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可不能由着这事儿发展下去,韵娘可是她醉韵楼的摇钱树,要是这么众目睽睽的让周宝儿办了,以后谁还上赶着来送银子,忙招呼两边:“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开。”一时间妓院的龟奴,丫头,都冲了上去。

本来周宝儿就跟韵娘纠缠,如今这些人一上去可就乱了套,这会儿何之守终于回过神来,深觉让这么个胖子从自己怀里夺了女人,要当场办事,简直是奇耻大辱,一拍桌子,气的浑身直哆嗦,叫了衙役上来:“给我把那个死胖子捉起来,狠狠的打。”

衙役可比龟奴厉害多了,三两下就把周宝儿抓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顿棍棒,打的周宝儿唉唉直叫 ,他越叫,何之守气越大,一叠声的道:“打,打,打…”

不一会儿就没声了,青羿见周宝儿浑身是血,吓人非常,忙道:“何大人,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何之守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官位,若是为了跟嫖,客争风吃醋弄出人命,传出去可不好听。

挥挥手叫衙役停手,看了地上的血葫芦一般的周宝一眼问老鸨:“这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老鸨子也给吓坏了,哆哆嗦嗦的道:“回,回大人,这是周家的少爷,周宝儿。”

何之守一惊:“你说谁?”

老鸨子又说了一遍:“周家的少爷,周宝儿。”

何之守猛地看向青羿,脸色难看之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青羿暗暗好笑,却脸色一沉,一拍桌子指着老鸨儿:“胡说八道,周家递了状子告我表弟明德误伤人命,说的就是周宝儿,人都要死了,怎么会跑到你这醉韵楼来…”

第96章

老鸨子低头瞧了瞧地上血葫芦一般的周宝儿,心里说,这周宝儿隔三差五就往醉韵楼跑,自己怎会认错,况且,这周宝儿每日在安平城逛来荡去的,谁不认得啊,胡家大少爷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不对,这胡家少爷刚说的什么来着,对啊,胡家正跟周家打官司呢,听说是周子生告了胡家的表少爷田明德,说是人命官司,外头都传说周宝儿快死了,自己刚倒忘了此事。

周宝儿既然能来醉韵楼,自然他爹递的状子是诬告,这何之守最是贪财,不定是得了周家多少好处,才装糊涂想讹胡家的银子呢,却不想在这儿撞上了周宝儿,真是合该着周家倒霉,算计别人没算计好,反倒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青羿见老鸨子不吭声,怕她给自己一吓胡说八道,接着道:“怎么着,你这老鸨子连人都能认差了。”

老鸨子一机灵,忽然就明白了,便再巧也不可能这般巧,周宝儿前脚来醉韵楼,胡家大少爷跟何之守后脚就到了,况自己刚来安平就听说了胡家的事儿,先头也不过跟周家一样是个靠着祖产收田租的富户,短短几年就成了冀州府有名儿买卖家。

能把当铺开到冀州城去,这手段不用想也知道,先头胡记跟恒通当在冀州府打的那场官司,冀州府谁人不知,恒通当可是十几年的老字号,还有国丈府当靠山,又如何,不一样落个家破人亡吗,周家算个屁啊。

想想恒通当,再想想自己,顿时遍体生寒,而且,胡家后头的靠山也硬着呢,哪儿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得罪的。

想到此,忙道:“老婆子便再老眼昏花,也断不会认错,此人的确是周家村周家的少爷周宝儿,大人若不信,我这醉韵楼的闺女丫头龟奴都可作证,至于大少爷说的什么官司,老婆子当真不知。”

青羿松了口气,这老鸨子果然世故,推说不知官司之事,就把醉韵楼摘出去了,也没得罪胡家,还真是两边讨巧。

既得了话,青羿立马做出怒色,对何之守一拱手:“何大人,周子生诬告在下表弟,令我兄弟陷于囹圄之中,受尽冤屈折磨,我胡家必要讨一个公道,为我兄弟洗雪冤情,在下这就写状。”

老鸨子多精,立马叫丫头拿来文房四宝,铺陈纸张,青羿提笔一挥而就,奉到何之守眼前:“还望大人惩戒奸恶,以证国法,还我兄弟一个清白。”

国法?何之守只觉两只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这会儿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就为了个妓,女,一时醋火,倒坏了自己横财,暗恨周家父子不靠谱,在家避几日,让自己多敛些钱财多好,说不准还能娶到胡家的闺女,岂不皆大欢喜,偏偏把周宝儿放出来,还跑到了醉韵楼来胡闹,坏了自己的财运不说,只怕自己的名声也要受些牵累。

而今日之事已经做实,再不可转圜,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周子生父子兜底了,反正进了自己口袋的银子甭想拿出去。

想到此,厉声道:“好个周子生,竟敢藐视本官,诬告他人,还有王法没有,来人去把周子生锁了来,本官要好好审问于他。”撂下话转身去了,脸色极不好看。

青羿刚要走,老鸨子一把抓住他:“大少爷您可得给老婆子指条明路,这周宝儿可怎么料理?”

刚何之守虽下令锁拿周子生,可没说周宝儿怎么办啊,青羿微微弯腰低声道:“妈妈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傻了,这周宝儿自然是抬回周家去,想来周宝儿欠你醉韵楼的账吧,你顺便要了来,岂不便宜。”

说着侧头看了看拢着衣裙躲在角落直哆嗦的韵娘,暗叹了口气,从怀里掏了二百两银子放到桌上,下楼去了。

瞅见对面茶楼门口的马车,笑了一声,直接走过去跳了上去,果然见青翎跟敬澜坐在马车里等着自己,不禁道:“你们俩倒悠闲。”

说着瞥了青翎一眼促狭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见识见识,还别说,这个韵娘,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青翎道:“是啊,难得我们大哥都起了惜香怜玉的心思,自然是难得的美人。”

青羿一听就知道是福子传了话儿,推开车门一伸腿,踹了福子一脚,这一脚险些没把福子从车辕上踹下去,忙抓住长福才没掉下去,嘟囔了一句:“小的说的是实话,大少爷可给了整整二百两银子呢,我跟了大少爷这些年,也没见大少爷这般大方过。”说完不等青羿的腿伸过来,自己一窜挑了下去:“这儿离着不远,小的先给少爷泡茶去。”说着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青翎笑的不行:“福子这小子越发机灵了。”

青羿恨声道:“机灵什么,生了一张老婆子嘴,就知道搬弄是非,早晚把他的皮揭了,看这小子还胡说八道。”

见敬澜瞧着自己笑,不禁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就算韵娘是个美人,可也入不了我的眼,你瞧瞧我家里这几个妹子,谁不知道我胡家是美人窝,要不然,你一个京里的世族公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我家跑什么,我统共就仨妹子,你跟子盛一人得一个,这会儿还好意思笑我,看我反悔了,不让翎儿嫁你,看你还笑不笑的的出来。

我是瞧那这些烟花女子实在可怜,瞧着光鲜亮丽,却日日都要迎来送往,且来这儿的有几个好的,你们是没瞧见,何之守一进了周韵楼简直就不是人了,抱着那韵娘上下其手,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周宝儿更无耻,按着人就脱裤子,竟是当着那么些人就要演活春宫呢。”

敬澜忙要拦他,已经晚了,话已说了出来,青翎腾地红了脸,瞪了大哥一眼,青羿这才回过味儿来,青翎在,说这个不妥当,见青翎难得害臊的俏脸通红,不禁道:“谁让你总穿男人的衣裳了,我都把你当成青翧了。”

敬澜怕青翎不自在岔开话题:“如此,这官司就算了了吗。”

青翎:“了了,想得美,周子生这些年没少给咱家使坏,先头是爹大度,念在过去有些交情的份上,不与他计较,更何况,后来又成了亲戚,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若周子生领情,自该安生过他的日子,也不与咱家相干,可他不禁不领情,还变本加厉的想讹咱家,这个还可忍,万万不该打青青的主意。”

青羿道:“何之守生性贪婪,别看他今日在醉韵楼说的冠冕堂皇,回头周子生银子一送,不定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可是他一贯的做法。”

青翎:“放心吧,这一回,何之守必然不会大事化小的。”

青羿:“何以见得?”

敬澜:“何之守越贪婪,就越不会结案,如今案子还是一样,只把原告被告换了个过子罢了,既然想得胡田两家银子的想头落了空,自然要从周家身上找补回来才行,怎舍得了结,就这么拖着,周家就不得不送银子,对他岂非最有利。”

青羿恍然:“这何之守还真黑,竟打的这个主意。”

青翎:“不黑他那富丽堂皇的府邸从何处来的,他那十房小妾又哪里养的活,就靠他一个七品知县的俸禄,简直笑话,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个轩郡王,想巴结高枝儿,不用银钱搭梯子,能够得着吗。”

青羿摇摇头:“这么着当官儿,鱼肉百姓,亏他晚上也睡得着。”

青翎:“这样的人最是吃饱睡着的,脑子里只想着荣华富贵,就什么都不顾得了,这就是那句老话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官莫不如此,不过早晚也有报应,你瞧那个贪官哪有好下场的,皇上聪明着呢,就等着贪官做大了,杀他一两个,又得了好名声,还充盈了国库所需,何乐不为。”

青羿愕然:“胡说八道,让你一说,皇上成了整日算计的奸商了。”

青翎:“你当怎么着,这么大的一个国,有多少州府县郡,就有多少老百姓,有多少老百姓就有多少张嘴,风调雨顺的时候不说,若是闹个灾啊什么,朝廷自然要救济,这国库的银子从何处而来,圣祖爷遗言可是永不加赋,既不加赋国库如何充盈,?百姓如何救济?若不救济百姓,生出民乱,何谈太平盛世。就好比一个家,若不算计着过日子,早晚入不敷出。”

青翎一番话说的青羿愣了愣看着她发呆,敬澜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半晌儿青羿才道:“照你说,皇上养着这些贪官,岂非是养虎为患。”

青翎:“这可不是养老虎,这是养家畜,就想咱家庄子上养的猪仔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杀了吃肉吗,这些贪官越贪越不知足,越不知足就越贪,最后贪成肥头大耳的肥猪,就到了该杀的时候,不信大哥瞧着,回头哪儿若一闹灾,万岁爷必然下令清查吏治,抓住几个大贪官来抄家杀头灭九族,就算齐活了。”

这么严重的事儿给她说的如此诙谐,敬澜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头瞧着她:“得亏老天把你生个女子,若是男的哪还有别人的活路。”

青翎:“我是警告你们呢,以后可别当贪官,一时享乐,后头的下场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青羿也笑了:“你莫不是怕我们连累你吧。”

青翎点点头:“那是自然,咱们是一家人,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们好了我自然好,你们获罪,我自然也逃不脱的。”

青羿笑的不行,指着敬澜:“你可听见了,这丫头想的什么?说的什么?你娶了这么个鬼灵精回去,以后什么事儿都别想瞒过她。”

敬澜却道:“夫妻一心,我做什么瞒她,况且,翎儿说这些是担心我,我岂会不知,哪能如此不知好歹呢。”

青羿假作呕吐状:“你们俩别恶心我了成不成,还没成两口子呢,就穿一条裤子了。”见青翎瞪自己,摆摆手:“别瞪别瞪,大哥可不是那等没眼色的,前头不远就到了,我溜达回去,顺便瞧瞧街景,你们俩有什么体己话赶紧说,过了今儿不定要等明年了。”撂下话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长福一见青羿下去了,哪还有不明白的,拽了拽手里的缰绳,车子慢了下来,车厢里一时只剩下了一对未婚夫妻,敬澜伸手握住青翎的手:“翎儿你不知我心里多欢喜。”

青翎红着脸抬头,与他目光相接,低声道:“你欢喜什么?”

敬澜:“我欢喜你把我当成家人了,你不知我自来最羡慕的人就是你的家人,你会想着他们,惦记着他们,费尽心思的为他们着想打算,却总是把我当成外人,今日你这番话,我明白,是说给我跟青羿听得对不对,这说明在你心里我跟青羿一样了,敬澜怎么能不欣喜。”

如此平实的言语,青翎却极动容,自己倒没意识到这些,只是之前没想过会嫁他,只把他当成亲戚,陆敬澜未来如何也跟自己没太大关系,如今却不一样,自己即将嫁他,自然把他当成了亲人,才会说这些话。

的确是想让他们知道,其实皇上是这个世界里最聪明,也看的最透彻的,糊涂的时候也不是真糊涂,只是装糊涂。

青翎相信,当年外祖父之所以获罪,其中必有隐情,只怕皇上下旨的时候,就知外祖父是冤枉的了,后来给外祖父平凡,又赐了舅舅官位,就是皇上的补偿。

青翎觉着,或许在皇上眼里整个国家就像一盘棋,大臣们就是他手中的棋子,是去是留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有时想想,青翎就觉异常恐怖,自己的命,自己一家子的命,都在一个人手里攥着,只要他动动嘴,自己倍加珍惜的东西,转瞬就是灰飞烟灭,何谈什么安稳一世呢。

只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千千万万的老百姓都是如此过活,若是一味恐惧害怕,就只能栓根儿绳子上吊了算了,故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未雨绸缪,尽可能的保证家人的平安。

以前只有胡家的人,如今多了个陆敬澜,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原来一直有这个结,不禁道:“你是再怨我之前对你的冷落吗?”

敬澜摇摇头又点点头:“之前怨过,后来就不怨了,如今就更不怨了,翎儿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敬澜不会蹈翟家覆辙。”

说着不禁笑了一声:“看来翎儿心里是相信敬澜此次必中的,连后头的事儿都替我计量好了,我都不知翎儿如此迫切的想嫁我呢。”说着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盯着她瞧,黑眸暗沉跳跃着突突的火光。

青翎脸红的不行,忙要缩回来,不想却给陆敬澜抓的死紧,青翎一用力,反倒给他趁势拖到了怀里,敬澜见怀中人儿,双颊通红,眼蕴秋波,一张小嘴紧紧抿着,那般红润光泽,仿佛流动着丝丝水光,好似晨间着了清露的玫瑰,诱人非常,实在忍不住,低头贴了上去…

长福围着安平城饶了一大圈,才听见车里少爷吩咐,方才回了胡记,下车的时候偷瞄了一眼,少爷脸上的神情虽跟平日差不多,可那眼里掩不住的喜色,就跟二月里开春发芽的柳丝儿一般,一荡一荡的,瞧着都荡漾。

至于二小姐,除了脸有些红,其他跟平常毫无二致,可仔细瞧就会看出端倪,嘴唇红了许多,还有些微微的肿,长福自然知道怎么造成的,肯定是少爷忍不住搂着二小姐亲嘴了呗,要不然,怎么可能嘴唇红了。

想着,不禁又看了少爷一眼,心说原来少爷这样的人也跟自己一样,见了喜欢的女人,也一样毛手毛脚,如今都这般,等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不知怎么折腾呢。

忽又想到了自己,谷雨那俏生生的小模样儿,在脑子里一晃悠,长福心里头美的火烧火燎的。

青翎跟敬澜一进屋,青羿就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瞧着他们:“看来外头热上来了,瞧把翎儿热的脸都红了。”

一句话说的青翎俏脸更红,颇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偷瞪了一眼陆敬澜,这家伙绝对一个色狼,搂着自己就是不撒手,非得亲够本了才行,好在还知道适可而止,不然,这会儿可要丢脸了。

敬澜倒是泰然自若,坐下边吃茶边跟青羿聊天。

三人正说着,周二狗走了进来:“ 大少爷,二小姐,二姑爷,外头何府的管家来了,说何大人有要事请大少爷过府商议。”

青翎愣了愣,颇感意外,以何之守的贪婪,怎会如此就放过周家了?既来请大哥,必然是要说和此事,都说合了,自然是要结案,周子生倒是送了怎样的大礼?

想了想,跟二狗道:“你去回了何家的管家,就说因怕爹娘惦记,我大哥回胡家庄去了,这会儿都在半路上了,回头就叫伙计给家里送信儿,让大哥明儿一早去何府登门拜访。”

二狗应着去了。

青羿道:“做什么还拖到明天?”

青翎:“先弄清楚何之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想对策才好,以何之守的贪婪,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周家,这不合常理,莫不是周子生又出了什么阴损的招数?”

敬澜点点头:“的确不合常理,周家不知送了什么大礼,让何之守从中说和。”

青羿:“能送什么?周家有的不就是银子吗,难道周子生这回给足了银子,何之守心满意足了。”

青翎摇头:“这贪财之人哪有足的时候,自然多多益善,便给了座金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啊。”

三人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下半晌的时候,明瑞两口子来了,三人才知道,周子生不仅送了银子,还把周家两位小姐,周来弟,周迎弟一并送给了何之守…

第97章

青翎眉头紧皱,虽知周子生重男轻女,对三个女儿有些刻薄,却也未想如此丧心病狂,竟把自己亲生女儿送与了何之守,还是两个一起。

那何之守贪婪成性又是色中恶鬼,府里更是妻妾成群,还有事儿没事儿往青楼里钻,这不是把自己亲生闺女往火坑里头推吗,可以想见明瑞表嫂之前在家的日子是如何的了。

想着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周家的女儿实在可怜,可青翎就忘了这可怜人往往有可恨之处。

周领弟这一路上眼泪就没断过,这会儿已经哭得两眼红肿,泣不成声,忽的跪在地上:“翎儿妹子,我知道这事儿不是胡家的错处,是我爹自作自受,只是我那两个妹子自打落生就没享过好日子,本想着跟我一般,寻个安稳的婆家也算熬出头了,哪想我爹竟要把她们往火坑里头推,妹子你行行好,救救她们吧。”

青翎想扶她起来,不想周领弟死活不起,只絮叨着让青翎救她的妹子。

青翎未免有些不耐,看了她一会儿:“嫂子想我如何救令妹,你我都是女子,当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理儿,这亲爹要把女儿送出去,我这个外人如何插得上手,与其来求我,倒不如劝劝你爹更有用些,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好歹是亲闺女,也没有上赶着着往火坑里送的理儿。”

青羿点头:“这话是,何之守最是贪财,如此作为,也不过是想讹周家些银子罢了,哪至于把亲闺女送给何之守做小,莫非竟宁舍了亲闺女也不舍财的,这可还算个人吗。”

周领弟:“我爹自来不把我们姊妹当人看的,我这两个妹子实在苦,若到了何府,哪有个好儿,不定命都没了,翎儿妹子自来心善,想来断不会瞧着她们走上死路的,妹子救救她们吧,只胡家撤了诉状,没了由头,此事便解了。”

青翎点了点头,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脸色沉了下来:“嫂子说的轻松,撤了状子?若当日你爹肯撤状,又怎会弄到这个地步,你莫非忘了,你爹告的可是明德,若不是你兄弟在醉韵楼因个粉头大闹了一顿,又怎会有今日,说到底是你爹存心不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会儿你求我,昨儿你爹告明德伤人命下大牢的时候,嫂子也回了娘家,带了什么话儿来,不用说我嫂子也知道吧,让你那兄弟在家装死,用明德的命做要挟,想娶我家青青,这一连串的计谋何等阴损,若不是老天开眼,明德又该如何,青青又该如何?”

说着看向明瑞:“大表哥,你们田家真行啊,姑丈先头软硬兼施,想逼着我妹子嫁给周宝儿,如今嫂子又来跪地苦求胡家撤状子,虽是亲戚,这般行事不觉着过分吗。”

明瑞给青翎几句话羞的黑脸通红,一把拽起妻子,喝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你爹要把你妹子送人,你只该求你爹,跑这儿来为难二表妹有什么用,更何况,何之守也不过要一千银子,你爹非说手上拿不出,我忙忙的凑了送了过去,又如何,你爹倒是收了银子,却仍要把你妹子送人,自是早打定了主意的,刚你非要跟我过来,我只当你是忧心明德,哪想竟是为了这个,你娘家的事儿咱们管的还少了,我是女婿,搭些起钱财也算尽了心,却与我舅家有何干系,我劝你消停些,与其在这儿啰嗦,不如回去劝劝你娘的好。”说着叫了婆子进来,吩咐伺候着夫人去周家。

周领弟这两年连着生子,自觉有了功劳,又是田家长房的媳妇儿,家里的产业都在丈夫手里,自己手头也宽裕了许多,有功劳,有银子,也就有了底气,再不似当年刚嫁过来时的光景,说话做事儿都长了气,故此,今儿才敢过来求青翎。

在她看来,只要胡家撤了状子此事就了了,既不用使钱,也能救自己的两个妹子,不想青翎竟不答应。

还想再说两句,却见丈夫冷言厉目,到底有些怯意,不敢再开口,跟着婆子去了。

等周氏一走,明瑞抱歉的道:“翎儿妹子莫恼,她听见此事一着急便有些糊涂了,说话着三不着两的,妹子只当没听见也就是了,不需理会,你表嫂不知好歹,我心里是明白的,我那岳丈压根就没存好心,一直想着害咱们家,合该着落这么个结果,也是他的报应,至于我那两个小姨,是好是歹也是她们命,不于旁人相干,妹子别往心里头去,回头你表嫂明白过来,我再让她给你赔罪。”

明瑞这般一说,青翎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摇摇头:“说什么请罪,青翎哪担待的起,此事也并非我不依表嫂,只是周子生既做了这事儿,只怕是早有攀附之心,便大哥撤了状子,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官司可是周子生先开的头,若不想应对之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明德在牢里受罪不成,表嫂心忧娘家,无可厚非,只这里外是非也得先分清楚了才对,大表哥回去好生劝劝表嫂吧,此事青翎无能为力。”撂下话转身出去了。

明瑞心知青翎不止恼了周氏,还有自己爹那天说的那些冷人心的话,明瑞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几年靠着藕坑田家也发达了,家资丰厚,爹便忘了家里能有几天靠的是舅舅家帮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存抱怨,总说舅舅只知自己家兴旺发达,连亲姐姐也不知道提携提携,倒是把明德糊弄了去给胡家当小伙计。

自己劝了几回无果,也未在意,反正他爹这些话也只是背地里头发发牢骚,在娘跟前儿是不敢说的,不想那天一时情急说了出来,光听青翎的话就知道,两家只怕再想回到以往那般亲近难了,好在还有个明德,等明德出来,再修补两家的关系吧,想着也不便多留,告辞走了。

他一走,青翎才又回来,敬澜瞧着她道:“亲戚之间处的好,便勤着走动走动,处不好,至多不来往也就是了,何必生这个闲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好。”

青翎:“正是不可能不来往,才生气呢,若只田家谁理会,中间可有我姑姑跟明德呢,难道真能从此断了,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姑父那天的话着实叫人心寒,我只当姑父是个不善言辞老实巴交的人呢,不想心里倒有这样的计较,还有周领弟,我倒不信,她不知自己爹是个什么心思,不去求她爹,却来求我撤状子,这不是真糊涂,是瞧着我们胡家心善,好欺负呢,不然,怎敢如此行事。”

青羿:“真真儿不知姑丈怎么想的,这些年咱家帮衬田家的还不够多吗,怎没落上好,反倒帮衬出毛病来了。”

青翎冷哼了一声:“就是帮衬的多了,人家觉得是理所当然了,心里不禁不会感念,还生出许多怨念来,你瞧姑父那天的话儿,哪有丝毫感念之情,若依着我的脾气,干脆断了来往的好。”

青羿:“你自己刚不还说瞧着姑姑跟明德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脾气。”

青翎:“我是气不过,说两句便宜便宜嘴还不成吗。”说着叹了口气:“就算看在明德如此维护青青的份上,也不能真跟田家断了啊,只是这事儿,过后也需想个对策,咱家这又是人,又是钱,又是门路关系的一味的帮衬,日子久了倒落下了一身不是,图什么啊,便是亲戚也该知道感恩,更何况,爹娘之所以想撮成青青跟明德,不就是瞧着没有公婆为难之事,又离着近,加之他们两小无猜的情分,断不会受了委屈,可你瞧瞧姑父,若不扳过来这个毛病,青青嫁过去哪有舒坦日子。”

青羿点点头:“是这个理儿,等回头你跟娘好好商量商量,咱家心在善,也不能让人当了冤大头,只是这周子生也太不是东西了,害别人还罢了,怎么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害,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敬澜道:“这事儿原也不新鲜,别说周家这样的人家,就是那些当官的,把自己家里的千金小姐送人为妾的,也大有人在,就瞧如今几位郡王府里的姬妾就知道了,大都是地方官员家里的小姐,拖关系,使钱财的把家里的小姐送来,指望靠着裙带关系攀龙附凤,平步青云。”

青羿一拍桌子:“龌龊,世间哪有这样的爹,亲生女儿疼还疼不够呢,怎么能送人。”

敬澜:“你当谁家都跟胡家一般吗,名利当头,莫说亲闺女,把亲爹亲娘卖了都在所不惜。”

敬澜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听得青翎跟青羿都大为新鲜,青翎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敬澜哥哥也会是说这样的话。”

敬澜:“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们俩笑什么?”

青羿:“只是觉得你这样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平日里出口都是文章,这般粗话不像你会说的。”

敬澜:“倒不想青羿如此高看敬澜,倒真是谬赞了。”说着瞟了青翎一眼。

青翎不禁撇了撇嘴:“我可没赞你,你别多想,我是觉得你说的有趣罢了。”

敬澜道:“赞没赞我有甚打紧,只能博翎儿一笑,敬澜心愿足矣。”

青羿忙挥手:“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好歹我也是大舅哥,怎么也得收敛些才是,敬澜,真亏能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到如此冠冕堂皇,我这听着的都不好意思,你倒没事儿人似的。”

敬澜:“我这说的可也是实话呢。”

话音刚落,外头周二狗跑了进来:“明德少爷跟咱们三小姐一起回来了。”

青翎跟青羿同时一愣,心说,青青怎么会跟明德跑一块儿去了,急忙站起来往外走,刚到到门外,就见明德跟青青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第98章

“青青你怎么来的?”青青极少出门,便出来不是跟着爹娘就是兄姐,何时见她自己出来过,况且,胡家村距离安平城虽不远,到底也有段路,她一个小姑娘家,若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得了。

青青咬了咬嘴唇:“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都瞒着我也还罢了,二姐明知明德…”说着有些害臊的低下头,小脸有些红,却又抬起头来:“他们都瞒着我也没什么,二姐怎也瞒我,若不是我觉着不对,逼着春分说了,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明德哥哥为我在牢里受苦,我却在家好吃好睡的,成什么人了,是我让春分找她兄弟赶了牛车来的,二姐别怪罪春分,不是她的错。”

春分是胡家村的人,下头有两个兄弟,死了爹,一家三口子孤儿寡母的实在过不得,赶上胡家买丫头,就把春分卖给了胡家,先是有口饱饭不至于饿死,也得几个钱接济家里,加上春分娘勤快,纺线织布的换钱,这才勉强过来。

这几年家里两个兄弟大了,赁了胡家的田种,有了收成,日子方渐渐宽裕起来,前几个月刚听春分说,跟邻居几家合着买了头牛,往后耕地拉车也省了人力。

当时春分说的时候,青翎也听了一耳朵,不想青青倒记下了,这时候求了春分去找她兄弟,亏她想出这个法子来,可见人逼急了,便青青这样的老实人,也能想出办法。

明德侧头瞧着青青,柔声道:“大热天的,你身子不好,不该这么折腾,若是病了怎么办,你也不想想,我可是胡记当铺的掌柜,那些衙门里的衙差哪个不是咱们铺子里的主顾,一见我去了,恨不能把我祖宗供着,你瞧瞧我,这几天在牢里头倒养的胖了。”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冲青青绽开个大大的笑。

这不过是明德说来安慰青青的话,不舍她为自己担心,偏偏他这几天在牢里,虽不缺吃喝,也没挨打受屈,到底不比家里,又是跟周宝儿打了一架进去的,身上衣裳灰扑扑的,袖子上扯了个大口子,前襟后背也破了,脸上蹭了些泥道子,头发更是乱蓬蓬,瞧着甚为憔悴,哪还有往常的精神劲儿,偏还逞能的说自己胖了,倒越发叫人心酸。

青青哪受得住,听他一说,眼泪再也忍不得,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可把明德吓坏了,忙伸手去想擦,到了腮边儿方清醒过来,知道男女有别,忙又缩了回来,一叠声道:“你,你可别哭,别哭啊,我说的是实话,真没受委屈。”

他越这般说,青青哭的越厉害,两人就在廊下一个哽咽哭泣,一个手足无措,竟连青翎等人也不管了。

青翎好气又好笑,叫了周二狗来,预备热水让明德沐浴更衣,又遣了二斗家去送信儿,这丫头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家里还不知怎么找呢。

一时热水备好,青翎过去拉着青青:“别哭了,好在事儿都过去了,让明德去洗个澡换身儿衣裳,也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