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老白侧目朝她看了眼。

蒋远周拿起餐巾轻拭嘴角,“走,上楼吧。”

许情深跟在他身后来到卧室,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张床上,她心里滋生出排斥,手术还在继续,她视线望向落地窗外,看到绵延的夜色漫到眼跟前,黑暗就是有这个好处,能将所有的丑陋都遮掩干净。

蒋远周见她一直杵着。“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看书。”

“跟方晟是怎么认识的?”

许情深藏匿起眼里的波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绕床弄青梅啊,那怎么没弄到床上去?”

许情深走到电脑桌前,目光盯着正在继续的手术,“方晟抢了蒋先生的联姻对象,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我没觉得,”蒋远周过去捏了捏许情深的肩膀,“我不是把他的青梅给要了吗?没吃亏。”

手术结束的时候,医院那边来了电话。

蒋远周说了许久,然后将手机放向床头柜,“手术还算顺利,就看明天能不能醒了。”

晚间,疲了、乏了,许情深微微喘着气,双手几乎高举在自己的头顶。

蒋远周收拾干净后熄灯躺到她身侧,他们尽管有了最亲密的举动,但其实还算是陌生人。

许情深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一下轻一下重,他甚至还理所当然地枕着她的手臂。

他呼吸声越渐沉稳,睡到一半,还压住她半边身子。

临近清晨的时候,他又要了她一次。

许情深几乎没睡好。她脑子里藏着太多的事,担心弟弟,担心家里,还担心医院里的伤者。

九点不到的时候,蒋远周的电话再度响起,他松开怀里的女人,一手摸向床头柜。

“喂。”

“醒了是么?情况也不错,那就好。”

许情深心里的巨石猛地落地,她坐起身来,顾不得身前没有遮掩,蒋远周放下手机看向她,“你运气不错。”

“我这就去接我弟弟。”

“我让老白安排辆车,跟你过去。”

许情深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好。”

踏出别墅的时候,她双腿虚软,只觉身子被掏的很空,司机在外头等她,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车子一路开出别墅区,许情深不住朝窗外张望。

司机看出她的急迫,“许小姐,前面就到了,还有几分钟。”

“好。”

她往后靠了下,眼角余光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呼啸而过,紧接着,她忽然往前冲了下,幸好有安全带将她适时拉回去。

“怎么开车的!”司机忍不住怒喝。

左右两辆车分别挡在车前,司机朝后视镜一看,就连退路都被堵死了。

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前面的车纹丝不动,这本来就是主干道,车子很快被堵了一长串,喇叭声尖锐刺耳的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许情深刚问出口,车窗上就被轻敲两下。

“是蒋先生。”司机忙不迭打开车门锁,蒋远周没等他下来,自己开了车门后坐到许情深旁边。

“蒋先生,您看…”

蒋远周进来时,带着满身的冷冽之气,黑色大衣挺括平整,“告诉他们,这是我的车。”

“是。”司机立马推门下去。

没过多久,挡在前头的车上下来两个人,跟着司机来到了车旁。

“蒋先生,您好。”

“玩的哪一出?万家的人都喜欢这么开车?”

两人面面相觑,许情深侧首,看到男人的侧颜犹为好看,下巴坚毅冷硬,不怒而威。

一人从兜内掏出手机看了眼。许情深心想这些人敢拦着蒋远周的车,肯定是要跟他过不去。

却不料蒋远周口气淡淡说道,“拦着她,是在等警察过来吧?”

许情深脑子里一懵。

车外的两人脸色也不好看,蒋远周继续往下说道,“万小姐以为她这是去自首,所以非要落定了她这肇事逃逸的罪是吗?”

许情深听在耳中,只觉心惊肉跳。她不认识什么姓万的,若非要掐着一点点瓜葛说,那么…方晟的女朋友就是姓万。

“蒋先生,我们没这个意思。”

蒋远周搭起一条腿,慢慢将那副真皮手套摘下来,“把车挪开吧,你回去告诉她,我难得心肠好,把昨晚车祸的那个人给救回来了。所以你们拦着也没用,明白?”

许情深放在旁边的手一点点握成拳,不远处,有警车的警报声穿过此起彼伏的喇叭音传过来。

两人见是瞒不住了,只得承认。“蒋先生,您这样万小姐会伤心的。”

“她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了姓方的,怎么,我拉我身边的女人一把,谁敢多言?”

窗外的男人哑口无言。

蒋远周指腹在真皮手套上来回摩挲,那双犀利的眼睛藏在黑色的镜片下,鼻梁以下部位绷得很紧,往那一坐,气场强大,非常人能接近。许情深看到他削薄的唇往上扯动,“你呢,有没有话让他们带给方晟?”

“我跟他不熟。”

蒋远周轻哼声。“没出息的东西。”

那两名男人抬脚要走。

“那好,”许情深忽然菱唇微启,“也帮我带一句话吧。”

蒋远周不说话,窗外的两人不敢贸然离开,许情深面色坦然看向他们,“见到方晟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跟蒋远周现在很熟。”

这位蒋先生听闻,胸腔起伏了几下,渐渐的,嘴角弧度拉开,到最后竟是愉悦笑出声来。

真是没枉费他在她身上花那么多体力。

很熟,他们确实很熟。

05隔了一天,不认识她了

挡在前后的车一一撤走,交通恢复顺畅。

司机开着车继续向前,很快到了警局门口,车刚停稳,许情深推开门就要下去。

“等等。”

她一条腿收回去,蒋远周目光朝她轻睇,“待会会有人送你们回去,还有,这是我的名片。”

许情深伸手接过,然后一溜烟地走了。

等到她带着许明川出来的时候,蒋远周的车早没了影,门口停了另外一辆,司机招呼他们上车。

许明川在里头待了一晚,神色颓靡,一上车就问道,“姐,没事了吗?伤者怎么样了?你…”

“明川,你说车子是方晟动的手脚,你怎么知道的?”

“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那人告诉我的。”

许情深手握成拳,轻轻在额头处敲打几下,“我们当时都太慌了,但我就算保持了足够的冷静都没用,明川,这个哑巴亏我们只能认了。”

“什么?姐,你差点被撞死啊!还差一点点就要坐牢。”

许情深别过脸望向窗外,许明川朝她看去,“咦,你脖子里什么东西?”

许情深忙一把按住脖颈,“你的关注点转换的也太快了。”

“给我看看嘛,什么啊?”许明川凑过身来,“那边也有…”

她朝着他胸前一肘子击过去,趁着许明川哀嚎的间隙将领子拉高。“这件事别跟爸妈说,还有,明川谢谢你,以后别做那种傻事了。”

“姐,方晟那么欺负你,我会替你教训他的!”

“你少来,安分点!”

许明川一哆嗦,他就怕她,但心里顿生一计,他忍住得意,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回到家后,许情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保险的理赔、伤者的后续情况,还有医院那边…

蒋远周傍晚时分回九龙苍,房间内的落地窗打开着,床上物品一应换新,屋内喷过的香水味还未来得及散去。他换了身衣服,闲适的布料贴着上半身,背部的轮廓呈现出强硬的美感,老白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蒋远周摘下腕部手表。

老白拿了电脑走到茶几前,“你快看看。”

“看什么?”

老白将页面打开,星港医院的网站蒋远周从来不关注,首页除了专家介绍和预约门诊之外,还有一个平台供病患交流。

老白将留言区往下拉,然后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视频中,一双纤纤玉手拿过根绿油油的黄瓜,以手术刀娴熟地切去首尾。然后将外头的皮一片片削干净,再将黄瓜剖开,切成一条条丝状。这时的视频中,出现了这样的字:方晟!始乱终弃、朝三暮四、过河拆桥,你就是这根黄瓜,刷刷刷,擦擦擦!

“对方找的是方晟,怎么发到星港医院来了?”老白不解。

蒋远周食指在下巴处轻抚,“这双手,我倒是认识。”

“是谁?”

“今早刚走的那一位。”

“您说许小姐?”老白上下看了眼蒋远周,“您怎么知道?”

“你看她握着黄瓜的姿势,小拇指微微翘起…”蒋远周盯着屏幕的眼角往上挑动,声音忽而一紧,似是回想起了某个场景。

老白听到这,全明白了,他目光顺着蒋远周的腹部往下看了看,居然难得的脸都红了。

男人不着痕迹睨他眼,“白发配红脸,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老白言归正传,“我赶紧让技术部的人把视频删了。”

“不用,星港首页的浏览量应该挺高的,挂着吧,给仁海医院也送一份。”

“这…万小姐恐怕会生气。”

蒋远周右手抬起放到椅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慵懒之姿。“她生气算什么,如今她刚接手仁海,正是要努力做出成绩给万老爷子看的时候,这视频挺好,推波助澜。”

“蒋先生,您这样,万小姐不是更怨您吗?”

蒋远周站起身来,他双手插入裤兜中,站定在那张大床前,“我明天要去趟宗和医院,你帮我安排下。”

“是。”

许情深一脚跨出4S店,立马给许明川打了电话。

“喂!”刚一接通,她就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那视频你放上去的?你找抽是不是?”

“姐,怎样?反响很好吧?你别夸我,也别感谢我…”

“闭嘴,”许情深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那玩意你什么时候拍的?”

“就是上次你说我太沉迷游戏,完了用切黄瓜来恐吓我。”

许情深跺了跺脚,“那你干嘛发去星港医院啊?”

“我百度查的啊,方晟的没找着,我就查那姓万的女人,第一条消息就是星港医院啊。”

“你…”许情深一口气郁结,“妹的。”

“姐,我是你弟。”

许情深二话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她在4S店门口徘徊许久,然后从包里掏出了蒋远周给她的名片。

这两天就和做梦似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她手指反复摩挲着名片上的名字,她不是个特别保守的人,但哪个女人对自己的第一次不是怀有憧憬?至少,像她这样仓促之下给了个陌生人的,应该很少吧?

许情深拿出手机,照着号码拨过去。

打铁应该要趁热。

此时,蒋远周正坐在餐桌前,透过星际酒店的落地窗俯瞰下方,“喂?”

许情深心里砰然一紧,“喂,我想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星港上班?”

蒋远周俊脸微扬,“你是谁?”

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她踢了踢脚下,“我是许情深。”

男人起身来到窗边,“你在哪?”

“没在哪。”

蒋远周嘴角不由勾勒起来,“我在星际酒店,过来陪我吃顿饭。”

许情深秀气的两道眉头不由自主紧拧,“我吃过了。”

“我是让你来作陪,没问你吃没吃过。”蒋远周口气带了一丝淡漠,他本身就是个从来不问别人愿不愿意的主。

许情深手指在掌心内轻按两下,刚要开口,蒋远周看了下手机屏幕,显示万小姐的电话过来。

“我有事,挂了。”

男人带着些许的不耐,将通话掐断。

许情深望了眼自己的手机,心仿佛漂泊在汪洋大海上,她告诉自己,不是非要求着蒋远周的。

但生活不曾给她任性的机会,她需要往高处走。

06小骗子

许情深并不知道蒋远周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她刚走出去两步,手机铃声猝然响起,许情深一看来电显示,赶忙接通,“喂,蒋先生。”

“还是方才的地址,马上过来。”

男人的口气裹着不容人拒绝的冷冽,给了她一种不舒服的坚硬感,许情深却没有任性地回绝,“好。”

她不能让蒋远周等着,只得打车过去。

来到星际酒店,服务员将她带至包厢前,门口放着一盆茂盛的白掌,细细的杆子支撑着有力的绿叶,一朵朵白色的花瓣迎着走廊内稀薄的空气用劲生长。

服务员将门打开,她动作小心,门便一点点敞开。率先入目的就是男人的身影,室内有繁芜不一的点缀品,但偏偏他正对门口,闯入了许情深的视线。

她走了进去,看到蒋远周目光专注地看着手中文件,这么大的包厢,原本就他一个人,“蒋先生。”

“星港医院的那则视频,是你放的?”

许情深见男人头也不抬,周遭的空气仿佛正被一点点抽剥掉,她缓缓吐出口气,“是。”

“你出面解释下吧,就说你和方晟毫无关系,你搞他,完全是因为我们两家医院的竞争关系。”

许情深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蒋远周的注意力从文件上挪开,他将手里东西朝桌上一放,“明天开始,你到星港来上班。”

“这件事没这么复杂,视频发在星港的首页上,你只需要让人删了…”

“但视频已经有人转载出去。”

许情深一语道破其中的利害,“既然我明天起就是星港的医生,我如果出面,那不成了星港恶意竞争,污蔑仁海医院的人吗?”

蒋远周静无波澜的眸子落向许情深,“那是你的个人行为。”

她顿时没了声响,半晌后才说道,“蒋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蒋远周伸出两根手指,在眉骨间轻轻按动,一双锐利的眸子也已闭上,“我受不了她跟我闹。”

这个她,应该是万小姐吧?

蒋远周站起身,慢步走到许情深跟前,他替她拉开椅子,“坐。”

她胸腔内犹如被一团乱棉花给堵塞满,她坐到椅子内,“不用说是竞争关系,干脆这样吧,就说我单恋方晟不成,所以恶意毁他名声。”

蒋远周下半身倚向圆桌,两条腿交叠,目光充满探究地望向许情深,“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是什么吗?”

许情深没有立马答话,万小姐都来找蒋远周闹了,那么方晟肯定知道。

他现在真将她当成了陌生人,不闻不问。

“蒋先生,我本身就是那个被推出来承担后果的人,我能管得了那么多吗?”有些情绪控制不住,都透过那张嘴巴说了出来,许情深按捺住鼻尖微微的酸涩。她眼圈红了下,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筷子不知道什么菜塞到嘴里。

一口咬下去,才知道是生鱼片。

她吃不来这种东西,当下就想吐出去,她捂着嘴,看上去很难受。

蒋远周心里微动,也说不上什么感觉,这些年,为了姓万的那Y头,他不知道让多少人吞下过委屈,他觉得很理所当然,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我想去下洗手间。”许情深站起身,眼眶处有些许的湿润。

蒋远周点下头,“包厢内就有。”

许情深拿了包走过去,蒋远周双手抱在胸前,这个包厢是他专属的,平时就算他不过来,也只得空关着。洗手间内装有微型摄像头,不是他变态,而是谈生意需要。有些人喜欢躲在那里头磨磨唧唧,他也就省去了揣摩人心的时间。

蒋远周来到窗前,将悬挂在墙上的屏幕打开。

许情深一进洗手间后就关了门,她捂紧嘴巴四下找垃圾桶,吐出嘴里的三文鱼后,她打开水龙头掬了把水漱口。

包里的手机铃声嗡嗡响起,许情深擦干净双手,然后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许明川的声音,“我挂错网站的事,人家没找你麻烦吧?”

许情深握了握粉拳,小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那么彪悍,同刚才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如果此时许明川站在她跟前的话,蒋远周不保证,她能将她弟弟揪过来猛揍一顿。

“怎么没找?我现在正想法子解决!”她朝门口望了望,赶紧压低嗓音,“别给我打电话。”

“姐,你怎么解决啊?”

“废话怎么那么多,挂了!”

许明川咋咋呼呼的,“别啊,不然我不放心!”

“还能怎样办!”许情深捂着手机,生怕自己太大声,“鸡蛋碰石头,只能装可怜博同情了。”

外头,蒋远周不止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就连她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冷嗤,什么?

想他纵横东城这么些年,还差点被个小女人给糊弄过去了?

电话那头的许明川狂笑不止,“对对对,就该这样,姐,你英明神武。”

“滚粗,别坏我的事。”许情深说完,赶紧掐断通话。

将手机放回包里,许情深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看,许是觉得不够惨,又往脸上泼了把冷水,然后抽出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就留着眼眶一周处没有擦拭。

她回到包厢的时候,看到蒋远周还倚在原来的地方。

男人右脚在实木地板上轻轻踩着拍子,一抬头,好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蒋远周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哭了?”

“没有。”许情深抬手轻拭。

蒋远周抬起手,手掌落到她肩膀上,指尖在她锁骨处画着圈,许情深不适地轻挣,蒋远周拿起旁边的手机,“为了医院的名声,不惜牺牲自己,你可真崇高。”

“即将作为星港的医生,我很荣幸,这是我应该做的。”

蒋远周弯起的食指在鼻梁处轻刮了下,“觉悟能力就是强,我喜欢。”

许情深嘴角处抽了抽。

男人将手机解锁,“来吧,接下来痛哭流涕的视频我亲自给你录,怎么样?”

07玩我?

许情深语塞,但这样的结果不算太出乎她的预料,蒋远周是生意人,女人的几滴眼泪算什么?

蒋远周将手机放到她面前,许情深的目光下意识往下落,“之前的那个视频,是我…”

“等等。”蒋远周一双眼睛充满审视般望向她,“既然说你单恋方晟,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得配合下?”

他的手伸向她领子,“还有这件厚重的外套,脱了。”

许情深推开他的手,“这跟穿什么衣服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明知方晟有女人,还恶意毁他名誉,难道让你说几句勾引挑逗的话就不行了?”

许情深一把拿起桌上的包,眼里的情绪藏匿不住,即将喷发出来,“蒋先生,我已经答应了配合你,这么玩我你觉得很好是吗?”

“是,之前你确实让我玩得很好。”蒋远周看到女人的面皮被他撕开了第一层,里面有晦暗的、哀戚的、不由自主的一些东西正在冒出来。

许情深攥紧手里的包,“你们都要讨万小姐的芳心,我不能、也无权反对,但请你想想,我去求你的那一晚,是我刚经历过死里逃生。如果我撞得不是一辆小车,而是一辆大货车,我还能有命吗?但即便那样,你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吧?万小姐撒撒娇,说几句软话,一条人命啊,救得过来就救,救不过来花点钱摆平就是了,是吗?”

蒋远周被她的这句话给问住了,许情深退到门口,然后一把拉开了门。

“站住。”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许情深充耳不闻,这会,她反而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真的,只有心疼你的人才会同情你,可是…

从小到大,她就没被人好好心疼过。

许情深快步离开,到了酒店大堂,她站在旋转门的跟前,看着一拨贴上上流社会标签的男男女女簇拥而至,浓烈的香水味充斥着她的鼻翼。许情深拉紧领口走出去,夜凉如水,风冷得像是从寒酷的冰窖转了一圈兜回来。

蒋远周出来的时候,老白开了车在门口等他。

男人坐进后车座内,老白看他眼,“蒋先生,回九龙苍吗?”

“看到她了吗?”

“许小姐往北走了。”

“跟上去吧。”

老白没再多问,发动引擎后开出了酒店,许情深就在前面几百米处慢慢走着,也没有要打车的意思。

“蒋先生,要开过去吗?”

蒋远周没有答话。

他落下车窗,风挟裹着针刺般的凉意蹿入,他这才察觉外头有多冷。

“蒋先生?”老白再度询问意见。

见他还是不说话,老白干脆加快些速度追上许情深,他按了按喇叭。

许情深停住脚步一看,猛地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疾步而走。

老白怔愣,目光透过内后视镜看向男人,“蒋先生,这条路可是禁止掉头的。”

“谁让你掉头?走!”

许情深回到家时不早了,她开门进去,主卧内隐约传来电视机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灯打开。

尽管是自己的房间,但她还是差点被一个行李袋给绊倒。她抬头看向四周,房间并不大,也就十平米左右,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一个小小的书桌后,几乎没了多余的空地。

卧室的门再度被推开,赵芳华披了件睡衣站在门口,“怎么才回来。”

“噢,医院有些忙,加班了。”

赵芳华见许情深正将行李袋往角落塞,她撇了下嘴,“明川房里的东西太多了,我把他不穿的衣服放你这。”

“好。”

“对了,发工资了吗?”

许情深直起身,腿已经碰到床沿,她只能勉强挤向前,“还要过两天。”

“噢,发了之后别忘了给我,情深,你看你爸现在换了工作,他的车也给你开了,你别觉得我们偏心明川,我可一直都把你当成亲生女儿。”

许情深面有疲倦,点了点头,“妈,我知道。”

“你早点休息吧。”赵芳华往后退了步,将房门带上。

许情深坐到床上,在她年幼的时候,她一直不肯喊赵芳华一声妈妈,直到后来懂事了些,她才改口。不是因为她喜欢赵芳华,而是在这个家里面,爸爸已经被继母和弟弟拴住了心,她想要过下去,就必须学会讨巧卖乖。

第二天早上,许情深正在厨房准备早饭,手机铃声在卧室响个不停,她快步走过去接通,“你好。”

“是许情深吗?我是星港医院的周主任,今天八点半之前,你要过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