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响门铃,半晌后,里头才有声音传来,“谁啊!”

许明川昨晚打了通宵的游戏,这会还在补眠,赵芳华给许旺去送饭了,许明川不耐烦地打开大门,却看到许情深失了魂似的站在外面。

“姐?”许明川看到她这幅样子,吃惊不已,忙上前将她拉进屋,“你怎么了?别吓我。”

许情深听到他的声音,目光总算有了焦点,她上前抱住许明川痛哭出声。

这一下,可把许明川吓死了,自他懂事以来,他就没见过许情深这样失控,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姐,发生什么事了?”

许情深只顾哭着,嗓音沙哑,许明川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半晌后,许情深才说了一句话,“我想睡会,我好累。”

“走,我们去房间。”

家里没有许情深睡觉的地方,许明川将她带进自己的卧室,将床上的被子抱走,然后去主卧的衣柜内重新拿了一床。等许明川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许情深已经在床上缩成了一团。他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一声不吭坐在了床边。

傍晚时分,赵芳华回到家里,她先去厨房准备晚饭,做好了饭菜后,她高喊一声,“吃饭了!”

许明川坐在电脑跟前没动,赵芳华来到他卧室门口,一把将房门推开,“怎么这么黑?”

她伸手打开灯,“明川?”

许明川忙起身,做了个嘘的动作,赵芳华一眼就看到他床上拱起的人形,她吓了一大跳,“臭小子,你带了什么人回来?”

“妈,你胡说什么呢?”许明川走到门口,“是姐。”

“情深?她回来干嘛?”

许明川将她往外推去,“你们先吃吧。”

“你呢?”

许明川将门关上,然后轻声来到床边。许情深动了动,睁开眼,许明川坐向床沿问道,“姐,饿吗?吃饭吧。”

“你先吃,不用管我。”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许明川听她这样说,却还是不放心,许旺今天回来的早,赵芳华也没去送晚饭。他换了鞋进门,赵芳华冲他轻声说道,“你女儿回来了,在明川房间呢。”

“是吗?”许旺径自走过去,敲了敲房门,许明川过来开门,看到他时轻喊声,“爸。”

“你姐呢?”

许明川侧开身,许情深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凌乱,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许旺吃了一惊,“怎么了这是?”

许情深垂着头,许旺担心不已,“跟…跟他吵架了?”

赵芳华饭吃到一半,也走了过来,许情深头痛欲裂,摇摇头,“蒋远周…他小姨去世了。”

“这么突然?”许旺坐向床沿,“人死不能复生,都别太难过了。”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药是我开的。”许情深说到这,忍不住又哭出声来,“说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了她的过世,爸,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许旺听到这,彻底慌了,许明川也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呢?他小姨不是一直有病吗?为什么她的死会跟你有关?”

赵芳华从门口进来,朝着许情深说道,“那现在算怎么回事?你是被赶出来的吗?”

“你别胡说八道!”许旺打住赵芳华的话,“这怎么可能?”

许情深没有答话,赵芳华却是如临大敌般用力拍了下手掌,“怎么不可能?情深把蒋家的小姨都给治死了,那以后他们俩还能好吗?蒋远周现在恨不得要了我们的命吧?那药店呢?他有没有说什么话?”

许旺听不下去了,起身朝她挥下手,“你给我出去!”

“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妈!你就别在这添乱了。”许明川推着她,让她赶紧出去。

屋内很快恢复平静,可父子俩一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许情深脸枕在膝盖上,“你们出去吧,我没事。”

“我觉得姐夫就是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就好了,我姐才不会干那种事。”

许旺脸色严肃,大体也知道这件事不简单,“明川说得对,先保重身体要紧,吃饭吧。”

他们安慰的话,许情深却听不进去,她躺回床上,“让我自己待会吧。”

“行。”许旺说着,带了许明川出去。

赵芳华见到二人出来,忙丢下手里的碗上前,“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难道不关心你女儿和蒋远周的关系?这真要弄僵了,以后可怎么整?”

“行了你,”许旺面露不耐烦,将许明川拉到身侧,“吃饭。”

九龙苍。

蒋东霆来的时候,许情深已经走了。

屋内就留了老白一人,蒋远周在楼上,蒋东霆坐了会,唤过老白,“去把他喊下来,人既然已经死了,总要面对现实。”

“是。”

老白来到卧室,一脚踏进去,才发现里面乱七八糟。他方才在楼底下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也想过蒋远周会摔砸东西,他小心翼翼往里走,远远看到蒋远周背对他坐在地上。他倚着床沿,只露出了精壮的肩膀,地上铺满了许情深的东西,老白走近蒋远周身侧,然后蹲了下来,“蒋先生。”

蒋远周单腿屈起,一条手臂落在膝盖上,头发松散,就连衣服都显得松松垮垮。

“老爷让您下去。”

“下去,做什么?”蒋远周眼神空洞,整个人无神极了。

“您这样也不是办法。”

蒋远周头往后靠,月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来,男人视线盯着远处,狭长的凤目轻眯起,眼角余光尽是抹不去的悲凉,“随便吧,从此以后,你还指望我能有多好?”

老白一听,感觉心都快被击碎掉了,“蒋先生,您别说这样的话。”

“随便吧,”蒋远周伸出手,覆上自己的面颊,整个人颓废不堪,“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累了。”

“您是蒋家现在的主心骨,您可不能倒下。”

“放心吧,”蒋远周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是。”

许情深几乎也是整晚没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在做梦。

她简单地洗漱好后准备出门,刚走出门口,就看到许旺拎着买好的菜回来,一见她要出去,许旺忙说道,“情深,你要去哪?”

“上班。”

“上班?”许旺见她这样,心有担忧,“要不,今天请假吧?”

“不行,”许情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手机、钱包等东西都还在九龙苍,“爸,我走了。”

“那个…”许旺叫住她,“身上有钱吗?”

许情深摸了摸口袋,许旺见状,赶紧从钱夹内掏了几百块钱塞给她,许情深捏在掌心内,“谢谢爸。”

“路上当心啊。”

许旺看着许情深快步离开,心里却始终不得平静,如果许情深真的跟蒋远周小姨的死有关,那么医院那边…

他不敢往下想,只希望这件事就是个误会而已,许情深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许旺比谁都希望这件事能快点过去。

许情深来到星港,门口的保安依旧在维持着进出门的秩序,门诊大楼来来往往都是人,似乎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许情深攥紧手掌,深吸口气后快步进去。

来到导医台前,护士比她来得早,看到许情深时面色怪异极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打过招呼。许情深压下脑袋走进门诊室,屋内冷嗖嗖的,开了窗,她抬起头,看到熟悉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纸箱子。

许情深三两步上前,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文竹、她的水杯、她摆在那的日历本都不见了。

她拉过那个纸箱,看见属于她的东西全都被放在了里面,许情深如坠冰窟,她弯下腰来,一把将抽屉拉开,果然也都是空的。

门口传来几阵敲门声,许情深转过身,看到平时关系不错的那名护士站在门口。

许情深朝桌上指了指,“这是怎么回事?”

护士对她望了眼,眼底有同情流露出来,“许医生,我刚到医院就听说了…”

“听说什么了?”

“您因误诊导致了蒋小姐过世,星港把您开除了,那些是您的私人物品,您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

许情深几乎要站不住,护士走了进来,本想安慰几句,但到了许情深跟前,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周主任一早就来了,不过正式的通知是蒋先生亲自下的,许医生,您…您也别太难过。”

许情深鼻尖发酸,摇着头,“我没有误诊。”

她不是要跟别人解释什么,只是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冷风肆无忌惮从窗口灌进来,她觉得更加冷了。年轻的小护士语露关切,“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许情深转过身,双手抱住那个纸箱,上半身弯下后一动不动。

“财务那边还没上班,也不知道工资的事怎么解决。”护士朝她看看,“要不,您去问问?”

许情深视眼模糊,“不用了。”

蒋远周一声令下,就将她逐出了星港,可见他对她是深恶痛绝的,许情深将眼眶内的泪水憋回去,她抱起桌上的纸箱子往外走。

一路出去,遇上几个还不知情的同事,女医生朝她看看,“情深,你这是干嘛?”

另一人笑道,“升职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护士快步过来,朝她们使个眼色,许情深没有勇气再留在这,她大步走向电梯。

进去的时候,电梯内挤满了人,而且电梯是往上的,许情深抱紧纸箱子,几乎是每个楼层,都有人出去。许情深站在门口,被挤来挤去。

到了最高楼层,身后的两位医生往外走。

“那不是我们医院的许医生吗?之前上过电视的。”

“嘘,她治死了人,被开除了。”

“什么?”

那名医生拉过同事,然后压低嗓音道,“蒋小姐死了,你还不知道吗?”

“啊?”

电梯门在许情深面前合上,她抬了下眼帘,手指去按向一楼的键。

这件事,很快就会在星港传遍,甚至在整个东城传遍。许情深退缩到角落内,电梯停了几次,偶尔也有人进来,她抱紧手里的箱子,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去。

很快来到一楼,许情深快步出去,她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就是那个医生,看!”

“蒋小姐多好的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据说是拿了回扣的,现在的医生啊,心肠太黑了…”

“拿回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还用说吗?不然医生靠什么买房买车?”

许情深快步跑着,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她一口气跑到医院对面,然后蹲下了身。

体内的力气被全部抽尽,箱子摔到了地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散落出来。

那本日历掉到脚边,那是有一次她和蒋远周出去吃饭,酒店送的,蒋远周当时说不好看,要丢掉,但许情深瞧着不错,就把它带进了办公室。如今看来,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能和蒋远周牵扯上关系。

许情深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了。工作丢了事小,可人丢了呢?

眼前,一双双腿快步经过,许情深僵硬地站起身,她强提起勇气望向身后的医院。

莫小军的那台手术后,许情深在星港声名鹊起,再加上蒋远周有心要捧她,她几乎觉得她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碰到这样的男人。

而如今,短短的那么一点点时间内,她就从一个人人拥戴的实力医生,跌落成了误诊致人死亡的庸医,从今以后,怕是要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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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原来,爱得这么深刻过(精!)

许情深弯腰抱起箱子,看到一个中年妇人从不远处的面馆出来,手里提着个打包盒。

她觉得有些眼熟,对方倒是一眼将她认出来,她快步上前,盯向许情深的视线也是恶狠狠的。

许情深抱紧身前的箱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安全感。

“许医生,你被医院辞退了?”

她认出她来,许情深急迫问道,“你是王权柱的家属是吗?”

“是。”

“周主任是不是给他做了检查?”

“是。”那名妇人说到这,咬紧牙关,“要不是发现得早,我老公还能有命吗?”

“检查结果你知道吗?”

妇人冷笑了下,“我老公昨天就喊着不舒服了,检查结果出来后,周主任紧急安排了输液,又把之前开的药全都收了回去。尽管没人跟我们明说,但傻子都能猜出来了。果然,今天一早病房就传开了,也真是好笑,要不是你治死了那位蒋小姐,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是不是死了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呢?”

许情深的心彻底跌落谷底,这么大的事,蒋远周要查,别人几乎做不了假。而且周主任提起的那方面,许情深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她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暴晒在阳光下,一束束强烈的日光就好像是别人逼视的目光,她嗓音微哽,“王权柱之前也一直在服药是吗?”

“你别怪在别人身上,我老公吃了十几年的药,怎么都没事?”妇人越说越气,“隔壁病房也有吃同一种药的,可人家就没事,他们是不是给你塞红包了?”

这就是周主任所说的,长期吃药和一般病人的区别。

许情深脸色灰白,她转过身想要离开,妇人见状,干脆拦到了她的跟前,“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你治死了人,杀人偿命懂不懂?”

旁边,也有来看病的人经过,妇人扯着嗓门开始喊,“这是哪门子的医生啊?这简直就是黑白无常,是来要命的!”

许情深往后退了步,她不敢去看别人的眼光,只能快步离开。

许情深回到家,身上没有钥匙,她抱着箱子按响门铃。

许明川开门的时候,一眼看到她手里的箱子,他张了张嘴,许情深朝他摇下头,“明川,姐姐的工作丢了。”

许明川听到这,嘴唇蠕动下,居然眼睛酸涩得想哭。他赶紧从许情深手里接过箱子,“没有工作也没关系,快进来,我姐姐这么厉害,随便哪家医院都是争破头皮要的。”

许情深双腿灌满了铅似的,跟着许明川进去,他将箱子放进自己的房间,“姐,你以后还是睡在我的房间,还有,妈就是那张破嘴,你别跟她计较。”

许情深坐在床沿,双手交握,没了工作,整个人连一点寄托都没有,心里更加空落落的。

“姐,要不我跟姐夫去说说,让他别再误会你。”

“明川,以后别乱喊人,没人是你姐夫。”

“你们别这样…”许明川坐到许情深旁边。“以前那样多好啊。”

“是啊。”许情深眸子内黯淡无光,以前多好啊,她也知道,可回不去了怎么办呢?

“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感情在的话,有些事肯定能过去。”

许情深歪倒在床上,整个人显得疲倦无神,许明川朝她看看,“姐,你早饭没吃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她闭着眼没说话,许明川也难受不已,起身走了出去。

九龙苍。

老白来到二楼,卧室门依旧是敞开着的,地板上的狼藉维持着昨晚的原貌,他放轻脚步过去,生怕蒋远周如果在睡觉的话,会吵到他。

经过那张大床,老白到了另一边,他看到蒋远周整个人躺在地上,被子歪歪斜斜地裹在他身上,老白轻摇下头,“蒋先生,蒋家的亲戚好友到了不少,老爷让我喊您下去。”

蒋远周右手臂枕在眼帘上,看样子是沉睡着,老白上前步又说道,“老爷说您要再不下去,就把蒋小姐的遗体运回蒋家,本来留在九龙苍就不合规矩。”

蒋远周身子轻动下,他将手臂挪开,露出一张憔悴的脸,老白上前搀扶了他一把,“您先洗漱下。”

“几点了?”

“都快十点了。”

蒋远周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会,老白走进衣帽间,替他拿了身换洗的衣服。“我去楼下等您。”

蒋远周简单的冲洗下,打开卧室门出去,来到楼梯口,哀戚的哭声争先恐后上来,每个人都在提醒他蒋随云已经过世了。他来到楼底下,跟蒋随云平日里有走动的几个亲戚都伏在冰棺前,表情惋惜痛苦。

蒋东霆坐在沙发内,旁边,同辈的亲戚都在安慰着他。蒋东霆一语不发,人在一夜间也仿佛苍老了不少。

“蒋先生下来了。”管家俯下身冲蒋东霆道。

他头也没回,手臂上别着黑纱,蒋远周来到冰棺前,人刚站稳,老白就来到了他身边,“凌小姐来了。”

蒋远周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凌时吟进来的时候,脸上淌着泪,一边走一边哭道,“小姨…”

冰棺前的几人相继退开,凌时吟身后没有跟着别人,她快步上前,泪流满面,“小姨,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就走了?”

蒋远周感觉太阳穴处被刺痛下,他一手撑在冰棺上,忽然冲着老白道,“送她回去。”

老白面露吃惊,朝凌时吟看了看。

女孩满脸的悲伤,抬头望向蒋远周,“让我陪着小姨一会行吗?”

“她不需要你陪,她也不想看到你。”蒋远周毫不客气道。

凌时吟眼里的泪越发汹涌,她紧咬住唇瓣,“就算你对我们凌家有再大的怨恨,但今天这样的日子,能不能先放一放?远周哥哥,小姨走了,我也难受。”

蒋东霆从沙发前走了过来,“远周,来者是客,况且时吟不是外人。”

男人单手撑在冰棺上,“不要来烦我,我不想看见任何人。”

“好,我不烦你。”凌时吟说完,往后退了步。

一直到其余的人全部离开,凌时吟还是坐在客厅内,佣人小心翼翼走到蒋远周身侧,“蒋先生,晚饭都做好了,您看?”

蒋东霆起身,“时吟,过去吃饭。”

“蒋伯父,我吃不下。”

“就算你真的不饿,那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蒋东霆扬高了音调,凌时吟闻言,默默起身。

来到餐桌前,可又有谁能吃得下呢?不远处就摆着蒋随云的遗体,这看在眼里,简直就是最伤人的折磨。

“远周。”蒋东霆轻喊了声。

蒋远周抬头朝这边看一眼,“正式的追悼仪式上,我不希望看到凌家的人出现,一个都不行。”

蒋东霆皱起眉头,显然觉得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失了几分教养,“凌家和蒋家的关系摆在这…”

“是吗?”男人冷笑下,“要不是你们联手设计,小姨也不用愧疚到死。”

“你别忘了!你小姨是被许情深害死的!”蒋东霆怒不可遏,一甩手,桌上叠起来的碗纷纷扫到地上,“这又关凌家什么事?关时吟什么事?”

凌时吟吓得后退步,面色刷的发白。

蒋远周只是冷眼睨视下,“小姨最后的这个月过得怎样,您心里最清楚,这就是妈妈将她托付给您的结果!”

蒋东霆朝他指了指,凌时吟也知道自己在这不受欢迎,她和蒋东霆说了告辞后,从九龙苍走出去。

许家那边,也是不得安生。

许旺不放心家里,早早就买了菜回家。

推开许明川的卧室门,许情深果然在里头,他走进去两步,一眼看到放在边上的纸箱子。

“情深,爸买了包子,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许情深从床上坐起身,“晚饭还没做吧?我来。”

“不用,你躺着,爸做好了喊你。”

“我躺了一天了,”许情深穿上鞋子起身,“也饿了。”

许旺听见她这样说话,自然是开心的,“那好,你帮我切菜。”

父女俩走进不大的厨房间内,许情深开始洗菜,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将她的声音也给遮盖住,“爸,我要重新找工作了。”

许旺淘好了米,将电饭煲插上,许情深把菜捞出来,许旺走到她身侧,“重找就重找吧,你有经验怕什么?”

“嗯,爸,你们别太担心我。”许情深取过刀开始切菜,许旺瞅着自己的这个女儿,眼里满满都是心疼,“情深,爸知道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之前,你哪怕受尽委屈,却还是站起来的很快。这次,你就在家休息休息吧,把心情调整好。”

许情深用力切着青椒,一刀下去,感觉到指尖传来刺痛,再一看,却是将指甲都给切断了,幸好并不严重。

她不着痕迹握住自己的手指,许旺从袋子里拿出排骨,放到篮子里头,“蒋…”他收住嘴,然后又道,“他那边,真的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性了吗?”

许情深顿住动作,眼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水汽,“嗯。”

许旺叹口气,“那就算了,自己看开点。”

“小姨的追悼会,我想去。”

许旺弯下的腰直起来,“情深,既然蒋家认定你害死了那个蒋小姐,你还是别去了。”

许情深一把打开水龙头,将手伸过去冲洗,“蒋远周说小姨一直想要让我原谅她,我想去送送她,亲口告诉她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怪她了。”

“她要取得你的原谅?”许旺完全听懵了,“她对你做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许情深将手收了回来,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许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一趟,是我开药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是我害了她…”

许情深说到这,抬起手掌忙覆住双眼,许旺见状忙安慰道,“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不信,那个蒋家小姨本来就是病重,她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们凭什么将她的死怪罪到你的头上?”

许情深忘了手上刚弄过辣椒,这会涂抹到眼睛里,眼泪更加止不住地往外淌。没过多久,赵芳华的电话就打来了,许情深虽然听不清楚具体的说话声,但偶尔几句还是落到了耳中。

赵芳华气势汹汹地问着许旺是不是连药店都不管了,成天就知道往家里赶,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藏着什么宝贝。

许情深只能当着没听见,打开油烟机准备炒菜。

蒋随云的追悼会,就设在殡仪馆内,也没弄多大的排场,比较简单。

凌家。

凌时吟下楼的时候,看到凌父凌母都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内,见到她下来,凌父唤过旁边的人,“备车。”

“是。”

凌时吟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就连发饰都是黑的,她走到两人跟前,“哥呢?”

“你哥成天见不到人影,鬼知道他在做什么。”

凌母听到这话,有些不悦地冲凌父道,“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想到待会要去殡仪馆,我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凌时吟坐到沙发内,冲着两人说道,“爸、妈,你们别去了。”

“为什么?”

“我昨天去九龙苍,远周说过,不想在追悼会上看到我们凌家的人。”

凌父闻言,一把怒火蹭的烧了起来,“他说不想看见,我们就不去了?这是礼数懂不懂?传出去让别人怎么说我们凌家?”

“爸,凌家去我一个人就够了。您想想,蒋远周以为我和他的事,是被你们和蒋伯父共同设计了,小姨离世之前,心情郁结,他要见到你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何必弄得撕破脸皮呢?”

“那要这样说的话,你也不要去,”凌母心疼地拉过女儿的手,“他要见了你,不是更要迁怒到你身上吗?”

“我跟他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凌时吟朝着母亲看了眼,“我们是两家联姻下的受害者,再说我怀孕了,他不会拿我怎样,只要你们不出面,他不至于会把我逐出去。”

“但你这样,我跟你爸都不放心。”

凌时吟看眼时间,差不多了,“还有蒋伯父呢,放心吧,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凌父听到这,倒是同意了下来,“既然这样,让司机送你去,要有什么事的话,你及时打电话回来。”

“好。”

追悼会现场。

蒋随云的遗体摆在正中央,棺木四周都是鲜花,簇拥着她躺在其中,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就和睡着了一样。堂内循环播放着哀乐,蒋东霆正在招呼前来吊唁的人,蒋远周站在棺木前方,整个人犹如被抽尽了魂般的傀儡。

凌时吟到的时候,远远看见蒋远周站在那,她走上前,安安静静磕了三个头,然后退到旁边。

没过多久,老白从外面快步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蒋东霆朝他看眼,见到老白径自走到蒋远周身侧,“蒋先生,东西拿来了。”

“好。”

蒋远周接过手,唤过旁边的工作人员。

蒋东霆走过去,听到蒋远周在说,“给我小姨换套衣服。”

“这?蒋先生…”

蒋东霆来到他身侧,“你小姨身上穿的这套,本来就是崭新的,还换什么?”

“那款式不是小姨最爱的,”蒋远周将衣物交到工作人员手中,“告诉入殓师,重新换一套。”

“胡闹,”蒋东霆的口气,一听就是不愿意,“衣服哪有换来换去的道理?这不吉利。”

“人都死了,还要吉利做什么?”蒋远周态度漠然,话语坚持,“这是上个月,我给小姨定制的,纯手工的手艺需要很长时间,既然小姨都已经走了,总要走得称心,不能连衣服都将就了。”

“不行!”蒋东霆却直接拒绝,“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