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梅看着孩子期盼的眼神,只得有泪往肚子里咽,“爸爸很忙,不能回来看薇薇,你看有妈妈在,还有好多人都来看薇薇了呢,这么多人陪着薇薇,薇薇就先不要等爸爸了可好?等爸爸有了假期,就会回来看薇薇的。”陈梅说了这么一通,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抱着她就进了屋去。

过了周岁的向薇每天最常说的就是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看她们。陈梅只觉得心里头苦得很,丈夫就跟消失了似地,压根儿没有只言片语传来,陈梅在没有得到丈夫回应时一般是不会去驻地看他的,军里纪律严,陈梅虽然思念丈夫,却并不想让丈夫难做,作为军嫂,她知道她该怎么做。

陈梅没丈夫的消息,就给李欢写信,希望能探听到丈夫的消息,李欢回信说薇薇生日没能前来很遗憾,给薇薇寄了些东西,又说她也对丈夫的行踪搞不清楚,刘明俊最后一次写信回来还是二个月前,说部队很忙,让她千万别去找他云云。

陈梅看了李欢的信,心里头更是急,连李欢都不清楚的话,那他们看来还真是忙。

陈梅就这么拖着一颗焦躁的心,慢慢等待着,希望哪日能收到丈夫的来信。弟媳妇苏婷已经怀孕了,家里有个孕妇要照顾,陈梅也只得先按捺下自己的心事儿,全心全意的照顾弟媳妇。

苏婷怀孕的妊娠反应异常激烈,从七月份一直到将近十一月份才好些,肚子也已经显怀,这几个月苏婷被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得够呛,是吃什么吐什么,虽是怀着孩子,人却瘦了一大圈,却越发显得那肚子大了起来,向薇已经能走得很稳当,每天陪着她舅母说话,向薇这时候说话还是不甚明朗,有时候明明知道那个字该怎么说,可那嘴巴就像不是自己的似地,表达不出来,只得干着急,向薇那模样倒是让家里人笑得合不拢嘴。

向薇瞧着舅母的肚子不过五个多月,确像人家七八月的肚子,向薇想着舅母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是对双胞胎。这个时候的孩子已经能够动了,向薇每天用小手摸着舅母的肚子,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有时候去拿姥爷的书来,让舅母念。因着薇薇小小的就这么懂事儿,不像其他孩子那么闹腾,苏婷特别疼爱这个孩子,有时候将她抱在怀里,拿着小人书给她读,被家里老人家看见了,可是把薇薇给骂了一顿好的,薇薇以后就再也不敢再趴在小舅母怀里,要听故事就自己搬着小板凳在床前坐着。

将近一年时间里,向开华都没给家里给过一封电报或者是写过信,陈梅倒是常常和李欢联系,两个女人都是这么长时间没看见过丈夫,有共同话题,不管是生活,工作还是情感问题,两个女人都进行了深入交流,两人的友谊可谓是突发猛进的增长。

1986年的脚步声已经悄悄走进,而向开华仍然没给家里写过一封信,陈梅的心里压抑着满满的心思,可是那些话她不敢对家里人讲,家里人问起就只是说开华忙,不能回家,他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陈梅和李欢两个女人快被逼疯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丈夫的只言片语,两个女人只能在来往的信件中诉说着痛苦,诉说着想念,她们都是军嫂,她们能明白各自心里的那份苦楚,两人在信中都互相鼓励,而孩子成了两个女人信中最常见的话题,哪怕只是一件小事儿,也会拿来互相分享。

1986年的春节,向开华没有回家,同年3月,苏婷破腹产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五月,女儿向薇两周岁生日,向开华仍旧没有回家…

陈梅自从去年丈夫离开,就开始写日记,每天从不间断,有她对丈夫的思念,有她对两人以前生活的回忆,更多的是女儿向薇。她希望能将女儿的事儿记下来,等开华回来时,能够翻着那些文字,想象着他们的女儿在日常生活中的景象…

日记本已经写完了一大本,伸手拍拍有些酸疼的肩膀,陈梅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心里暖暖的。

陈梅给丈夫又写了一封信,信了这样写道:“…今天我上班回家,在村口就见着薇薇在路上等着我,这孩子,满了两岁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在村口等我回家。回到家,非常累,我刚脱了鞋子,薇薇就端了一盆热水来让我洗脚,我当时那心啊,幸福得就想哭,看着孩子因为人小力气不够,使劲儿憋着气儿端来热水,我心头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人,我这当妈妈的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开华,女儿也很想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可好?我知道你忙,我支持你的工作,我只是希望能让孩子见见爸爸。这是孩子两周岁生日的照片,另外一张是去年照的,抱歉去年我没给你寄去,这次一块寄过去。开华,看,咱们的孩子真是个惹人疼惜的小姑娘,长得也很漂亮…”

第二天一早,陈梅就给丈夫寄了信过去,不幻想丈夫能回信,只要他能够看见女儿的照片,那就好!

陈梅没想到的是,在八月的时候,丈夫居然回信了,信很简短,字也很潦草,看着像是匆忙间写下来的,说是谢谢陈梅,谢谢她理解支持他的工作,谢谢她将这个家照顾得这么好,信的末尾让陈梅尽快带着孩子来京一趟,他想见见她们娘俩。

陈梅虽然不清楚丈夫为什么这么急切的要让她们母女去京,陈梅还是很高兴,这么久没见过丈夫,也不知丈夫过得好不好。

陈梅九月一号才开学,现在才八月初,陈梅还有时间。收到信的第二天,陈梅就带着孩子满心欢喜的去了北京…

八月的北京天气很热,陈梅出了火车站门,这次向开华没有派人来接她们,索性陈梅还记得路,陈梅先去了李欢家里,李欢今天还在家,见着陈梅来了,两个女人都特别高兴,手挽着手,拉着两个孩子就去了驻地。

陈梅看着丈夫黑瘦的脸,心疼得要命,一见着丈夫的身影,那泪水就忍不住的往下掉。

向开华这么久没见过妻子,心里当然是想的。向薇牵着妈妈的手,看着她爸爸,大叫一声“爸爸…”就蹦蹦蹦的跑过去。

向开华一把抱着女儿,仔细看,走时还是个婴儿,现在都能活蹦乱跳的叫爸爸了,向开华看向妻子,“辛苦你了。”

陈梅摸摸眼泪,“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谢谢!”

“走吧,我们先进去再说。”

第 12 章

向开华好久没见着女儿,想念得紧,一路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妻子的行李。到了宿舍,向开华逗弄了向薇一小会儿,就让女儿先出去玩儿。

向薇手里拿着爸爸给她的小玩意儿,让她去找刘凯玩儿,爸爸说要跟妈妈说点事儿。向薇答应了,就来找刘凯。

正巧刘凯正要被他爸打发出门,在那儿耍少爷脾气,刘明俊和儿子刘凯大眼瞪着小眼。

“干爹…”

刘明俊一把抱起向薇,“哟,我们的小公主都长这么大了,来让干爹好好看看。”

刘凯嘟嘟嘴,李欢笑道:“乖儿子,你看薇薇妹妹比你还小些,都听话,你是哥哥啊,可要给妹妹做榜样。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薇薇妹妹的,你不是常念叨着要妹妹,现在妹妹来了,乖,陪妹妹玩儿去。”

刘凯看着他爸,“爸爸,薇薇妹妹都有,你就不给我。”

刘明俊瞪了刘凯一眼,“你这混小子,皮痒了是不?”

刘凯耷拉着脑袋,吼道:“薇薇妹妹都有,为何我就没有?”

向薇看着手里的模型,这是她爸爸用子弹壳子给她做的一个坦克模型,看着挺拉风的,难怪刘凯这小正太一双眼睛就盯着她手里的模型看。

向薇看着刘凯那傲娇小正太的摸样,就忍不住想笑,伸出手,“刘凯哥哥,我把我的给你玩儿。”

刘凯一脸狐疑的看着向薇,但毕竟是小屁孩儿,瞧着那坦克,心里想要伸手就要来拿。刘明俊狠狠瞪了刘凯一眼,“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你还想玩儿?小公主自己拿着,别给你这白眼狼的哥哥。”

向薇满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还白眼狼呢!

李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嗔了丈夫一眼,“好了,好了,你们爷俩儿还不就喜欢互相拆台,都多大的人了,还戏弄个孩子,快去给他拿来,省得闹心。”

刘明俊这才回宿舍,拿着一支同样也是用子弹壳子做的模型出来,那模型瞧着就跟真枪大小差不多,刘凯见他老子给他拿来了,看着比薇薇妹妹那个个头还要大些,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刘明俊瞪了儿子一眼,将薇薇放下,嘱咐刘凯,“刘凯,你和薇薇妹妹去玩儿,别欺负妹妹啊,不然老子非揍你一顿不可。”

向薇此时不由在风中凌乱,记得小时候,这干爹没这么火爆吧!虽然干爹对她还是很好的,向薇瞧瞧刘凯压根儿就像没听进他爸的话似地,只是一个劲儿的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儿,再瞧瞧干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向薇觉得这爷俩私下的相处一定很有趣。

刘凯被他爸说得烦了,伸手一把拉住向薇的手,“薇薇妹妹,我们走。”说着也不理他爸,直接拉着向薇的手就走了。

刘明俊在后面是气得牙痒痒,李欢看着两个孩子走了,在后面喊道:“刘凯,照顾着妹妹些。”转头见丈夫还在生气,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也进去吧,你不是说要跟我说事儿嘛。”

向薇对军事不懂,也不怎么喜欢,这坦克也就先前瞧着新鲜,多看几下也没啥喜欢的,倒是刘凯这小子,趴在地上摆弄那些东西,向薇将手里的坦克递给刘凯,由着他弄,自己坐在一边发呆。

前世活了二十三年,从小就是家里的乖乖女,虽然上头还有个大她十岁的姐姐,但并未养成骄纵的小姐脾气。前世已经远去,若果真的还存在她这么个人,她也要明年才能出生。向薇扭头看着刘凯在那儿弄,心头有些无聊,“刘凯,我去上厕所。”

刘凯看着向薇,“我是哥哥,你不能叫我名字,你要叫我刘凯哥哥。”

向薇微微蹙着眉头,这个臭小子还会分那些,罢了,反正你也比我大些,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向薇笑眯眯的叫了声刘凯哥哥,刘凯听了心头颇为受用,,装模做样的摆摆手,“你去吧。咦…微微妹妹,你找得到厕所?”

向薇囧,貌似她还真的不知道,向薇摇了摇头,刘凯看着地上的玩意儿,纠结的看了向薇一眼,想了想,就将东西放兜里,一手抓着兜,一手拉着向薇去厕所。

等到了厕所,向薇更囧了,是脱裤子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就这样憋着,刘凯不解,“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向薇跺跺脚,“你出去。”

“不行,妈妈说了不能让你离开视线,不然爸爸真会打我的。”刘凯眨也不眨眼的看着向薇。

向薇心头那个火大啊,可是大家都是小屁孩儿,要让她给他解释什么男女有别,她敢肯定,刘凯一定会问更让人无语的问题。

向薇瞪了刘凯一眼,心说我现在不过两岁,还怕被你这小屁孩儿看了去了。向薇想到这儿,也不扭捏,当着他的面就解决问题。

刘凯纳闷,怎么微微妹妹没有小鸟啊。刘凯瞧着向薇,“薇薇妹妹,你怎么没有小鸟啊?是被坏人割了么?”

向薇抽抽嘴角,若不是看着他一脸的天真,外加一脸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的纠结表情,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居然被调戏了!

向薇双眼眯了眯,看着刘凯道:“刘凯哥哥,你那小鸟是多长出来的,要被割的,不信你问干妈。”

刘凯赶紧捂着自己的裆部,撒腿就跑。

向薇咯咯笑着,调戏小正太的感觉就是好啊,难怪这世道怪阿姨如此多。向薇心情很好的往爸爸宿舍回去。

向开华的宿舍在二楼,向薇人小,趴在墙外里面的人也看不见,不能怪向薇干这种偷听的行为,实在是,若是她爸妈在那啥啥啥,她闷头闷脑的跑进去就实在是太大煞风景了。

没动静,向薇心里纳闷儿,这到底是进去好呢,还是不进去呢!正在向薇内心交战的时候,向开华的声音传来。“陈梅,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你。这次去前线,若是我能活着回来见着你们母女,那我向开华这辈子也就值了,若是不幸,我希望你…”

“不,不要说那些。开华,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你的天职。开华,你是我们母女的骄傲,我希望你在前线,也多为我和孩子想想,不要…不要说那个字,我不想听…呜呜…”

向开华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陈梅,家里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我会为了你和孩子努力活着,若真是不幸,我也希望你能看开些。”

陈梅压抑着自己的抽噎声,“我知道,家里你就不要操心,我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我和薇薇都会等着你回来。”

向薇跑了,她不敢进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那样的场面。她怎么就忘了,中国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不是仅仅只是1979年,而是打了十年啊。从1979年大兵团作战,1984年师团规模作战,1986年延续到1989年的侦察作战,中国投入了多少战斗力!

向薇躺在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当初看这段历史的时候,也只是叹息一声,再骂几句,就搁置下去,毕竟那只是历史。可是她重生了,她的爸爸就要奔赴战场。在这一年,在9月20号,在保定的古城车站,在闷罐车下面,838名穿85军服的侦察兵们将手持56-1冲锋枪,85微声冲锋枪,接受军长的检阅,然后他们会奔赴战场,他们当中将会有她的爸爸。

向薇闭着双眼,赫赫有名的第三十八军团啊,侦察部队,中**队里的王牌军。838名官兵,这群在历时两年的艰苦训练中选□的侦察兵中最能打架的一群兵,将要奔赴前线,与越军的特工队展开生死较量,将拉开特种作战的序幕,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也许会有她爸爸…

战争,是一部绞肉机,是下级官兵和士兵的绞肉机。这是前苏联元帅朱可夫说的。若是爸爸再也回不来,她和妈妈将会怎么办?这一点,向薇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向薇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按捺下心事儿,还是蹦蹦跳跳的去找妈妈,她还是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大人担心。

陈梅心头痛苦,但在孩子面前还是笑脸盈盈。向家两口子和刘家两口子一块吃饭,气氛很沉闷,就连话最多的刘明俊也只是喝闷酒,没开口说话。

刘凯不知道大人间的事儿,自是吃得痛快,见薇薇妹妹没吃几口,刘凯看看妈妈,问道:“妈妈,薇薇妹妹说我的小鸟是多长的,要剪掉,真的要被剪掉吗?妈妈?”

向薇听闻刘凯的话差点摔地上,这个笨蛋!这种话怎么都能拿出来讲!大人们听了后,都忍不住笑了,一扫先前紧张的气氛,刘明俊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刘凯以为真的要剪掉,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妈妈,我的小鸟真的要剪吗?没小鸟我怎么嘘嘘啊?”

李欢拍拍儿子的脑袋,“笨蛋,你呢,是男孩子,薇薇妹妹是女孩子,这小鸟呢,只有男孩子才有,懂了没?”

向薇一边吃饭,一边斜眼瞧刘凯,这个笨蛋,真是让人心惊胆颤。刘凯听到不会剪小鸟,放心了,包子脸也舒展开来,刘凯朝向薇道:“薇薇妹妹,你骗我,我的小鸟不是多长的。”

向薇心头那个怒啊,瞧吧,四双眼睛一齐盯着她,怕是心下还以为她偷看了那啥啥,这种罪名她可担待不起。向薇搁下筷子,看着大家,“是姥姥说的。”小嘴巴一瘪,朝陈梅哭诉,“妈妈,刘凯哥哥偷看薇薇撒尿,说我没小鸟笑话我…”

刘明俊脸上有些绷不住了,瞧着老友那张黑脸,装模作样的干咳几声,“孩子们闹着玩儿呗,没事儿啊没事儿…来,咱哥俩接着喝,接着喝…”

李欢笑得不得了,一拍刘凯的脑袋,“你这臭小子,妈妈在家怎么教你的。你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偷看女孩子的。”

刘凯哼了一声,脑袋扭到一边,闹起了别扭…

第 13 章

“薇薇,快去把弟弟们叫回来。”陈梅叫道。

向薇朝外头一看,赶紧追出去。两个小家伙早就会走路了,皮得紧,一个没看住你就不知道这两个小子去了哪儿,就像前天,把全家人给急得要闹翻天,这两个小子竟然跑到牛棚里玩得高兴。

向薇已经三岁多了,爸爸向开华去年去了前线,家里的人怜她小小年纪爸爸就上了前线,更何况还不知能不能平安回来,因此都特别怜爱向薇,连带着本该最受宠爱的弟弟们倒被大人们忽略到一边去。

陈亮和陈奎两个小家伙现在已经一岁零八个月,小小年纪性子就已经出来了,老大陈亮比起老二陈奎性子稍微安静一些,不过两个孩子都爱玩儿,最喜欢跟家里人玩儿“躲猫猫”,等到全家人找哥俩急得团团转时,哥俩才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往往衣服裤子都脏得不得了,让人是又气又好笑。

“阿亮,阿奎,快点回来。”

哥俩扭头见姐姐出来,两小子扯着小嘴笑,哧溜的就往前跑,嘴里还咯咯笑。向薇在后头是满头黑线,这两只,年纪小小的,狡猾得很。

向薇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两颗糖来,“阿亮,阿奎,快点回来,薇薇姐姐给糖糖吃。”

陈亮和陈奎两兄弟一听有吃的,咚咚咚就跑回来了,向薇掏出自己的手巾给弟弟们擦了脸,一人给了一颗糖,“阿亮,阿奎,要吃中饭了,你们还跑什么。”

陈亮和陈奎两兄弟拉着姐姐的手,三个小不点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陈长征和苏婷两口子去年承包了一块地,搞了养殖场,发展到现在势头还是蛮不错的,向薇不得不心说小舅舅和小舅母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啊。

见陈亮陈奎两兄弟吃饭又要人喂,陈德刚一拍桌子,对老伴儿周有淑道:“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要人喂,薇薇像他们这么大时早就自己吃了。你别给我宠坏了,省得儿子儿媳埋怨你。”

周有淑不再意,“他们两个小小的,长征和苏婷在场子里,一周才回来一次,我当奶奶的多照顾着不行啊。”

陈德刚瞪着哥俩,虎着一张脸,“周有淑同志,现在马上给我停下来,让他们自己吃。”

陈梅见爸爸发火,赶紧打圆场,“爸,孩子们都还小,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们。”

周有淑搂着两个孙子,“就是。老头子,这两个可是咱们家的香火,你这当爷爷的就不知道多疼爱些。”

陈德刚瞪着一双牛眼儿,“周有淑同志,我若不是疼爱孩子,我会严格管这哥俩?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俗话说‘儿要贱养,女儿要娇养’。孩子现在还小,脾性还没定型,你现在就娇惯着,以后这两个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我看你是哭都来不及!”

周有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可这两个可是陈家的根啊,心里头就是舍不得哥俩受委屈。

陈德刚冷哼一声,“陈梅,去拿两个勺子来。等他们先用几天勺子,再换成筷子。”

陈德刚平日里是个笑呵呵的小老头,可一发起火来,家里人还是怕的,哥俩被爷爷吼得都快哭了,委屈的看着奶奶。

向薇眼珠子一转,蹦蹦跳跳的跟着妈妈去了厨房,自己也拿了个勺子出来。陈亮和陈奎两个坐在小凳子上,前头有一根长凳,上面摆了两碗饭,周有淑头在一边生闷气。

向薇拿着自己的碗也放在那长登上,端来自己的小板凳,看着两个弟弟,“阿亮,阿奎,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吃完,谁先吃完姐姐给颗糖。”

向薇小手拿着勺子给哥俩做示范,陈亮和陈奎没多久就学会了,开始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时还拿眼看着向薇。向薇故意时而慢,时而又加快速度,哥俩两个只得使命吃,没多久就吃完了,陈奎最先吃完,一搁下碗,“姐,糖糖…”

向薇吃完饭,看着两个弟弟,“呀,阿奎和阿亮比姐姐还厉害,真是厉害的娃儿。阿奎,阿亮,以后自己吃饭好不好,姐姐也是自己吃饭,我们一块吃。”

要说兄弟两个家里最喜欢的就是薇薇姐姐,爷爷老是瞪他们,不喜欢,奶奶虽然喜欢他们,也老是告诫他们不能干这儿干那儿的,还是薇薇姐最好,不会吼人。

两个小家伙儿点头,向薇每人亲了口,“阿亮,阿奎,你们今天已经吃了一颗糖,今天就不吃了好不好?不然牙牙会疼的。”一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哥俩的牙齿,“姐姐把糖交给爷爷,阿亮和阿奎明天找爷爷拿可好?”

哥俩见爷爷一双牛眼,只得点头。周有淑乐呵,一把抱着向薇,“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姥姥的贴心袄哟。”

日子过得飞快,对陈梅来讲,每一天,除了工作,剩下的就是对丈夫浓浓的思念,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生病。漫漫长夜,陈梅根本睡不着,日记已经记了厚厚的两大本。

87和88年很快过去,陈梅没有收到丈夫任何消息,女儿向薇已经在上幼儿园。陈梅每个月都会与李欢通信,了解下情况,可惜李欢也不知道。陈梅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证明丈夫还是好好的。

89年的脚步已经来临,三月的一天,陈梅收到了李欢的一封电报,让她速来,陈梅心头慌乱,让爸妈照顾孩子,拿着包立马就走了。

向薇放学回家没见着妈妈,才知道妈妈早就匆忙的走了。陈德刚心头也急,这个时候拍来电报,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不然女儿也不会走得这么急,陈德刚骑着自行车去场子里把儿子儿媳也叫了回来。

陈德刚在路上已经跟儿子儿媳简要的说了下情况,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清楚,陈德刚只好让家人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家的气氛很闷,连两个调皮捣蛋的哥俩都不敢淘气,哥俩昨儿调皮被他们爸爸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就老实了不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长征吸了口烟,看着他爸,“爸,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到北京走一趟。”

陈德刚想了想,道:“你去一趟也好。对了,带上钱,你姐走得急,想来身上也没带几个钱儿。”

陈长征点点头,第二天就走了。

再说陈梅这边,陈梅到了北京急忙去了李欢家里了解情况,这才知道她男人负了伤,在军区医院治疗,可把陈梅给急得够呛。

刘明俊也回来了,脸色很难看,一手拿着军帽,“嫂子,我们一块去看看吧。”

刘明俊比向开华先一批撤回来,回部队组织汇报工作,从刘明俊回来就一直忙,连妻子李欢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没多久就听见老友负伤的消息,刘明俊气得直骂娘,这才赶紧回了一趟家,让妻子给嫂子发电报去。

刘明俊脸色特别难看,医院医生不给病人家属进去,刘明俊一把揪着医生的白大褂,一双眼睛瞪得像牛眼儿那么大,“你知不知里头那人是谁?这位是我嫂子,就是里面那位的妻子,从86年去前线,夫妻两个就没见过面,你他娘的还拦着?赶紧给我开门,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刘明俊一双眼睛泛着红,又是上过前线回来的,那气场当下把那医生给吓得腿直抖。

“咳咳…”

刘明俊扭头一看,脸色一变,赶紧行了个军礼,“首长好。”

走在最前头的是军区司令叶正海,师长黄成,还有政委吕明,刘明俊心里暗道倒霉。

陈梅作为军嫂,嫁给向开华这么多年,别看对部队编制不甚了解,但部队最是讲究等级的地方陈梅是知道的,刚才小刘被瞧见威胁医院医生,也不知会不会对他以后仕途有影响,若是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可大可小的。

陈梅笑道:“几位首长好。我是陈梅,是向开华的妻子,今天这事儿原是我拜托刘明俊让他带我来的,医院医生不准我们进去,刘明俊也是着急了,这才失了方寸说了几句胡话,还望首长们见谅,原谅刘明俊这次。”

叶正海看了陈梅一眼,笑道:“你就是小向的爱人?一看就是个位贤妻良母,走吧,一道进去看看。”

医院医生当然知道这位的级别,赶紧开门让人进去,刘明俊心里松了口气儿,暗道嫂子真会说话,适才可是嫂子救了他一命。刘明俊擦擦头上的汗,也跟着进去。

几位首长问了问医生病人的情况,又说了几句话,意思很明显,让医院务必要将人给治好,另外人家家属来,不准拦着不让进。

几位首长又安慰了陈梅几句,刘明俊刚才的举动被首长们说笑了几句也就此揭过,等首长们都走了,刘明俊擦擦汗,“嫂子,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陈梅道:“也是我拖累了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梅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床上的丈夫,还好,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等休养几个月,还是能继续训练。

刘明俊见嫂子专注的看着老友,便悄悄出了病房。此次老友负伤也是为了救手里的兵,刘明俊查了才知道这救下的兵家里竟是ZF的,家里还出了好几位人物儿,也难怪部队首长这么重视。老友今后的仕途算是坦荡了,若是他估计没出错,老友这次应该能升到团长,这几年开华在前线这么不要命的干,什么危险活儿不是他打头阵啊,这个位置他够资格!

第 14 章

陈梅在医院照顾丈夫一个星期后,开华就出院了。弟弟长征被陈梅打发回去给家里报平安。

向开华住在临时腾出来的接待室里,刘明俊带着妻子李欢来庆贺老友出院。

刘明俊和向开华出去了,陈梅和李欢两个在屋里聊天儿。

“怎没把薇薇带来?”

“这次走得急,没带她,有她姥爷姥姥在,我也放心。”、

“呵呵,也是。这么些年没见面,薇薇也长大了吧,我家那混小子今儿若不是要上学,还要跟着来。”李欢提起儿子刘凯就忍不住想笑

陈梅笑说道:“刘凯也是上小学的年纪了吧。”

“嗯,上小学了,调皮得很。好在他爸爸回来了,也能管管他,我是管不住他。”

“男孩子嘛,哪有不调皮的,你也不用担心。”

“呵呵…倒也是这个理儿。”

刘明俊夫妻没在这儿吃午饭就走了。等到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梅才开始收拾屋子,向开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报。

“开华,你说要让我和薇薇过来随军,那什么时候过来,我也好做打算。”

向开华抬头看着妻子,“快了吧,等我这边安排好了,给你发电报去,你那边的工作这学期干完就不干了,我会在这边给你安排好接洽的学校。”

陈梅和向开华夫妻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早就盼着能随军的这天,心里自是高兴,陈梅铺好床单,笑说道:“也好,薇薇现在长大了,别看年纪小小的,确像个小大人一样,可讨人喜欢了。等她过来,你给好好看看。”

向开华心里也高兴,现在妻子孩子都能在身边照顾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梅在北京呆了半个月才回家,先前走时没来得及给学校说,好在后头爸爸去给学校请了假,陈梅一回到家就开始着手准备随军的事儿了。

向薇听妈妈说要跟着去北京,心里头也欢喜,只是舍不得姥爷姥姥,苦恼得紧。

五月是向薇五岁生日,陈梅没带女儿去北京,不过向开华这次人虽是没回来,却给女儿寄了套衣服回家。

陈梅脸上天天挂着笑意,工作上也挺卖力,学校领导同事听说陈梅要随军去北京了,都向她表示祝贺。

七月中旬,陈梅收到开华的电报,说是一切安排妥当,让娘俩进京。陈德刚见女儿外孙女要走了,虽然高兴女儿一家子终于能结束这两地分居的情景,心头还是有些舍不得,尤其是薇薇,从那么小小的养这么大,虽不是亲生的,在陈德刚心里这个孩子比另外几个孙儿都要看得重要。

临前,向薇抱着姥爷的脖子,小脑袋一个劲儿的蹭,“姥爷,薇薇会经常回来看姥爷的,姥爷要好好保重身体。薇薇会想姥爷的,薇薇最喜欢姥爷了。”

陈德刚拍拍外孙女儿的背脊,“薇薇,去了北京可要经常回来看姥爷姥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