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云珠忽地笑开,“这种栽赃算不得多高深,可它不管成与不成,我这名声总是受损…这样的敌手,就算我再理智淡定也有些惊怕的,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家人,我舍不得。”

他看着她,见她慢慢想开,眉宇一宽,调笑道:“怕人跟你拼命?”

他也是知自个事的,即管此时心中所爱是她,未来的生命里或许仍只她一人占据心头,可帝王多疑,江山为重,说不准哪天他在铁证之前不得不委屈她,不得不怀疑她,不得不防备她…所以,眼前她的柔弱令他怜惜心痛的同时,自然也为她的话而心惊,心中大为戒备。他这一生,只准备爱这一个女人,只准备有这一个妻子,他绝对不容许哪个女人来破坏、觊觎云珠的位置。

“我活得好好的,当然会怕。”她嗔怪地瞟了他一眼,轻呼了口气,似是将心中的郁气吐掉一般,半晌,才推了推将自己抱得紧紧的臂膀,“肚子饿不饿?”

“饿。”他凝注着她,低头噙住了她柔嫩的唇,温柔地了片刻,舌头挑开她的唇探了进去,追逐逗弄着她的小舌,强而有力地吸吮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珠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这才转移了阵地,轻吮着她柔嫩的耳尖,脖颈,往下…一恍神的功夫,她的衣裳钗环落了地,他的衣袍也不知何时解了去,灼热的男性气息还有侵略性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他的吻一起在她身上燃烧了起来。

“别在这里。”她按住他的手。

她的身体极为敏感,又柔韧有弹性,曲线优美,每一处凹凸都那么地恰到好处,在他抚揉挑逗时她逸出的细微喘息,迷蒙的眸光,像月下醇美的酒,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再啜饮、品尝。

地方确实小了点,他一举抱起她,走进里屋,将她放到大床上。

贲张的阳刚随着他揉捻的手指在她的腿间厮磨了许久,待那桃汁慢慢溢出,他才一狠劲顶了进去——

“啊”她惊喘了一声,细眉微蹙,显然很不适应他的进入,他则长呼了口气,为这难以言喻的□吸吮而发出满足的叹息,轻轻地磨揉了几下,引她发出动听的轻吟,觉得她适应了一些,才全身发力地□顶弄起来。

开始的温柔渐渐不知被抛到了何处,他握着她柔软的腰肢,吻着她的唇,她的鼻子,她的下巴,她的时不时挺起的胸脯,发了狠地打桩似地下下尽根,顶得她一起一落,如浪涌跃不停。

激烈的□声隔了个次间都能听到,素问倒还好,采露含霖却听得面红耳赤,见她俩这样,素问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准备热水,自己守在了门外。

这个人,看起来风流多情,对女人也颇有耐心的模样,可云珠自与他大婚,在男女欢爱之间是越来越跟不上他的步伐,温柔缠绵的时候有,但往往演变到中途就会变成狂野而不知餍足的饿狼,索取不休。

一个姿势做得累了,又换了一个姿势位置…云珠只觉得力气都被掏尽了,啜泣着求饶,哪知更引得他野性大发,又使劲折腾了一番。

“别…”她轻哼,小脸上满是困倦。

“洗个澡再睡。”他抱起她,走回次间,那里已经备好了浴桶。将她放进浴桶里,见她还一副睁不开眼抬不起手脚的可怜样儿,他眼底笑意加深,也跨进了桶里,将她抱到腿上,慢慢地帮她清洗。

“云珠。”他哑着声轻喊,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身体比那极品羊脂白玉还细腻温润,还有种花蕾般鲜活的娇嫩,完美的酥胸,平滑的小腹,修长的美腿…还有那幽郁清芬变幻不定的兰花体香,实在是,“美哉。”

修长的指从她的脸上滑到秀美的脖颈,肩,手臂,在水里掬揉了把丰盈…深吸了口气,他以最大的自制力,匆匆替她洗好,拭干,抱回屋里,素问已领人将被褥又换了套新的。

他从不抱着女人睡,连跟别的女人共眠一晚都是极少的,特别是秋夏闷热的时节,只除了她。

没有别的女人的粘腻,变了味的熏香,没有负了重或被藤缠的窒闷,抱着她时他觉得心中安宁又满足,与两人欢爱时灵魂中的那种美满欲仙似有区别又仿佛一样。

没再多想,他将她搂在怀里,闭目沉睡。

半夜的时候,一起被饿醒了。

上夜的人是灵枢,厨房那儿也预备了不少吃食,问了有哪些东西,云珠想了想,只要份荷叶莲籽银耳燕窝羹,弘历也是极重养生的,索性也点了跟云珠一样的。

吃的时候碗勺都只用一套,云珠身上的气劲似乎还没缓过来,便由着他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间中说着他对这次事情的处理与打算,又将雍正的态度略提了提,道:“乾西二所你就趁机整顿整顿,你看不顺眼的用不顺手的怎么打发都好,至于乌喇那拉氏和高氏,”他冷笑,“让她们顶着个侧福晋的名头就行。”

云珠点了点头,心头的那股子气顺了点,想着自己这个四福晋也不能太没气性了,就借这个机会让她们认识一下也好。

157、后续(下)

高露微惴惴不安地回了金风院,马上写了封信让人传出宫送到江南给她的父亲高斌。更传了话给内务府的高家人,接下来的时间万事别出头,小心谨慎。

这一次乌喇那拉氏的算计是彻底失败了,若是成功了还好,四阿哥的怒气会转移一部份她们嫌疑人的注意力,可是失败了,算计嫡福晋的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她不知道接下来四阿哥跟福晋会怎么对付她们。

计划里,宫女董慧儿和纳喇.阿尔哈图是必死的,可现在,慧儿死了,阿尔哈图却只是被雷劈昏过去,醒过来后就算他再想死只怕也不容易了。

若四阿哥一意穷追,她能想像得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大概高家跟乌喇那拉一族在内务府、在宫中的势力又要被清洗掉一些了。

她有些头痛,前段时间高氏族人已经有些怨言传出了,做为皇子侧福晋,没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也罢了,还连连折损家族势力,父亲就算能耐再大又能镇得住多久?

这乌喇那拉氏自己必须远离了。

反正自己要的不是爱,是权势地拉,侧福晋的位置顶天了。

“主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夏嬷嬷搀扶着乌喇那拉.妮莽衣问道。

“嬷嬷,我好后悔没听你的话。”

比起高露微,乌喇那拉.妮莽衣显然更绝望,她这一次,并不止是计划失败这么简单,还有来自乌喇那拉一族对她的支持,还有来自承恩公府的态度…

“主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老天爷不帮忙又有什么法子,您就不要多想了。”

怎么能不想?!她想不通计划进行得好好的怎么就拐到了赌咒发誓上头,偏偏还应验了!?若说富察.云珠是有意而为,那岂不是说明她有招引天雷的能力?这还是人吗?是妖怪吧。若说所谓的赌咒发誓不是富察.云珠有意施为,那更可怕,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是看她不过眼还是富察.云珠真的得天庇佑?这都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什么成事在天?大白天打个霹雳又不是没有过,我看就是那个荷包没做好,当初高侧福晋可是一再地保证过的。”珊言哼道,将厨房发下来的膳食端了过来摆好,没看到夏嬷嬷听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

“我不想吃,撤下去吧。”乌喇那拉.妮莽衣蔫哒哒地。珊言说得对,如果荷包有九成像,这事还有可为之处,可恨,当初高氏揽下这事自己还想着她侍候爷和福晋多年,又精于女红刺绣,想必做出的更有把握,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栽赃不成反做了陷害的证明。是自己识人不明。

“主子!”珊言道,“您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就这样了,明天,明天还不知怎样呢。她一想起下午爷的目光就坐卧不安,是不是自己的算计,他都知道了?

第二天请安,众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神色如常坐在地屏长榻上的云珠,见她肤如莹玉眉眼澹然不见一丝憔悴与气怒,心下皆是一愣。反倒是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和高氏都没来,富察.芙灵阿等人心中更是忐忑,行礼请安后,都坐椅子上一时不敢开口。

“两位侧福晋这是怎么啦?”云珠嘴角含笑地看着跪在底下的夏嬷嬷跟松嬷嬷。

夏嬷嬷和松嬷嬷恭敬地回着话:“回福晋,我们主子昨儿回了屋后就身体有些不适,今早起不来身便遣奴才前来告罪。”

“身体不适?”云珠似笑非笑地,“这有什么罪呢,冯益,你去请个太医来给两位侧福晋看看,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嗻。”冯益一溜烟去了。

“福晋,这个月月底三阿哥的周岁就到了,这抓周礼您看?”苏宝柔踌躇了下还是开口问道,现在福晋跟爷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下个月又是皇上的万寿节,儿子的抓周礼到底是大办还是简办她问问好歹心中有数,也能开始准备。

“既是三阿哥的抓周礼当然不能草率,回头我跟王爷商量一下,有了决定再通知你。”

“是。”不管如何,福晋不拿儿子的抓周礼撒气就行。

过了大半刻钟,陆太医过来了,云珠带着众人跟着去了流湘院和金风院,诊断的结果都是受了惊吓、忧心过重导致郁情于内,需要好好静养。

“既然要静养,那就好好养吧,多抄抄佛经,定定神,去去邪。你们几个也要替两位侧福晋着想,没事就不要上门扰了她们的清静,听到没有?”

“是。”苏宝柔几个心中一凛,两位侧福晋不会从此被禁足了吧?静养?这宫中的嫔妃一静养就会被人遗忘啊,就像禄嫔一样,即使她生了个皇子。

金篱自开春莫明其妙招了蚊虫几个月不敢出门,金家又在内务府频频犯事就有些怵了这位温和可亲的福晋,昨晚又听到了什么侍卫想要攀污福晋却赌咒遭了雷劈的事,觉得实在邪门,生怕自己这个附骥也被注意,一声也不敢吭。

哼,云珠也不急着在这会儿发作。

过了两天,弘历开始整顿内禁卫,云珠也借口御花园发生的那件事,从人心不正思想歪斜到上下的勾连、混乱宫闱、败坏风气…这种情形的出现,小到影响自身修身养心,大到败坏主子名声、形象,大到破坏一个国家的安定,一长篇大论下来,说得人人垂首反省,惭愧至极。云珠向后世毛太祖借了一手,展开了别开生面的整风运动。

从一开始请有德行、重规矩的嬷嬷、管事太监给下边的奴才进行思想讲座,到批判某些人的心术不正,到最后的为了大家安定团结的和谐生活,鼓励大家进行揭发周围的不良行为。

别以为装病或装隐形就能将事情糊弄过去,做为嫡福晋,没问题想要创造问题实在太简单了。所以,对于云珠一开始就想要整掉的人物,很快也一一落马了。

乾西二所正院里的好些钉子、乌喇那拉.妮莽衣身边的珊因、高露微身边的青婀、富察.芙灵阿身边的夏草、苏氏身边的鲁儿、珂里叶特.果新身边的兰喜、金篱身边的满菊…等人有被杖责的、被打发出乾西二所的、被送到慎刑司的,不到几日时间,后院的这些女人身边的助力被打残了大半以上。

事情结束之后,众人的情绪慢慢平定,想起之前的波澜,个个噤若寒蝉,所有的奴才都变得做事勤谨口风严实起来。

整个乾西二所风气为之一肃。

默默地旁观着乾西二所动作的雍正、弘历、弘昼无不被人出人意外的发展变化给弄得目瞪口呆,这,事情还能这么解决的?!

雍正找李荣保谈心的时候忍不住赞他将女儿教养得很好,李荣保颇为自得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小孩子家在人生经验上虽不如老人丰富,更能趋吉避害,但不能否认,他们的一些想法很别开生面,有时更能解决问题。”

你就臭屁吧,现在她可是我儿媳妇。雍正睨了他一眼,“喝茶。”他想的是,这种方法能不能运用到吏治中去…对整治、贪污受贿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而密切关注着事情发展的怡亲王、履亲王、庄亲王等人在接到报告后更是各种反应都有,不过有一点看法却是相同的,“弘历的这个嫡福晋颖慧无人能及。”这是宫闱版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吧?!

弘昼决定让自己的福晋多多向四嫂学习。

弘历有点得意,比起直来直去的铁血手段,喜欢自我标榜的他以前梦想的就是自己王八之气一开,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这十来年他性格中的这种浮夸、粉饰几乎已被雍正让他深入军政、水利、民生等历练给磨没了,但不能否认,他喜欢的人和事还是倾向于温和、春风化雨的多。

云珠的这种处理显然很得他的心意,不使自己沾上污名就将乾西二所的蛀虫、钉子打发了个干净。

重阳那日御花园所发生的事虽没有传扬开来,但在场的都是宗亲,又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嬷嬷,要说一点消息都没透出去那是假的。可是即便知道了此事,也没人有胆子乱说,更觉得四阿哥跟四福晋这次定不会心慈手软下去,要知道这样的栽赃若是落实了,跟动摇国本没什么两样。

哪个不知道,皇四子福晋是未来国母?构陷国母是什么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姻亲跟家族是组成这个社会的重要结构,而且这时代的律法也是动不动就诛连的,因此来自于这两方的善意的劝告通常都很受重视,这不,宫中的处置还没出来,京中宗亲勋贵已迅速地拉开了与乌喇那拉家和高家的距离。

紧接着,就传出纳喇.阿尔哈图在宫中犯事导致一宫女当场死亡…渺视皇威等等一堆罪名下来,纳喇.八十六一家满门抄斩。其严重程度,连做了辅国公弘晁妾侍的女儿纳喇氏也受了牵连赐死。

至于那个服毒自杀的宫女慧儿更是扯出了一大串宫女嬷嬷太监,从宫中奴才到内务府各司管领都被肃清了一番。

弘历的雷厉风行、铁血手段让不少常年只见他儒雅温和的宗室王公震慑了一番。当然了,四福晋的手段更让人大开眼界。

久病在床眼看着也拖不过这两年的承恩公费扬古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步军统领,再加上孝敬皇后执掌后宫十来年,内禁卫里有不少乌喇那拉一族的人,这一次,弘历有了借口,不少与阿尔哈图有“牵连”的侍卫被革了职。

这是乌喇那拉一族继孝敬皇后薨逝之后熹贵妃借掌管宫务之权不断清除宫中孝敬皇后人脉之后的再一次折损势力。

乌喇那拉.五格虽不是多精明的人却也不蠢,掌着乌喇那拉一族的势力,再加上在宗亲的影响力,很快就知道重阳节御花园发生的事,一查,这事然还跟自己的大儿子德保有关系,当下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大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脑袋的,你弟弟跟在四阿哥身边自是有他建功的机会,这个家这个爵位自然是你的,用得着去掺和那些后宫争斗吗,成了没好处,事一出来,折损了多少族中子弟的前程?!以后,你还想让他们承你什么情?你还怎么让族人为你出力?”

万事都是相辅相成的,他们乌喇那拉嫡支风光了提拔族中子弟荫庇族人,而族人出息了自然要为乌喇那拉他们出力办事…这一次,德保算是彻底拖累了乌喇那拉一族大部份有出息的子弟了。乌喇那拉一族大部份的势力本就在军中,族中有头脸的人家入仕的途径也是进宫当侍卫的多,考笔贴试或投军的少,因此,这次受累的还都是权贵人家。能进宫当侍卫本身骑射肯定是不错的,是家族着力培养的人才,现在这些人被革了职,就算转投八旗军营,也难以出头了,怎么不让人怀恨?!

想通了这一点的德保脸色煞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姑姑不是——”

“说你蠢你还不信!”五格头痛无比,“就算妮莽衣这次成功了,她能马上让你封候拜相?她能让乌喇那拉一族的子弟得皇上封赏?她有这个权利吗?!”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风光的只会是那尔布一家!你姑姑挑了她侍候四阿哥,不过是想着有这么一个人在四阿哥身边,必要的时候照拂一下族人,可没指望着从她那里得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就算有好处,她不指着给她自己亲人还能给你?!

她能到四阿哥身边侍候得了侧福晋的位份这已经是承了你姑姑的天大情面,是得了乌喇那拉一族的荫佑,以后就算她再进一步,这个情份她也得记着!犯得着现在上赶着为她做牛做马搭上乌喇那拉一族的未来吗?!”

四福晋是什么人?是大清继“佟半朝”之后有“二马吃尽天下草”的富察一族嫡出贵女,是受当今看重的皇子福晋,不要把人家的低调当成是无能好不好!?看看她不声不响地,就将四阿哥后院那些女人的臂膀给卸了,还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这样的女人是好算计的?!

“阿玛,那现在怎么办?”德保跪在地上,一脸地沮丧,自己成了族里的罪人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吧。”五格咬牙道,“省得再被她当枪使,害了乌喇那拉一族。”当年姐姐也曾跟他说起过四福晋的命格,这些年来自己半信半疑,可是这次,妮莽衣的计谋虽然明眼人猜得出动手的人是谁,可它的狠辣之处便在于即便明知是栽赃,这污了的名声却是永远洗不清的…谁又能料到,会来个指天赌咒,并当场应验?!

谁敢怀疑老天爷?不仅不敢怀疑,还会令知情者从此不敢乱造口业。而四福晋,从此谁敢指着她说句不是?

“就是四福晋,以后也恭敬着,万不可再得罪了她。”

158、霜晨月(上)

五格向皇帝和弘历表示承恩公府对此事的负责态度就是将长子德保送到西藏做驻藏大臣——其实自平定了准噶尔,岳钟琪又领军驻扎在那儿两年,镇抚扫平了不安定份子,现在那里也就条件艰苦了点,危险倒是没有的。

太平年代,这个职位没什么机会建功,而京中八旗勋贵子弟真正愿意吃这个苦的也不多,德保恰恰是其中一个。

比起德禄,德保在才智方面显然太过平庸了些,不过他是嫡长子,让他去磨练一番也好。雍正对五格这个妻舅还是很满意的,看在他的面子上允了此事——也就是不再追究栽赃云珠那事承恩公府在里头的罪责,当然了,乌喇那拉一族的损失承恩公府要怎么去弥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先是接到女儿快马加鞭送到的信件,接着又收到京城那边的各种消息,高斌也不由对五格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壮士断腕的魄力,难怪费扬古挑了这个儿子袭爵。”

更没想到的是比起前三位兄长,才干上并不怎么显眼的李荣保竟能教出那样出色的女儿…

对比之下,自己的大儿子高恒小聪明有大智慧无,偏偏还不是个脚踏实地的主,其他的儿子也是平庸之辈,大女儿高露芳温婉贤淑,嫁给了鄂尔泰的二子做填房,没什么可让他忧虑的,小女儿高露微长得好有心计,却又太过外露,行事有些急功近利,只怕福不能久,自己在还好,万一自己哪天去了,他们要靠谁?

想到自小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侄子高晋又远赴山东泗水县任职,他叹了口气,将写好的信并上呈的奏折封好,走出房交给随侍,“快马送回京城。”

希望自己续修范公堤六万四千馀丈的这点子功绩能让皇上对高家宽囿一些,他对皇上的性子太了解了,典型的眼里揉不进沙子,最恨奴才背主,若是欺上瞒下只为贪图小利也罢了,偏偏高家这次插手的往大里说那是干涉朝政、动摇国体、藐视皇权,差点让爱新觉罗家丢尽脸面——那还不是人家自个儿丢的而是奴才闹的。

面对主子的怒火,做奴才的也只有退让承受。

高斌没料到四阿哥出手会这么狠,将乌喇那拉一族几十年来渗入宫中的近卫军势力捋了大半不说,与理郡王有往来的、与内务府世家关系密切的竟也给清了干净。不止如此,高家、金家、乌喇那拉家旗下在内务府包衣也被“牵连”迁出了上三旗…整个内务府在四阿哥五阿哥的清洗下,不止人员精减,各司职现也重新划定,职权分明,可以说气象一新。

可对于乌喇那拉一族及高家、金家来说,损失实在太大了。

难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多年的大权在握,雄霸江南,高斌再识相心中也不是不怒,也有不甘,可是当今跟四阿哥都不是能让人糊弄的主儿,精明强干,这样的帝王只能顺着来。

之前他还为亲家鄂尔泰被召回京封为保和殿大学士,充经筵讲官和国史、实录、明史三馆总裁,以文官功绩受封三等伯爵,位首辅…名上好听却不如在西南大刀阔斧大权在握来得逍遥,可现在他倒有些羡慕了,至少,鄂尔泰能缓和一下功高震主的忧虑,能与未来的帝王多些交流。

就连李卫那个不正形的,也在攻占澳门四阿哥五阿哥南下统军的这段时间没少往水师营凑近乎,只有自己,刚将盐务理顺又赶着续修范公堤…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叹气了,小女儿进宫十来年,没多少长进啊。

——这里的高斌因前几年皇帝重视水利河务,几位皇子皇弟也相继被派出去督察全国各处水利工程,因此历史上淮、扬水灾这次只是小小地造了个麻烦,并没有太大影响,高斌也少了个治赈之功,之后直隶永定河等的水利、河道工程也没他事了,雍正十年该封的太子太保及吏部尚等职都被蝴蝶没了。

而且,这里的雍正已与历史上的雍正有了不少的变化,军政环境、眼光还有处事方法也改变了许多,手下得用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差事也不像历史上那样尽塞给自己的心腹大臣了。

担心自己离圣心越来越远,高斌谋算自己是不是也回京当个京官算了?家族啊,还得看看有什么好苗子趁早培养,免得跟几个儿子似的不成大器。

正好,万寿节自己得了恩典可以进京贺寿,到时探探皇上的意思。

“冬梅,外面是不是很热闹?”高露微躺在床上细声问着。青婀的折损、高家族人在内务府的失势,连番的打击使她真正地病倒了,如今已卧床近一个月。

“是啊,今天是万寿节呢,奴婢自进宫还未见过这么热闹的。”

那是自然的,这一次收回澳门比之雍正八年的西北大捷又是不同,功绩上可与当年先帝收台湾相媲美,是属于开拓疆土,与平叛是不同的。

“听说好多将领官员都得了封赏呢,王爷也得了亲王双俸…”冬梅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留在高露微的日子长了,性子倒渐渐没了初识时的拘谨懦弱,高露微还是有些安慰的,有进步啊。

可即管如此,她还是想念翠袅青婀,她们两个才是真真地伶俐通透、熟悉宫中生存规则,可惜,全都折了,连命都没能留下。

此起彼落,兴衰交替是世间永恒不变的旋律。她高露微还未真正地品尝到高高在上的风光就已经成为失败者了吗?她早该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带给她想要的一切。

乌喇那拉.妮莽衣,对不起了!

病得奄奄一息的高侧福晋用身边全部的银子买通了乾西二所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赵嬷嬷(大家还记得此人否),通过某太监,在万寿节的过后的第三天递给了四阿哥一张纸笺。

没有绮香,没有着上艳丽的色彩或淡雅的描纹,上头清清素素地写着一首《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忧伤以终老。

诗中有对他深深的恋爱、思恋,与对求爱而不得的忧伤,对“道阻且长”的无奈、黯然。

弘历没有什么感觉,他想起了大婚时云珠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重阳节的第二天晚上在外房自己拿着小刀亲自一针一线地将它挑开,露出了缝在荷包夹层里面的东西。

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情诗,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而是一些凌乱的长短句子,真实、浅白、易懂,意外地让他心有所触。她说,她爱他,绝不像攀援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要与他像并肩的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她要与他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她要与他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她说,她不仅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她将他视为人生并肩的伴侣,不仰视,不俯瞰,她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这样的感情,有家国大爱,有儿女相守相护…更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位置。

她从来都是默默地,像隐藏在晶莹翠绿间的白兰,对珍惜她的人绽放独属于她的幽香美丽,他也毫不怀疑,若他不懂得珍惜她的好,那她的情意便会像那夹在荷包里的笺纸一样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一天,而她,依旧会过着她淡然、悠闲、自得的生活。

《涉江采芙蓉》?这高氏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随手将纸笺扔到地上,他问:“得了多少?”

“两千两。”高玉很是识相地将银票拿了出来。没有主子的允许他怎么敢收钱将东西递上来,那不找死么。

“真是大方。”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月的用度也就一、二两银子(京城),她光给高玉就两千两,那其他人呢?“按规矩办。”

“嗻。”高玉笑眯眯地找吴来去了,上缴了八成,自己还能得四百两呢。

同一天,云珠也收了一笔意外之财。郭嬷嬷道:“这高氏倒比乌喇那拉氏识相多了,能屈能伸。”

“随她折腾吧,反正王爷还会冷她一段时间。”只要高斌不倒,高露微这侧福晋的位置就坐得住。

不过现在的高斌可没历史上那般身兼几职,功绩也没有那么显著了,以雍正现今的身体素质更不至于只活到明年,再加上这两年对高斌的猜忌,江南的一些明暗势力已不再独攥在高斌手里,高露微还能得封贵妃么,她真的挺好奇的。

“主子,您就不担心她那邀宠的手段?”侍墨很是不屑,大家子出身的贵女哪会这样不矜持地给男人写情诗?好吧,就算有,那也是房寝屋里啊,她也不害臊。

“不担心。”不就想让弘历怜惜她吗。鸿雁传、写情诗这样的手段她老早老早以前就布下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忍着不看的。

情诗这种东西,当做情趣来经营,太直接了没意思,所起的作用也小,特别是对弘历这种天生一副风流肠子的男人来说。

大婚到现在,她也收到他写的不少情诗了,特别是出征西北和收回澳门的那两段时间。她的回信向来温馨不粘腻,也没写过情诗回复他,很多东西,太多了、太白了就不显得珍贵了。

高露微果然没等到弘历给她的解禁令。

本该麻木的心闪过一丝丝的刺痛。她苦笑,早就不该奢望的。松嬷嬷给她端来汤药,“主子,青婀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老爷说过会想办法再送人进来服侍主子的。”

“我知道。”她从没怀疑过父亲的能耐。他一回京,高氏族人还有内务府的那些老狐狸不敢不卖他面子。“可是得宠,还得靠我自己。”眼底一片冷凝,既然这个计策行不通,那她只好选择第二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女主当初逢了这首《致橡树》在荷包里,恶搞的因子有那么一些,还真用上了,呵呵。。。。。好吧,安排这情节,俺承认,俺也在恶搞这俗烂了的清穿情节:)

159、霜晨月(下)

进了十一月,日光淡薄,云压天际,北风呼啸,冻刮人脸。他塔喇氏带着几盒大礼特地在万寿节后的第三天再次拜访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富丽庄严,寒冬高木萧萧,栋宇间的装饰却还透着低调的喜庆,不过从重阳节过后,他塔喇氏几番踏进这里却再没得到这府中上下的笑脸相迎。

“他塔喇夫人,我们夫人没空,您还是请回吧。”过了半晌,赖嬷嬷回了大厅,气地对他塔喇氏说道。

他塔喇氏自是听得出她语意里的冷淡,讪讪地站了起来,“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心中就是再急切人家不见你也没办法。本想着这一次万寿节普天同庆,加上前头大清从葡萄牙人手中夺回了澳门,一道论功行赏,乌喇那拉一族虽然在前头成八旗勋贵中的笑柄,皇上却还是念着孝敬皇后的情份,下旨准了乌喇那拉.五格袭一等公爵位,乌喇那拉族中也有几位加入了水师营得了封赏,那尔布想着,承恩公府的气该消了一些才让妻子又上门来道歉的。

“他塔喇夫人不用来了,这段时间我们夫人身体不太好,又忙着给大爷准备前往西藏的行李,实在没空待。”

这话说得极不气了,他塔喇氏本就不是个性子柔韧隐忍的,憋了一肚子气回了佐领府,忍不住恼道:“那事儿能全怪我们吗,要不是德保一心念着那个爵位,想着我们妮莽衣也帮上一把,他会出那个力?!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好了,事情没成,他们倒一股脑儿怨上我们家了?!承恩公府了不起吗?”

那尔布看着眼眶发红的妻子,知道她定在承恩公府受了委屈,叹了口气,“你想想妮莽衣吧。”

是啊,她的女儿!他塔喇氏一股气消了下去,忍不住淌下泪来,她的宝贝女儿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什么静养,摆明了就是软禁,听说还病了,万寿节自己想进宫探视都不允许。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连夏嬷嬷都出了事,妮莽衣身边只剩了个珊言,我真怕她挡不住那起子吃人的狐狸精…老爷,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尔布也有些恼火,“现在就算我想求人帮忙那也得人家愿意见我才行!”这当头,京中勋贵哪个躲他家不跟躲瘟疫似的?“先前就不该同意…”他压低了声音,语中尽是后悔。

要说,女儿的那个计划也是不错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天不遂人愿有什么办法,如今也只能认了。

他塔喇氏也是无言,这事儿只能说太巧、太不走运了!“只是那个高氏着实可恨。”竟敢落井下石,踩着她的女儿复宠。她是没能见到公爵夫人,要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包衣奴才骑到他们乌喇那拉一族头上啊。

“真正厉害的是高斌啊,他一回来,高侧福晋身上的压力就去了不少。”而他们家呢,靠的是承恩公府的支持,结果人家一撒手,自己这边就没人手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