快要上钩了,得再加把劲儿才行!

次日休沐,午间宏煜过来消磨永昼,坐在庭院里吃茶。阿照从丫鬟手中接过漆盘,端着糕点走近,按捺心里的慌张,到他跟前,找准位置,手一抖,碟中水晶皂儿掉落他腿上。

“呀…”

她娇声惊呼,忙掏出手绢去擦,谁知童旺动作更快,即刻挤到她前面,皱眉道:“林捕快,你怎么毛手毛脚的?从前也不见你这般殷勤,今日是怎么了?”

此时阿照见宏煜看着自己,眼神有打量的意思,也不知心里是什么龌龊想法,她暗自冷笑,面上扭捏道:“人家不小心的。”说话间意儿从屋里出来,手里摇着扇子:“聊什么呢?”

宏煜又盯了阿照一眼,没说话,待童旺收拾完,他们端着漆盘走开,他偏头凑到意儿耳边低语:“那个林阿照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近日我见她总挤眉弄眼,表情古怪,方才手还抖成那样,搞不好是羊癫疯的征兆,此病要紧,你赶紧找大夫来瞧瞧。”

“啊?”意儿大惊,又觉得莫名其妙:“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仔细留意。”

“…别胡说,她很正常,哪有病。”

远处阿照见宏煜跟意儿说着话,眼睛却望向自己,分明就是眉目传情,而且是偷情的那种。哼,当着意儿的面都敢这样,果然衣冠禽兽。

她心中腹诽,知道时机已成熟,该下手了。

次日傍晚,阿照找童旺传话,约宏煜今夜亥时正刻到她们偏院见面。那地方离正院只隔了一堵墙,只要她一喊,前边就能听见,到时她便咬死宏煜想强.暴她,大家听她求救,没理由不信。

于是掌灯后她早早去往偏院的柴屋做准备,将头发弄得凌乱松散,玉钗坠坠地垂在发间,衣裳从领口扯开,露出半个肩头,还自己动手在颈脖处揪出几个红印子,做成亲密的痕迹。

一切准备就绪,窗外灯影晃动,“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偷鸡摸狗般侧身摸了进来。

阿照紧张,心跳沉沉,当即迎上前将他死死抱住。

“你做什么?”

他身子僵硬,仿佛吓了一大跳,声音也有些发颤。阿照正要叫,忽然觉得不对,宏煜那么高,肩膀怎会这么低?

她仰头望去,就着昏暗光线看见了童旺清秀的脸。

“林捕快,”童旺高抬双臂惊慌失措,当下怒道:“做人要知道羞耻!”

阿照赶忙退后两步,揪住衣领,一时也吓住:“你…怎么是你?!”

“哼!”童旺整理衣衫,轻蔑地瞟她两眼,凛然正气道:“你近日如此反常,必定有所图谋,今日竟敢约我们大人来这种阴暗的地方私会,你想对他做什么?说!”

阿照从未如此狼狈,缩成一团,两颗黑眼珠子茫然乱跳,恼羞成怒:“胡说什么?谁对他有图谋?”

童旺冷飕飕上下打量,嗤道:“这般轻浮打扮,原来是想勾引我家大人,哼,你要不要脸?看我不告诉赵县丞,让她打断你的腿!”

阿照一把抓住童旺的肩膀将他丢到柴火堆里,夺门而逃。她想这下可坏事了,不仅没有达成目的,反倒令自己陷入不忠不义之地,要是意儿误会她该如何是好?得抢在童旺之前向她说明一切才行。

阿照跑回正院,急忙闯入意儿房中,到跟前,望着那灯下伏案书写的背影又不敢开口了。

荧荧一笼烛光,意儿正在给姑妈写信,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打量这姑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摇头笑道:“怎么了?”

阿照紧咬下唇,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意儿蘸了蘸墨,淡淡道:“这几日胡闹,还没闹够呢?”

“我哪有闹什么?”她垂头抠着手指支支吾吾:“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宏知县,他,他…他对我…”

意儿倒是笑了:“我说他怎么没来由的怀疑你病了,原来如此。”

阿照愣怔,张张嘴:“那你信他还是信我?”

意儿不作声,写完家书,仔细检查一番,搁下笔,到旁边洗手。

阿照默然上前给她递帕子。

意儿撇一眼,面色如常地擦手:“他若敢碰你,我会扒了他的皮。”

“真的?”

“嗯。”

阿照长长松一口气,心头舒服,眨眨黑亮的眼,抿嘴浅笑。

这时又听见意儿冷清的声音:“你若敢碰他,也是一样。”

阿照僵住。

意儿不冷不淡地看她一眼:“下不为例。”说完将帕子搁在架上,转身走向床榻,放下帐幔:“我要歇了,你梳洗完也早些睡吧,莫要吵到先生。”

阿照心里起起伏伏,此刻大气也不敢出,闷声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八月初,宏煜离开衙门,带主簿曹克恭下乡视察滚单法的实施,意儿正式代其掌印,署理县内政务。

不过她并未占用他的地方,每日仍在自己廨内办公,清晨内外巡风、洒扫、提牢、管库等各报无事,六房公文自上而下逐一禀报点对,依次签押用印。放告日和听审日便坐堂听讼断狱,问理词讼。一字一牍,皆有程序。

中秋那日衙门放假,意儿原本在酒楼订了好几桌席,请大家吃酒赏月,没想到黄昏时正要出发,突然有人来报,北隅城隍庙前的凤池街发生一起杀妻命案,街坊民众已将疑犯抓获,交给了巡街的捕快。

意儿忙带人赶往凤池街。此地市井熙攘,人烟稠密,居民都是挣辛苦钱的百姓,一片简陋房舍鳞次栉比,案发处围聚不少邻里,见衙门来人,纷纷让开。

死者黎娘躺在院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瘫坐在一旁,脸色惨白麻木。此人是死者之女漱玉,只见她左脸红肿,还留着掌掴后的痕迹,眼眶发红,但没有眼泪,只是冷冽的模样。

意儿按例勘查盘问,得知这家的男人也就是疑犯陈提嗜赌成性,经常打骂妻女,今日他又闹起来,隔壁听见黎娘一声惨叫,又传来漱玉的哭喊,他们忙跑来准备劝架,谁知竟看见黎娘倒在地上,陈提扔下斧头骂骂咧咧拿走两吊钱,出门往赌场方向去。劝架的人当即高声大喊,周围各家汉子纷纷出动,将陈提抓住。

现场勘查完,意儿命人将死者抬回衙门,等待尸检。

这时外头忽然跑来一对男女,目瞪口呆望着黎娘的尸体,接着那姑娘一把抱住漱玉,温柔道:“不怕不怕,我们来了,我们都在。”

想必是她的好友,闻讯赶来,这会儿听说官差要把漱玉带回衙门询问,当下微恼:“人都这样了,就不能缓缓吗?”

音落,身旁的清隽少年制止:“澜微,莫要妨碍大人办公。”

少女咬咬唇,缄默忍耐。之后他们一路跟到衙门,在外头等待漱玉。

陈提已被收押在监,意儿连夜提审,人证物证具在,他也很快认罪,交代下手的原因不过是黎娘不肯把油米钱拿出来,争执之下他便抄起斧头,用斧背击打她的头部,黎娘当场倒下。

案子呈报上去,这边审完,意儿按《大周律》定拟死刑,具文招解,申详上级。因律法对死刑极为慎重,通常州县初审完,需经府、司复审,之后转刑部复核,再送大理寺审允,最后由皇帝批准行刑。出于谨慎,从初拟到判决旷日累时,这中间被上司衙门驳回四五次也是有的。

若只驳案便罢了,却不知那清安府刑厅推官为何三番五次阴阳怪气,斥责意儿无能,更嘲讽宏煜不会用人。

梁玦倒习以为常:“因朱槐一案牵涉王知府与布政使,这两个衙门的人早已将宏煜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在每份公文里找出错漏参他一本才好。”

意儿闻言皱眉,冷声问:“他们一直给咱们平奚县穿小鞋吗?”

梁玦没吭声。

“为何不呈报给巡抚都院?”

“都是些暗地里的损招,没有证据,搞不好被反咬一口。”

“那他怎么说?”

“谁?”

“宏煜。”

梁玦笑道:“大人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平奚县衙门整顿清肃,士气高昂,民生太平,不似朱槐在任时那般贪污腐化,百姓有目共睹,再加上咱们县的公文来往艰难,只怕全省皆知,眼下征税,到年底又是一个坎,到时一并发作,闹一场罢官,省里自然重视,那可有热闹看了。”

意儿听得失笑:“我倒忘了那厮一肚子坏水,惯会对付阴损小人。”

但认真想来依他的性子能如此忍耐也算出乎意料了。

第 28 章(配角)

那晚澜微和宁掩在县衙大门的石狮子旁等漱玉出来。

“实在对不住, 此事原与你无关,都怪我先前方寸大乱,才会如此唐突, 找你一道过来。”澜微颔首作揖:“眼下天色渐暗, 又逢中秋佳节, 你快回去同家人团聚吧, 我在这儿等她。”

“无妨, ”宁掩淡淡道:“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来了,何必急着走。”

澜微叹气,仰头望向衙门前架上的鸣冤鼓:“发生这种事,玉玉以后该怎么办?”

宁掩没吭声。

“都怪我,去年便想接她到我家去,一直拖到今日,若早安排好, 她也不必受那些罪。”

宁掩闻言皱眉:“她自己不愿跟你走,有什么法子?这种人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救她一时也是白费。”

澜微欲言又止:“别这样说玉玉,她总不能丢下她娘啊。”

宁掩嗤笑:“她娘若明事理,还能十年如一日待在那个畜生身边吗?累人累己,终究也是祸害。”

澜微虽习惯他刻薄,然此刻听着仍旧刺耳, 忍不住争论:“黎姨不是没想过和离, 但陈提那疯子扬言说要杀了她和玉玉, 她哪里敢走?”

“同畜生还讲什么道理,抽空逃了便是,如此胆小懦弱,赔上性命不过早晚的事。”

澜微低头沉默,缓缓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对玉玉成见太大了,今日她娘亲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换做谁都受不了,一会儿你可别再冷嘲热讽刺激她。”

宁掩无谓道:“我压根儿懒得跟她说话。”

澜微叹气。

等到日落月升,宿鸟虫鸣,漱玉从角门出来,神情疲惫,左脸的印子竟然还在,真不知她爹下手多狠。

澜微忙上去揽住她的肩:“玉玉,没事吧?”

她很累,面无表情摇头。

“走,跟我回家,”澜微道:“我陪着你,别怕。”

漱玉黯然道:“我还是得回去,叔叔婶婶们必定在等我。”

“回去?你不害怕吗?”澜微想到那地方刚死过人,阴森森的,毛骨悚然,但不好明说,只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漱玉还是摇头。

澜微正要继续劝,忽然胳膊被宁掩拉住,他轻笑道:“人家不领情,算了吧。”

漱玉面色苍白地回头看了眼,闷声往前走。澜微跟上去拉住她的手,又朝宁掩勉强笑了笑,尽力圆场:“天晚了,我们送玉玉回去。”

宁掩无所谓,吊儿郎当抱着胳膊走在边上。三人回到凤池街,一路喧闹拥挤,孩子们光着脚满地乱跑,竹竿上高挂灯烛,酒醋味里隐约夹杂着桂花香,灯下有老人下棋,勤劳的妇人在为晚归的汉子做饭,路过门户,飘来油腻味道。宁掩皱眉,暗自忍耐。

漱玉家灯火通明,街坊叔伯婶子坐在堂屋摇着蒲扇七嘴八舌。

“我早说那不是个东西,连自己媳妇都杀。”

“最可怜玉丫头,才十七岁,人又乖,又会读书,偏偏摊上这种人家。”

“谁说不是。”

三人停在院门口,漱玉眉心紧锁,低声对澜微道:“你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

“那你休息几日,我替你向先生告假。”

“嗯。”

澜微担心她,不舍得走:“玉玉,我…”

宁掩忽而揽住她的肩:“行了,人家不需要你,何必自讨没趣?”

漱玉依然对他视若无睹,听到这话也当耳旁风,自顾进门去。

“玉玉回来了。”众人涌上前:“好姑娘,可担心死我了。”

家里已经收拾干净,地上血迹也擦掉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脑中茫然恍惚,不知是梦是真。

大家劝慰一番,事发突然,当下讨论不出所以然,晚上漱玉宿在隔壁乔婶家,睁着眼睛,一夜到天亮。

几日后,官府通知漱玉领回黎娘遗体,街坊们凑钱买板造棺,办了三日丧事,之后送到城外破土埋葬。

送完殡,漱玉再没去书院上学。澜微找了她好些天,家中无人,清灰冷灶,比邻亦三缄其口,称不知其去向。

“她的东西都还在,”澜微告诉宁掩:“我就在门口等,不信等不到她。”

于是从黄昏干坐到夜深,不见人影,直到家中仆人提灯寻来,说老爷夫人已经动怒,要她立刻回去。澜微无法,只好随他们离开。

子时过后,凤池街像一片荒凉坟场,凄冷残破,无人问津。瘸腿的野狗消失在深巷拐角,远处传来梆子声,更夫高喊:“平-安-无-事——”

就着明亮月光,漱玉形单影只,到家门,直接推开,反正没什么好偷的,整条街都是如此,穷得可以夜不闭户。

她径直走向偏房,回自己屋子,先点了灯烛,坐在桌前,刚把荷包解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警觉地望向里间床榻,竟看到有个人躺在那儿。

漱玉瞬间屏住呼吸,取下头钗紧攥在手中,执灯慢慢走近。

那人一腿伸着,一腿扒开,懒散嚣张,漱玉瞧这身形已猜到六七分,烛光照到他的脸,果不其然,是宁掩。

睡得还挺香。

漱玉面无表情立在床边看着他。

从考入县学那日起,第一次见到此人,直至今时今日,似乎从未得过他半分好脸色。当然了,他只是尤其的看不惯她而已,对别人,比如澜微,还有那些家境优渥的同类,他从来嬉笑怒骂,左右逢源。

如果因为她贫穷,如果因为她孤僻,格格不入也很正常。宁掩在书院与其他穷学生同样不甚亲近,素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唯独厌恶漱玉,好几次当众翻脸。

漱玉亦厌恶他至极。没有缘由,没有因果。

她也并非天生孤僻,初入县学那会儿分明踌躇满志,对晦暗的人生有了信心,虽然穷,但没有丝毫自卑,因为前途可期,她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

第一天上学,冬季,阴雨天,她坐在澜微后头,先生还没到,宁掩那帮富家子弟乌怏怏的簇拥而来,每人身后跟着两三个书童撑伞,说说笑笑,好大的阵仗。

在漱玉眼中高雅庄重的学堂于他们来讲仿佛酒楼茶肆那般。

公子们落座,小厮们赶忙伺候手炉和脚炉,书箱打开,笔墨纸砚一应都是上好的,提盒里备着点心,包裹中还带了狐裘大衣、貂鼠风领,用以御寒。

先生来时,书童小厮纷纷退到后廊下,各自玩去。

漱玉记得那日先生讲《中庸》,又以“至诚”为题,命他们做一篇文章。她写得快,搁笔后拿着习作递交上去。

谁知经过宁掩,竟不慎将他的砚台碰落在地。

正埋头书写的学生们怔住,默不作声望过去。

漱玉不明白怎会有人将砚台摆在桌沿,那么靠边的位置。她低头见衣角被蹭上大片墨汁,虽不是新衣,却是她最好的一件,于是当即沉下脸,掏出帕子去擦。

宁掩起先没吭声,看她身量纤纤,衣着俭朴,鞋子还缝补过,实在上不得台面。长相也清清淡淡,像这冬日夹在细雨里的雪,又冷,又干净。

他念其家贫,又是个女子,心中不想计较。谁知这时却被她瞪了一眼,若没看错,那目光竟带有几分鄙夷,细眉微拧,一眼过后继续擦拭她那件寒酸的袄子。

宁掩缓缓往后靠,脸色阴沉,冷声道:“捡起来。”

漱玉掀起眼皮,撞入一双漆黑瞳孔,几乎刹那间被他眼里的傲慢和厌恶淹没。

周遭众人静静悄悄,大气也不出,屏息看戏。

宁掩原以为她要发作,毕竟自诩清高的人最看重他们可怜的自尊,心思敏感,受不得半点屈辱。

他等了会儿,没曾想漱玉只是面无表情扫一眼,什么也没说,拾起那方端砚,放回桌上。于是宁掩看见她粗糙的被冻得发红的手指,沾上墨汁,脏得理所当然。

搁下砚台,漱玉转身走了,她似乎没把他的傲慢当回事,也没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宁掩感到一丝挫败,堵在心口,不大舒服。

县学为官府所办,名额受限,需通过县试才可入学。依照规定,一登癝册,生员们的饭食和习学费用皆由官府供给,有的地区以银代粮,每人每年发给饩银十余两,或在赋税中抵扣。

如宁掩那般家境的学生自然不在乎那点儿贴补,但对漱玉来说却要靠癝粮填饱肚子。

晌午用饭,都在膳堂,那时朱槐常克扣县学官费,于是学生们吃得清汤寡水,很久才有一顿鱼肉。宁掩等人不吃膳堂的饭食,他们的午饭都由小厮从家里送来。

初春某日,遇游三郎生辰,游府在酒楼订了精致美食,送到书院,让他请同窗好友一起庆生。

宁掩留意漱玉,果不其然,她并不领情,仍旧端着托盘去厨娘那儿打饭。游三郎爱张罗,也好面子,看见有人独坐角落,便特地招呼她来大桌,与众人一同热闹。

漱玉婉拒说:“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游三郎打量她面前的饭食,不解道:“稀饭,丝瓜,咸蛋,你就吃这些啊?”

漱玉没回应。

这时宁掩轻笑说:“人家清高,习性俭朴,自然瞧不上这些大鱼大肉,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