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绝望地瞥了眼神飞天外的妮莽衣,皇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乌喇那拉一族的希望真的能寄托在她身上么?!

“这签求得好,正该否极泰来!国家安定祥和了,这人哪里还能不好!佛祖保佑弘历弘昼快些平安回来…”瞥了眼清雅含蓄、姿仪如兰的云珠,想着要是能再生个嫡孙,可就更得皇上看重了。熹妃从昨夜得知了这支签后就欢喜纠结了一晚,要不是有玉兰果在,现在肯定变熊猫了。

懒得去理会这些个女人的勾心斗角,云珠随意找了个“给皇阿玛准备寿礼”的理由带着灵枢和明心回了乾西二所。

皇后和熹妃这才想起,随着万寿节的到来差不多就又要进入腊月、新年了,需要准备、发放的东西还很多,不想将来忙得脚不沾地的话最好现在开始筹措…

这皇上的圣寿过后不就是她的千秋寿辰了吗,西北未平看来又不能大办了,也不知到时弘历赶不赶得回来给自己庆贺…熹妃又添了桩心事。

皇上万寿节不管办不办,做儿子和儿媳的总是不能少了寿礼的。

乾西二所不养闲人,云珠很爽快地给富察氏、高氏、珂里叶特氏几人分别发了不少绫绸、锦缎、棉布、洋绒…让她们也做些鞋袜衣袍出来。

另外,弘历弘昼也没忘了他们的皇父,万寿节之前就陆续运回了不少他们在西北寻到的一些稀罕物件回来——大多是玉石。

云珠挑了其中一块玉石,自己设计了图案,找了出色的玉雕大师赶日赶夜地将它们雕了出来。

一块是紫罗兰玉,雕刻大师根据玉石的特点,稍微调整了云珠送过去的设计图,在玉石上雕琢了八仙、寿星、寿桃、观音、金蟾、仙鹤、楼阁等造型,小小的几丝绿玉也被雕成了寿桃枝叶,极是漂亮。更妙的是玉石中空,顶部有盖子,拿起盖子可在玉石里放置烛灯,使其更为水润通透,亦可放置其它物品在其内,集观赏与实用于一体。

另一块玉石,是从库房里搜出来的,是块材质并不上乘的黑、冰白两色的南阳玉石,云珠看中它颜色独特,利用南阳独山玉黑色做厚重的荷叶,上面承载两朵硕大的白色荷花,花心晶莹剔透,水头十足,正是:荷花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再找了个红檀木雕成的底座,整个摆件看起来赏心悦目,百看不厌。

这两件玉雕摆件寓意都很好,只花了原石的钱、雕工钱,又有着她与弘历的一番工夫在里头,送给雍正和熹妃做寿礼正好。其他的再添上一对双龙戏珠青花瓷瓶,一幅唐寅的《看泉听风图》,弘历亲自撰写的莲华经、金刚经,一件云珠用缂丝绣的八骏图黄花梨雕花底座围屏及云珠等女眷做的各种鞋袜、袍褂等林林总总也列了满满一张单子。

雍正收到寿礼后很高兴,这些东西不见得价值连城,但件件都是儿子和儿媳花了心思做的,很孝顺啊。

熹妃虽然喜欢那件荷花青荷盖绿水的摆件,觉得它清雅美观,就是价值未免有些低了,心中就有了弘历不在云珠随便弄了个东西敷衍应付自己的感受。不过在皇帝专门到她的承乾宫看了这个摆件又满口赞了一番后,她又高兴了,皇帝都喜欢了,是尽了心的。

云珠可不管她怎么想,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畅快地休息了两天又兴致十足地准备起给娘家的年礼来。一点也不管在宫中混得越发风生水起的乌喇那拉.妮莽衣,听说她也给雍正敬献了寿礼,得了他几句夸赞,素问和郭嬷嬷等人很是担心。

82、乱云飞渡仍从容(上)

被皇后接进宫小住,又长得明艳可人,还得了皇上的称赞,年龄又正好赶得上下届选秀…很难让人不多想。

很快,乌喇那拉.妮莽衣跟高氏几人先后遇上了,她来乾西二所拜访云珠时碰到了富察.芙灵阿,在御花园游览时碰到了高露微,只有珂里叶特.果新躲在她的小厢院里轻易不出房门半步。

“她倒是个乖觉的。”云珠说道。

素问端了碗木瓜燕窝糖水过来,接口道:“她吃了一次亏自是要更小心谨慎了,再者,贝勒爷不是不在么。”

所以说她乖觉啊。只要下边的人事情理得好,她是个不爱揽权管事的,上面大老板的寿礼需要她自己动手的早就备好了,其余的也只需吩咐几句便有人办好…她很无聊啊,目前这些人又只是相互试探,这戏她也看得很不得劲。

将糖水喝完,云珠对灵枢道:“陪我到御花园走走吧。”

到了腊月,京城已飘了三场雪,大地银妆素裹地,云珠是看不到山舞银蛇的壮丽景象了,可花园里玉树琼枝的天然好颜色却是想看随时都可以的。

“前儿才下了一阵鹅毛大雪,主子好歹也披件斗篷再出门儿。”司绮拿了件浅紫缂丝面紫貂斗篷过来,云珠无奈地站着任她披上,身上穿的冬袍呢,又有灵气护着,这些毛皮衣袍斗篷穿在她身上装饰的作用多于防寒功能。“换个暖手儿来就好。”推了明心捧过来的白玉暖炉儿,“不会冷到的。”

“您这话说给八阿哥听再说吧。”素问插嘴道,让明心将暖炉儿放回去,亲自拿了上个月才做好的一个紫貂暖手儿给她套上。

云珠闭嘴了。

冬日的御花园也有胜景,尤其是亭台楼阁飞檐假山也覆了一层白雪,晴辉映照,天地仿佛也换了颜色,让人如若置身水晶宫。为了这样的美景,受点冷也是值得的,可惜这宫中有这点闲情的人不多。

皇帝是个工作狂,登基后逛御花园的次数还不如到圆明园的次数多,因此皇后和管着宫务的熹妃倒不拘着嫔妃们逛园子,只是没了与皇帝的“偶遇”,谁爱没事大老远跑到御花园晒太阳吹风的,没的把自己娇嫩的肌肤晒坏了,因此很是便宜了住御花园边上的乾西二所一干人。

不过云珠的行动更自由,她是正经的皇子福晋,而富察.芙灵阿、高露微、珂里叶特氏等人只是“格格”,没有她的允许是不能出乾西二所的。当然了,她们不搞幺蛾子,在不冲撞“贵人”的情况下她也偶尔让她们出去放放风,表现表现她的宽厚贤惠。

“西北那边有什么消息?”天这么冷,这战不但准噶尔耗不起(物资缺乏),大清的士兵也不好扛啊。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云珠将精神力拟波浪状放出,并不担心说话会被偷听。

“宁远大将军(岳钟琪)领的西路大军还好,靖边大将军(瓜尔佳.傅尔丹)所领的北路大军听说已经折了几员大将…”灵枢这消息是从马齐处得来的。

原来傅尔丹急于建功,轻信谍言,被噶尔丹策零派出的羸兵在博克托岭诱败,引入谷中中伏,定寿、素图、马尔齐等将领兵溃自杀身殒。幸好,往西北前傅清得了富察家的信,说动弘昼弘晈等人随掌振武将军印的顺承郡王锡保押粮草督后,听信,与法敏、巴泰等领军前去支援,遇到了突围而出的海兰、岱豪,合兵反攻回去,一场血战下来,若说清军折损一千那准噶尔就伤了八百,总算不太难看。

与此成对比的是,岳钟琪所率西路大军几战皆捷,却不是大战,噶尔丹策零狡猾如狐,见几番设陷都被破,现在据险而守,也不出来与岳钟琪大军正面迎战。

“…”云珠叹息,她也只能影响到这里了。准噶尔地瘠人少,大清劳师远征,再加上恶劣的气候,双方都不想打旷日持久战,接下来就看哪方战术高明了。

“福晋,那里有个亭子!”

好笑地瞟了司绮一眼,“好了,到那儿坐坐。”

“福晋,富察格格来禀,小阿哥昨夜受了风寒…”明心匆匆寻了过来。“福晋,求您救救——”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哭喊着就要扑过来。

灵枢手眼明快地上前捉住她的手,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跪下!哼,福晋是小阿哥的嫡额娘,自会请太医诊治,你这么嚎着是什么意思?!”

云珠瞧也不瞧这小宫女,不慌不忙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王进保,你去太医院请太医。”

“嗻。”王朝保匆匆去了。远远还听着云珠对明心道:“那些嬷嬷是怎么侍候的?你去跟郭嬷嬷说一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让素问挑些药材送过去。记着,那些药材也让太医给瞧瞧,别冲了药性。”

“是。”明心脆声应着。

“主子,您不去看看?”灵枢问道。虽然给请了太医又送了补药,可也难保那起子小人在背后说些“不够重视”之类的话,毕竟是贝勒爷的长子,若是等贝勒回来听到难保不生出什么想法。

云珠睨了她一眼,轻哼道:“你还不明白,看你主子我不顺眼的无论我做得再好再周到,她还是能找到说头的。我不可能永远做事滴水不露,也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凡事只要尽心尽责即可。”唔,这对话完全可以让雍正和弘历的人听,给自己加加分。

“那,要是有什么事…”灵枢与她配合无间。

“如果不好,太医会来回话的。”她淡淡地说着。几丝晶雪飘下,她微仰着头,清澈的目光仿佛想看穿什么…晚来天欲雪啊。

“回吧。”

永璜的病很快就好了。不久,又在他常用的小棉被夹裹里发现了天花痂子,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才刚病好的小孩子哪里有足够的体力熬过天花?!

孩子的清洗及太医的诊治开药等事就让芙灵阿自己去理,云珠则将照顾永璜奴才都敲打了一遍,查出了几个嫌疑人员,她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的背后是哪个主子直接就送到了慎刑司。

没过两天,灵枢就告诉她那几个奴才没捱过刑,死了。是不是真死,云珠没进一步去查。这个新年因为西北战事未平,两位成年皇子又不在宫中,大年夜都没能吃上团圆宴,宫里的气氛有些低迷,翻出什么事来只会给皇帝添堵,更会让管宫务的熹妃没脸。交了慎刑司,怎么处置就是上面的事。

她的做法显然很得雍正的心意。晚宴吃得差不多,他将走神的云珠叫到前面:“弘历家的,你上来。”

云珠有些讶然地起身,走到御前行礼:“皇阿玛。”

“想什么这么入神?”雍正半挑着眉问,不要以为他刚才没看见端柔扯了她一下。

头痛着一会儿要给弘历写信啊,云珠腹诽,自己每过五天写一封信来也就算了,还要求她也必须回信,写少了还会被批评。信要写得有内容,用语唯美,不失平实、风趣…有时连着几天风平浪静,写信就成了一件搜索枯肠的事。她脸红地低下头,“媳妇正想着待会儿给四阿哥写信,有赖皇阿玛的英明领导,阵前的将士殒身不恤,才使得大清国泰民安,家里和睦安宁呢。”

大大方方地承认省得过后再出来什么风言风语。

“嗯,说得好。这一年来你做的得很好,弘历有你这个嫡福晋是他的福气。苏培盛,去将郝玉麟进上的那只指猴带来!”

闽折总督有两人,郝玉麟专辖福建,李卫辖浙江。那只可爱逗趣的小猴子是在武夷山密林深处得的,郝玉麟见它生得奇异便作为贡品进给了皇帝。

“嗻。”苏培盛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他端着着檀木盘子进来,盘子上搁着一杆檀木制的笔管,一只两寸来高的小猴子抱趴在笔管上,它的眼睛黑黝黝滴溜溜的,看着就机灵逗人。

这是一只指猴,在现代或许还稀罕些,在古代真心要找也不是那么难,很多文人墨客就养有这种猴子,他们赋予了它另外“笔猴、墨猴”的雅称。这只指猴会被进贡上来估计是它那身极为罕有的雪白毛发,真是连一丝异色都没有,跟雪玉一般。

众人眼巴巴地瞧着。

“这只指猴就赏给你了,怎么养回头朕让苏培盛给你说。”

这样的宠物云珠也喜欢,她接过指猴,喜形于色地给雍行礼谢恩:“多谢皇阿玛,我很喜欢。”

这应该是皇帝对自己工作表现的奖赏了。

指猴似乎也极喜欢云珠,她一靠近,它立即舍了特意给它做的檀木笔管紧紧抱住云珠的手指不放,“叽叽叽”地叫着,小尾巴甩来甩去地,不知在说什么。

雍正见了点点头,“看来这只指猴也很喜欢你呢。”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看看那只小猴子?”海贵人满脸地渴望。最近她十分得宠,若非远有齐妃、敦肃皇贵妃,近有苏答应等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她只怕要得意忘形了。对云珠她恭敬又存着丝巴结的心态,尽管明白她只是皇帝的儿媳此时也不禁心生忌妒,不过她也不敢明言要那只猴子,只是提出“看看”的要求。

这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雍正神色不动地瞥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云珠已将小猴子从手指上捏了下来放到檀木盘子里,让旁边伺候的一个宫女端去给海贵人看。

海贵人抚着肚子,倾身看向抓耳挠腮地绕着笔管跳来蹦去一副焦急模样的指猴,觉得它玉雪可爱,精灵无比,不由伸出食指逗它,想着它也抱住自己的手指看看…

“叽!”指猴快速地挥臂一抓,一条细细的血痕立即出现在海贵人手上,她惊得“啊”了一声。猴小力轻,这一抓虽然不疼,海贵人的肚子却给吓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脸色不由变白,手一甩,连猴带着宫女手中的檀木盘子给拍翻在地。

在皇后和熹妃等人幸灾乐祸的眼光中,雍正沉下脸,对海贵人身边的嬷嬷宫女道:“带她回去。”

这可太丢人了,大年三十的团圆宴哪有吃一半嫔妃先退席的?海贵人惶然中哼道:“皇上,臣妾肚子、肚子不舒服…”

“去叫个太医给她看看。”雍正对旁边随侍的一个太监说道。眼睛微眯地看着那只还不到他拳头大的小猴子骨碌碌翻滚到了云珠脚下,又蹦又跳又“叽叽”直叫地想引起她的注意。

云珠抱起它,抱歉道:“皇阿玛,都是小猴不好惊到了海贵人——”

“跟只畜生计较什么。”雍正并没迁怒。实际上就算是恼怒,对象也只是那个没事找事的尹氏(海贵人)。

回座后福惠凑了过来,“四嫂,它好可爱,有空我可以去看看它吗?”他也好喜欢这只指猴,皇父赏给了四嫂,他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羡慕和兴奋。

“可以呀,到时你可以带些坚果或水果来喂它。”

“嗯。”

“我们也要去看…”和惠端柔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羡慕的眼光移到云珠肩上——小猴子已经跑在那里坐着了。

“好呀,欢迎。”云珠眉眼弯弯地应着。她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这种猴子生性机灵,逗人喜爱。经过驯化,能听主人使唤,比如主人读书时它就规规矩矩地坐在笔筒上“洗耳恭听”;主人要写文章,它就跳下笔筒子勤快地磨研墨水;主人外出,它就老老实实寸步不离地看守书房,不让生人进入…是所有笔猴中倍为珍奇的。

将它放入空间养一段时间,应该能使它更有灵性吧,有这么个小东西解闷,日子应该会更有趣…重要的是,今晚的信有内容可写了。

她发自内心高兴地笑时,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很纯稚很可爱。雍正唇角微弯,突然想摸摸她的头,云珠对他的孝顺和亲近,比起他所有的儿子女儿更像是他的子女。

83、乱云飞渡仍从容(下)

雍正七年的新春一切的繁文缛节从简。

皇后乌喇那拉氏强撑着不太强健的身体主持出席必要的大型宴筵,云珠这个沉默的旁观者在众宗亲大臣眼中是个难以忽略的存在,大清开国至今还没有这种例子,圣祖康熙爷当初对废太子妃青眼有加令她协理宫务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跟在皇后身边主持大典的…即管宗亲命妇们大礼参拜,神色毕恭毕敬,皇后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皇后幽眸微眯,她仅剩的这点体面荣耀皇上也不让她安心享有…若非为了家族,若不是皇上时刻盯着自己不好妄动,非得除了富察.云珠不可!

懊悔当年让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将弘历养在身边…事已成定局,皇上不可能让苦心培养的继承人出事,可是福晋就不同了,换一个好拿捏的、家世差些的…将来妮莽衣也会更顺一些…

内宅之争,自己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用不着自己出手。

十五元宵过后,西北岳钟琪和傅尔丹都传来了捷报,虽然离拿下准噶尔还远着,不过雍正还是很高兴。

高露微身边的翠袅不知怎么在御花园冲撞了刚刚解禁出来在那儿散步的海贵人被当场杖死。云珠让郭嬷嬷责斥了高氏一顿,罚她抄《女诫》十遍,禁足半个月。

高露微又惊又痛,立时病倒。

“做错了事当然要受些惩罚!”敢在雍正皇帝的眼皮底下将手伸到皇家子嗣上头,胆肥啊。好在永璜没事,她也有个得用的阿玛,不然哪能这么简单饶过她。云珠笑着让人去请太医给她“看诊”,让她好生养病,处罚嘛就等病好了再施行。

“主子怎么不趁这个机会解决掉她?”明心看高露微很不顺眼,觉得乾西二所的几个格格妾侍里就数她不安份。

“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做为嫡福晋,只要立身持正就好。”现在弘历不在,她是可以怎么折腾她们怎么来,反正没人给她们撑腰,可要等他回来发现少了一个女人,或有人在他面前诉苦,自己就是有再好的理由,能保证他心里就没想法?!积毁销骨啊,要防“枕头风”和“眼药”首先就得把住自己,让别人即使干了也只显得自己“不安份”。

现在的皇宫可是有雍正镇着,他的底下的粘杆处简直可与后代的地下党相媲美。而且,目前的弘历表现不错,在对待后宅上虽没有政事上那么睿智能干,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二月二十二,云珠生日时收到了弘历新年以来的第一封信,附带他和傅恒从京城到西北一路收集到的一些当地独有的种籽和树苗(估计是回程时令人寻带),如青檀、华山松、杜梨、毛樱桃、猕猴桃、虎榛子、山杏、巴旦杏、枇杷、稠李、文冠果、藏红花、金银花、黄刺玫、花椒、忍冬、枸杞…

空间从去年到现在也不过又增了一亩的地,云珠选择性地种了已经有些枯萎的树苗(一部份种在乾西二所),种籽则留放在空间里,等有余地时再种。

她大婚后在乾西二所种下的各种果树都长得很好,今年应该都能挂果了。对这份生日礼物十分满意的云珠给弘历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跟他描述了一番她种的各种花果的生长状况,随信附上她给他准备的各种药品和衣物,也有傅恒的。傅清的她让人送到了富察府,随那边的信走。

——随着深入西北,战事紧张,通信的时间是越隔越久了,变成了半个月一次了,不过信的厚度也增加了。

三月二十,皇后的千秋节又被省了。

国家正打战,做为帝后当做表率,怎么能大办筵宴呢?再说,新年的各种筵宴及命妇接见,皇后又劳累过度凤体不豫了。

为了补偿,皇帝赏了皇后不少寿礼。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皇后在景仁宫又气又恨,内造的玉如意、绸缎、各式各样的簪子、项链、帽花、步摇、佩玉、手镯…还有插屏,她连赏人都得斟酌着用。

彼时云珠正在书房里拿着空间新收的花生喂雪团——指猴的名字。

看着它双手捧着对它来讲西瓜一般大的花生“喀喀喀”吃得欢,她就忍不住笑,当着它的面将那碟空间出产的小花生放到梅花高几架上,道:“吃再快也只能吃两颗。”

雪团点了点头,仍然使劲地嗑着花生,小尾巴将另一颗花生圈盘着仿佛怕人趁它吃的时候拿走…

小指摸了摸它绒绒的小脑袋,云珠有些愧疚,真不该在开始的时候拿它的食物逗弄它,搞得它现在成了“惊弓之鸟”,便温声道:“慢慢吃吧,不会拿走你的食物的。”

它现在只认她给的食物了。

空间里的生长的东西还是比外头的好吧,云珠笑眯眯地想着,不过除了自己下厨,她是很少将它们拿出来用的,免得做得多了被人发觉。

“主子,该用晚膳了。”素问进来说道。

“嗯,将饭菜端进来吧,我在这里吃。”

“是。”素问出去了,侍墨开始将书房里的桌子收拾好。

新年黑龙江进了不少鲟鳇鱼,云珠早吩咐了图嬷嬷晚膳做鲟鳇鱼炖土豆。除了这个菜,厨房里还做了碟燕窝炒鸡丝、一盘素炒青菜、一小锅蕃茄鸡骨汤。此外还有两个小菜,一个是用湖广进的银鱼干放了点辣酱油,一个是芥菜缨。饭后点心是丝糕和莲花酥。

“鲟鳇鱼炖土豆是难得的美味,剩下的你们分了吃吧。”每次用完膳还有很多,一些材料精贵难得的,云珠有时会赏给身边侍候的人吃,有时会赏给乾西二所的管事嬷嬷们。

赏吃食是这个时代主子对底下奴才的一种看重、奖赏,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有侮辱性的行为。对云珠来讲,不浪费粮食是一种高尚的行为,无论以何种形式来珍惜它都是对的。既然她不能一顿只吃一两个菜,那么剩下的赏给底下的人用也是一种节约的方式。

“谢主子赏。”侍墨和素问几人很高兴,主子吃的东西无论是用材或是烹饪的精心程度都不是她们这些女官分得的饭菜可比的。

“你们吃吧,让叔貂陪我出去走走就好。”她淡淡地吩咐着。

春寒料峭,司绮进屋取了件白狐荷叶摆披肩配她的珠红锦地绣折枝红梅的宽袖滚红边旗袍,又在她只戴了支珠钗的小两把子头上又别了几个拇指大的粉红色小毛球,才满意地放人。

叔貂回报着外面的各种消息,完了有些迟疑道:“主子让寻找的苏召南之女有点眉目了。”

“哦?”云珠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人她找好久了,“是军中的人?”如果苏召南是军队里的不可能富察家的人查不到。

“苏召南只是个普通的汉军旗人,他有个庶出弟弟叫苏维兴,是岳钟琪大将军帐下的一个护军校,在半个月前与准噶尔的一场战役里为了保护贝勒爷被箭射死了,临死前托贝勒爷照看一下他的家人。这个消息是九少爷传回来的,老爷已经查出,苏召南文弱,膝下只有一女苏宝柔,康熙五十二年生,长相圆润,性格淑惠;苏维兴育有一子,今年五岁叫苏贺。”

春和可能觉出些什么来才写信回来让家人查苏维兴的底吧。以弘历的身份,怎么还会有冷箭能射到他身上去,八成是有人混在军中故意刺杀。

弘历从小到大经历的刺杀与凶险也不是一桩两桩了,云珠并不意外,她觉得傅恒也不会意外,意外的是苏维兴这个人在这种关头救人身死,又有了那么一个托付。

难怪历史上纯惠皇贵妃的资料有时是苏氏有时是苏佳氏,在亲人资料里则只写了苏召南之女…一个不起眼的无官无职的普通汉军旗旗人,在满蒙汉八旗里跟大海里的水珠似的,就是想写也写不出什么来。要知道,以她康熙五十二年生的年纪若参加选秀,早就被指进来了,苏家嫡支若只得她一女,是可以免选的。

这么一来,她进潜邸成为弘历的格格就说得通了。

抬恩成为皇子格格,既解决了她的婚事,又可以照护家族,而弘历也算是回报了苏维兴的救命之恩——尽管他也许不需要他救。

这么一个人,也许她会得宠,不过从身份地位上她与她所出的儿子永远也成不了自己的威胁。“知道了,苏氏的事暂时不必去理。景仁宫最近有什么动作?”新年以来,皇后似乎安静了些。

“新年放了一批宫女出去,高格格那里刚好补了一个叫腊月的小宫女,与她交好的另一个叫腊梅小宫女被选进了景仁宫。”

皇后这是想借高氏的手干什么?联想起最近变化越来越大的高露微,云珠微蹙着眉:“这次乾西二所进了多少人?”

“四个。除了高氏的那个,珂里叶特氏处也补了一个叫腊吉的,看着是承乾宫的人,另外正院也分了两个,一个叫腊雨一个叫腊云。腊雨的阿玛在内务府上驷院里领着一个小管事的职,幼时与高斌有点交情,现在看着疏了其实暗里还有往来。腊云暂时还查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腊雨暂时放着不动,那个腊云再查查。”得用的手下心腹都是一步一步观察、培养来的。

“是。”

84、弘昼大婚(上)

雍正七年三月二十五,皇五子弘昼大婚。

皇后身体不好,整个大婚的事宜都是熹妃和裕嫔操办的。大婚的仪式隆重却不奢华,因为西北形势大好,所以这婚事也显得格外喜庆。吴扎库家也很满意,五阿哥一回来皇帝就进封他为贝勒,婚后赐住乾东三所。

乾东三所位于裕嫔耿氏住的景阳宫后面,这个赏一下来,裕嫔欣喜了,以后亲近儿子媳妇方便啊。

熹妃则郁闷了,她是怎么搬都离乾西二所远啊,还不如以前住的永寿宫呢,至少离皇帝的乾清宫近。

云珠做为嫂子在弘昼的大婚上不可或缺地出了一把力,比如五福晋吴扎库氏的族人送妆奁进宫时内务府设宴款待,皇后身体需要静养,整个筵宴却是云珠出来接待的,熹妃和裕嫔虽然是皇帝的嫔妃,一个掌着宫务一个是皇五子的生母,却有些不合规矩礼仪。

裕嫔也就算了,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不过是个嫔,怎么也是轮不到她的,只有熹妃钮祜禄氏,看着云珠一身皇子福晋尊贵典雅的妆扮,言行举止雍容自若,温雅大方,忽然间心中生出明悟来,是不是皇后乌喇那拉氏倒了,皇帝也不可能册封她为皇贵妃或者皇后统摄后宫?就像现在,在一切皇家典仪上…他会直接让云珠出面主持。

非常有这个可能,不然,皇帝不会在皇后还在就让云珠在各种典礼上跟着学习…

这样的话,自己何必辛辛苦苦算计皇后?弘历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自己母仪天下不是名正言顺的吗,不是为了这个,她大可安心理着宫务,享受这有实无名的权利不就好了?!

皇上封自己为熹妃,让自己管着宫务,这些,难道不是他看重自己的吗?虽然弘历也是绝大部份的原因,可是没了皇后,没了年氏、李氏…还有自己啊,皇上,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他吗?

或许,她心中冰凉,心脏紧缩地想着,或许在一开始,皇帝就在防着自己。所以,他将弘历给皇后抚养并不止是为了提高弘历的身份地位,而是在防着他跟自己亲近;所以,他让弘历大婚后住乾西二所,远离景仁宫的同时也远离承乾宫;所以,他处处优容厚待云珠,抬高她,不仅是在警告皇后同时也是在压制自己…

是这样吗?不,他不会对她这么残酷的,她是弘历的生母啊,她给他侍过疾,她谨言慎行,她本份顺从,从没犯过他的忌讳不是吗?!

一定是富察.云珠,只要没有她,一切都将不同。指甲刺得掌心发痛,她眼睫微垂,嘴唇紧抿,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测的,如果是…哼,云珠可是他的儿媳妇,难不成他还想当唐明皇不成?!她的弘历有多喜欢这个福晋,只要有了这么点说不出口的疑忌,他就会有多恨他们两个…

云珠感觉熹妃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晦暗不明地怪异,一种危险的、仿佛被蛇盯上的那种阴冷的感受爬上她的脊梁,她几乎反射地,精神力凝化成枪往她大脑一刺——

“啊!”熹妃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到了头上般,剧痛由表及里地在脑海深处炸开,眼睛一翻,受不住那痛直挺挺倒下。

虽然知道早晚跟熹妃有权势利益上的冲突,可这女人好歹也聪明点吧,皇后还没倒、弘历还没登上皇帝位呢,就这么急着向她这个儿媳妇开刀像话吗!

这个时代太注重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自己的身份注定了得“孝顺”不能忤逆…想除掉她还得借助别人的手,太费工夫了。云珠有些怀念起末世了,社会秩序崩坏的好处是杀人杀怪物都痛快。

云珠暗哼了一声,远远看着她身边的女官慌忙扶起她,随身太监跑去太医院宣太医,又有人忙着喝人端温水、布巾…没错过裕嫔耿氏那一瞬间的愕然及随后眼中划过的愤恨,满意地勾了下唇,走过去。

“慌什么?额娘身体不舒服还不赶忙扶着回承乾宫歇息?!”点醒那几位女官和嬷嬷后她又朝裕嫔道,“裕嫔娘娘,我看额娘这段时间是忙着了,现在看着五弟成婚又欣喜过度,您看?”

乾东三所张幕结彩,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及新娘亲族都出席了宴会,另有鸿胪寺派官员引礼,钦天监派官员报时,宴会这才从奉茶、奉果、奉酒到了奉馔酌酒的重要时刻,熹妃做为养育过弘昼、出席筵宴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她的这一晕倒,立时在内堂命妇中间引起微乱。

“你说得对,熹姐姐向来是身体极好的,这会儿晕倒看来是真累到了。”裕嫔脸上一片担忧之色,眼中掠过对云珠态度镇定的惊讶,遂又恢复沉稳,帮着安抚筵席上的命妇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