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眉淡扫,打开脂粉盒,挑起自制的润肤霜轻轻在脸上均开,肌肤的颜色本就鲜嫩晶莹,再上脂粉反而有污了颜色的感觉,想想,只在眼尾、颊边淡施了点彩妆,原就细长的眉眼再稍稍加工一下——

“主子真美!”灵枢忍不住赞道,“这凤袍凤冠一上身就显得主子愈发地雍容华贵,淡施脂粉更能衬出主子的灵秀之气!”

“是么。”云珠瞟了她一眼。

本来细长温柔的眉眼,这么稍稍一上妆,竟分外清媚生动,灵枢被她这么眼波一转,心头不由跟着一跳,真是太勾人了!

司绮跪在地上帮云珠穿上三寸高镶着大颗东珠绣牡丹的花盆底,“主子站起来试试。”

素问灵枢忙一左一右扶了云珠起来,云珠试着走了几步,叹道:“这皇后真不好当啊!”一想到节庆日都得穿上这身工作服云珠就忍不住郁卒。

素问和灵枢是从云珠手上习得《无相功》的,对主子的本事心中也估摸了一些,闻言忍着笑意,道:“时间差不多了,御辇就在外面,您该去太和殿受封了。”

“走吧。”

一出屋子,三胞胎还有永珎眼睛不由得一亮,“额娘好漂亮!”

“这么早过来,”云珠柔声问:“可用过早膳了?”

“用了。”几人乖乖地答了,“额娘,我们扶您上凤舆。”

“好。”说是扶,其实是云珠牵着他们的手。

摆在乾西二所外的凤舆此时摆开的是皇后的全副仪驾,五色龙凤旗,雉尾扇八等簇拥着凤辇,在銮仪卫和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向太和殿平缓沉稳地移动,透过珠帘,云珠能看到沿途挂着彩绸彩灯,摆着玉石盆景,身着崭新衣物的宫女太监跪伏在地,庄重中透着活泼与喜庆。

保和殿大学士鄂尔泰为正使,户部尚海望为副使,自内阁捧出金册、金宝,宣读:“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尔嫡妃富察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膺嫡妃之正选。誉蔼河洲。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承欢致孝。问安交儆于鸡鸣。逮下流恩。毓庆茂昭于麟趾。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奉上皇旨意、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勖夏凊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将金册、金宝陈设于亭内。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煦阳清晖洒下大地,照射在檐顶的金龙和玺彩画的仙人走兽上,生出莹莹彩光,整个气势恢宏的宫殿如浴仙光一般。

可纳万人的广场上依序跪伏这宗亲勋贵、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以及侍候的工人,他们有的亲身经历过雍正七年的那场骇人的地动,有的雍正十三年在福海观看龙舟赛时亲历过刺杀事件…有的听自己的母亲、妻女提起,都对这位即将成为皇后的四福晋赞誉有加。

他们当中不少人在筵宴中见过四福晋,但这不一样,这是封后大典,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风采有生之年再难得见…怀着这样的心思,很多人悄悄抬起头,看着缓缓走过,不上三层汉白玉阶的云珠——

晨光中,炫阳飞舞,带着飞闪的莹彩,洒落在他锦绣繁复的明黄凤袍上,朝冠上金澄澄的分外亮眼,在那一片珠光宝气、龙凤锦绣中,最令人惊讶的便是那通身的雍容华贵也掩盖不住的钟灵毓秀,简直就是世外仙姝落凡尘,说不尽的灵秀清媚雅致高华,再看跟在她身后的二男二女,同样清俊可爱彷如金童玉女。

这真的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吗?

早听说她擅养生,对美食果品花茶等极有研究,却不想生养了四个孩子,人生过了一半(古代人短命,五十知天命,云珠今年虚岁二十八)的她看上去却如瑶台之月,初春花蕾,秀雅如十七八岁的少女,风姿高逸处却又带着亘古的淡漠于清远,让人觉得迷惑。

太和殿内奏着乐曲,这里面待着的无不是宗室亲王与帝王心腹大臣,他们对于云珠独得两代帝王的看重更加深知其中干系,除了四福晋出身名门望族性情宽和温雅,处事明正圆融,还与她的命格贵重,福缘深厚有关。

这是一位千百年难遇的上天眷顾之人!灾难在她面前似乎总会绕道,为难她的往往到最后总会砸了自己的脚!雍正十二年重阳节御花园某侍卫攀诬她被晴天雷劈之事很多宗亲都还记忆犹新。

由于逆光的关系,她身上的凤袍锦绣在日光此处细微的彩光,凤冠以及身上佩戴的珠宝更发出华丽的光芒,这使得她彷如从虚无处迤逦而至的神仙妃子,华丽出尘,飘逸雍容,似水的容颜纯净清媚,即便一身尊贵奢华也难掩其仙姿玉质…坐在宝座上屏息以待的弘历只觉得心头如遭巨撞,待她慢慢靠近,确定其真实,这才发现因屏息太久以至胸口微微地发疼。

两人从相遇、大婚以来的种种画面如影掠过,他唇角微微弯起,心头说不出的得意与满足,这个女人是他的!不只是身心与名分,乃至千百年后的青史,她的名字永远与他放在一起!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欣悦,她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脸上沉静与淡然之色微褪,春水般细长的眼如蝴蝶般飞到了他身上、脸上、眼里…

她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名为莫逆于心的愉悦,仿佛一霎那间的眼神交汇,久远流长,贯彻灵魂。

她在香案前停住,缓缓跪于蒲团之上,身后的三胞胎和永弥已经自觉走到永璜永璋他们那里。礼部尚书将诏书展开:“朕惟位昭天地。乾行与坤顺同功。治洽家邦。壸政与朝章并肃。诗纪睢麟之盛。礼隆褕翟之荣。所以秩彝伦而承禋祀也。灿乎钜典。炳有成规。朕缵绍丕图。统绥群服。御极之初。恭奉上皇圣旨、皇太后懿旨。以嫡妃富察氏、秀毓华门。礼娴内则。柔慎秉于粹性。温恭著乎令仪。殚诚敬以事庭闱。孝同孺慕。抒恪勤而持禁掖。德懋纯修。和平敷芣苢之仁。浣濯比葛覃之俭。淑仪咸备。景福维新。允宜册立为皇后…咸使闻知。”

“谢皇上恩典。”云珠行礼谢恩。太和殿内外众人高呼万岁,并在礼官的唱导下叩拜:“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弘历亲下丹陛,扶着她一起上了宝座,并肩坐下。一股玄妙的感觉直达百汇,神魂与顶上凤气相接,“啪”地一声微响,云珠顶上的真凤已然生成,凤羽如火,而随着真凤在她头顶翱翔,她与弘历身后的九龙漆金宝座光华一绽,两旁的贴金云龙巨柱也倏然一亮,上面盘着的金龙仿佛就要脱柱而飞,而太和殿外,跪拜的众人有的也发现了殿上檐角顶端的仙人神兽皆发出了莹宝金光。

这些人或许看不见彼此头顶上的气运,看不到帝后顶上龙凤合鸣的祥瑞景象,但他们也发现了这一奇异之处,心中愕然惊异之余,不免又想起了关于云珠的一些谣传,想着莫非真的是仙人转世真凤来投,不然大清出了多少任皇后怎地都没这般奇景出现?!

众人复行礼参拜,“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乐声中,礼官以汉文满文唱和着恭祝篇章,云珠端仪正坐,含笑瞰着地下勋贵百官叩拜,心想,这高高在上的滋味果然令人飘飘然,若非她的心性已极坚韧定静,恐也会生出骄矜自得之感。

叩拜之后,銮仪卫手捧着金册金宝,出了太和殿向乾西二所走去,哪里自有内侍女官跪接,片刻之后,銮仪卫返回,礼部尚书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高喊:“礼成!”

205、六宫(上)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瓜尔佳氏领着几个儿媳朝云珠恭敬行礼。

云珠赶忙上前扶住,眼眶发红:“额娘,你再这样女儿可宁愿不见您也不要受这罪。”

瓜尔佳氏也是眼睛湿润,只脸上却洋溢着一片喜庆,“如今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这尊卑礼仪更不可轻忽。”

舒穆禄氏和马佳氏几个抿嘴浅笑,她们深解瓜尔佳氏的为人,自然知道她不是在教女儿一朝得势作威作福,这话可以说是讲给在场的人听的,提醒云珠拿捏好对皇帝的态度,警告媳妇以后谨慎处事。

“嫂嫂们坐吧。”云珠微微一笑,亲自扶着瓜尔佳氏往临窗南炕上一坐,“您和嫂嫂可是我的亲人,在外为着皇家体统便也罢了,私底下若还处处讲规矩,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这话也能乱说的!”瓜尔佳氏作恼地轻拍了下她的手,“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没个讲究…”再一想女儿刚才的话又有些绷不住笑了,这样鲜活有主意的女儿才好,整日端着架子规矩的皇后可得不了帝王的欢心。

看着瓜尔佳氏口上虽如此说教,末了却又叹了口气,想是自己也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云珠“噗哧”一笑,“好了额娘,你呀别担心我跟皇上会因为彼此身份地位的改变就远了去,也许会有一些改变吧,我心中有数呢,主要是家里,以后就是正经外戚了,盯的人多了,挑剔妒忌的想必也不少,只怕日子不会像以前那么轻松了。”言语中有着淡淡的忧虑,还与瓜尔佳氏牵握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微动了下,放开。

瓜尔佳氏心头一动,女儿秀逸的笑靥,点漆似的瞳眸,没有一丝异样,可到底是母女连心,她乍作无意地抬起抚了抚鬓边的事事如意簪,又含笑接过素问亲自端来的茶碗,举止优雅自然。

马佳氏眉眼机灵,立时笑着应道:“瞧主子娘娘说的,凡事有利有弊,咱们既得了这份荣耀自得付出一些相应的东西,只要家族昌盛,子孙出息,什么苦吃不得,这满八旗著姓大族哪支不是祖宗抛头卢洒热血打下来的,只要不忘本、肯自强又忠君爱国,便没什么可虑的。”

“弟妹说的正是,咱们富察一族向来是君王的枪盾,以后自然也如此。”舒穆禄氏为人虽然温和些,却是个明白人,且嫁进富察家多年多少受了家风影响,说话行事干脆爽利。“皇上圣明烛照,也不会轻易被蒙蔽。”

“嫂嫂说的是。”云珠笑了笑,都是聪明人啊。

“咱们守好自己的本份也就是了,家里有你阿玛哥哥们操心,你只要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瓜尔佳氏和李荣保向来宠爱这唯一嫡出的女儿,这话说的由衷,又取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怎么也愁起这虚设事体?以后可要注意了,后宫事务繁重,若再思虑过多,对身体可不好。”

“权利名声向来迷人心,这些日子连底下的奴才都有些不安份,我不过白说两句,阿玛和哥哥们的为人品性我最是清楚,何况还有家风祖训在呢。不说这个了,额娘嫂嫂尝尝这新试出来的冰糕,冷天吃别有一番风味。”

一直默不作声的觉尔察氏捏了一个上面雕有浅绿碧草模样的玉白糕子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只觉得凉森森,又有着说不出的糯香清甜,赞道:“好吃,这是糯米粉和薄荷做的?”

“糯米粉还有莲子、花生磨的粉,加薄荷汁、桃汁、西瓜汁…弟妹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将方子给你。”又对舒穆禄氏几人道,“嫂嫂们待会儿回去时也带一份,我这儿还留有不少莲籽和果脯蜜饯。”

众人纷纷道了谢,也不客气,家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呢。她们也知道云珠每年将自己庄子上的产出大部份做了果脯蜜饯花茶之类,一部份自用一部份送人,偏她做出来的东西吃着格外好,分外受欢迎。

云珠立时吩咐灵枢去库房里将早就备好的东西取来。

钮祜禄氏笑着转开话题:“两位皇子公主呢?”

“一回来就让我赶去歇息了,这回子不知醒了没,素问你去瞧瞧。”

“让他们歇着吧,这么一趟大礼下来,我都觉着有些吃不消,何况他们小人儿的。”瓜尔佳氏止住了素问的动作,“改天再见也是一样。”

“既如此,你去看看,他们要是醒了就喊过来,要是还在睡就算了。”云珠朝素问吩咐着,端起茶碗,喝着香暖的花茶,须臾又问:“额娘,阿玛的身体还好吧,我今天见了他,好像瘦了些。二哥的伤势恢复得怎样?”

“你阿玛瘦虽瘦,精神好着呢,你二哥的伤势也好了,听说在古北口那儿还跟士兵一起操练…”

云珠朝她们眨了下眼,放下手中茶碗。

瓜尔佳氏等心知肚明方才在外面听话的人已经离开,皆笑了笑,喝着花茶不提。好一会儿,瓜尔佳氏才问:“皇上对其她人是怎么个安排你可心中有数?”

“暂时不会给太高的位份,今年的选秀推到明年,留着乌喇那拉氏和高氏挡挡下面的新人吧,这后宫位子就那么多,看谁手段好吧。”云珠轻声道。

马佳氏等人听了皆点头不已:“这两位膝下没有子女,圣宠也不厚,位子怕是坐得不安稳,想保住位子自然不能让新人太过冒头得意…有她们在,主子娘娘也能少些烦扰。”

“皇上还是坚持你住长春宫?”

西六宫久无嫔妃居住,早在前年弘历还是宝亲王时就禀了雍正将西六宫修缮了一番,特别是长春宫,拆除了长春门,将太极殿后殿改为穿堂殿,使长春宫、启祥宫两宫院连通。

云珠点头道:“皇上的意思是我住长春宫主殿,体元殿让和敬和徽住,启祥宫让永琏永珎住。我倒宁愿住到储秀宫或钟粹宫,离御花园近些,也清静。”

“储秀宫景色虽好,轩阁馆台也多,毕竟是秀女及初进宫贵人居住之所,钟粹宫倒是不错,只离乾清宫养心殿远了些。”不止是远,简直是最远了。这后宫的嫔妃受不受宠很大程度是看皇帝指给你的居处靠不靠近皇帝的起居之所,如果说受宠的不一定靠得近,但不受宠的肯定靠近不了。

皇帝这种生物除非是傀儡,否则是不会轻易委屈自己的。因而弘历死活不让她住到储秀宫或钟粹宫也就能理解了,不过得到了“每年夏天避暑承德行宫也好、圆明园也好、畅春园也好,随她住”的承诺,云珠表示聊胜于无——皇帝也并不总是一言九鼎的,特别是弘历,在她面前反悔耍赖的次数不少。

“太极殿体元殿主殿向来是选秀最终的阅选之所,离慈宁宫也近,想必皇上也替主子娘娘考虑到了。”近啊,要知道顶着全套皇后工作服来回奔波是需要体力的,再说做了皇后不比做四福晋,每日慈宁宫的晨昏定醒是不可少的。

“住哪里不是住,我早想开了。”云珠笑,将她和弘历的打算大略讲给她们听,“永寿宫留给几位公主将来长大住,乾西五所、四所、三所留给永璜永璋永琪他们住,头所改成了淑芳斋又建了戏台,不好住人,二所和咸福宫可以留给几位妹妹住,几位小皇叔住到乾东五所,与太上皇靠得近些,至于东六宫就留给乌喇那拉氏她们去住。”

“太上皇的几个皇子公主还小,你也要多看顾一点。”

“这是自然。”

几人正说着话,明心在外面禀道:“主子,几位侧福晋格格前来恭贺请安。”

“让她们先等着。”

瓜尔佳氏几人一听,皆站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臣妾几个也该告退了。”云珠无奈,只得让灵枢将备好的礼给她们带上,又亲自将人送到了殿门口,被瓜尔佳氏阻止这才罢了。

弘历回到前院书房,静坐在案桌后面,心想自己登基不到半个月就有人想挑起帝后不和,想着让自己猜忌富察家了…哼,这些人不知道当初皇父在给自己挑嫡福晋的时候之所以会选中云珠一方面是她优异于其她秀女,另一方面却着着实实是看中了富察家的家风的。

富察氏一族向来是帝王心腹肱骨,跟着太宗一起打天下,世祖、圣祖皆年幼登基,富察家也是全力支持,不像其他世家大族,走一步看三步,畏惧摄政王、辅政大臣的权威,这样一个家风朴实、内敛、尽忠尽职的家族,又怎会像那些奴才秧子出身的家族那么肤浅,一朝得志便猖狂。

要说弘历还是很欣赏当年的敦肃皇贵妃年氏的,做为一个女人,她有才情,有姿容,与她相处,如咀鲜花,芬芳难忘,然而她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出身,整个年家除了不忘圣祖恩典的年遐龄,又有多少个没有骄满之情?!

而被雍正当做皇储培养的他这些年又深入了解了大清几代帝王的成长之路,圣祖亲政初期受制于鳌拜不得不与辅政大臣斡旋拉拢他们对抗鳌拜的经历又让他深深明白,这些世家大族看重的是什么。

相比他们,与傅恒一起从少年成长起来的他更加深刻地明了富察家的男儿骨子里的那种属于军人独有的骄傲,他们深信自己的路自己闯,没有血汗的锻炼换不来一身的钢筋铁骨…这样的家族人才,就算给了高功厚禄又如何,至少他们是靠自己的能力拼搏得来的。

吴书来无声地推门进来,“皇上。”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从养心殿回乾西二所途中听到的说话,什么皇后权倾六宫,又有皇上的宠爱,又有嫡子傍身,娘家又有势力等等,就算他明知这是有人设计安排也难免心情受影响。只可惜那设下这局的人没料到他一回到正院挥退了奴才想与云珠静处时又恰巧听到了云珠与家人的说话。

她看起来事不经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聪慧,外戚别人看着风光无限,有着种种好处,只她担忧家族父兄以后步履艰难,无须她这个皇后她的兄弟也能靠着自身的才干使家族昌盛不坠。

富察家的人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家风好,心思自然正,别人又怎么懂呢?!

“回皇上,”吴书来小心地垂下头,恭声道:“奴才让暗卫查清了,话是…慈宁宫传出来的,两位侧福晋还有金格格在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说了些这方面的话。”

“啪!”弘历放在案桌上的手忍不住猛拍了一下,面色森然,“贱人!”竟敢挑拨他皇额娘与云珠的关系!

他是绝不承认他对云珠的感情会受这些流言影响的。

云珠是真凤之命,她五福俱全,旺家旺夫旺子的命格无可摘指,自从她嫁给自己,皇父的身子健康了,皇家与宗亲关系和睦了,大清也日渐强盛,自己不但嫡子嫡女个个健康聪明,子嗣也少有夭折…自己更从不需为后宅分心。

想到早先封后大典上出现的异象,他更确定云珠就是能承辅他真龙气运的人,否则太和殿上的金龙怎么会大放光芒?!

皇额娘也是老糊涂了,且不说云珠是她的正经儿媳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动摇她就是动摇江山社稷,就单富察一族,那也是他的肱骨之臣啊,她这样的行为不仅是断他臂助,传扬出去还会教臣子对皇家离心离德!

就算她不喜云珠,也该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吧?!也难怪皇父对她亲近不起来,这就一喂不熟的,自己和云珠这么多年白孝顺她了!

206、六宫(下)

行了封后大典,自然不能再住乾西二所,有了弘历的旨意云珠借口迁宫,将不少有心前来示好、打探消息的拒之门外。

弘历一登基,便连续颁了不少恩旨,撇开加封兄弟宗亲不谈,像隔了两代的无所出的嫔妃可由家族接出宫奉养,不仅不会被指“不孝”,且对接圣祖嫔妃出宫奉养的家族来说是一种荣耀,既能宣扬家族仁孝之风又可提升家族未出阁女儿的名声,再者,这对于老寂于宫中的圣祖嫔妃更是一种安慰,这简直就是三赢的事,要知道圣祖爷的嫔妃真的是很多的,如今这恩旨一下,皇帝又允许她们带自己的东西出宫,还另赐了金银,能出宫的哪里还会留下,最终“自愿”留居宫中的不过寥寥两三人,也都迁到了寿安宫怡养天年;又有放年老的宫人、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出宫回家,并赐予一定的财帛…使他“仁义之君”的名声渐渐被宣传开来,再加上皇后在宗亲勋贵当中的印象极好,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对皇帝如此恩宠皇后有二话。

刚坐上圣母皇太后位置的钮祜禄氏自然不乐意看儿子媳妇一条心,这富察.云珠家世、名份、权利、儿女…什么都有了,再继续得儿子专宠,自己这个皇太后岂不白当?以后说话哪里还有份量?!

而且这盛大隆重的封后大典真真把她圣母皇太后的册封典礼遮得一点光芒都不剩了!这让刚搬进慈宁宫睥睨着太上皇新旧嫔妃的钮祜禄氏跟寒冬腊月浇了盆冰水一般,无味透了。

含笑让前来慈宁宫行礼的皇后回去——就算她想多训示几句也不成,人家礼部官员盯着呢,再者,礼成后还有皇帝的其他嫔御等着参拜皇后。

这“皇太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能从顾太嫔容太嫔等充满笑意的眼底读到这样实则带着轻视的意味,胸中弥满了怒火,却不得不笑着回应众人的恭贺奉承。太上皇还在,她就算有心打压她们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偏偏这几个都是膝下有儿有女的,只等着儿子长大就出宫去享清福,根本就不需要太过顾忌她这个圣母皇太后。

各种不满,在乌喇那拉氏和金氏参拜了云珠这位后宫之主后赶到慈宁宫侍奉请安下稍稍平复了一些,“今天是皇后的大好日子,你们不在跟前服侍跑到慈宁宫来做什么。”她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心中略升起一丝得意。

除了皇后,弘历后宫的这些嫔妃若想过得好些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兴许有个得圣宠的皇后在,她们更得巴结自己…

“皇后娘娘如明月当空,谁能比得,自有姐妹们小心作陪,皇上呵护。妾仰赖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泽,才能做得这明月旁边的星星,也不知何时方能报得这深恩厚爱,只有时时侍奉太后跟前才算略尽孝心。”金篱是太后赐给皇上的,自认是慈宁宫的人,她不比高露微朝中有人,在金家大部份族人被清出内务府后更加地看透了自身的处境,连乌喇那拉氏都能折下.身段跑来侍奉太后了,她一个太后身边出来的包衣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金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天命所属,尊贵不凡,得皇上爱重是应该的。”太后的笑颜还未绽开,乌喇那拉.妮莽衣已一脸欣羡地抢先道:“臣妾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咱们大清举行这么隆庄的典礼呢。”

“现在国库丰裕,典礼办得盛大些更能让天下臣民感受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尊贵!”

“咱们大清以孝治天下,这皇后再尊贵还能大过太后娘娘去…”

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雍正和弘历打着让皇太后与太妃太嫔们相互牵制的算盘,这慈宁宫住着的太嫔太妃们也打着皇太后与皇后不合的小算盘,这样一来,自己也好见左右逢源,生活得自在些,要是太后与皇后同心,那精力还不得放到自己这些昔日情敌身上啊,人在屋檐下,她们自然不想过时刻被找碴的日子。

这当中,便有几个受了乌喇那拉家的好处,时不时地替她说一两句好话,更明着称赞皇后实则膈应太后,让她心生罅隙。

你一言我一语的,皇太后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道理是这样,可这后宫大权、中宫笺表都是掌握在皇后手中,只要皇后地位稳当,哪里还有皇太后什么事?!

等人一散,积压了一天的怒气直冲脑海,叫了高嬷嬷安排人在皇帝路经的地方说几句外戚势大的话…

“主子,”秦嬷嬷想说什么却被她喝住,“好了,秦嬷嬷,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非要跟皇后过不过,不过是出出气罢了。你也知道,太上皇不待见我,如果皇上再不将我这个皇额娘放在心上,处处只听皇后的,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算是这样,临时设的局纰漏多啊,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秦嬷嬷担忧道:“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

太后冷笑,“就算知道是设局故意说给他听的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实话?等他回过头想查,还能查到慈宁宫头上?!高嬷嬷的本事你也知道的,不用担心。”

秦嬷嬷不再言语。

她们都不曾料到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弘历便吩咐身边的吴书来盯住说话的人,之后又有宫中暗卫顺藤摸瓜,皇太后更因受伤之后脾气阴晴不定常常为难云珠而成为弘历的重点盯梢对象,于是真相很快就出来了!

云珠不知这其中曲折,只奇怪弘历怎么撇下太和殿的一干臣子跑回乾西二所,刚好母亲瓜尔佳氏及几位嫂嫂过来恭贺自己,便引着她们说一些富察家忠君爱国、安守本分之类的话,增加皇帝对富察家的信任,却没想到歪打正着,黑了皇太后一把。

当晚,弘历便让她尽快搬进长.春宫,“等二月二龙抬头刚好让宗亲福晋和内命妇正式入宫参拜。”

在这之前,其他人的册封礼就先搁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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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长.春宫看着可真阔朗!”华丽、清雅、阔朗、花木扶疏,合四季之景,住在这里一年到头也不会厌烦。

灵枢清点内库,素问侍墨司绮几个归置她房间的物品摆设,几位管事嬷嬷也各司其职或盯着下边奴才或与总管太监清点库房…只叔貂与明心带着几个宫女陪着云珠将长.春宫里外逛了一遍。

“这是皇上特意留给主子住的宫殿,自然处处得主子的心意。”

长.春宫的殿阁布局与其他宫殿大致没什么两样。

主殿面阔五间,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对,黄色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次间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明间设地屏宝座,上悬弘历御笔亲题的“敬修内则”匾,以后宫妃便在这里行礼请安。东侧有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西侧有花梨木雕玉兰纹裙板玻璃隔扇,分别将东西次间与明间隔开。东次、梢间以花梨木透雕龙凤和鸣兰芝仙草纹落地罩相隔,东次间南部设临窗木炕,北部落地罩内为翘头案、桌椅;东梢间南部设临窗木炕,北部为八角罩;西次、梢间以一道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纹为边框,内镶大玻璃的隔扇相隔,内设避风隔,西次间的南北部均设木炕,西梢间作为暖阁,是居住的寝室,南部设木炕,北部为寝床。

东配殿为绥寿殿,西配殿为承禧殿,各三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在主殿与东西配殿之间移种了两颗极高大看着至少有几十年树龄的槐树和桂树,看着不大精神,云珠想起“人挪死树挪活”这句话,觉得若想夏日游绿树浓荫遮炎阳还是找个时间偷偷浇点空间灵池水的好

长.春宫主殿前是一极宽敞的广场,广场周围中有高大的松柏、玉兰、柿子、苹果等树,对着正殿的南面即体元殿的后抱厦,为长.春宫院内戏台,是听戏娱乐之所。“这里看着还是有些空旷,得空再种些花卉盆栽。”

“主子从乾西二所带来不少,得空将他们摆上不就可以了。”叔貂笑道。

云珠摇了摇头,“那些盆栽摆在乾西二所的庭院还算精致,放到这里却有些不搭。”

“奴婢对这个可不精通,主子怎么吩咐咱么照做就行。”

明心微呀:“主子的盆栽花卉不是很多都是叔貂姐姐照看的吗?”

“照看还不简单,照本宣科,不过是从主子这里学的皮毛。”

主殿与后殿之间有个小花园,在花园的一角有几株寒梅和假山、鲤鱼莲池、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夹道种了各种各样的香草,茵茵的草地上种满了云珠喜欢的玉兰树,其余的还有待云珠自己开发、布置。

后殿为怡情书室,面阔五间,东三间布置成读书写字之所,西三间铺上了木地板,放置了云珠的各种乐器,是她抚琴歌舞之所。东配东配殿曰益寿斋,西配殿曰乐志轩,各三间,其中两间分给素问灵枢、叔貂司绮居住,其余四间放置云珠的嫁妆算是做私库用。

除了这些主体殿阁,长.春宫另有座房耳房厢房等,分别划为为嬷嬷、太监、宫女的住处,以及小厨房、茶果房…卫浴间等,这些云珠只是草草地看过就算。

原来乾西二所的总管太监常青调到养心殿做首领太监。云珠便将身边的王进保提为长.春宫总管太监,冯益依旧为身边听用的首领太监,叶嬷嬷尚嬷嬷提为宫中的管事嬷嬷,郭嬷嬷在长.春宫依旧为管事嬷嬷。图嬷嬷也同样负责长.春宫的小厨房。

侍墨、司绮、明心眼看到了出宫的年龄,云珠私下里也问过她们。司绮、明心想留在宫中做嬷嬷,云珠便依她们的心意,司绮依旧留长.春宫负责衣料针线,而明心则过段时间与叶嬷嬷尚嬷嬷一般调回内务府负责人事方面的安排。明心聪慧伶俐,这些年在她身边历练得越发稳重细致,做这个工作是最合适的。侍墨想出宫,作为皇后身边时候笔墨的女官,出身虽属包衣却也不愁嫁,风声才放出去没多久就有不少人打听,云珠圈了一份名单,侍墨自己挑了一位嫡妻难产死去,只留下一个两岁嫡女的四品官员。

云珠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只等婚期一到便可风光出嫁。

这样,云珠留在长.春宫的嬷嬷有郭嬷嬷图嬷嬷两人。采露、采霞、采雯、采霖、采霁、采霜六人提为大宫女,由素问带着,分别负责云珠的日常生活吃食、饮茶、笔墨乐器以及往来接待传诏等各方面事务,灵柩依旧管着云珠的私库以及宫内密谋,叔貂负责出入皇宫事务以及宫外密谍情报管理,司绮负责云珠贴身衣料针线,另从三等宫女里提了掬梅、掬兰、掬桂、掬茶、掬桃、掬莲、掬芍、掬棠八人做二等宫女做一些协理工作,她们有的是富察家旗下送进宫参加小选经过长期观察培养的包衣,有的是富察一族安在内务府里培养出来的世家包衣,有的是分到云珠底下经过郭嬷嬷和素问等人长期考验觉得合格提上来的,忠诚能干。

看了长.春宫,自然要看体元殿。

永珎现在周岁不到三岁,云珠便将主殿东梢间暂时做为他的寝室,方便照看。而和敬和徽却是准备要移居这里的。

体元殿本是太极殿(启祥宫)后殿,现改为穿堂殿,主殿为黄琉璃瓦山顶,面阔五件,明间前后开门,次间稍间为槛墙、支窗。西稍间自成一室,有花罩虚隔,又有门与次间相同。主殿两旁辟为通道,连通长春.宫,隔着通道两侧各有厢房三间,殿后接抱厦三间,黄琉璃瓦卷棚顶,面北,与长春.宫主殿相对,为戏台。

“我怎么看着还不如长春.宫的左右配殿呢?”云珠喊来和敬和徽两个,问道:“你们觉得这里怎样?还是喜欢住长春.宫的绥寿殿和承禧殿?”

“额娘,我觉得这里不错,屋子宽敞明亮,次间起居,梢间隔了花罩里面为寝屋,临窗也有炕,再放上一些多宝架和橱柜也不拥挤。”和敬看了看说。

“左右三间厢房可以辟出一间给朱梅碧桃她们住,另外两间做小库房。”和徽接着道,她们的奶嬷嬷在五岁的时候便辞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的教养嬷嬷和师傅,有教规矩的,有教女红才艺的…

“既然你们喜欢就这么定下吧。”看在三间厢房上面,云珠抹了抹她们的头,平日里给她们的东西多了,不备小库房还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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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黄色绣银色缠枝玉兰花袖摆裙摆镶水青梅红两色色宽边长袍,黑色长春绸绣银丝缠枝细花叶滚白狐边棉坎肩,如云的秀发1梳成一字燕尾髻,髻上只插了支羊脂白玉雕的玉兰花长簪,耳上戴着小手指大小的莹润东珠耳坠,肌肤细嫩如珠宝荧光,浅笑盈盈。

端坐在宝座上的皇后出人意外的妆扮显得格外幽雅精致、人也愈发地清丽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