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很痛。”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变,就好像宠溺的责怪着她调皮一般,其中的纵容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紫苏早在刚开始就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见到这边的情况也是不禁抖了几下肩膀,无声的笑了起来。

敏锐的察觉到外面正有人接近,紫苏转头看向门口,再转头的时候却发现刚还站在那里的凤渊容和叶清瑶两人都消失不见了,不由呆了一下,随即了然,不再理会悄无声息就消失了的两人,而是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门外。

没有敲门,也没有什么通报,她冷眼看着院子的大门被蛮横的推开,然后几个人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嘴角一撇,神情姿态皆是满满的不屑,亏得她们这些人还自认为侯府千金,身份尊贵,规矩多,礼仪多,其实也不过如此嘛,跟我家小姐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凤渊容和叶清瑶比紫苏还要先察觉到有人接近,凤渊容懒得理会靖安侯府的那些人,也不想被她们见到他出现在流岚院内,所以他便直接带着叶清瑶来个消失不见,至于侯府内的那些个守卫,更是全都被他给无视了。

站在靖安侯府外面,叶清瑶抬头看了看离地平线只有几尺的太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抿嘴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凤渊容,说道:“眼看天色将暗,你却把本小姐给掳了出来,到底是何居心?”

“小姐貌美如花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倾世无双,小生对小姐一见倾心再见失魂,任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难以压抑因为小姐而骚动的心,又担心小生卑微无能,不够优秀,得不到小姐的垂爱欢心,便只好出此下策,想要掳了小姐去私奔,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往后小生必定会好好的疼惜爱怜小姐,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噗!”看着他笑盈盈的,说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叶清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心中泛起甜蜜,想对他说一句“讨厌”,又觉得这两字实在是太矫情,只是想着就已经脸色泛红,那娇羞的模样更勾引得凤渊容眼神幽深,恨不得将她就地推到,吃干抹净。

微敛下睫毛,不着痕迹的将心口的澎湃平息下去,温柔牵着她的软绵小手,朝永宁街走去。

他发现,两个月不见,他在面对瑶儿时的自制力又薄弱了许多。

幸好,她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了。

恩,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该怎么享用才好呢?

叶清瑶突然感觉身边与她牵手的那个人身上散发出了诡异并且还夹杂着一丝邪恶的气息,让她莫名的脊背一凉,那丝凉意飞快的闪过就好像只是她的幻觉一般,不由转头看向他,却见他面含温和的微笑,与平常没有半点不同。

错觉吧?可能,大概,或许…

天阳已经下山,天也暗了下来,街上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笼,其热闹繁华比之白天亦是不遑多让。叶清瑶和凤渊容牵手行走在人群之中,无视周围一双双异样的眼睛,就是要手牵手,怎么滴?

从出靖安侯府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个时辰,两人随意的逛着,到现在都没有买下一样东西,仿佛他们就是纯粹的来逛逛而已。

走过一家酒楼门口,凤渊容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叶清瑶不解的时候拉着她转身走了进去,轻声说道:“已经逛了许久,都过晚膳的时间了,先吃些东西再接着逛吧。”

叶清瑶顺从的点头,先前还没有觉得,被这么一提,发现还真是有些饿了。

他们要了一间包厢,在小二的引导下上了三楼,在进入那包厢的时候,旁边另外一个包厢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身穿银袍,带着几分佻达邪气的俊美男子,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叶清瑶进入包厢的侧影,不由愣了一下,也不管他开门出来是要干什么的,又将脚给缩了回去。

“你怎么又退回来了?不会就方便在门口了吧?”包厢内的另外一个穿紫色锦袍,同样俊美不凡的公子看着他,斜着嘴角不厚道的说道。

对面一红女少女将手中的筷子朝紫衣男子飞了过去,怒瞪了美目,说道:“王胖子,你恶不恶心?”

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飞筷子,紫衣公子猛然站起来就朝对面红女少女扑了上去,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什么绅士风度,全部都滚蛋吧!

“臭丫头,你见过像本公子这么风度翩翩,身材这么好的胖子吗?”

“呸,叫你胖子还是抬举了你呢,本小姐还担心若被别的胖子听见了,会深感耻辱!”

两人很快就在包厢里打成了一团,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同来的另外几个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继续该干嘛干嘛,偶尔对两人的打斗点评上几句。

反正,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劝架就对了。

相聚

叶清瑶进包厢前并没有看到旁边包厢里走出来的那个人,不过当他们两人坐下之后,就听到了外面,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传来的打斗争执声。

不由转头隔着N道墙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微敛神色若有所思,因为刚才隐约传到这里的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坐在对面的凤渊容目光闪烁了一下,出声将叶清瑶的注意力唤了回来,“瑶儿,你想吃什么?”

叶清瑶转过了头,沉吟了一下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家酒楼有什么好吃的,现在也没有特别想要吃的东西,所以就很大方的说道:“随便,师兄你决定吧。”

被这么一打岔,叶清瑶也就不再留意刚才的那让她感觉熟悉的声音了,凤渊容在询问小二有什么招牌的菜,又点了菜之后也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只要她在身边,哪怕几天不讲话,他都不会觉得无聊,况且,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正在等待着菜端上来的时候,伴随着“咚咚咚”的一阵奔跑声,包厢门突然被用力的踢了开来,然后在叶清瑶愕然的目光,凤渊容晦暗冷冽之色一闪而过的表情中,一队七个人从门外挤了起来,还因为急急忙忙之下,慕言峻和慕言决这对双胞胎在门口卡住了,被身后的凌影抬起一脚踢了进来。

“二姐姐!”冲在最前面的云清轩无视凤渊容如利刃般“嗖嗖”飞过来的视线,一冲进去便朝叶清瑶扑了上去,然后挂在她身上不撒手了。

凤渊容凉飕飕的盯着云清轩,脸上笑容依旧,却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冰凉,所以说,他最讨厌这个从小就横在他和瑶儿之间打岔的小鬼了!

叶清瑶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了神,伸手摸摸粘在她身上不撒手的云清轩的脑袋,语气表情都不见得有什么温柔但也绝不漠然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到京城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也不管坐不坐得下,其他人都挤到了桌子旁边,挤成了一团,凌悦更是无视叶清瑶突然转凉的的眼神,学着云清轩的样子粘到了凤渊容的身上,不过她可没有扑过去更没有挂上去,只是玩着容哥哥的手臂,小脸贴在手臂上面噌了几下而已。

“我们可是和容哥哥一起来京城的哦,也是今天刚回来,现在就住在容哥哥的王府里面。”

云清轩幸灾乐祸的看了凤渊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自家二姐姐,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白净俊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荡漾起了楚楚可怜,这一副无敌正太的模样总是能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将他蹂躏一番的冲动。当然,要真想蹂躏他,还得有那么个本事才行。

而现在,他摆出多年来面对二姐姐时候的讨好可怜模样,瘪着粉嫩的嘴唇控诉道:“二姐姐,本来小轩一来到京城就想要来找你了的,那个什么朔王府我才不稀罕呢,可是却被人拦了下来,还说他要先进宫一趟,等他回来再一起去找二姐姐你。可是没想到这个魂淡竟然大半天都没有回王府,一个人就来找二姐姐你了,他一定是故意的,这个魂淡好可恶啊啊啊!”

叶清瑶向来对云清轩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即便明知道他这是在装乖卖巧,也不忍心戳破,所以她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安慰他那颗极易受伤的脆弱玻璃心,而这,正是凤渊容最最愤恨怨念的地方。

凤渊容将手臂从凌悦的怀抱中抽了出来,带着些宠爱的拍了下她的头,将视线从云清轩欠扁的嘴脸上偏移了几公分,笑容依然亲切温和,“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对凌悦和云清彤这两个丫头,虽不能和叶清瑶相比分毫,但也是如妹妹一般的宠爱着,所以对于偶尔类似这样的小小恶作剧,他向来都是不计较的。

毕竟跟云清轩相比,凌悦和云清彤两人偶尔的恶作剧简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凌悦和云清彤两人虽都比叶清瑶大了那么几个月,却都对叶清瑶有所忌惮,而云清轩虽小了凤渊容整整五岁,却根本就不怕他啊魂淡!

云清轩总是能让英明神武的皇子殿下…嗯,朔王殿下挫败,谁让他是瑶儿最疼爱的弟弟呢?所以在很多时候,朔王殿下不得不把云清轩那些让他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的行为忍下。

九个人挤在包厢里,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谁都没有半点不愿,都闹哄哄的挤成了一团。

而凌悦放开凤渊容的手臂之后马上就恢复成了那一副娇柔羸弱的林妹妹模样,丝毫不见刚才的狡黠跳脱,绣帕轻遮樱唇,软绵绵的说道:“第一次来京城,忍不住就想要出来逛逛,刚才我们就在旁边的包厢里用餐,正巧看到瑶瑶和容哥哥进了这里,所以就过来相聚了。”

云清轩还挂在叶清瑶身上不撒手,甚至还在她身上如猫儿般的噌了几下,同时还不忘挑衅的朝凤渊抛个媚眼,直到云清彤捏上了他的耳朵,他才嗷嗷叫着被拎到了旁边,而他原来的位置马上被云清彤给霸占了。

“瑶瑶,那个什么靖安侯府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云清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暴虐煞气,想到靖安侯府她就心里一股子怒气,哼,竟敢算计到她家瑶瑶头上来,真是找死啊!

叶清瑶嘴角微微弯起,摇头说道:“她们哪里有资格来欺负我?只不过就是跑来给我当做消遣罢了。再说,我刚到京城几天就有了那样的流言,也让她们最先的算计落了空,之后自个儿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又哪有时间来欺负我?”

 说到那个流言,包厢内的人突然齐齐转头盯上了她,王贤羽“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凑上前来说道:“我说瑶瑶啊,不过就是个小麻烦,你怎么竟还弄了这样的流言出来?这要是万一你以后都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当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真的担心叶清瑶会嫁不出去,但也肯定会给以后的婚事造成不小的麻烦,毕竟皇室,而且还是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的大婚,和刑部尚书家的痴傻儿子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如此一来,恐怕麻烦更大。

不过叶清瑶却浑不在意,凤渊容更是悠然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十六年前的事情可真是在京城造成了一大片恐慌,就算瑶儿不故意将这些流言传出,迟早也会从别的地方开始流传。”

拍飞

分别两个月,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再次相聚京城,在酒楼里好好的吃了一顿,其中自然免不了各种争斗,斗嘴的有,直接动手也不是一回两回,反正大家都早已习以为常,若不这样,反而会感觉不自在呢。

随后,一群人又在街上逛了好久。

这可是第一次逛京城呢,自然是很激动很兴奋的,就连叶清瑶,也没有例外。毕竟上次她来京城大部分时间是在路上,而京城里也只待了两三天罢了,而且那两三天又有许多的事情要忙碌,更没有这群伙伴陪伴在身侧,她甚至没有兴致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上面。

不过这次却是完全不一样,与云清彤和凌悦两个好姐妹结伴,买了一堆实际上不怎么有用的小东西,至于那几个公子爷,自然跟随在身后当护花使者咯。喂喂,让你们当护花使者那是看得起你们,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荣幸!

凤渊容看着叶清瑶难得流露出正常女子的娇俏雀跃神态,一整晚都是心情愉悦的,也一整晚都没有将视线从他家瑶儿身上移开过,暗自思索着,以后应该多让彤彤和小悦儿陪她到处逛逛才行。

一直到月上中天,街上人影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一伙人才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起来到了靖安侯府后院墙角,与叶清瑶一一告别,然后没有过多停顿的转身朝着朔王府的方向走去,将今天的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了她和凤渊容两个人。

云清轩本想要赖着的,不过最终还是被云清彤拧着耳朵拎走了,夜色中还能隐约的听到街头传来的怨念声。

叶清瑶转头看着还没有离去的凤渊容,轻抿了下粉唇,眼中泛起点点潋滟波光,直到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她不由伸手抓住了他胸口衣襟,轻阖上眼睑顺从的迎合他的亲吻。

天上一片云缓缓飘过,遮住了皎洁的月亮,不让它继续照射那对在墙角亲热拥吻的情侣,一丝夜风吹拂而过,吹起了一片暧昧旖旎。

回到流岚院内的时候,叶清瑶两边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烧,眼波流转,娇媚动人,浑然没有了平常的那股子清冷,而是如一朵娇艳的花儿,在夜色中缓缓绽放。

紫苏坐在厅里绣着什么,见叶清瑶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迎了上去,“小姐,你回来了。”

她敏锐的察觉到小姐神色之中的一丝异样,又见小姐粉唇水润,显得比平常娇艳了些,不由抿嘴微笑,连忙将头低了下去,看来小姐和凤公子玩得很开心呢。

叶清瑶轻抿一下嘴唇,将逸散而出的每一丝一毫神色都收敛起来,轻飘飘瞥了低头闷笑的紫苏一眼,话说这丫头自从跟了她,性子都改变了许多呢,一点都不可爱!

走到桌子边随意看了紫苏先前放下的刺绣,眼睛突然一亮,连忙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嘴角斜扯出一个促狭的弧度,说道:“紫苏姐姐原来是思春了,不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需要我赶紧为你准备嫁妆吗?”

紫苏俏脸一红,赶忙说道:“小姐误会了,这对鸳鸯枕巾是为小姐您准备的,毕竟小姐您十指不灵,绣出的鸳鸯比鸭子还难看,做奴婢的自然要为小姐您做好这些,免得过些日子您出嫁时被人笑话。”

叶清瑶嘴角一抽,随手将手中绣着鸳鸯的刺绣放下,转身在旁边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刚才那些人到流岚院是干什么来的?”

刚才?紫苏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那已经是半天前的事情了好吧!

她转身走进叶清瑶的闺房内,叶清瑶见状也干脆的起身跟了进去,免得走进走出的还浪费力气。

紫苏将放在榻上的一叠衣服拿了过来,说道:“这是叶老夫人命下面的丫鬟送过来的,说明天就是太后娘娘大寿,务必要打扮妥当,不可丢了侯府的脸面。”

叶清瑶伸手从那些衣服上面抚过,凉薄的,不厚道的说着:“靖安侯府还有什么脸面吗?不是早已经成了京城大家们的笑话?恩,本小姐的那位三叔,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吗?”

靖安侯府的事情她向来不关心,反正若真有什么事,紫苏自然会来告诉她,至于别的,她管他们去死!

紫苏摇头说道:“太后娘娘七十大寿,皇上大赦天下,叶三爷出身侯府,身份尊贵,被他打死的又只是一个小富人家的公子,所以明日太后寿辰的时候,就会被放出大牢。”

叶清瑶倒是有些意外,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笑意,说道:“这样的话,刑部尚书的儿媳妇岂不没有着落了?”

“听说叶老夫人依然是要与刑部尚书家联姻的,因为若非刑部尚书从中周旋,即便大赦天下,叶三爷也要在大牢里待上几年,所以…”

叶清瑶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紫苏见她似乎在想事情,也没有打搅,将那些衣服放在桌子上,便悄然退出了门外。

一夜安宁,叶清瑶早早的就被外面的嘈杂吵醒,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院子里紫苏正和三个静安侯府的丫鬟对峙着。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冷,而对她的起床气还算了解的紫苏更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果然当紫苏说完这三人是叶老夫人派来为小姐梳妆打扮的时候,叶清瑶直接从屋内飞了出来,然后一巴掌就将这些人拍飞了出去。

寿宴要到下午酉时才开始,申时进宫,至少还要再过四个时辰才从侯府出发,开什么玩笑,竟然天还没亮就来打搅她睡觉!

三个丫鬟被拍飞出流岚院外这个举动很快就惊动了叶老夫人等人,在叶清瑶转身进屋,重新躺到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外面再一次闹了起来。

看来这回笼觉是没法睡了。

叶清瑶不耐烦的起身,只穿着中衣就走出了门外,无视一群老夫人夫人小姐以及丫鬟们惊骇的目光,冷眼看着她们,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姿那叫一个懒散,落在眼前这群人眼里就是极度的没有规矩,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叶老夫人人“砰”的拍在椅子扶手上面,怒瞪着叶清瑶,吼道:“你…你竟这个样子就走出门外来,更是这般坐没坐相,成何体统?难道你外祖母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说什么都好,但绝对不许人说外婆的不是!叶清瑶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猛然间清亮凌厉,直直的射进了叶老夫人的眼里,轻启嘴唇,淡漠而又凉薄的说道:“看在父亲的份上,才喊你一声祖母,不过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指责我外婆的不是?这些年来,你们是有关心过我一点还是为我付出过一点?若没有外婆将我带走,抚养我长大,只怕我这个灾星转世,命硬克父克母的祸害早已经被你们扔到什么地方,死了。”

这是我娘的嫁妆

叶清瑶的眼神凌厉而冰冷,即便是从风雨中过来的叶老夫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就如同是被恶魔盯上了一般。

只是叶清瑶的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更让她恼怒,看着叶清瑶踏在地毯上的赤脚,再看她只着中衣的模样,又见她几乎是斜躺在椅子上的没有任何规矩的坐相,便觉得一阵刺眼,冷哼着说道:“你这是在怨怪祖母没有将你抚养长大吗?”

“不,我这是在感激祖母您呢,要不是当年您扬言要灭了我这个祸害,外婆又怎么会将我抱走?您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来过得有多好,所以还得感谢祖母您当年让外婆能够名正言顺的将我抱走。”

这可真是实话,半句不虚,不过听在叶老夫人的耳中却充满了各种讽刺,脸色越发的阴晴不定,身侧的手狠狠捏紧了椅子扶手,依然止不住的颤抖着,可见其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愤怒。

站在她身侧的叶灵荞终是忍不住,对着叶清瑶怒目而视道:“叶清瑶,你竟敢这样子同祖母说话,果然是野山中长大的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叶清瑶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无喜无怒,就好像在看着空气一般,直接就将蹦跶出来的叶灵荞给无视了。

而她此举更是如同在叶灵荞冒火的头顶浇上了油,火焰猛然间窜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却又清脆天真的声音:“三姐,你不是常说四姐在山野之中长大,一身的草莽下贱之气,根本就不懂规矩,简直就是我侯府的耻辱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还要跟她生气呢?白白掉了自己的身份。”

随着这一番话,叶清瑶不由将视线转移到了叶老夫人另一边的那个粉衣少女身上,看着她那无辜纯净的模样,眼中划过一道流光,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靖安侯府五小姐叶灵茹,长得轻灵可爱,天真无邪,粉腮含笑,水眸粼粼,谁见着的第一感觉都会是好一个干净清爽、晶莹剔透的女子。

她这一番状似天真的话,配上她那水灵灵纯净的表情,恐怕谁都要认为她真的只是随口而出,毫无心机。

叶清瑶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想到了凌悦那个总是装出柔弱可怜模样的丫头,柔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轻柔下来。与叶灵茹倒是有些相似,不过就是一个柔弱一个可爱,但那道行却差距太大了。

见惯了凌悦的招式,叶灵茹这样却是不够看了。

心思几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让她不由眯起了眼睛,视线在眼前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眼中的神采不知为何竟带上了几分诡异。

视线继续扫视,然后停留在了大夫人的身上,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的手上。

她缓缓坐直身子,站了起来,迈步轻巧的踏在柔软地毯上面,走到了大夫人的面前,带着些微的笑意说道:“大伯母,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一下。”

大夫人乃是长房叶景明的正妻,她目含不屑鄙夷,还有着对叶清瑶这般没有礼貌的行为而感动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笑意明显了一点,又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指着大夫人的手腕,说道:“大伯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镯子应该是我母亲生前之物,还是她的嫁妆之一,能请你将镯子还给我吗?”

此话一出,厅内所有的人都脸色猛变,大夫人更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手腕上的镯子,对上叶清瑶戏谑又冰凉的目光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不禁恼羞成怒,“混账!这分明是本夫人自己买来的,怎么成了你母亲生前之物?”

叶清瑶脸色不变,直直的看着大夫人,不管是声音还是语气都没有什么抑扬顿挫,只是平平淡淡的说着:“没想到大伯母身为侯府大夫人,竟还贪图已死之人的东西,若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靖安侯府当真没落了呢。”

“你…混账!”大夫人被这话一刺激,更加的恼怒,挥手就朝着叶清瑶的脸扇了过去。

“啪!”叶清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脉门轻轻一捏,便让她猛然白了脸,痛呼一声朝地面瘫软下去。

“叶清瑶,你做什么?”叶老夫人见大儿媳妇突然就瘫软了下去,不由大惊失色,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叶清瑶想要让她有所收敛。

不过叶清瑶却连看都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一眼,也不管瘫软到了地上满脸冷汗的大夫人,只是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毫不拖泥带水的就抽了出来。

大夫人又是一声尖叫,在叶清瑶松手放开她的手腕时连忙将手缩了回去,只见手掌的两侧因为镯子的用力脱离而红肿了一片,甚至连皮都去掉了一些。

这些养在深闺中,即便是嫁后也养尊处优的夫人,平常就算是稍微磕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娇贵着呢,更不要说叶清瑶这般毫不“怜香惜玉”的行为了。

厅内所有的人都被叶清瑶的行为吓呆了,还是叶灵茹最先反应过来,眼中水雾弥漫扑了过去,凄惨可怜的说着:“娘,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哪里?”说着,又转过头来用那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表情看着叶清瑶,哭诉道,“四姐,你怎么可以最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你喜欢这个镯子的话,开口要就是了,我娘不是小气的人,一定会给你的!”

叶清瑶依然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接过紫苏适时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擦拭起了镯子,凉薄的说道:“被别人戴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将沾染在上面的脏东西擦干净,听外婆说,这可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镯子呢。”

这一番话真是好恶毒,毒得叶灵茹都不禁面容狰狞了起来,叶老夫人更是颤抖着手指着叶清瑶,被气得就要口齿不清了,“你…你…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可还有侯府?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般混账的事情,你…你…”

“那祖母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是背着你们做这样的事,就没关系,对吗?”

“胡说!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一丁点身为侯府小姐的样子?”

“那可真是抱歉了,本小姐从小生活在山野之中,关于侯府小姐的规矩礼仪还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呢。”

“你…”

叶清瑶继续专注于擦镯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被气得浑身颤颤的叶老夫人,直到叶老夫人说了一句:“是啊,我倒是忘了,你只不过就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就跟你娘一样低贱,都是你那个没教养的外婆教出来的!”

“啪!”清脆的耳光声让厅内猛然之间彻底寂静,叶清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冷眼看着叶老夫人快速肿起的脸,轻挑了下眉,站头看向一直都安静站在旁边的紫苏。

逐出家门

此刻的紫苏散发着如修罗炼狱般的森冷气息,死死盯着被她一巴掌打懵了的叶老夫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诋毁我家老夫人?自以为身份尊贵高人一等,你靖安侯府也不过就是有着光鲜的外表而已,内里早就烂了!呸,你们根本就是连光鲜的外表都早已经没有了,一代不如一代,说的就是你们!就凭这样的你们,还敢诋毁瞧不起我家老夫人,瞧不起云家,你们配吗?”

听着紫苏一字一句的冰冷话语,叶清瑶突然绽放出了异常灿烂的笑容,拍拍手笑着说道:“紫苏姐姐说得真好,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靖安侯府早已经没落?不过就是有个侯爵的爵位可以继承,三品礼部侍郎的官职还是因为皇上不忍心看着当年的功臣家族没落才勉强给的,是一个随便来个不需要什么本事就能坐的闲职而已。我说你们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会自以为高贵呢?实话告诉你们,当年我娘嫁进靖安侯府还是下嫁,是你们高攀了,要不是我爹确实优秀,凭你们靖安侯府也想娶云家的小姐?”

叶清瑶至今都不知道云家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但就目前她知道的那些便已经让她惊叹,什么江湖上末流小家族,什么山野小镇,都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流岚院内落针可闻,紫苏和叶清瑶这对主仆两番话之后又安静了许久,才终于又有了别的声音。

叶老夫人的脸狰狞得可怖,一手护着肿起的脸颊,一手指向了紫苏,她乃是堂堂侯府老夫人,出嫁前也是大家小姐,何曾被人碰过一点?可是现在,一个贱婢竟然都敢挥手扇她的耳光了,而那些话更是字字诛心,让她的心肝都是血淋淋的。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主子,你…你…”

“你才狗奴才呢!”紫苏冷着脸,说出这一句带着些跳脱的话让叶清瑶差点喷笑出来,朝着叶老夫人又踏前了一步,冷声说道,“你也配做我是主子?要不是看在你勉强还算我家小姐祖母的份上,就你刚才诋毁我家老夫人的话,我就一剑杀了你!”

叶清瑶眯起了眼睛,对于紫苏扇了叶老夫人一巴掌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意见,其实她也想扇的说,不过毕竟她身份不同,若是被人知道她打了祖母,那可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幸好紫苏姐姐善解人意,替她动了手。

她已经没兴趣去理会叶老夫人了,向来就不喜欢吵嘴,所以她又将视线在厅内那些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在了叶灵茹身上。

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废话,直接走到还扑在大夫人身边的叶灵茹身边,在她疑惑又惊惧的目光中伸出了手,在叶灵茹的尖叫声中扯开了她的衣襟,察觉到自己这个行为有那么点有色,但也只是嘴角一抽而已,之后便抓住了她脖子上的一个葫芦形挂坠,手指一划,绳子就断裂了开来,那葫芦挂坠也落到了她的手里。

离开平原镇前,她曾让外婆列出一份当年娘出嫁时的嫁妆,有好些连外婆都记不清了,不过那手镯和这个葫芦形挂坠却是首先想到的。因为手镯是云念鸢生前最喜欢的镯子,而这个葫芦形挂坠更是多年前外公,也就是云念鸢的父亲临死前留给她的。

这是一个青色大概拇指大的葫芦,表面如同被镀上了一层萤光,拿在手上看,又发现那青色就好像是液体一般,以葫芦的形状为轨迹缓缓流淌着。

一看就知道这个葫芦绝对不是凡物,叶清瑶打量了一会儿便用帕子将其包裹,收进了怀里,低头的瞬间看到叶灵茹眼中的怨毒,之后又马上恢复成了纯净的无辜,抓着被扯开的领口似乎真被人给轻薄了一般。

叶清瑶面含讥诮,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瞥她一眼就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她的这些行为真可以说是无所顾忌、肆无忌惮,气得叶老夫人一阵阵头晕,而其他人也都是满脸怒容,却在叶清瑶的武力之下敢怒不敢言,一直到叶老夫人气急攻心,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逐出家门”后,整个流岚院内再一次寂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