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她又不能让云珠不孝敬皇帝皇后,即管自己才是生下弘历的人,是她的正经婆婆,可名份摆在那里,自己是怎么也逾越不了的。

有心跟她多要一些,她又当着皇帝和弘历的面说什么:“媳妇种的玉兰盆栽品种并不相同,效用也不同,但总的来说分养身养颜两种,选了一种就不能服用另外一种,想另用,得隔三个月,不然对身体无益反而有害,也不可多用,不然身体吃不消,跟虚不受补一样。”并让请皇帝让人找来了一只小白鼠,当场喂了半颗红壳半颗紫壳的玉兰果,结果只一刻钟时间,那只小白鼠就抽蓄死了。

单吃是没事的,她将剩下的半颗红壳玉兰果吃了,自己和皇后才消了那骇怕的心理。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有问题的话云珠之前敢给皇帝和弘历用养身的玉兰果,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的精气神是一日比一日好。再之前,病重的李荣保是怎么好的,也是养身玉兰果的功劳吧。

对女人来讲,美颜和青春永驻的吸引力远远大过于身体的健康,何况她的身子向来保养得不错。熹妃自然选了养颜的。只她没想到皇后乌喇那拉氏也选了养颜,只为了云珠一句:“养颜的玉兰果还是有一点点养身效果的,只是不明显。媳妇自小用的就是养颜的玉兰果。”

云珠水嫩无瑕的肌肤早就羡煞了后宫一大群女人。

哼,选了养颜的也好,省得活太久碍眼。熹妃恨恨地想着,云珠可是说过了,这些玉兰果并不能延长寿命,只是能养颜养身而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又摸了下脸,决定以后按云珠说的,每月只用一颗玉兰果,保持这效果就行了,谁让东西不多呢。

“尚嬷嬷真是没用,总是说看不出那玉兰盆栽有什么不同!”盆栽就养在乾西二所正院,尚嬷嬷更亲眼看着她摘下玉兰果装到檀木盒带到乾清宫的,并无什么异象…令人猜不透这玉兰果的玄机到底是在何处。

“主子何必在这里费心猜呢,在这后宫,除了皇后还有谁位份皇宠比得上您的,四阿哥可是您生的!您开口跟四福晋要一盆玉兰花装饰承乾宫,谁又能说什么?!”

熹妃闻言也不由心动,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放在自己手中比较保险,况且,也不跟皇上和弘历的养身玉兰果相冲突不是?!

跟媳妇讨要东西,且是能结出如此珍贵玉兰果的盆栽…这行为也太跌份了,落到皇上眼里只怕不讨好。秦嬷嬷微皱了下眉,开口道:“听说四福晋以前在富察府里居住的辛夷坞也是种满了玉兰树,有她在的玉兰树每年总是早早就开花,今年却又跟普通的玉兰树一样是三、四月份开花了。”

熹妃一顿,知道秦嬷嬷是在提醒自己,云珠敢将那些玉兰盆栽摆在乾西二所不怕人看不怕人偷,肯定是另有玄机,自己讨过来盆栽若是不能结出那样有奇效的玉兰果只怕反会招来她人暗里耻笑,得不偿失。

自己什么都不做,云珠也不会少了自己的孝敬。不由拿不定主意。

高嬷嬷也不再开口。她也看秦嬷嬷不顺眼,只是她也明白自己在出谋划策方面不行,管事更不在行,自己更擅长处理阴暗面的事情,而且,秦嬷嬷这人不以偏见待人待事,有她在主子身边比其她人更对自己有利。

“我想想吧。”熹妃很多想法从不在秦嬷嬷和高嬷嬷面前掩饰,正因为有她们两人,她才能从一个出身低微的八旗秀女爬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女性)的风光地位。“对了,景仁宫的情形如何?”

“皇后身边有陈嬷嬷海嬷嬷在,景仁宫就跟铁桶一般,我们的钉子插不进去,就算进了,也是不重要的位置,没过多久还会被剔出来。”秦嬷嬷说道,眼中有着赞服。“不过,可以看得出皇后跟主子一样,这几个月下来,颜色好了很多,身体仿佛也没那么弱了。”

身体没那么弱?!“再这么下宫务大权只怕会被她夺回去啊!”熹妃眼睛微眯地说着,“你们有什么办法?!”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秦嬷嬷想了想,道:“以奴才看,皇后的身体虽然有点起色,但要说到大好是没有的,四福晋说的养颜的玉兰果不能养身的说法可能是对的。再者,主子忘了皇后是为什么被夺了宫中大权的?是因为她向八阿哥下手!这事,皇上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你说得对。”她用不着急。不过,也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她重得皇上敬重。

“主子,早膳好了。”春兰在门外禀道。

“端进来吧。”熹妃说道,瞅了两位嬷嬷一眼表示谈话结束。对许多事情,她是不缺耐性的,慢慢来吧。

77、谋夺(下)

用完了早膳,便有宫女在外禀道:“娘娘,四福晋前来请安。”

“请四福晋进来。”因就这么一个儿媳妇,熹妃倒也不大摆排场地在承乾宫明堂接受她的请安,除了大婚第二日的那次。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云珠一身对襟紫水晶嵌布花扣的粉蓝色绣垂丝海棠花样,整套旗装没有镶边,只用紫色丝线在缝边处包绣了波纹花样,使得这件旗袍在粉嫩无害中绽出高贵艳丽的味道来,配着她精致的小两把子头上的水蓝色珐琅簪花头饰,一身如水的气质,让人一见就觉得韶光中最柔和的蓝天春风迎面拂来,柔和而动人。

这样如水的明媚不是自己精心保养、回复了青春的容颜就能拥有的…熹妃心中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妒意,脸上笑的格外亲切,“快起来。”

看着云珠的眼光倒有看着尊有求必应的金佛般,有丝热切,有丝供着的小心感。“坐。”见云珠在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接过夏荷端上的茶盏,才又问:“听说昨儿弘历有来信,他可有说什么?”

消息传得挺快的嘛!云珠面无异色地浅笑:“就是问皇阿玛、皇额娘还有额娘的安,还有问一下永璜的情况,说些西北迥异于京城的环境了。”绵绵的情话不能提,一些关于军情的敏感性话题也不能说,云珠说着万金油式的答案。“还说想给额娘找可心的礼物,跟媳妇讨论哪些个好呢。”

最后一句显然让熹妃心情乐了不少,睨了她一眼,试探道:“哦?他没让你给保守秘密?”

“有什么好保秘的,爷向来孝顺,常跟我讲小时候与额娘的事呢,额娘慈母心,与爷是母子情深心有灵犀,哪能料不到?!”云珠眼波一闪,含笑的玉靥显出几分俏皮来,“这普天之下又有哪处比得上京城繁华物产丰富的,媳妇也是见识浅的闺阁女子,哪里能出什么好主意,只好回一句‘礼轻情意重’了。”

“心有灵犀能用在这头上吗,净胡扯!”嘴上这么说,熹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忍不住笑了半天,着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道:“他有这个心我就高兴了,何用他劳心劳力找什么礼物,你去回他,多用心在差事上别误了正事。”

若不说你几句爱听的话,说不定就训我耽误了弘历的“正事”了罢。云珠对熹妃的小心眼也是心中有数的,应了几句后,才道:“前几日额娘许了媳妇明日到岫云寺给爷上香,额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准备的东西还有随侍的人员安排好了?”

“媳妇准备带两个大宫女还有叶嬷嬷、冯益去,随行的侍卫就由常总管安排。”

“一个嬷嬷少了些,嗯,再带上尚嬷嬷吧,她以前跟我去过岫云寺,熟悉。”熹妃始终觉得叶嬷嬷是皇后派到乾西二所辖制儿子的钉子,不想她与云珠太过亲密,便又添上了自己派过去的尚嬷嬷。想了想,又道:“明日还有富察夫人她们去,你让常总管多派几个侍卫,安全些。”

“是。”原本带叶嬷嬷不过考虑着她与皇帝、皇后都有联系,安安他们的心,倒没想到熹妃连这个都要防着。这出行上个香能个值什么,也用得着计较。

“时辰也差不多了,去给皇后请安吧。”熹妃看了看落地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皇后这么座大山压在她头上,始终令她不畅快,什么时候皇后去了,她才能母凭子贵成为后宫第一人。

理解她的心结,云珠从不在她面前多谈皇后,难得几次跟她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也不愿成为她们两人较劲的物品。

皇后乌喇那拉氏做为正经婆婆,又曾抚育过弘历一段时间,既想通过云珠打压熹妃的气焰,又看不过皇帝对云珠的青眼有加,什么大典、需皇后一人主持出面的事儿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仿佛想着自己快快死掉好代替自己似的…

能理解,不过不代表云珠愿意退让。笑话,是雍正让她学的皇家典仪,又不是她自己上赶着吃苦受累的,本就不乐意将大好时光浪费在繁琐的宫务及当一件超级华丽的木偶摆设的云珠受了训抄了经书,第二天,雍正就知道了始末。

看着粘杆处奉上来的新资料,雍正无声地叹了口气。

弘晖死时,他势力剧增,粘杆处也渐渐趋于成熟,这才关注起后宅,却没想到以往一心办以为安稳平静的府邸内竟掩下了这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阴私争斗,致使自己子嗣一个个地流失,连唯一的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也生生陷了进去!

深深检省过后,他重新硬起心肠,纳侧福晋、努力又使府中格格有了身孕,一方面分出势力暗中保护子嗣,一方面反利用起后宅关系影响前朝。直到登基,开始给弘历物色了这么一个各方面合乎他心意的儿媳妇,他知道她聪慧,温婉却不失手段,只是到底适不适合这个后宫,能不能担起母仪天下的重责,能不能在这些女人的争斗倾轧中保住自己的儿女…他还要慢慢地看,看她怎么做。

挺聪明的,知道身边有自己派过去的人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委屈透给了自己知道。雍正勾了勾唇,也罢,身为儿媳妇,让她站出来跟自己婆婆做对也有些难为她了!本想着煅炼她的雍正叹了口气,接下她踢回来的球——总不能让她嘀咕自己连妻妾都调教不好罢?!

——这个儿媳妇从来不惧自己皇帝的身份,腹诽起自己从不客气,常让雍正接到粘杆处报告后哭笑不得,她虽然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意思里也不无对他的崇敬关心,这让他很是心暖,尽管有些气她的没大没小,可也不至于让他以长辈的身份或皇帝的权威去对付她一个小辈!

相反的是,他对皇后是越来越不满了,曾经相濡以沫的感情,对嫡妻的敬重,在慢慢地消蚀,而熹妃…哎,希望她能控制住自己吧!几十年的谨慎,可别一朝毁在“贪婪”上。

每次找云珠麻烦后,雍正也总会跟着借一两件小事让苏培盛前来训斥,罚月例、罚抄经书…皇后和熹妃小试了几次后悟了,看着温驯可爱的小白兔其实是只善于潜藏利爪的雪狐,半点亏都不吃的。

可恨的是她的身后站着大清现任及未来的最高统治者。

皇后乌喇那拉氏毕竟还顾忌着自己膝下无子,家族还有自己的地位还要靠着皇帝念及往日情份,不敢做得太过。熹妃就复杂了。

凭着自己的位份还有弘历那么个出色的儿子,儿媳受皇帝看重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借着她自己顺利执掌了宫务,又增了脸面。然而,有一个太过厉害,不好压制,不太听话的儿媳妇,她更多的是感到威胁,这个富察.云珠不仅得了皇帝的青眼,还渐渐占去了儿子心中的重要地位,将来,还要诞下嫡孙——继承她儿子将来一切的人。想想,太让人不安了,这不是孝顺伺候自己的儿媳妇,这是来抢夺自己一切荣光的敌人啊!

内心极敏感的熹妃就这么内心复杂地面对着云珠,难以讨厌她——目前她可是能帮自己对抗皇后的大帮手,富察家又在朝堂上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是弘历的助力,但又忍不住警惕提防,面对苦心经营来的一切,还有未来可能有的荣耀,她是不可能在到手之后舍弃掉的,默默无闻于后宫一角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看了这么久,还是看不透云珠。她不争不妒,宽和大方,连子嗣似乎都不怎么上心…

自问耐性极好的熹妃在没摸清敌人致命之处时是不可能真正出手的,何况,她跟皇帝皇后一样知道,云珠是天生的凤命,是陵光神君的化身,动了她,会不会招来不好的后果?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悦?

她还只是一个妃,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家族,她还有等着继承大统的儿子,不能行差踏错。现在好了,能让自己回复青春的“神奇玉兰果”又攥在云珠手中,自己跟皇后有求于人,更加不好太过份,连以往暗着在孝道上压压她的手段都不好再施了,看看天底下,有当婆婆当到这么憋气的吗?!

“皇后娘娘金安。”熹妃领头带着齐妃裕嫔等嫔妃给皇后行礼请安。

“妹妹们请起。”皇后含笑地享着底下嫔妃的恭敬,眸光在扫过熹妃时顿了顿,从宫务被皇帝下令交给熹妃打理后,两人可说是面和心不和,只维持着面上情罢了。为了利益,她们一个深深提防,一个恨不得对方早早死掉…简直是对她们在潜邸时合作的一种讽刺,可世事就是如此。

待诸位嫔妃行礼请安后,云珠才上前请安行礼:“媳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快起。”皇后朝一旁的芍药道,“给四福晋看坐。”

芍药伶俐地端来一个绣墩摆到皇后下首处,云珠笑了笑,谢过后安静地坐着,无视其她嫔妃再度射过来的嫉妒目光。位置是摆得挺靠前的,只是绣墩又不是台面上的人坐的,皇后这是故意抬她来刺激别人的神经呢。

有的坐总比没有好。自得了玉兰果,皇后明面上对她也不再那么冷淡了,渐渐地又恢复了端庄可亲、温柔和气的态度。当然了,这些后宫嫔妃那反复不定跟现代气象台一样的态度云珠是不管的,你们如何是你们的,我只做我自己。

她的这种我行我素的淡定,直把皇后、熹妃郁闷得差点吐血:本宫就这么不被你放在眼里?!又让暗中旁观的雍正乐得不行。

坐定后,云珠对皇后道:“皇额娘,明日媳妇就要到岫云寺上香了,皇额娘可有什么吩咐的?”她也不是天天到景仁、承乾两宫请安的,从年初皇后凤体不堪劳累需要“静养”之后这规矩就定下了,五日请一次安,而熹妃自是不能越了皇后的礼,也依了这规矩改成了五日请一次安,将日子定在同一天,这样,变成了云珠给她请安后由她带着给皇后请安,宣示媳妇还是与自己亲近,一来,刺刺皇后的眼,二来,防着皇后多了机会拉拢云珠。

这样的好事云珠乐观其成,顺带地也让弘历的格格侍妾少在自己面前碍眼。

皇后和霭道:“多带些嬷嬷侍卫,注意点安全,有什么缺的就跟内务府打声招呼,皇额娘做主…”

这是在暗指自己管着宫务不拿事吗?熹妃差点咬碎银牙,在自己面前端什么慈母姿态啊,她还能缺了自己儿媳妇东西用?!

因着雍正喜佛,宫中诸嫔妃礼佛者多,当下摆着一副羡慕的神态,宁嫔等人跟云珠谈起昔日也到寺院里上香的经过,言谈之中有些讨好。这段时间皇后跟熹妃的变化怎么可能不被发觉,明探暗探,总算得到一点信息,四福晋手中有可恢复青春的奇药,皇后和熹妃就是得了她的孝敬才会变得年轻起来。

虽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这种奇药,但若能得到一点,使自己更加青春貌美,那承宠怀上龙胎的可能岂不大上很多?

海贵人入宫时日尚短,不知其中深浅,想着腹中可能有的骨肉及近日皇帝的恩宠,娇笑道:“四福晋有心礼佛是好的,祈祈福,保佑皇家血脉平安无恙,可别再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一句话,皇后跟熹妃脸色微变。

今年三月二十皇后的千秋宴上,答应苏氏回了钟粹宫当晚就落了两个月的胎…因为苏答应之前并无怀孕的消息传出,因此也只能归结于她的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胎儿不稳并落掉。海贵人话里,明着既是指远在西北战场的弘历弘昼,明里却是指苏答应的落胎,一句话几层意思,立时让在场的皇后、熹妃和裕嫔不太自在。

“诚心向佛,佛祖自是保佑的。”云珠淡淡地回着。这是雍正后宫的事,她做为一个儿媳妇,并不想过多地涉入其中。再者,既置身于这皇宫,做了皇帝的嫔妃,这些…她们不该早就料到了吗?成败面前,有何好说的。

精神力不可察地扫过海贵人身上,云珠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怀孕了?难怪拼着得罪人拿话堵住皇后跟熹妃呢,倒是个有心的。

“你明日还要出宫,且回去准备吧。”皇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与你母妃她们还有要事商议。”

云珠起身给皇后福了个礼,道:“谢皇额娘,那媳妇就先告退了。”又给熹妃裕嫔等人行福礼,裕嫔懋嫔侧身避了开来,唯熹妃稳稳坐着,颌首道:“去吧。”

出了殿门,云珠扶着素问的手,听到里面皇后的声音问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弘昼大婚了,弘昼还在西北…熹妃,皇上可有什么说法?”

熹妃道:“臣妾正想请主子娘娘示下呢,如今大婚内务府和礼部都筹办得差不多了,这大婚总不能缺了新郎官吧?”弘昼回来或不回来,对弘历来讲都是一件好事,她才不要做得罪裕嫔的事呢,落到皇上眼里也不得好。毕竟不是六宫之主,自己犯不着背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皇后暗自咬牙,这熹妃还没被权利迷了心眼嘛。“裕嫔呢?”

裕嫔耿氏迟疑了一下,恭顺道:“这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她更倾向于让儿子留在西北建立更大的功勋早日封王,大婚,也不是不能推迟举行,让钦天监再选个日期就是,白白将儿子从西北召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建功的机会。只是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想想,将儿子的前程放到皇帝手里最为妥当。

“如此,一会儿裕嫔便跟我到乾清宫跟皇上讨个主意吧…”

云珠渐渐往前走,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吐了口气,唇角含笑,再过不久,吴扎库氏就该进宫跟自己做伴了,这皇宫只自己一个皇子福晋还是太扎眼了。

78、岫云寺遇故(上)

岫云寺,原名潭柘寺,康熙三十一年时皇帝亲拨库银一万两整修潭柘寺,在震寰大师的主持下,历时近两年整修了殿堂共计三百余间,使这座古刹重换新颜,到三十六年,康熙皇帝重游潭柘寺,亲赐寺名为“敕建岫云禅寺”,并亲笔题了寺额,从此,潭柘诗成了京城最大的一座皇家寺院。

从震寰大师开始,每届的岫云寺主持都是皇帝钦命,皇室对这座皇家寺院的赏赐从御书经卷、寿山石观音、十八罗汉、“金镶玉”“玉镶金”竹到安装在雄宝殿顶上的镀金剑光吻带都是前来上香的皇亲宗妇不得不拜见的。

云珠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透着薄纱看着外面的景色。从京城内城到岫云寺,驾着车马,走御道,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出了城,一路丛林繁茂,远山层林染着青黄红各种绚烂而丰富的颜色,象征着丰硕的收获季节。

做为京城附近最大最有名的皇家寺院,一路,也有几处茶寮,更有老百姓沿途卖着各种时令水果、自家做的小吃及银纸香炷,到是给这一路优美的风景添了几分俗世生气。

岫云寺背倚宝珠峰,坐北朝南,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马蹄形环护,宛如在九条巨龙的拥立之下。云珠远远就感受到一股庞大而沛然的佛气,慈悲的白色、罡正的金色…里面竟还隐隐透着丝龙脉所特有的紫色?

她水眸微眯,难不成这岫云寺还藏了爱新觉罗家的什么秘密?!

十月的北京,已能感受到淡淡的寒意,特别是在郊区,迎面的秋风更是清冷。不过,岫云寺周围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从西北方袭来的寒流,从地理位置上却比别处气候更温暖、湿润,难怪这里的植栽显得格外的蓬勃。

都说秋天是岫云寺最美的季节,潭柘山的红叶名冠京城,山上长满了柿子、红果、山楂、秋梨等果木树以及黄栌、丹枫,虽不知金风过后,这里是否“霜草萦浅碧,霜梨落半红”,可现在它已经是漫山如火似霞,宛如丹桂涂朱,层林尽染了。

真是美极。

“福晋,到了。”素问和灵枢扶着她下了马车,叶嬷嬷已指挥着几个二等宫女带好供果,冯益也让随扈的侍卫将车马安顿好,自己则带着几位身手好的紧跟在云珠和富察府的几位女眷身后。

“几位施主请这边走。”岫云寺早派了知客僧等在山寺门外,见她们下了马车,但合掌念微了声“阿弥陀佛”,深邃黝黑的目光在看到云珠时掠过一丝讶然,遂又复古井般平静。

近距离才能感受到整座寺院依山势巧妙布局,错落有致,殿宇建筑巍峨,要走完一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对古代养尊处优的女性而言。

“额娘,怎么样?”瓜尔佳氏毕竟快五十的人了,云珠担心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不知能不能再走看着就不短的阶道。马佳氏一落车,就体贴地扶着她。

“精神好着呢。”瓜尔佳氏拍了拍马佳氏的手,对问话的云珠笑了笑,放眼四望。

活了两世,她还未曾真正游过岫云寺。云珠一路行来为沿途天然的美景感到心旷神怡,这会儿却也为这座名寺的风华感到惊叹,以前听说北京故宫的设计灵感是来自于潭柘寺,她现在相信了,如果这寺内的建筑规划在康熙修整时没做太大改变的话。

只见寺内建筑以一中轴纵贯当中,左右两侧基本对称,随着山势高低而建的殿筑群显得规矩、严整、主次分明、层次清晰,然,殿、堂、阁、斋、轩、亭、楼、坛等多种多样的建筑形式,红墙碧瓦飞檐翘角,巍峨与清幽,尽在古树名木鲜花翠竹点缀之间,又使得它的环境变得极为优美,情趣各异。

“每一次来岫云寺,我的心就会变得宁静下来。”瓜尔佳氏说道。

马佳氏展眉道:“额娘说的是,我是最不耐烦这些…事的了,可每次来岫云寺觉得就是看这些景致也是美的。”

是啊,也不知是建筑规划的原因还是千年古刹的佛力凝聚,这是她在清朝看到的第二处拥有“力量”的所在。

寺院东路由庭院式建筑组成,有方丈院、延清阁和清代皇帝的行宫院,主要建筑有万寿宫、太后宫等。这些庭院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江南园林的意境。负责招待她们的恒实律师将她们安置到一处宽敞清幽的庭院里整理休息,又让小沙弥端来清茶与果品,方退了出去。

休息了约一刻钟,瓜尔佳氏身体缓过了劲,云珠和马佳氏这才陪着她到大雄宝殿去上香拜佛。沿路的有著名景点便在恒实律师的介绍下一一观看,如“猗轩亭”,它是方形流杯亭,亭内巨大的汉白玉石基上雕琢有弯弯曲曲的蟠龙形水道,当泉水流过时,放入带耳的酒杯,任其随水飘浮旋转,止于某处,取而饮之,并饮酒作诗,这是取自古代有名的“曲水流觞”习俗了——云珠想不到在一座寺院内竟也有如此风雅的景观。想起后来网络上不少小说写佛儒道本一体,难道真是这样?不由神情有些古怪。

大雄宝殿位于中轴天王殿后面,宝殿正脊两端各有一巨型碧绿的琉璃鸱吻,是元代遗物,上系以金光闪闪的鎏金长链——这是先帝康熙初来潭柘寺时,看见鸱吻跃跃欲动,大有破空飞走之势,于是命人打造金链将它锁住,并插一剑,即“镀金剑光吻带”。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佛祖塑像,神态庄严、后有背光,背光上雕饰有大鹏金翅鸟、龙女、狮、象、羊、火焰纹等。佛像左右分立“阿难”、“伽叶”像。

从大雄宝殿出来,她们又在几处主殿上了香,照例供了果品、添了香油钱,便往寺院西路去。

寺院西路大多是寺院的殿堂,主要建有戒坛、观音殿和龙王殿等等,一层层排列,瑰丽堂皇。

“观音殿的签颇灵,几位施主不妨请一支看看。”恒实律师是岫云寺钦命第三任住持林德彰律师的弟子,律学高深,这次大师令他来接待香客,本以为只是王公亲眷,不想竟隐隐在最年轻的女香客身上看到陵光神君之象…大惊之下差点将手中的佛珠捻断,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之后心神才定了下来,知道大师是为了自己铺路,心中十分感激。

从来佛道门派的兴盛都离不开君主的扶持,佛门要普渡众生,就必须立于众生俗世,这也是修行。观这几位香客的衣着打扮,气度谈吐,再看她们眉宇隐含忧色,联想到朝廷对西北的动静,定是家中有男儿上了战场,他心中一动,有了此建议。

抽签?瓜尔佳氏和马佳氏闻言心动,来到岫云寺肯定是要抽签的,若是不好也能快些许下愿,以保平安。

瓜尔佳氏给傅恒求了一支签:出入营谋大吉昌,似玉无瑕石里藏;若得贵人来指引,斯时得宝喜风光。

恒实律师在一旁接过一看,道:“此卦石藏珍宝之象,凡事称心大吉。”说完,马佳氏也得了一支签,云珠接过一看: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过龙门。

这是给二哥傅清求的签了,云珠转手递给恒实律师,道:“大师请看看这支。”

“此卦久雨初明之象,有灾无危,遂意荣归。”

瓜尔佳氏闻言,脸上紧张之色顿去,两个儿子在西北战场,傅恒虽是她嫡出幼子,心里更得她疼爱,可傅清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她也关心他的安危。

“有灾无危…”马佳氏念了两次,心中松了口气,绽颜道:“平安就好。”转头问云珠:“姑奶奶不给四阿哥求一支?”

“春和与他一处,自是一好同好了。”弘历出行前她已经在萨满那里求了个平安符给他了。

“求一支安安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心也好。”瓜尔佳氏将签筒塞给她。

也是,特特求了旨出宫来上香的,总不好两手空空地回去。云珠对于拜佛抱着无可无不可之意,接过签筒闭目跪在蒲团上,她默念着“保佑大清”摇了两下,筒里掉下一支签,她捡起来前后翻看:时行运遂不须愁,一到桃花皆自由;果然渊内龙飞跃,脱俗超化始出头。

“施主问的什么?”恒实律师问道。

怎么不是直接解吗?云珠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也不隐瞒:“问西北亲人、战事。”

恒实律师含笑道:“求得此签者,正处运势交接关头,一旦跃过,就会超丹脱俗,有大作为,正是否极泰来,遇事大吉之象。问签者,心怀家国善道,则贵不可言。”

瓜尔佳氏脸色微变,女儿身为四阿哥嫡福晋,将来自是“贵不可言”,却不当这时说出来。云珠若有所觉地睇了她及马佳氏一眼,莞尔道:“我本是替皇额娘她们问的。”

瓜尔佳氏想起方才自己劝女儿抽签时说的话,心中暗舒了口气。

“我看天色还早,不如再走走,看看寺中美景,也不白来一趟,额娘姑奶奶觉得如果何?”

“几位施主不如先用斋饭?”

“有劳大师了。”云珠看了看瓜尔佳氏,轻轻颔首。

恒实律师吩咐了小沙弥下去准备,出了观音殿还是顺路带着她们去了西侧龙王殿前看那石鱼。石鱼长约十七米,有三百来斤重,看似铜,实为石,击之可发五音,传说是南海龙宫之宝,龙王送给玉帝。后来人间大旱,玉帝送给潭柘寺消灾。一夜大风雨时,石鱼从天而降,掉在院中…据说石鱼身上每个部位代表一处区域,哪里有旱情,敲击该区域代表部位便可降雨。

“真的会下雨吗?”马佳氏身边的一个丫环问道。

小丫环十三、四岁的模样,可能刚从二等丫环新上来不久,马佳氏有点尴尬,身边的嬷嬷就瞪了那小丫环一眼,“真有这么灵验,大清还会有旱灾这回事?!”这涝灾旱灾好点的几年一次,坏的年运是年年发生,大家户里买来的丫环奴仆多是因灾情家里过不下去才走的这条路,老百姓对这些词是耳熟能详。

这下轮到恒实律师面色有些窘了,“这个,现在寺中的石鱼是后来制的,原先的早损于战火中了。”这是人造的,不是原来的龙宫宝,所以不灵验是正常的…汗。

云珠笑了笑,普通百姓最爱这样的故事,不过这石鱼有了佛印,拜的人多了,寄托了千万人的意念,未尝不能将祈雨之意上达天(龙王或玉皇大帝)听。只是,神仙们有没有空来行雨或者能不能来行雨又是一回事了…得了玉兰树留给她远古记忆,云珠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是神仙圣人,也有躲不开的劫,也有争夺之事。

况且,从洪荒破碎时起,仙凡便已殊途。

石鱼身上的鳞片、鳍纹都被摸得棱角模糊了,它受欢迎的程度估计还超过殿里的龙王爷。云珠心中一动,凝神一看,这石鱼洁白润滑的身体竟隐现水润蒙泽之象,难不成康熙爷用金链锁鸱吻当真不是一时眼花,而是这些器物天长日久闻香听经,又集聚了千万人的意念而真有了灵识?

她不由上前,也学着马佳氏的模样,将手摸向鱼头。手一按上石鱼,一股至软至轻似薄纱又仿佛泊泊然水流般清润的东西倏忽被摄进了体内,云珠抬起手,端详着显得更为莹润白嫩小手掌,有些黑线,玉兰树啊玉兰树,你到底又将什么东西吃下肚了?!将目光转回石鱼,那使鱼显得更鲜活灵动的水润之色好似降了水少,除此没什么变化。

一旁观注着的她的恒实律师佛法修为在二代弟子中算得上翘楚,慧眼通透,可毕竟年青,他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却察觉,这位四福晋刚才摸了石鱼一下后身上闪过一层水光,整个人似乎如水般明秀不少。她身上陵光神君的气息似乎浓了一点。

第一次在爱新觉罗皇室中看到这样的人…他有些兴奋,又觉得奇异,想到雍正五年七月那次传得纷纷扬扬的天降神瑞,有凤来仪…莫非正应到了眼前这位皇四子的嫡福晋身上?真是奇妙。

79、岫云寺遇故(下)

回了落脚的庭院,吃了顿美味的斋饭,蔡嬷嬷和青岫等陪着瓜尔佳氏在房里休息,马佳氏则拉着云珠等人则略作了休息后在小沙弥的引导下继续逛了寺中几处有名的景点,如塔林、金代诗碣、毗卢阁等。

站在毗卢阁上远眺,寺院远山尽收眼底。

眼前殿宇嵯峨,整座寺院香烟缭绕,透过青烟,幡幢微荡,远山清凉朦胧,如置仙境。马佳氏叹道:“真美!”她每次来,都喜欢在这里观景。“要是明仁和他阿玛也在这里就好了。”她如此想着,眼前优美的景色立时变得有些索然。

站在她身边的云珠则望着千山拱翠心中一阵可惜,要是能游山就好了!眼看大好山峦近在眼前,那里花繁草盛,松柏枫林如波,不知衍生了多少山珍在里头…自己却不能将它们收集到自己的空间里,哎。

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及心性的沉潜煅练仍不能彻底将上一世的烙印抹去,她那小仓鼠一样的收集吃食的惯性只是换成了更有利于空间发展的植被罢了。看到大好河山就心动…可终究也只是心动。

昏头的行为,她不会去做的,流浪无依的生活她也已经过够。说起来,她有着极为关心爱护她的家人,从小时起,她想到的没想到的,他们通通都给她办到了,即管是现在她贵为皇子福晋,对她忽然兴起收集稀罕果苗种籽的行为爱好不但不会说她“玩物丧志、有失体统”甚至还借着她生辰等机会将自己寻来的给她送进宫…

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的,把握已经有的,努力去经营自己想要的结果,便够了。

“等来年四月玉兰花开,姑奶奶一起来这里赏花吧。”马佳氏说道。

“嗯,到时叫上明亮明仁,一家子热热闹闹地一起来。”云珠莞尔,她这位二嫂有时兴致来时便会乐呵呵地出一些主意,云珠虽知来年这战未必打完到时只怕都没什么心思来赏花还是应了。

从毗卢阁下来,两人顺着大雄宝殿一路出去,待到天王殿时,忽听有人喊道:“云珠姐姐?”

云珠停步侧首望去,一位梳着乌亮大辫子、头上戴着支珊瑚绿松石珠花,身穿粉紫色云锦旗袍外罩红色比肩褂的少女正婷婷站在弥勒像下瞅着自己,笑逐颜开小跑过来道:“果然是姐姐,我还怕自己看错了呢。”

是兆佳.玉桂!云珠开心地拉着她:“好久不见了,好似长高了一些,也变漂亮了。”

“是么?”得到肯定,她高兴地转了转身,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我额娘也这么说呢。”选秀时她才刚刚够上选秀的年龄,脸上的婴儿肥未褪,身量也是小巧玲珑的,在一众高挑的八旗秀女里矮了人一截似的,没少被嘲笑。“不过,还是没有云珠姐姐美——”她羡慕地望着一身水绿色素纹提花旗装的云珠,只觉得她似乎比选秀更漂亮了,尤其是那身清雅娴静的气质,有如枝头裹着绿萼含苞的白玉兰,高贵脱俗。

“玉桂,这是——”一位三十来岁、穿着宝蓝色旗服头戴五蝠衔珠簪,耳缀赤金点翠耳环,肤色白皙,长相与玉桂极相似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丫环。

“额娘,你来,这就是我说过的富察.云珠姐姐。”玉桂拉着妇人的手娇声道,“云珠姐姐,这是我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