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远周听了这话,觉得即便先前堆积了再多的勇气,都在一瞬间完全消散掉了。

他忽然沉默,许情深掀起眼帘朝他看看,“怎么又不说话了?”

“那老太太,是吃了两年前跟小姨一模一样的那种药死的。”

许情深并未意识到旁的不对劲,“星港应该早就把那种药撤掉了吧,怎么还会这样?”

男人健硕的身体往后靠,目光也随着这个动作而落得稍远,这样的角度,反而能将许情深的整副神情收入眼中。“那个老太太,患了老年痴呆症,她藏了不少两年前的药。”

许情深端着的茶杯放到嘴边,“她…也是长期服用过药物的?”

蒋远周手掌落在腿上,忽然握了下,许情深看到他摇了摇头。

她眼眸微睁,“那是怎么回事?”

“我让老白拿着两年前的药品,已经重新检测过了,那种药本身就有问题,跟小姨是否长期服用药物没有多大的关系。”

许情深将茶杯放回桌上,眼里有难以置信,却又觉得这似乎不是真的。

蒋远周指腹划过裤沿,他倒是希望许情深问一句,他答一句,可许情深就跟丢了魂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蒋远周眸光落到她脸上,“我已经找周主任确认过了,当年的事,他也有参与,而你…”

许情深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变化,“是那些药本身的问题?”

“是,单单那一批出了问题。”

“怎么会这样?”

蒋远周说道,“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是有人要陷害在你身上。”

她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了,“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要还我一个清白吗?”

“情深,对不起。”

“说对不起,能有用吗?”许情深眼圈刷地红了,她推开手边的茶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不管你接不接受,都是我错了。”

“你错在哪?”许情深反问,眼眶里面蓄满了热泪,两年了,差不多是要两年了吧,她没有细数过日子,因为那几百个日日夜夜里面,并没有多少时间美好到能让她记忆深刻。

老白从不远处往这边看了眼,两人好像都沉默着,许情深心里肯定是难受的,可那种情绪,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了。

“蒋远周,你的意思,就是有人给我们设了一个局是吗?有人陷害了我,甚至不惜搭上小姨的性命,就连周主任都被收买了,这一切肯定是做到了天衣无缝,所以才骗过了你的眼睛。”

许情深右手撑到桌子上,整个人也随着他的这番动作而往前倾去。“蒋远周,可惜我看到的不是这些啊…”

男人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许情深菱唇轻启,嗓音带了一种凉薄,“我看到的是,我被赶出了星港,我想去见小姨最后一面,可你说我不配,把我绑在了树上。我看到了我自己因为不能再做医生,而面临的一切窘迫,我看到了…你再也不愿见我一面,我也看到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彻底断了。蒋远周,我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件事,至少从今以后,我不用再背负着巨大的愧疚感,我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了。”

蒋远周听到这,神色逐渐按捺不住,他忽然伸手抓住许情深的手,“好好生活?跟谁?”

许情深目光落向他的手背,“我们已经各自成家,有些话还需要挑明吗?”

“情深…”蒋远周想说,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伤害没了,他拉住许情深的手将她往自己跟前扯。

许情深情绪激动,“你倒是觉得这些坎过去了,是吗?”

“我不甘心就这样…”

许情深抄起桌上的茶杯,照着蒋远周泼去,那杯浅褐色的茶水全泼在了男人的颈间,许情深厉声开口,“蒋远周,你清醒点吧!”

“我清醒不了!”蒋远周的声音高高盖过她,他们两个现在就被困在了一个死局里面。

许情深比蒋远周看得透彻,知道再无可能,所以尽量避开,心里哪怕有思念和感情,她都能很好的收敛起来。可恰恰…蒋远周做不到这一点。再见之后挠心挠肺的折磨着,如今知道了蒋随云过世的真相,他更加就跟发了狂似的。

他知道他们不该走到这一步,可如今她已结婚,连孩子都有了。

蒋远周被死死地困住了,前行不得,转身又不甘心,他手还是没松开,老白远远一看,两人剑拔弩张,像是要打起来似的。

他快步走来,看到蒋远周脖子里一片狼藉,许情深瞪着双眼,手臂被蒋远周拉直了,整个人伏在桌面上,面红耳赤,只能冲老白吼道,“这就是你说的,蒋远周找我有事是吗?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白朝蒋远周看看,“蒋先生。”

“你要去过你的日子了,你想过那个男人图你什么吗?”

许情深抬头看他,“我没钱没权,他能图我什么?”

“他贪图你的美色!”

许情深手指麻木,“你先松开我。”

老白站在边上,也不好插手,手抬起了又放下,许情深大声说道,“难道你一开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图过这些?蒋远周,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有东西给他贪图,我也觉得幸福。”

蒋远周手掌狠狠按住她的手,老白朝他看看,见他气得面色铁青,蒋远周嘴里轻喃出声,“老白,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们两个都不干净了,蒋远周,我当初接受不了你和凌时吟的那个晚上,现在,我就更加接受不了你和她的孩子。”

老白听到这,伸手按向蒋远周的手臂,“蒋先生,放手吧。”

蒋远周的手指已经泛白,许情深喘着粗气,老白也没见过蒋远周这样,拉也拉不开。

但许情深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凌时吟尚且是个坎,那么睿睿呢?

蒋远周推了下老白的手臂,老白退到旁边,蒋远周似乎想通了什么,手里力道微松,许情深的手臂得到自由,她忙将手抽了回去。

她没有一刻的逗留,起身就走了。

蒋远周盯着许情深快步离开的身影,他双手撑在额前,只觉头痛的就跟要裂开似的。

许情深走出去后,忽然就失去了方向感,也不知道要往哪走,她犹如丢了魂似的来到街边,再跨出去一步就是马路。许情深看着车子飞快地驶过,她清醒过来,两手抱着头后蹲在了路旁痛哭。

蒋远周这样,难受的自然不止是他。这不是互相折磨,又是什么呢?

许情深倒希望蒋随云的事,她永远别知道,至少愧疚感比如今的锥心疼痛,要好熬的多了。

许久后,她才慢慢回过神,许情深擦干净眼泪,双腿蹲的发酸发麻,她扶着旁边粗壮的树干站起来。

哭的时候,总是她一个人,哭过了,她还是一个人,许情深似乎习惯了。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许情深伸手拿出来,是付京笙打来的。

她深吸口气,说话声也尽量平稳,“喂?”

“霖霖醒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还在超市呢。”

“还没买好吗?”

许情深垂着眼帘道,“没呢,挑挑拣拣的,我可能有选择障碍症。”

“不用选择障碍,看中什么就买什么,要是有拿不准的颜色,也没关系,全部买了。”

“哪有你这样的?”许情深嘴角轻挽,却没有力气笑出来。

“你开心就好了。”

“好了,我待会就回去。”

付京笙在那头继续说道,“你在哪家超市?我带霖霖去找你吧?”

“不用了,你陪霖霖晚会,等我回去做晚饭。”

“行,拎不动的话记得打车。”

“好的。”

许情深挂了电话,心里开始回暖,这应该就是家的感觉吧?有人关心,有人问候,有一个给你能够倚靠的胸膛。

凌慎的住处。

男人坐在客厅内,佣人将饭菜端出来,“凌先生,晚饭准备好了,我送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来。”

“是。”

男人面无表情地起身,来到餐桌前,多格的饭盒里面装满了精致的菜肴,凌慎取过饭盒,然后朝楼上走去。

来到阁楼,门是锁着的,凌慎打开了门后往里走。屋内昏暗一片,男人随手点亮灯,总觉得光线还是不足。

阁楼的房间并不大,放了一张床、梳妆台,以及一个衣柜。

凌慎径自朝着那张单人床走去,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视眼中,她双手抱住膝盖坐在那,头发很长,已经到了腰部以下,整个人很纤瘦,但五官却难掩精致,只是目光空洞,头在不住地点着,似乎在喃喃自语。

凌慎在床沿坐了下来,“吃饭。”女孩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就连视线都没有偏离一分。

凌慎弄了一匙子饭菜送到女孩嘴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饿的本能令女孩张开嘴巴,房间内充斥着久不见阳光的味道。

卧室里只有女孩的吃饭声,其实是很小很小声的,但由于太过安静,所以才被凌慎听在耳中。

他端详着女孩的面容,她身上穿着奢侈品牌的睡衣,这个房间不能开窗,一年四季,房间内的温度舒适如春天,女孩也不能出门,所以凌慎给她准备的都是睡衣。

吃过了饭,凌慎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他走过去打开电视,调了台,然后回到床边。

他伸手揽住女孩的肩膀,她明显瑟缩了下,凌慎拥着她往后靠。

电视中播放着今日的新闻,女孩的目光落到上面,这里面没有她熟悉的人和事,旁边的凌慎手掌在她肩头轻轻打着拍子,开始跟她讲里面的内容。

女孩闭起眼睛,心里的厌烦暴涨起来,她不想表现出来,只能强行压抑。男人的声音落到她耳朵里,一个字一个字,逐渐清晰,女孩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的双手藏在里面,可两只手早就握成了拳头。如果凌慎这会忽然昏迷,或者全身不能动弹,她一定毫不犹豫将他活活打死。

新闻结束后,熟悉的广告声插播而来,女孩听到这阵声音,紧张地咬紧牙关,她已经能预知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凌慎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女孩,她安静地枕在自己肩上,似乎是睡着了。

女孩肤色白皙,眼睫毛很长,两道眉毛从未修剪过,却别样的秀气,嘴唇透着淡淡的红,哪个男人会对漂亮的女人没有欲望呢?凌慎如今搂着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他朝她凑近过去,女孩明显能感觉到耳侧一热,凌慎还未亲上,她就快速从他怀里挣开了。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走开——”

凌慎眉头猛地拧起,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想要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她就立马会发疯。

男人动作比她快,手掌擒住女孩的脚踝将她拖拽到自己跟前,“你凭什么不肯?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女孩挥动双手,凌慎按住她的肩膀,睡衣本就只有薄薄的几片布料,他双手使劲,衣服就从她肩胛处被撕开了。锁骨往下大片的雪肌显露在男人眼前,凌慎整个人压向女孩,“你是我未婚妻,我为什么不能要你?”

“我不是!”女孩嘶吼着,双手拍打他抵抗着。

她像是一片美丽的花瓣般,即将被人碾压,就算是在反抗,都精美的令人目眩。

凌慎迅速脱掉上衣,女孩见状,趁他不备朝他胸前咬去,她咬了就没松开,恨不得扯下他的肉来,男人闷哼出声,扯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推开。

她干脆加重力道,凌慎感觉到胸口有温热,血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往下淌。

女孩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凌慎推不开,只能用手去掐她的脖子,他手掌收紧,将她纤细的脖子一把握紧,她很快呼吸不过来,嘴里力道也松开了,整个人顺着凌慎的力道被推倒在床上。

男人手里的劲道没有丝毫松懈,他看了眼自己胸口,果然血肉模糊了,他现在才又清醒过来,“你不是她,她不舍得这样伤我。”

她早就说了她不是,可他什么时候听进去过?

女孩双手按住凌慎的手腕,他不会让她死,看她面色涨的通红,凌慎收回了手,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再度开始撕扯着她的衣物。

她奋力反抗,指甲划破了凌慎的手背,男人怒火攻心,扬起一巴掌甩在女孩脸上。

女孩几乎是被打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嘴中有腥甜的味道,凌慎撕扯她腰间布料的时候,她全身的力量却再度迸发了,她双手双脚并用,不住厮打,好不容易从他身下逃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床头柜上拿到了什么,她冲过去就照着他脑袋打,那架势凶猛无比,像是一头刚出笼的猛兽!

凌慎狼狈地往后退,这才没有被打中,他伸手扣住女孩的手腕,一个使劲,她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手臂被他拧过去,痛得她不住倒抽气。

凌慎将她拖到自己跟前,“你敢打我?”

女孩肿着脸,目露凶光,没有回答凌慎的话,而是朝着他额头砰地撞去。

这一下,凌慎整个人往后仰去,眼冒金星,手掌也松开了,重新得到自由的女孩快速缩回了床角。她也痛,脸上、额头都痛,她却伸手指着凌慎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哈哈哈哈,再来——”

凌慎手掌抚向前额,面色铁青,女孩开始拍手,双脚摆动,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是一副疯子的模样。

不过,她本来就已经疯了。

凌慎咬牙切齿,女孩冲她左右晃动脑袋,“我叫叶景茵,景色的景,绿茵的茵…”

“你闭嘴!”凌慎听到这,几乎怒吼般出声,“你不是叶景茵。”

“那我是谁?”女孩委屈地嘟起红唇,“我就是叶景茵啊,景色的景,绿茵的茵…”

凌慎太阳穴处的青筋绷起,瞬间失去了欲望,他整个人颓然坐在床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女孩。

他分明知道她不是她,却因着心里的执念,将她囚困在此。

每回都是这样,他喜欢看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可只要他一碰她,她就会歇斯底里。凌慎这样的条件,这样的身份地位,他从来不缺什么女人,他知道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疯子而弄得全身都是伤。

男人手掌按向胸口,清晰的牙齿印颗颗分明,每一次是他按捺不住,可每一次不是被抓伤就是咬伤。

屋内能伤人的东西已经全部放起来了,原先的台灯砸掉之后,干脆就撤了,喝水的玻璃杯也换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也都换成了软塑料的,房间的地板上坑坑洼洼的,那都是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砸出来的。

凌慎拎起旁边的衬衣,从床上下去,女孩歪着头冲他笑,男人一脚踢开脚边的饭盒,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房门被重重带上,女孩竖起耳朵,隐约还有脚步声下楼的动静传来,在确定了男人已经离开后,她这才全身一松,整个人往后靠去。

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刚才那场战役,她只能说是惊心动魄。

还好,还好,她又一次坚守住了。

女孩握紧的手掌慢慢松开,还好,她从未让这个男人得逞过。她的视线落向床头柜,那儿除了一个相框之外,什么都没有。

女孩的手落到上面,然后将相框拿到跟前,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至少那张脸不是她。

她扬起相框,想要将它狠狠砸碎,可是手臂只是举高了而已,下一步的动作就硬生生卡住了。女孩眼睛里透出复杂的情愫,她顿了顿,然后将相框慢慢放回去。

她之前就砸过一次,可砸一次就被打一次。

凌慎警告过她,她要再敢将它弄坏,他会要了她的命。

女孩现在不想别的,她只想有一天能够活着出去。

那张照片中的女人,跟她是有几分相似,可并不代表长得像,但那个变态将她弄到这的时候,非说她就是叶景茵。她尝试过逃跑,可这根本就不现实,这座阁楼就跟个鸟笼似的,里三层外三层,她就连这个房门都没逃出去过一步。

凌慎手里攥着自己的衬衣,回到二楼,走进浴室后,他开始冲刷着自己的伤口,温水触碰到胸口的齿痕,痛得他倒吸口冷气。

他挥拳砸向旁边的墙壁,居然被一个疯子搞得这么狼狈,可要不是她疯了,他也不会这样放过她。

------题外话------

9月举行的长评活动,获奖名单出来了,分别是那时花开ing(不遇倾城不遇你一套)和燕子如初(原来一直都深爱一套),请这两位读者找群里的茜茜登记好地址,再统一寄奖品。

另外,本来设置好三个中奖名额的,现在虚空一席,将会在几天后设置一条关于小说里面的问题,第一个在评论区答对的,将会奖励《踮起脚尖来爱你》一套,至于在哪一天设置题目嘛,看心情,哈哈,任性了。反正大家记得每天早上9点05分来看文,就不会错过啦,么么哒。

12重新做回许医生

许情深回到保丽居上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推门进去,就看到一大一小坐在餐桌前,霖霖坐在她自己的小餐桌内,手里拿着吃饭的勺子,哐哐哐在桌上敲着,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情深就听到付京笙无奈地在说,“听见了听见了,爸爸在弄。”

男人手边摆着一大碗面条,旁边还有个专门弄辅食的碗,他将面条放到碗里,碾得很碎,然后再用匙子弄了一点送到霖霖嘴边。

女儿吧唧两下,张开嘴还要,付京笙赶紧又将匙子凑过去。

许情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前,“这怎么就吃上了?”

付京笙一抬头,脸上总算有了解放的神情,“老婆,你总算回来了,赶紧救救我们,快被饿残了。”

“有这么夸张吗?”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我以为你买个菜跟人私奔了。”

许情深将购物袋放到餐桌上,“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视线落向付京笙手边的那碗面,“这是你煮的啊?”

“是啊。”

许情深拿过来一看,又闻了闻,“都放了什么啊。”

“清水面条,霖霖又不能碰太咸的东西,所以什么都没放。”

许情深赶紧拿了菜大步往厨房走,“把你们俩饿瘦了,都是我的罪过。”

付京笙见霖霖还在凑过来,忙将小碗捧开,“妈妈去做好吃的了,你这孩子也真好糊弄,几根烂面条就将你打发了。”

吃过晚饭,许情深收拾好后,关掉了厨房和餐厅的灯,走向客厅,霖霖趴在付京笙的腿上,男人跟前放了个电脑,正在打游戏。许情深从抽屉里拿了本书,然后坐到对面。

她蜷起双腿,目光专注地看着,过了会,见霖霖干脆趴到付京笙怀里去了,许情深合起书本,“霖霖,到妈妈这来吧。”

霖霖闻言,双手抱紧了付京笙,然后摇了摇头。

付京笙轻抬下头,“没关系,让她在这自己玩,她乖得很。”

许情深唇瓣挽起,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会同意付京笙的提议,霖霖需要一个爸爸,陪她成长,而不是跟着许情深在惊惶无措中长大。

约莫半小时后,许情深带着霖霖上楼洗澡,然后准备睡觉。

屋内留了盏壁灯,霖霖很快进入梦乡,许情深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蒋远周的那些话一遍遍冲到她脑子里来。

知道了蒋随云真实的死因后,许情深心里没有半点轻松,不管哪一种结果,蒋随云都是枉死。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她而来的,蒋远周视蒋随云如亲生母亲,也只有蒋随云出了事,才能让蒋远周对她恨之入骨。

想到这,许情深开始不寒而栗,忍不住抱紧身前的被子,她视线落到霖霖脸上,如果那些人知道了霖霖是蒋远周的女儿,那么…

她不敢再往下想,眼睛刚闭起来,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动静。

付京笙没有敲门,心想着她们可能已经睡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屋内还有一些亮光,母女俩就躺在那张大床上,果然睡熟了。

霖霖睡相不好,一个翻身就把身上的薄被给踢掉。付京笙上前替她重新盖好,许情深竖起耳朵,听到脚步声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尽管付京笙坐下去的时候放轻了动作,但许情深还是感觉到了。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毕竟付京笙是真把霖霖当做自己的女儿,他时不时会来看看,许情深都觉得挺正常的。

可自从付京笙跟她说了什么夫妻之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后,许情深就没法淡定了。

她总觉得付京笙会不会扑过来啊…

许情深当然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付京笙平时还是挺君子的,只是她不能明白,这喜欢男人的同志忽然喜欢了女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样突然转变过来的?

付京笙的视线落到许情深身上,然后往下移,他刚才进来的太突然,她的小腿还在外面没有收回去。

一小节白皙的腿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许情深也感觉到不对,想了想,想把腿缩进去,可又怕这样太突兀。付京笙扯过她床上的被子,倒是替她盖好了。

她松口气,却感觉到好像一阵气流逼过来,然后,她的脸上一热。

许情深蒙了,付京笙起身离开,没有给她睁眼的机会,他走到门口,替她关了灯,然后带上门离开。

许情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坐起身来,她没搞错吧,付京笙好像真亲她了。翌日。

许情深一早就接到闵总打来的电话,说让她过去,她不敢耽误,换了衣服后快步出门。

来到闵总的住处,佣人看到许情深,也是客客气气的,“许医生来了。”

“你好。”

“闵总在院子里呢。”

许情深点了头,快步过去,闵总在院子里坐着,远远看到许情深,便招了招手。

她大步过去,“闵总,待会什么时候出门?”

“我今天不出门,你先坐。”闵总身上裹着条披肩,许情深在她对面坐定下来,佣人送了茶水过来,闵总有些咳嗽,许情深关切问道,“还没好彻底吗?”

“已经好多了,咳嗽本来就好的慢。”闵总示意许情深别客气。“对了,有件事我想询问下你的意见。”

“闵总请说。”

“许医生,我觉得我把你留在这,其实挺浪费资源的。”

许情深一听这话,就察觉到不妙了,她放下手里的糕点,表情也有些严肃,“闵总,您有话直说好了,我没关系。”

“嗯?”闵总听闻,疑问了下,继而笑开,“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更适合回去做医生。”

许情深听到这,嘴角紧抿,闵总也不跟她卖关子,“我认识医院那边的人,我前两天已经给你推荐过了,人家答应了。”

许情深满面吃惊藏不住,闵总笑了笑,继续说道,“瑞新医院,你肯定听说过吧,虽然不比星港,但在东城也是排的上名气的,你考虑下?”

这个消息来得太快,许情深压根没有消化的时间,“可人家知道我出过事…”

“我推荐过去的时候,瑞新那边也是两天后才给我的答复,他们说很欢迎你,许医生,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除了当事人外,没人会再放在心上。你也是时候重新开始了,荒废了两年,这双适合拿手术刀的手,不能浪费了。”

许情深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盯着对面的闵总,“您为什么要帮我推荐呢?”

闵总拿过旁边的茶杯,视线对上许情深,眼里有难得的诚挚,“我这样的人,很难跟别人交心,特别你在我身边才没多久,但我今天跟你实话实说了吧。那天在马场的时候,我们一起落入水中,我知道我当时身上背着救生衣,而且教练员很快就会过来,我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当时是我自私了,我是真的害怕死,也不能死,蒋先生那时候已经看不见踪影了,我也看见了你眼里的焦急和担忧,可我还是拉住了你,让你救我,你当时抓着我的救生衣,安慰我说没事,又帮忙将我扶到小艇上,我很谢谢你在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

许情深完全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闵总,您别这样说。”

“这些日子你跟在我身边,我看人向来很准,我清楚你的为人,所以我愿意为你担保。”

许情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闵总轻笑下,“我也没有花什么过多的精力,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这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能重新做回一个医生,这对于许情深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虽然在闵总这工资也不低,但需要用上的专业,几乎很少,许情深也不喜欢矫情,她重重点了下头,“闵总,谢谢您。”

女人笑出声来,“谢什么,这样多好。”

许情深跟着微笑,闵总将跟前的点心推给她,“以后你要遇上什么难事,尽管打电话告诉我,我若需要你的帮忙了,我也一定会来麻烦你。”

“好,一定。”

回到保丽居上,许情深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付京笙,男人听完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会不会跟上次一样,有人挖了个圈套在等你往里钻?”

“不会,闵总当初知道了我的事情后,都肯继续用我,她不会害我。”

付京笙轻点下头,“好。”

“就是霖霖这边,”许情深为难地坐进沙发内,“我这两天去看看,有没有可以放心托管的地方。”

“为什么?”付京笙听到这,目光抬起来看向许情深,“她太小了,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付京笙知道许情深心里的担忧。“明天开始,我会请个月嫂过来,我不在的时候,让她在家带着霖霖。”

“可你已经习惯了家里没有外人。”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要把我的女儿交出去,我可不放心。”

许情深听到这,心里的暖意在化开,付京笙的提议自然是最好的,也最能让许情深放心,况且付京笙大多数时候都在家,他带起霖霖来也很有一手。

没过几天,许情深就去了瑞新医院报道。

第一天,倒是有个简单的面试,对于许情深来说很容易,院方负责人相当热情,只字未提两年前的事。

由于许情深很久没动手术,瑞新这边自然要给她适应的时间,许情深走进属于她的那间门诊室时,就看到窗外阳光刺眼,它透过了玻璃,将整间办公室照得透亮。

许情深一下觉得,不光是她工作的地方,就连她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给她准备好的白大褂,整整齐齐叠放好后,放在了办公桌上,许情深过去,手掌拂过胸口的医院名字。

她记得她当初穿上印有星港医院几个小字的工作服时,心情也和现在一样激动。

许情深迫不及待地将它展开,这感觉,真好。

在新的环境中,许情深融入的很快,医院的系统也能操作自如了,这天,院方直接下了通知,说是下午有外聘过来的专家要进行一台难度非常高的手术,让许情深和另外两名医生也跟着,权当吸取经验。

许情深做好术前手术,那名专家还未过来,她问旁边的护士要了病历和检查单等。

几名瑞新的医生站在一起,许情深举高片子看了看,“这患者,真能动手术吗?”

“我刚才也看过,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成功的几率。”

许情深戴着口罩,再仔细地翻看下病历,“我觉得并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安安心心回家度过最后的日子吧,兴许还能好受点。”

“但据说那个专家很牛,患者家里超有钱,属于肯砸个几千万,就想换条命的那种。”

“有手术方案吗?”许情深问道。

“就算有,人家还能告诉我们啊。”

“对了,那主任好像是星港的一把手啊,不过辞职了…”

“辞职?”

许情深怎么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呢?

手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许情深看到一个男人进来,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果然是周主任。

许情深将手里的东西还给护士,手术很快就要开始,周主任看也没看她们,径自往里走,许情深和另外几人只好跟了进去。

患者也被推了进来,上了麻药,很快失去知觉。

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着各自的工作,许情深和两位同事跟着周主任,手术室的气氛变得沉重不已,耳朵里,那些仪器的检测声被放大,许情深全神贯注地盯着周主任的手,这时候,她的脑子里钻不进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