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盈盈伸手,为单超斟满一杯浅金色澄澈的酒液,笑道:“这是我们称心楼姑娘亲手酿造的‘入骨酥’,原料都是用的鲜花鲜果,醉人又不伤身,郎君请品一品。”

她阅人无数,眼光精准。谢云虽然俊美无俦且出手阔绰,但——太阔绰了,且眉眼中明显透出杀伐之气,那感觉不是个太太平平的富贵公子;单超则沉定稳当许多,而且对风月一道全不擅长,进门后眼睛都不往她们身上放,这样的新手讨好起来小菜一碟。

花魁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拈着罗帕的手轻轻往单超肩背上一抚,便知这郎君应该是个练武的人,身架挺拔孤直,相较她平时应酬往来的纨绔子弟不知高出多少,内心里就先生出了几分喜欢。

谁知单超却闪身一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默然放下了玉杯。

“……”花魁有点反应不过来,忙笑道:“郎君觉得可还入口?”说罢又倒了一杯。

单超并不答她,再次举杯而尽。

花魁举着的玉瓶僵在了半空中,正摸不着底的时候,只听谢云开了口:“再斟。”

花魁不敢多说,堆起娇笑又倒了杯粼粼的酒液,眼睁睁看着单超第三次把寻常欢场客人欲求而不得的“入骨酥”一口闷下。

继而他面不改色,默不作声,似乎丝竹轻歌也全不入耳,直挺挺坐着与谢云对视。

花魁是真的不知道今天这俩贵客在玩什么把戏了。她直觉遇上了硬茬子,正想着要寻话来开解时,却只听谢云淡淡道:“你愣着干什么?”

声音轻慢,却话锋冰冷,花魁白嫩的小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她只能强笑着再一杯接着一杯地倒,单超也不多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虽然没人说话也没人发难,但渐渐紧绷起来的气氛还是让她如坐针毡,好不容易一整个玉瓶的酒都干净了,花魁终于鼓足勇气,委婉道:“奴家这两日偶感时气,因此才失了气色。若是客人不喜欢,楼里还有春花秋月几位姐妹,容貌才情也都是上上之选,客人可愿赏光看看?”

花魁的思路跟谢统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你不喜欢没关系,换一个就是了。

这也是她知情识趣的地方,并不会因为客人选了别的姑娘就争风吃醋,话说得还很温婉乖巧,足见称心楼比别家教坊高明在哪里。

然而单超却一笑——那笑容很短暂,转瞬就隐没在了黑沉沉的眼睛里:“多谢姑娘盛情,不用了,都退下吧。”

花魁一愣。

“……客人可是嫌丝竹粗陋,不堪入耳?”

“不。”

“那可是姑娘们言行无状,难以入目?”

“也不。”

“那……”花魁还想说什么,单超施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谢云:“师父我先出去了。要是师父你看中了哪个……或哪几个姑娘的话,尽管*一度无妨,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这世上还有师父教徒弟去嫖的,言传身教得真到位——这是花魁唯一的想法。

谢云缓缓伸出手,向外挥了挥,却是对着几个姑娘,说:“出去。”

花魁一言不敢发,慌忙起身后退,领着屋子里其他四个姑娘悄没声息地退下了。

待房里没有其他人时候,谢云才终于开口问:“你看不起她们?”

单超说:“没有。”

“长安城里官员迭变,多有世家大族一夕抄没的,深闺女眷便被发卖到教坊,大多就进了称心楼。这楼里姑娘别看是伎籍,很多人文墨才情都不输给锦心,别随便看轻人家。”

单超静了片刻,说:“我没看不起任何人。”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冷冷道:“谢统领——你那么看重锦心,三两句话都要带上,是因为她是武后所赐的缘故么?”

谢云倒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略微一怔之后,毫不掩饰刻薄地挑起了半边眉梢:“我以为你愚蠢的程度起码比贺兰氏轻些,没想到是一样的,是我错了。”

单超:“……”

单超当即开口,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云突然问:“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称心楼吗?”

“……”

“称心。”谢云悠悠道:“先皇废太子承乾,嬖爱太常乐人名‘称心’者,帝闻震怒,收而杀之,坐死者数人。承乾哀哭不已,朝夕祭称心于苑中,以至于数月称疾不朝,最终谋反丧命……”

“因此称心乃是南风,”谢云的目光从眼角瞥向单超,似乎含着一股危险的深意:“也是这座教坊在长安城内名动四方的原因。”

单超瞳孔微微缩紧。

下一刻门扉轻敲数声,紧接着被推开了。四个身形幼小面容秀丽的少年鱼贯而入,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个个白嫩优柔,青涩稚气,排列开来向他们一福身。

单超愕然道:“你——”

谢云支着额角说:“别伺候我,我不好这一口。”

紧接着他向单超扬了扬下巴,吩咐那几个男孩:“到那边去,伺候好了都有重赏。”

第26章 筋骨香

男孩们都欠身称是,声音淅淅沥沥,比女子还娇细。

单超都愣了。就在这么一愣神间,只见男孩们纷纷上前围过来,有的捏肩,有的捶腿,有的倒了酒就往前捧。

这些少年本来就是最男女莫辨的年纪,又全都敷了脂粉,轻声细气娇娇弱弱的,比刚才那几个姑娘还要女气。单超回过神来立刻闪避,但紧接着为首一个年纪较大点的男孩,端了酒就递到他眼前,笑道:“大哥可是第一次来?”

单超抬手把酒杯挡开,男孩不以为意,还是那副尖声细气的样子:“一回生二回熟,大哥日后常来,就知道其中妙处了——”说着他眨眨眼睛一笑,上半身又往前趋。

单超皱眉道:“让开!”

男孩眼珠一转,放下满杯入骨酥,从玻璃盘中拿了颗葡萄,纤纤玉手剥了皮,含情脉脉递到单超嘴边:“既然大哥不饮酒,那……”

单超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我说,让开!”

少年们愣住了。

丝竹骤然而停,几个男孩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中都带着迟疑。

谢云还是支着额角,终于悠然开口道:“——怎么了?”

少年们身上不知道熏了什么香,明明和刚才那些女子并无二致,但闻起来却令人心浮气躁。那些身体青涩柔软又带着筋骨的感觉亦和女子完全不同,再加上穿着轻倩,鲜艳衣衫下露出的雪白脖颈和臂膀,更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单超仓促别开视线,道:“他们身上的……气味太熏人。”

男孩怯生生道:“要……要是这位大哥不喜欢,我们去重换了衣裳再来?”

单超却像头突然受到了刺激的猛兽般,厉声道:“不用再来了!”

房间里完全僵持,半晌谢云终于听不出什么意味地笑了声,说:“出去吧。”

少年们这才有些受委屈地躬身退后,如刚才进来一样鱼贯而出,轻轻合上了门扉。

咚地一声关门轻响,雅间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单超紧紧盯着梨木桌沿细腻的纹理,沉默不语,身体紧绷如磐石。

如果仔细看的话,他黑衣覆盖之下的肩膀和手臂都显出了骨肉绷紧的线条——那冷硬中又隐隐藏着某种炙热,仿佛只要再点个火星,便能无可遏制地爆发出来。

“称心楼的熏香都是一样的,”谢云悠悠道,“姑娘和小倌没有任何不同。”

“……”

“倾城花魁倚靠身侧,你都能定心稳性,坐怀而不乱;几个男孩一拥而上,既非妖魔鬼怪,亦非洪水猛兽,而你就丢盔弃甲了?”

单超一言不发,谢云挑眉打量他,缓缓讽刺道:“和尚,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太狼狈了……”

他说得没错,单超心里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在狼狈中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因为他刚才确实隐隐绰绰地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某种一边让人本能就恶心作呕,另一边却又勾着人不断回味、甚至想去尝试的吸引力。

而那竟然跟锦心美艳滑腻的肌肤和花魁含情脉脉的眉目都没有关系,是从几个雌雄莫辨的小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桌案上单超的手紧紧按在边缘,筋骨根根突起,半晌他闭上眼睛道:“别说了。”

面前衣带悉索轻响,谢云起身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近距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知道先皇废太子是怎么死的么?”

单超睁开眼,就看见谢云俊美无俦的面孔离自己不过半尺之遥,这个距离甚至能看清他眼睛上一根根纤长浓密的睫毛。

谢云眉毛天生就像柳叶刀般,规整修长,浓淡适宜。眼睛的形状则很锋利,眼皮末梢微挑,长长扫向两侧,如果女子生了这样一双眼睛的话笑起来应该会很妩媚;但偏生在他脸上,一瞥一定之间,就有种令人神魂俱慑的、冷酷的魅力。

单超看着那双眼睛,心中某处突然被狠狠撞击了下,泛出难以言喻的刺痛和麻痹。

但他还来不及分辨那感觉是什么,就只听谢云冷冷道:“称心死后,李承乾筑室图其象,起冢于苑中,朝夕祭祀涕泣怨怼;后来他心怀不满,伙同赵节、杜荷、侯君集等人兵变谋反,事败后被流放黔州。转年冬先皇派出当时的暗门掌门尹开阳秘密出京,千里赴黔,一根绳子在土坡上勒死了他。”

谢云停了停,问:“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清楚吗?”

单超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严厉催逼着他往后仰,然而身体上却一动都动不了,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云在半尺之遥开合的双唇。

许久他才勉强动了动颈骨,一摇头。

谢云说:“因为李承乾被勒死的时候,我就在身侧。”

他终于直起身,微微讥刺地看着单超。

“即便尊贵如当朝太子,沾上龙阳之好,最终也只能落个横尸荒野的结局。你要是觉得自己比太子还命大,就尽管去试试吧——只是要试也滚回去漠北,切莫在长安,丢人又送命,最终还连累到我禁军一门。”

“……”单超沉默良久,才涩声道:“我没有……龙阳之好。”

谢云冷笑一声,说:“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旋身大步走出雅间,一直到人影都消失在了重重纱幔的过道里,单超才骤然出了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懈下。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背上湿冷,竟然已经汗透重衣。

离开称心楼回府时已过半夜,即便是歌舞升平的昌平大街都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只有一座座青楼屋宇,茜红灯笼,温柔旖旎声从道旁两侧高高低低的窗棂中传出,裹挟着深夜风中冷羹残酒的微醺。

单超坐在马车里,只见谢云闭目假寐,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他坐姿极挺直,双手自然落在腿上,宽大的锦袍袖口便如流水般层层垂落在身侧。锦袍质地细密精良,大概因此就格外吸味,即使车厢里点着清淡的安神香,也遮不住衣袖襟口间散发出来的更加浓郁甜腻的芬芳。

单超知道那是什么味道——谢云离开雅间后,去了花魁的绣房。

原是教坊主人见他们并没有留人侍寝,便诚惶诚恐来赔礼,询问是不是姑娘小倌伺候得不周到。称心楼这种高官富贾云集的顶级风月场,要是花魁在会客中途被人赶出来了,那是非常丢份的事情,传出去甚至会影响到这个花魁的“行价”;谢云没有不给称心楼面子,过去单独听花魁姑娘弹了支汉宫秋月,才叫人备车走了。

至于那段时间里到底只听了首曲子,还是也做了些别的隐秘之事,那谁也不得而知——从时间长短上看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谢云这次打赏出手异常丰厚,甚至厚到花魁都一扫被人中途逐出的沮丧,满面光彩又羞涩地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单超屏住呼吸,对面那人衣袍中挥发出的甜香却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渗进血脉,犹如灵蛇扫尾,无孔不入,在他那根最敏感微妙的神经上勾勾荡荡。

小倌们衣服上,也是同样的味道吗?

如果靠近了再仔细闻一闻,会不会有些许分别?

甚至,会不会分辨出谢云本身肌肤的味道?

单超心浮气躁,不安地动了动大腿。他感到全身血液都微微发热,在四肢百骸中流动、冲击,尽管理智上竭力不想,却仍然难以遏制地顺着血管呼啸往下,汇聚到了某处更不可言说的地方。

潜意识里升起的羞惭和罪恶感,与冲动相交织,足以令一个未经人事又极度强盛的年轻男子难以自拔。

他逼迫自己去回想锦心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肌肤,和教坊花魁散发着幽香的乌发;然而所有旖旎画面都飘摇恍惚,渐渐化作称心楼中绣房床帏,烛光下褪去衣袍的男子身影。

那脊背光洁如玉,线条在肩胛突起又一路收拢,深凹进去的后腰曲线隐没在更深处暧昧的阴影中。

芝兰玉树,美人如画。

那是谢云。

单超的手在衣底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许久后才沁出一丝血迹来,顺着指缝消失在了昏暗里。

那天晚上马车入府,谢云也不待人来迎,一马当先下了车,突然回头审视地瞟了单超一眼。

单超知道夜色和衣袍的遮挡不会让自己的任何异状被发现,他稳稳收住脚步,在谢云的目光中仿佛一座棱角分明的沉黑石像。

“明早开始收拾包裹,让锦心帮你备好入冬要用的行囊。”谢云终于开口道,“三日后圣驾出发东巡,我率北衙六百禁军护卫,你也在其中。”

单超问:“我以什么身份随行?”

他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谢云终于收起了刚才那一丝毫无来由的疑心。

“副手。”他淡淡道,“你虽然粗重愚蠢,也不太好指使……但总不能被别人呼来喝去。”

单超答了声是,似乎对谢云本性中的刻薄习以为常,在挑剔和省视的目光中坦然而立,突然带着一丝揶揄问:“——师父还不去睡?今晚在称心楼想必很劳累了,还是快休息吧。”

谢云扯了扯嘴角,拂袖而去:“谁是你师父。”

“师父!”单超突然朗声道。

谢云脚步稍停,只听单超说:“今晚承蒙锦心姑娘青眼,我却唐突了她,感觉非常过意不去。方才在称心楼听过师父教诲,我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不知从泰山回来后,可否让我奉茶赔礼,对锦心姑娘道个歉?”

这话说的非常委婉,其实是“从泰山回来后能不能再叫锦心来服侍我”的意思。

谢云没有立刻应承,但他后肩瞬间微微一松,似乎长长地、彻底地出了口气。

夜色中单超看得分明,那是心中有什么悬念已久的东西终于落地了,整个人都放松了的意思。

“早这么知情识趣不就好了,”谢云继续举步向前走去,嘲弄道:“睡个姑娘还要教,白耗我一晚上工夫。”

单超再次睡下时已是后半夜末尾,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熄灯后床帏间密不透光,四下里一片静寂,他闭上眼睛,听见很远处巡夜的人穿过长廊,脚步渐渐消失在内院中的声音。

那是府上主人内寝之处的方向。

……谢云此刻也睡下了吧?

黑暗中单超呼吸微微急促,身体深处渐渐升起的热力将床榻都烘得火烫。他竭力摒弃杂念向让自己睡着,然而意识刚一朦胧,很多放荡旖旎的画面便纷沓而来。

一会是月光下雪白的娇躯贴近他,笑问:“长安内媚,红粉如云,郎君何不随波逐流?”

一会是纤纤玉指葡萄美酒,耳边靡丽丝竹乱舞,众女笑语盈盈,处处娇|喘吁吁。

单超猛然抽身便走,但转头又看见几个美貌少年围过来,个个都面如傅粉唇若点朱,含羞带怯叫着大哥,将温香软玉的身体往他怀里蹭。

一幕幕景象光怪陆离,走马观花般从意识深处飘摇而过,将他卷入炙热迷离的漩涡。

单超只觉得身体深处仿佛有种冲动涨得发痛,左冲右突,却又找不到地方发泄。他勉强忍得焦躁难言,突然眼前场景变换,只见自己坐在温泉水榭边,有个人毫无防备地俯卧在狐裘上。

那人衣襟松散半褪,肩背大片肌肤赤|裸,肌肤透出刚沐浴过慵懒又温润的光泽,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单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衣袍应声而落。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禁锢、挣扎、冲撞和呻|吟,因为悖德而极度暴虐的快意蒸腾而上,将最后一丝理智都焚烧成灰,就像久困出闸的野兽终于将猎物按在利爪下,一口口吞吃殆尽,痛快淋漓。

他紧紧盯着那个人浸透泪水的通红面颊,终于意乱情迷地发出了声音:“师……”

“师父……”

单超猛地睁眼,翻身坐起。

单超粗重喘息,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底布满通红血丝,黑暗中身体如猛兽般紧绷,那模样看上去甚至有点狰狞。

半晌他才重重吐出口气,疲惫地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第27章 清凉殿

十月上发东都,从驾文武仪仗,数百里不绝;列营置幕,弥亘原野。

东自高丽,西至波斯、乌长诸国朝会者,各帅其属扈从,穹庐毳幕,牛羊驼马,填咽道路。时比岁丰稔,米斗至五钱,麦、豆不列于市。

——三日后,圣驾自洛阳出发,浩浩荡荡东巡而去。

东都至泰山,脚程快的可能半个月都不要,单超一人策马可能只需数天便能来回;然而圣驾出巡不比单人匹马,浩浩荡荡的明黄依仗漫山遍野,清晨出发、黄昏歇息,每日走不了十几里路。

骁骑大将军宇文虎率领大队人马跟随在遥远的依仗外围,而谢云亲率六百禁军,日夜拱卫在帝后之侧。

自从称心楼那天晚上之后,单超就若有若无地回避跟谢云单独相处。

所幸从长安至东都一路上无比忙乱,谢云根本无心顾及到单超人在哪。从东都行宫出发后,单超作为禁军统领副手,单独率一队人马不远不近地缀着帝后大轿,通常只能越过重重车马,远远望见谢云骑在马上的背影。

谢云从未回头搜寻过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