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毓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这才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许情深,“你让我跟她道歉?”

“你说句对不起,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万鑫曾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她从小跟谁服过软?偶尔吃亏,回来跺跺脚,以前的蒋远周就将惹她的人全收拾了。

可这回呢?

万鑫曾轻摇下头,“远周,算了吧,这又不是哪家的千金,为了她,你还真能跟毓宁置气啊?”

“万伯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我不舒服呢?”

许情深轻抬小脸,虽然受委屈的是她,可在这样的圈子里,却偏偏没她插嘴的份。

那,她就安安分分坐着吧。

万毓宁嘴角微扬,瞅向许情深的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蒋远周没再多说,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万毓宁指了指,然后拨通个电话。

万鑫曾以为事情过去了,招呼方晟和万毓宁准备去敬酒,却不想听到蒋远周打通了电话,“喂,李子,今天万家定了你的酒店大摆订婚宴这件事,你肯定知道吧?”

“事呢,是这样的,现在前菜上齐了,大菜才刚开始,余下来的那些,你给我撤了吧?”

电话那头炸开了,“你是想玩死我啊,不行不行,名誉受损的事不能随便干啊。”

“炸毛啊你,”蒋远周单手插在裤兜内,“你就说,海鲜出了点问题,怕上桌之后把人吃坏了,怎么?你这酒店的生意,我平时照顾得还不够?你掂量掂量吧,得罪万家总比得罪我好吧?至于钱的损失,你列张清单,我给你签字,挂了。”

许情深张了张嘴,牛气啊!

万鑫曾嘴皮子扯动,“远周,你开什么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蒋远周一把拉住许情深的胳膊,将她搀扶起身,“万伯父,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今天不闹,你看看…”

蒋远周朝着许情深一指,“这么细皮嫩肉的,出门在外,我都没舍得让别人看,都给她捂好好的,万小姐这算什么意思?拆我的台吗?”

方晟颊侧的肌肉紧咬着,逼着自己将视线从许情深的脸上挪开。

万鑫曾摊开两手,“你们…行了,这事以后再论,远周,你先把酒店的事给我解决了,你难道真要我万家下不来台吗?”

“万伯父,以后多管着点万小姐,如果方晟有这个能力让她和之前一样任性,那我无话可说,不然的话,还是收敛点吧,免得吃苦头。”

蒋远周搂住许情深的腰,带着她往外走,他余光睇了眼她低垂的小脸,蒋远周将薄唇凑到她耳边,来了这么一句,“闷骚样,全程一语不发,坐在这看戏,这出好戏你满意吗?”

40把她丢下

许情深缩了缩脖子,蒋远周的双手改为紧抱住她的肩膀,两人踏出酒店,风夹着雪花犹如一把尖锐的刺刀飞过来。

“蒋先生,蒋先生!”身后,有人大步追出来。

蒋远周回头一看,见是万家的管家。

他打了把伞,跟在蒋远周身侧,“外面这么大的雪,我送您。”

男人拥紧许情深,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门口,管家一路送到车前,“蒋先生,您担待了小姐这么些年,就再担待她最后一次吧,以后有了方先生,相信她脾气会慢慢改过来的。”

蒋远周将许情深塞入车内,他颀长的身子立在车身一侧,也挡住了许情深的视线,“外面风大雪大,你也进去吧。”

管家跟了万鑫曾二十几年,也是看着蒋远周从一个男孩,成长为如今的蒋先生,“今天的场面,就连市长都来了,没人丢得起那个脸啊。”

蒋远周一条腿跨进车内,“说过的话,收不回去了,走吧。”

他完全坐进去,司机替蒋远周将车门关上。

车轮碾压过一片浓郁的白,许情深看到那名管家还笔直地站在原地,蒋远周落下一半的车窗,许情深忙将西装外套拢紧。

男人掏出一支烟,由于风大,点了几下都没点着,他干脆背过身,手掌拢起,许情深看了眼,见他薄唇间轻咬着那支细长的香烟,鼻梁高挺,冰蓝色的火焰令蒋远周的五官又深刻了三分。

他轻吸一口,然后身子往后靠,“知道这件礼服什么牌子吗?”

“我不识牌子。”

“这个牌子,是专门定制的,以高端的品质著称,”蒋远周一把视线落向许情深,话语里挑动几分嘲弄,“这样穿一次就坏掉,真是闻所未闻。”

许情深迎上他的目光,“也许是赶制得太急呢?”

“我明天非找他们算账去,但如果要是人为的话…”

许情深心里猛地咯噔下,蒋远周用力握住她的手掌,“手这么凉,冻到了吧?”

“回去后我就把礼服脱给你,你不会怀疑是方晟弄坏的吧?”

“你也听到了,我和那家酒店的老板是朋友,要不…调个监控看看?”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入,吹得许情深半边脸麻木,蒋远周抽完一支烟,手肘支在车窗上。

许情深忽然倾过身,上半身几乎压在他身上,“我冷,把窗关了吧。”

说完,手指轻按车窗锁。

蒋远周看着茶色的玻璃一点点往上升,她出门时喷了香水,那股味道和着新鲜的空气钻入他鼻尖,男人伸手扯掉她的外套,大掌往她背上探去。

许情深的拉链完全敞开着,蒋远周手掌游走,礼服从她的双肩坦落,男人手掌顺着许情深的腋下往前钻。

她着急起身,蒋远周顺势将她压进座椅内。

“别…”

蒋远周将她的后半句话吞进喉间,许情深嘤咛声,司机权当没听见没看见,专注开车。

许情深的高跟鞋在挣扎间掉落,蒋远周身材高大,压得她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男人手指插入她秀发,大拇指在许情深的太阳穴处轻轻按着。

他从她唇上离开,嘴间沾染了她口红的艳色,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神情,于女人来说魅惑十足。

“许情深。”

“嗯?”她轻应声,心有忐忑。

“还要跟我装糊涂吗?你失踪的半小时里,方晟在哪?还是就像万毓宁说的一样,你们是在偷情?”

“你胡说什么?”

蒋远周手指落到她腰间,掐她的力气由轻到重,“礼服拉链好好的,为什么会坏掉?谁动了!”

许情深就知道,那些说辞能瞒过在场的所有人,可唯独瞒不过蒋远周,“没有谁动过。”

“我让你嘴巴不老实!”蒋远周坐起身,脸色铁青,一脚踢向驾驶座,“停车。”

司机立马减速,将车靠边。

许情深手忙脚乱想要将礼服穿上去,蒋远周扯过那件西装外套,“你下去吧。”

“你是开玩笑吗?”

男人斜睨她一眼,“在酒店我没有当面戳穿你,是因为我也要面子,许情深,身上的这件衣服既然被方晟脱下来了,为什么不让他给你穿好再走?”

“我说了,跟他没关系!”

“走!”蒋远周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

许情深这样子根本没法下车,她杏眸盯着蒋远周,狭仄的空间内,司机目光别向窗外,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她手忙脚乱开始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也顾不得身后的风光了,许情深拿出手机,两个肩膀裸露在外。“好,我可以下车,但蒋先生至少给我十分钟时间,让我找好人才行。”

蒋远周挑高眉头,“你想找谁,方晟?”

“聪明。”

许情深按出一个个数字键,然后打开免提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片嘈杂声,方晟的嗓音倒是格外清冽,“情深?”

许情深吸了口气,“是我,方晟,你听我说,我礼服的拉链坏了,蒋远周认定我和你有私情,现在要把我丢在大马路上,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人,我让他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方晟,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吗?”

蒋远周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每一道肌肉线条都绷紧了,像是头蛰伏的豹子,尖牙毕露,蓄势待发。

“情深,我这边乱套了,过不来,要不我让司机来吧?”

许情深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女司机吗?”

那头,好像是万毓宁的声音,催促着传来,“方晟,快来啊…”

方晟紧接着在电话里回了句,“不是。”

不是女司机。

许情深扯动下嘴角,笑容有些怪异,“算了,还有…祝你订婚愉快。”

她挂断通话,车内恢复死寂一般,许情深忽然将那个手机递到蒋远周的面前。

她语气激动,嗓音的颤抖带着怆然,“蒋远周,你听到了吗?他要是真能在他最关键的这一天,跟我私会,他要真有这个心的话,会舍得置我于不顾吗?你要把我丢下,那就丢吧,像是丢一件东西一样,丢吧…”

噗——

我们情深姑娘这情商,不得不佩服啊,看你蒋爷吃不吃这一套吧,嘎嘎嘎

41我信你

许情深眼眶内逐渐湿润,她将手机塞回包内,将礼服随手整理了几下,然后去开车门。

蒋远周心烦气躁,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行了。”

她手里的包猛地砸到蒋远周胸前,还真痛。

蒋远周朝她看了眼。“干什么?”

“你如果要说我连发火的权利都没有,那好,我不发。”许情深杏眸狠狠瞪着蒋远周,里面的羞愤倾泻而出,毫不加掩饰。

酒店内,方晟瞅了眼手机屏幕,方才许情深在电话里说,蒋远周怀疑他们两个,现在要把她丢在马路上…

他当时心里猛地一紧,冲动之下就要赶去,但冷静之余,他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许情深打电话,蒋远周肯定在旁边,他要真去接了,岂不是坐实了他和许情深之间有事?

况且依照许情深的性子,在她那么落魄狼狈的情况下,她最不可能打电话的这个对象,恐怕就是他了。

许情深挂上电话后,心里是完全一松的。

看来方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蒋远周目光朝窗外扫了眼,冲着司机道,“开车。”

许情深一口气还吊在喉间,男人捡起她的手包递给她,许情深接过手,重重掷到地上。

“你再扔一个试试?”

许情深憋着眼眶内的湿润,“蒋先生给的东西,我用不起!万一坏了呢?”

他侧首朝她睨了眼,看见她眼圈微微发红,蒋远周冷哼声,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直视前方,一语不发。

许情深算是他的谁?他自然不用花费精力去哄着。

车子开出去一大段的路,许情深整个人缩在椅背内,蒋远周余光轻扫,他上半身慢慢往后靠,伸手要去拉她的手。

许情深坐着没动,蒋远周扣紧她的手掌,然后两手改为握住她肩膀。

他靠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许情深握紧拳头朝他胸前伸去,这样的花拳绣腿,对蒋远周来说没什么用。

她头发都散落下来,贴在颈间,在男人的怀中不断拱动,很不安分。

“我信你说的,不追究了还不成?”

其实,就像蒋远周说的,他只需要调一份监控过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最关键的是,他对这个女人开始心疼了,而这种心思一旦开始冒出来,就会如抽丝剥茧般,逐渐侵占他、吞噬他,慢慢的,她的睁眼说瞎话到了蒋远周耳中,居然也能信了。

许情深双手慢慢搂住蒋远周的腰,她将脑袋枕向他肩膀,蒋远周的手掌抚到她背部,摸到一片冰凉。他将那件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手机铃声打破车内仅有的宁谧,蒋远周摸出一看,屏幕上显示出蒋家的座机号。

他给万家来了那么一招,万鑫曾肯定惊动老爷子了。

蒋远周侧过身,将电话放到耳边,“喂。”

许情深听不到那头的说话声,只看见蒋远周勾扯下嘴角,“大过年的,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人?那是我带去的人…”

“给面子?”

许情深基本能猜到,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我最喜欢做的,就是不给人面子。行了…你要真知道给万家面子,今天的订婚宴你怎么不去?”

那边好像骂了句小混蛋,蒋远周笑着就将接住话,“我挂了,晚饭还没吃着几口呢。”

许情深看向他,蒋远周掐断通话,吩咐前面的司机,“找个酒店,吃点东西。”

“等等,”许情深轻拉下他的衣袖,“你看我衣服…”

他差点忘了,蒋远周随即改口,“回九龙苍吧。”

车子距离九龙苍本来就不远了,司机将他们二人送回去,蒋远周拥着许情深下车,冲旁边的司机道,“去买些吃的回来。”

“是。”

许情深踩着高跟鞋站在车旁,外面寒风凛冽,地面结了冰,很不好走,“算了吧,我也不是很饿,再说冰箱里肯定有菜,就麻烦阿姨随便弄点吧。”

蒋远周以前从没顾过别人死活,他从司机手里接过伞,“行了,你回去吧。”

大过年的,年轻的司机也想回去陪着家人孩子,他忙不迭点头,“谢谢蒋先生,谢谢许小姐。”

许情深轻挽嘴角,黑色的伞沿遮不住肆意而来的雪花碎片,脖子里凉的厉害,眼里望出去,银装素裹,却是一片哀凉。

“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许情深收回神,“休息半天,去给我妈上个坟。”

“明天还有大雪。”

“那也不怕,好不容易下次雪,我想跟我妈一起看看。”

蒋远周手掌朝她肩膀紧握下,“那好,让司机送你去。”

“嗯。”

第二天,蒋远周一早就出去了,蒋家规矩比较多,一到过年就恨不得把他拴在家里面。

许情深是吃过早饭出的门,司机在门口等她,去往墓园的路很不好走,所幸几乎没人会选择在年初六这样的日子来上坟,所以开得也算顺利。

她在墓园买了上坟需要的东西,然后只身往里走。

远远的,许情深看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她知道那是谁。

妈妈的墓地,和方晟母亲的墓地紧密相连,许情深望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她弯腰将手里的花插在花瓶内。

“不是昨天才订婚吗?上坟怎么没把万小姐带来?”

“蒋远周知道你来这吗?”方晟反问道。

许情深奇怪地睨了他一眼,“干嘛这样问?”

“情深,昨天的事多亏了你。”方晟蹲下身,将墓碑上的积雪用手掌拂去,“好像只有在这儿,我才可以不违心的说话,可以不那么累。”

“方晟,尽管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事,但既然这件事是为了干妈做的,能帮的我就帮你一把。”

“原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喊过她干妈…”

许情深嗓音往下沉,“当然记得。”

墓园外,正在等候许情深的司机接到蒋远周的电话。

“她在哪?”

“松江墓园。”

蒋远周自己开得车,他随手定位下,离他倒是不远。

“我过来趟,让她在里面自己待会吧,先不要告诉她。”

“是,蒋先生。”

42另一个许情深

许情深将墓碑的雪扫除干净,然后捏了一小搓在手掌心内,冰凉刺骨透过薄薄的肌肤往里钻,方晟单手插在兜内,天空飘下来几朵雪花,他拿起旁边的黑伞,然后站到许情深旁边。

一把伞下,站着青梅竹马的两个人。

以往的每一年,他们都会来一起上坟,可今天不一样。

方晟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阿姨,情深把我照顾得很好,你和妈妈都要保佑她。”

许情深抬起眼帘,朝他轻轻看了眼。

兜内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方晟接通后放到耳边。

“方先生,蒋远周正在赶过来,大概还有十分钟路程。”

“知道了。”方晟收起伞,一手轻扶至许情深肩膀,“快回去吧,蒋远周马上到了。”

“他来这?”许情深面露犹疑,方晟知道没时间了,“不能让他看到这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墓。”

“为什么?”

“蒋远周这人心机沉重,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会有些事连累你。”

“要走你走吧,”许情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要跟你一样,就活得太累了。他要怀疑就怀疑,我不用时刻小心翼翼,我又不爱他。”

方晟眸子里跳跃着亮光,忽然笑了笑,他弯腰将另一座墓碑前的东西清理干净,临走之前,还把花瓶内的花带走了。

许情深没带伞,雪越下越大,蒋远周撑着伞进入墓园时,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她。

背影萧瑟,形单影只。

蒋远周放轻脚步来到她身后,手里的伞倾斜过去,挡住那一片纷扰飞舞的雪花。

许情深朝他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路过。”

蒋远周的目光落到墓碑上,然后挪开,余光扫向旁边,却看见了‘儿子方晟,泣立’几个小字。

“这是方晟母亲的墓?”

“是。”许情深目光淡淡瞥了眼。

“方晟经常来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常来。”

蒋远周看了眼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墓碑,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间,他再一看死亡的时间,居然是同一日。

许情深眼看墓前的香烛即将燃尽,再说有蒋远周在,有些话她也不能同妈妈讲。

“走吧。”

蒋远周替她撑着伞,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许情深整个人僵硬,如被毒蛇咬了口,猛地推开蒋远周的手。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怎么?跟着我,觉得在你妈妈面前丢脸?”

“不是,”许情深可不想触到这位蒋先生的怒火点,“这儿阴森森的,不适合谈情。”

她目光往下垂,蒋远周的裤腿被打湿了,上头还沾着些许泥泞,这样的天气,就算尊贵如他,出来也不免会狼狈。只是这一刻,许情深倒没觉得男人的形象有所受损,他站在一排葱郁的苍柏前,犹如一把撑开的保护伞。

她忽然伸出手,主动挽住了蒋远周的胳膊,“快走,雪下大啦!”

许情深撒开腿小跑着,蒋远周不得不大步跟上,他被自己这样的行为逗乐了,薄唇也跟着轻扬起来。

两人回到车上,蒋远周取过毛巾盖住许情深的头,然后替她小心擦拭。

“蒋先生体贴人的时候,真有一套呢。”

“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越来越好。”

许情深微笑,“好啊。”

下午她还要去医院,两人在九龙苍吃过中饭,许情深就出门了。

还未到看诊时间,但许情深却见一个女孩低着头,正坐在她的门口等待。

许情深进门换了衣服,然后叫女孩进去。

她将病历卡给她,许情深翻了下,“丁然,哪里不舒服?”

“身上痛。”

许情深抬头朝她看了眼,“你的脸怎么了?”

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有些红肿,她将厚重的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然后把里头的毛衣掀起,“我被人打了。”

许情深看到她白皙的肚皮上,有一道道淤青,像是被人踢的。她拿过旁边的茶杯,心却莫名开始有些慌张,“被谁?”

“学校里的几个女生,我被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这次比较严重。”

“咚——”许情深手里的水杯啪地掉落,摔在了丁然的病历单上,玫瑰花茶的叶子漫出来,许情深忙抽出纸巾收拾,“对不起啊。”

丁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许情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报警了吗?”

“不能报警!”丁然直摇头,神色慌张,“如果被警察知道的话,她们会打死我的!”

“念高几了?”

“高三。”

许情深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直往上蹿,高三…和她当年一样啊。

“你如果不报警的话,她们会变本加厉。”许情深擦拭完病历,起身替丁然检查,她让她躺在里头的床上,手朝丁然腹部轻按,她就痛得受不了。

“医生,你给我配些药吧,她们已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再给她们一千块钱,就不找我的麻烦。”

许情深让她起身,“你这样的情况,我有义务替你拨打110,或者通知你的家人。”

“不要!”丁然捂着肚子来到许情深面前,“没人管得了的,我之前不去医院,就是怕惊动别人…医生,求求你了。”

许情深心一阵阵被猛烈捶打,看向丁然的视线有些迷离,她仿佛回到了她高三的那一年…

她打个寒战,轻摇下头,不行,那些事不能想,不要去想!

许情深坐下来替丁然开药,在她穿好衣服即将离开时,许情深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许情深向来不爱惹麻烦,可她不知道,这个麻烦,却把她心里一直扎着的那根刺给引了出来。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人?坏人?

高三那年差点被逼疯的许情深,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43你的事,我都遭遇过

几日后。

许情深撕着面包一角,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蒋远周已经回到九龙苍住了,见到她这幅样子不由开口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没有啊。”她回过神,继续吃着早餐。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沉默,许情深见是个陌生号码,强烈的第六感令她毫不犹豫接通,“喂?”

“许,许医生,救救我,我好怕…”

“丁然,你在哪?”

“学校门口,啊…”电话那头传来阵嘈杂声,好像是丁然的手机被抢走了,许情深喊了两声,通话就被掐断了。

蒋远周眼见许情深慌忙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有个患者,我得马上过去趟。”许情深拿起旁边的包,快步出去,时间紧急,她只能麻烦司机送,她搜索下离星港医院最近的学校,然后让司机赶过去。

学校还没开学,所以门是关着的,许情深在门口找了一圈未果,她刚要拨通丁然的手机,就听到假山后面隐约有哭声传来。

许情深抬腿进了草丛,走过去几步,就看到丁然头发蓬乱地蹲在那里。

“丁然?”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给她们钱了,可她们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别人,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念书而已…”丁然抬起头,许情深看到她两边面颊红肿,嘴角还淌着血。

她大惊失色上前,“走,我们去警局,你把你爸妈的手机号给我,这件事情学校也有责任,你这样天天忍着没用!”

“报警,能有用吗?”女孩抬起红肿的小脸,眼里的绝望中迸发出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会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