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手眼通明,对纯妃的小动作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广储司是内务府七司三院中最重要的部门,里头一丁点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云珠。苏宝柔以前也协理过宫务,别说处置管事嬷嬷了,连一些宫人起争执都不敢下力处置,现在这般行事,一来是晋了妃位底气足,二来她想着慈宁宫与长春宫私底下不合,现在太后眼看挺不了多久,她拿亲近太后一派的人做筏子不仅皇后不会不高兴,她还能趁机擢拔自己的人…

只是内务府里面的猫腻多,权利盘结错综,雍正弘历几次出手整治是因为它干涉后宫嫔妃争斗,对皇权造成一定威胁,而它本身愈养愈大的贪贿胃口只是有所收敛,并没有从根底上改变。

这些,云珠心中有数。

嘉庆之后内务府愈发嚣张,道光皇帝甚至拿内务府管事没办法,都是因为皇帝母家皆包衣出身,内务府权利高涨把持后宫的缘故,现在雍正既定了凡宫女子上位最高只能品级到嫔,家人不得在内务府当差的规制,这内务府挟制皇帝的可能性便大大减小,只要皇帝精明些、强势些,没有太过倚赖身边的奴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内务府的权利膨胀。

天底下没有永远不倒的王朝,也没有尽善尽美的制度,经过了玉兰树的吞吐淬炼,大清的龙脉气运比原来历史上的已凝聚强盛了好几倍了,如果她的后代子孙连身边的奴才都拿捏不住,还谈什么治理江山社稷?!

大清也是他们的,她不能替他们全部都料理完。

“看她想做什么吧。”她神色澹然地朝金篱笑了笑,“这后宫没一两点事情发生也挺无聊的,就像魏贵人还有娴嫔,不觉得好玩吗?”

敢情是当戏看啊。金篱吐了口气。

转眼到了四月十一日,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几个月的时间,内务府和礼部早备下治丧事仪。雍正对钮祜禄氏并不上心,百年之后也不准备与她合葬,因此太后葬的是泰东陵,弘历更不必说了,太后薨逝他“哀痛不能理事”,命内务府总管大臣和亲王弘昼全权处理丧礼,一切规仪比照仁寿皇太后乌雅氏,完全没有了历史上乾隆给予的种种尊荣致祭大礼。

谥号依旧是孝圣皇太后,升祔太庙依旧排在孝敬皇太后之下。

丧礼进行得格外顺利快速,如果不是出灵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云珠也会觉得轻快,毕间很多事皇帝能躲她是不能的,光是一批又一批进宫哭丧的宗亲命妇就够她受的…

“怎么了?”有外命妇察觉送灵队伍出了点乱。

一会儿原因就出来了,“是魏贵人和娴嫔因为太过伤心太后的薨逝,晕厥过去了!”

“这可真是难得。”通透的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再度摧红了眼眶,表示很感动。

“那可不,这两位在慈宁宫侍疾可是出了名地尽心,听说太后生前也十分看重她们…”这是憨直的人说的,“听说哭灵的时候就晕厥过几次了。”

魏贵人对太后的尊重敬爱真是无人能比,到慈宁宫侍疾过的福晋夫人们都见过她,对她侍奉太后的各种亲力亲为赞叹不已,太后一去,她悲痛不能自己,屡次哭晕。

太后生病期间性情不定,难侍候是出了名的,娴嫔乌喇那拉氏却在太后薨逝前的两个月日日不辍地给太后侍疾,替皇后分担了不少,要不是秦嬷嬷几个代表太后拒绝,她甚至还想给太后值夜。两个月下来人足足瘦了一圈,又经过连串丧礼,会顶不住厥过去也是正常。

丧礼一过,这些流言已传得到处都是。

皇帝十分感念她们的孝心,加上皇后贤孝替她们请功,大笔一挥晋了魏氏为嫔,乌喇那拉氏恢复妃位。而侍疾期间,哲妃纯妃金嫔也协理宫务有功各有封赏,金嫔多了个“嘉”的封号。

愉嫔珂里叶特氏没沾到太后的半点余泽。

248、月朗风和大地春(一)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乾隆六年,金秋十月。奉旨出降土尔扈特部的首领乌纳恩苏珠克图亲王敦罗卜喇什的淑裕长公主爱新觉罗.芷馨拜别了皇父与皇兄皇嫂,登上了前往大清西北额尔古纳河的车马。

额尔古纳河…

听说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土地,阔朗,自由,彪悍…透过车帘,芷馨看着渐远渐小的送嫁人群,心中涌起无限的希望,在那里有属于她的公主府,有她的丈夫。

这些年,她跟着皇嫂学习管家理事,学习骑射…还有简单的医药知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过得很好。

想起出嫁前皇嫂的殷殷叮嘱,她笑了笑,心中升起淡淡的忧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回去吧。”弘历双手扶着云珠的肩膀说道。在几个妹妹当中,芷馨是跟云珠最亲的,也许是因她幼时丧母,分别在西三所和齐妃身边生活过,幼小敏感的心更珍惜别人的善意。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却也需投桃报李才能维持,芷馨这些年对云珠的用心也不比和敬她们差。看在这点份上,他也不会亏待她。

云珠浅笑着“嗯”了一声,与他相偕着走回宫里。

哲妃纯妃娴妃静静地跟了上去。

随后打头的愉嫔眼中闪过嫉恨之色,遂又掩下。

自乾隆三年四月太后薨逝,皇帝开始守孝二十七个月,宫中无所出,眼看三年一届的大选又要来临,她心中开始有些着急。

皇上宠信皇后,分到她们头上的侍寝次数本就少得可怜,自魏氏册了嫔位,那娇弱清柔楚楚可怜之态竟勾得皇上多宠了她几分,皇后地位荣宠不变,她们就惨了,连点汤汁都被瓜分了去!

偏偏孝字当头,清寡无味的生活连抱怨也不能有。

孝期还罢了,再怎么宠也不会生下皇子公主,可孝期一过…

一想到魏氏再生下皇子公主固宠,珂里叶特.果新就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当初拉拢魏氏不过是想着利用她争宠,在后宫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结果太后一去,才发现自己才是被踩着上位的那个,那种羞愤交加的感觉直今难忘!

这三年她算看明白了,这魏氏就是披着羊羔皮的一头狼,别看她一副以自己为尊的伏首贴耳模样,在与几个贵人的争宠中却从没落过下风。

她一时觉得再来几个年轻貌美家世不差的新人分薄魏氏的圣宠也不错,一时又觉得有了新人忘旧人,到时自己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十分地矛盾心焦。如果皇上难晋自己的位份就好了!

她愤恨地瞪着前头纯妃和娴妃的身影,这两个心机深沉狡诈的惯会装,生生抢了自己封妃的机会!比苏氏,自己出身满八旗,家族虽不显,却也是官家出身;比乌喇那拉氏,自己好歹有个五皇子,她不过生了个公主…

想到被两人投靠借力的皇后及太后,她恨恨地甩了下帕子,自己真是棋差一着。为今也只有忍了!

与弘历在乾清宫前分开,云珠却与和敬和徽直接进了启祥宫。金嫔牵着五公主玉宜错了两步跟在右后方笑道:“每年秋季皇后娘娘殿前的那两株神仙树最令人神往,听玉宜说重阳节的时候吃过长春宫做的槐花糕桂花糕很是香甜呢,也不知今天还有没有这个口福。”

“多半是有做的。”云珠脸上淡淡的笑意显得十分暖柔,“永琮正是喜欢吃这些的时候,那两棵槐桂花期又长,花开得又好,不趁新鲜拿来做糕点着实浪费。”

“也是娘娘心思灵巧,御膳房也做桂花糕,吃起来却少了两分天然的香甜。倒是玫瑰饼,嫔妾吃着还不错。”金嫔这两年也跟着在吃吃喝喝上头下功夫,与云珠越发有话聊了。

云珠未答话,牵着四公主走在云珠左后边的哲妃突然插口道:“不知太上皇今年的万寿节有什么章程?倘若同前两年一样只请几位老王爷到宁寿宫小聚,这些花糕倒也适合。”

云珠点头道:“我问过他老人家了,今年便在宁寿宫设茶话会,到时我会将单子列给御膳房。你们两个也可琢磨一两道点心,到时一起送过去。”

哲妃金嫔大喜,连说了几句谦恭感激的话。

“这有什么,是你们的孝心,我难道还拦着不成?”

皇后不阻止,她们却不能不顾尊卑上下,冒然做出令皇上不喜的事来,愉嫔就是最好的前例。

前年愉嫔借着永琪的手往宁寿宫献了份大礼,结果永琪的文章确实被几位王爷赞了几句,愉嫔却只得了太上皇一句“有心了”就没下文——之后宫中有传言愉嫔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流言是真是假她们也无从分辨,可皇上足足有大半年不曾踏足永和宫却是谁都知道的。

想用孝道讨皇上欢心,晋位份,也要讲究方法。

到了体元殿,玉宁玉宜跟着和敬和徽到房屋里说悄悄话去了,云珠想着大半天没见的永琮却直接从穿堂殿转出抱厦,从转角游廊处进入长春宫。

长春宫主殿赫然映入眼帘。麟游凤舞中天瑞;月朗风和大地清。长春宫有好多楹寓意极好气象非凡的对联,可富察.芙灵阿却觉得只有这一楹最能描绘长春宫的气宇。也不知这端雅清灵的贵气是因人而来呢,还是人住进了这里才显得格外引人…

“额娘,额娘——”

永琮正是黏母亲的时候,云珠送芷馨出降一去就是大半天,他在长春宫正殿里等得不耐烦,固执地蹲坐在殿门口,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一见额娘的身影立马站了起来,奔跑过去。

一阵热风吹过,金色的桂花飘洒于煦阳中,落到四头身的小娃娃身上,暖暖地,甜甜地…云珠也顾不得一身皇后朝服,快步迎了上去,连声道:“小心,别跑这么快!”

金篱十分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家伙像头火车,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撞进她怀里,呢声道:“额娘怎么去这么久,永琮等得快睡着了!”

“那你下午有没有睡呀?”云珠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颊,这小包子长得可比他两个哥哥当年胖多了。

永琮扭了扭身子,不说话了。他习惯养得好,每天早起读书,下午至少要歇一个时辰,晚上又早睡,雷打不动。

“额娘让人做了山楂糕,要不要吃?”不逗他了,小家伙自尊心强,一个不好就哭鼻子,也不知道像谁。

“要。”糯糯的声音像春雨滋润大地,每每听入耳中,都能将她的心化得温温软软地,什么要求都会应他。弘历因为永琮与自己同日出生,脸庞五官又生得七八分像云珠,温润秀气,再加上宫中就属他这个皇阿哥最小,倒把一腔的父爱倾了大半在他身上。

——娴妃的六公主被遗忘了。

“不给四哥吃。”

云珠一叹,除了永珎会时不时为难这小家伙,宫里头就没有不让着他宠着他的,难怪他娇气霸道。牵着他的手走进屋里,柔声道:“四哥出宫可有记得给永琮买玩具哟。”

小脸蛋严肃状地考虑了一会儿,“好吧,给四哥吃一块。”

“才一块啊?”

小家伙十分精明,曲指算道:“因为还有二哥,二姐三姐…阿玛额娘的,永琮的糕糕没那么多。”

他数的这些人除了永珎会故意跟他抢,谁会去吃他喜欢的山楂糕…云珠摇了摇头,说道:“你四哥天天要去上书房读书,去校场学骑射,一块山楂糕怎够吃,额娘将自己的份儿给你四哥吧。”

嫩嫩的包子脸扬了起来,“额娘,永琮的糕糕给四哥吃,你的不给。”

云珠笑了起来,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亲,“永琮真乖。晚上额娘给你多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得了便宜的小包子立马应了一声:“好!”

金篱对富察.芙灵阿道:“难怪皇后娘娘能将几位阿哥公主教得那么好。”

“皇后娘娘对孩子的教导向来用心,就算是几位皇子公主的衣食住行,也是时时上心,很少假手于人。”富察.芙灵阿嘴角噙笑,也是这片不独自己所出子女的慈母心怀,才让她一直定心附骥于后。

金篱若有所悟。

******

赶在太上皇的万寿节前,富察.芙灵阿将永璜拖了一年的大婚给办了。

婚礼是在乾西五所永璜原来的住处举行,因为登基前乾西五所跟启祥宫长春宫才大幅修缮过,这次便只是稍微地洒扫装扮了一番。大婚并不特别隆重,但皇子该有的规仪也都足了,太上皇和皇帝虽没有亲自到场,皇后却带着后宫嫔妃压足了场面,第二日新妇拜见时也都和声和气,给足了见面礼。

愉嫔讥笑哲妃恨不能快些当玛嬷,哲妃却不以为意,明年开春就是皇后的千秋节,接着是三年一度的大选,延了一年,到时肯定忙…等大局落定都到了端午,难道要她将永璜的婚期紧挨在端午与盂兰盆节之间?!

再说,她的身体不好,能早一日完成这大事她也心安。

可纯妃飘飘然的一句“大阿哥出生时日不好,明年上半年又没什么适宜的吉时,再拖可不得排到明年这时候?当然急了。”却让哲妃眼露寒光。她自己能因为儿子出生时日不好而处处注意这些枝节,却不能忍受别的嫔妃拿着这个踩她的儿子…

两人本因慧妃高氏而结下的那点子默契友好至此完全撕破。

后宫嫔妃的格局,皇后之下是三妃三嫔三贵人。三妃之间互有睢眦之恨生成嫌隙,三嫔之间更是泾渭分明,暗斗不止,三个贵人同样各有阵营各有谋划…不管是言语上的挤兑,还是手段上的施展,都让云珠看足了戏。

而永琏经过两年的蛰伏,心性城府都有了极大的进步,骑射武功很快地恢复了以往水平,并慢慢进步当中,令雍正弘历十分欣喜。

这一结果大大震慑和打击了愉嫔,这两年永琪无论是功课还是骑射都表现出绝佳的天赋,尤其是语言上的,她自认不输给永琏永珎,心中难免存了几分争雄之意。可惜,她运气太差,位份争不过苏宝柔和乌喇那拉.妮莽衣,永琏伤势完全恢复——又有两个嫡子压到了她优秀的儿子。

心思抑郁之下,性情比以前尖锐了两分,才有了之前言语得罪哲妃之事。

有永琏这个嫡长子镇着,更加没人敢来招惹云珠这个皇后了,没有大鱼大肉的日子,她也过得悠哉游哉让人眼红。

249、月朗风和大地春(二))

眼看就要到月底,和敬捧了件斗篷、和徽各捧了件冬袍进了长春宫。

“嗯,做得不错,比上次好些。”今年弘历和太上皇的万寿节都免了朝贺与筵宴,但对皇子皇女来说,该进的寿礼还是要准备的。

她们今年给弘历的寿礼便是亲手做的一件斗篷一件袍子,轮到雍正也是一样。做好了,拿来给云珠过目。

“料子选得也好。”深紫缂丝面紫貂斗篷,鱼白色底浅紫凤尾花样锦缎做出的长袍清雅中透着尊贵,不错。

“就看你们皇玛法合不合穿了。”

“肯定合穿,我们专门问了永琏尺寸呢。”和敬笑呵呵地,一点也不担心。女孩子就是好,不管什么节谁的寿辰,送女红总不会错,哪像几个哥哥弟弟,个个伤透脑筋。

“还有时间,再给你们皇玛法做几双袜子吧。”云珠笑吟吟地,辈份不同,寿礼怎么能真的一样。“我这儿有上好的细棉布,待会儿你们拿两匹回去…”

“是。”

雍正六十七岁寿辰,云珠亲自做了长寿面、双喜鸭羹、鲜虾丸子、冰镇鳝鱼片、什锦鸡丝、凉拌木耳、素炒香菇、香爆蒜泥淋蒸瓜等几个菜并一壶桂花酒,与弘历亲自送到了宁寿宫。

胤祹胤祥胤禄几个一见,便道:“喝得满肚子茶,正想吃点荤腥饱饱肚。”

也不客气地举箸开吃。

“御膳房送的十几样饽饽点心还不够你吃的。”雍正慢理斯条地吃着自己的那碗长寿面,也觉得满嘴鲜香,那清爽的汤汁一下肚就觉得腹部暖融融地十分舒服。

胤祥笑眯眯地也不答话。御膳房的东西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在宫中长大,吃惯了。再说糕点这种东西不止皇兄不喜欢吃,他也是啊,吃一两块就觉得腻了。

“过了年,弘曕也十四岁了,你们是他兄嫂,看看秀女里面有没有好的,给他指个侧福晋或嫡福晋。”雍正放下筷子对弘历和云珠说道。

“不止七弟,芷兰芷萝也该相看人选了呢。”云珠早有准备,“等媳妇拟了名单再让皇阿玛看看哪个好。”

雍正笑着点了点头。他对云珠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他离京的那段时间云珠这个皇嫂也是对几个小叔子小姑子照顾周到,并不只是看他们份例不缺就撩手不管,平时也常常请他们到长春宫,问问下人是否照顾周到,还有什么东西欠缺,功课上有没有不懂的…就他看过的后妃里边,像她这样细心的还真没有。

弘历为了雍正高兴,也册封了容太嫔马佳氏所出的芷萝为和硕诚安长公主,顾太嫔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芷苏为和硕恭和长公主。

胤祹几人在旁在旁边看边默默地听着。本该乾隆五年举办的大选,因年初愉郡王允禑、老恒亲王允祺相继病逝,果亲王允礼又患了脚疾,北方大旱连续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弘历觉得不祥,与云珠一起登祭坛祈雨,并下旨大选延迟两年,逾龄秀女可自行婚配。

生死无常,触动了心肠的并不止下旨给其他兄弟恢复了“胤”字的雍正。胤祹和富察氏想着履亲王府仅得一根的弘昆,真的再等两年都要十九岁了,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便从上一届留牌再选的几个秀女及申请逾龄自行婚配的那些人家里,挑了理藩院员外郎布兰泰嫡女拜都氏,请了弘历指婚。

履亲王府如今结亲也不求门第高低,只要对方相貌好品性佳就成。

还别说,小夫妻俩感情不错,拜都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孕,这让履亲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履亲王福晋更不觉得儿媳妇门第低了。

而钦天监当年批云珠命中带福气运旺盛的说法也再次体现,祈雨不到一个时辰,天上便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大雨。

果亲王胤礼的脚疾也在延医问药,众人的关心下将养了一年多后慢慢地好了起来。

急着成亲的人很多。刚进腊月,辅国公兼领侍卫内大臣爱新觉罗.奇通阿的福晋赫舍里氏就进宫给云珠请安,想给她的儿子,刚授了三等侍卫的丰讷亨续指一个妻子。

——丰讷亨的原配阿鲁特氏前年流了第二胎后抑郁病逝了。

接着是平郡王福晋费莫氏,她是想给生病的独子庆宁指个侧福晋冲喜。

——云珠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红楼梦》,后来网络流行也详细查阅过曹家的资料,现在的平郡王彭福是传说中贾宝玉的原身曹顒的姐姐曹佳氏所出,自幼受康熙帝恩养,及长受雍正帝擢拔,入宫陪弘历、弘昼读书,是个才干优长的人,弘历登基后很得重用。

太后钮祜禄氏薨逝后弘历曾想改革用人路线,将宗室里的亲王、郡王排斥于中枢机构之外,被雍正一句:“都说不拘一格用人才,既是不拘一格了何必拘泥于他是否是宗室亦或外戚的身份?”

当年他登即帝位,那是四面风刀,无人可用。

弘历想起云珠说过一句关于海禁的话,“从来‘封闭’的只有自己,不是别人。”不得不承认皇父说得对。在龙椅上坐久了,高高在上,有时看问题不免片面。遂放弃了那荒唐的想法,只是那些没什么才干的宗室子弟想入仕却没门儿了,想出人头地或锦衣玉食?行,从军打仗或出海去吧。

云珠更不希望将宗室中有才干的人摒弃于权力中枢之外,她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宗室里的亲王郡王不能进入朝廷权力中枢才会导致清后期朝中大臣与内务府世家勾连严重,没有牵制的势力了嘛。

现在的平郡王福彭在果亲王患了脚疾后从内阁调到了海关总署,接任正卿的职位。历史上的福彭死得比傅恒还早,他的儿子庆宁继承了郡王爵位没多久也死了,后来的平郡王爵位是过继的,不知是谁。

云珠不知道平郡王病得怎么样,自然不可能答应指一个秀女过去——真死了,那秀女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喊了灵枢,让她拿了两盒自己在空间里炼制的养身丸过来,赐给平郡王福晋:“这是极好的养身丸,你拿去,一盒给平郡王用,一盒给世子用,睡前吃,跟其他药性不冲,若身子有起色,再来我这里拿。”

费莫氏也知道来皇后这里提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情理,不过是仗着郡王与皇上的交情,眼睛发红地接过药,感激道:“臣妾也是病急乱投医…多谢娘娘赐药。”能将二阿哥那么严重的枪势给养好,皇后娘娘手头上的药定是珍品。

各种各样的求指婚,简直跟海浪般,一波接一波。

连她的娘家,明辉、明仁、明尹、明兰,也都到了指婚的年纪。

尤其是侄女明尹,过了新年就虚岁十七了,三嫂西林觉罗氏怕年龄太大指不到好人家,早早就给她通了话,要她多注意好的人选…

云珠再次将宫务分给了三妃与恭和长公主并和敬和徽她们去理。又暗地里拨了人手去打听勋贵人家到了年龄或没到年龄的女儿——下一次大选就该永琏拴婚了。

她呼啦呼啦地,有时还拉着弘历参详。弘历总是含笑听着她挑人的各种理由,边逗弄趴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很快就自己玩起积木的永琮,觉得这日子真是不错…

后宫不少人也觉得这年过得不错。

长公主们都有了品级,太妃太嫔们就等着指婚了。

已经大婚,新年后就要开始上朝办差的永璜也不再是光头阿哥,弘历大笔一挥给了他一个贝子爵位。

对比永琏端亲王的爵位,永璜一开始的兴奋过后渐渐地在那些弄嘲的目光下,变得尴尬起来!他可是皇长子!就算没有永琏的救驾之功,也不至于只封一个贝子吧?

他毕竟年少,掩饰情绪的功力还不到家。这让暗中关注他的弘历更加失望。

哲妃富察.芙灵阿最注重自己的儿子,永璜的变化很快就让她察觉,她将儿子叫到景仁宫开解他:“你虽是长子,到底不如嫡子尊贵。你想想你皇玛法和皇阿玛平时对二阿哥的要求多高?如果没有围场救驾,你觉得你皇阿玛会一上来就封他为亲王?只怕也会从一个贝子爵开始磨砺他吧。再说,二阿哥那也不是普通的救驾,他是真的把你皇阿玛的性命放在他自己性命的前头的,那一身枪伤…能救回来,真是神仙显灵。”

永璜低下头,这些他内心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嫉妒、不甘而已。扪心自问,处在永琏的位子上,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些?

“你不要去跟人比。”富察.芙灵阿满是慈爱地看着他,“你在额娘心里就是最好的。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办好你皇阿玛交给你的差事,你这爵位早晚会升上去。将来,就是你兄弟君临天下,他也要加恩于你们呢!何必着急?”

“额娘,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永璜吐出一口气,放开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有这么个一心为他好的额娘,真是他的幸运。

富察.芙灵阿叹了口气,“你现在年轻,自然经不起别人有心的算计,这些日子你的表现额娘既然能知道,你皇阿玛说不定也…”

“额娘,那怎么办?”在永璜心中皇父的形象是高大威严的,一想到他对自己失望不满,永璜心里开始惶恐。

“别怕,就像额娘说的,你还年轻呢。谁年少不轻狂,不做两件糊涂事?以后遇事先在心里多想想,别轻易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给人知道…”

永璜点了点头,心中的恼意却怎么也没降下去。

富察.芙灵阿见他这模样,笑了笑:“是不是想去查是谁在害你?”

永璜看向她。

“你呀,真是被额娘保护得太好了!”富察.芙灵阿摇了下头,沉吟了一会,“也好,让你皇阿玛知道是什么人在蹦跶…”

这件事不是纯妃做的就是愉嫔,她们两个为了永璋永琪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皇上有所猜测,她也要将事实捅到他面前去!敢算计她儿子,哼!

富察.芙灵阿在弘历身边十几年,对他的了解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而她之所以能斗倒在宫中势力人脉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慧妃高氏,凭的也不仅是云珠的暗中推波助澜,她的认清现实与审时度势、适时舍取,也是她的制胜关键。

只要不踩到皇上的底线,他并不会管妃子之间的争斗。

于是在她的一番运作之下,愉嫔珂里叶特氏.果新的自作聪明让她在这一次的册封后宫中再次错失了妃位。

由于苏宝柔以前塑造恭谨柔顺守分随时的形象太成功,永璋跟永璜一样打小没少往长春宫跑,颇受云珠这个皇额娘照顾,因而他比永璜更没上进心,功课和骑射在前面三兄弟里常常垫底,偶尔一两次在功课上赢过永璜而已,就是比起底下的永珎永琪也很有不如。好在上书房里除了他们这些皇阿哥还有几个小皇叔及其他宗室阿哥、勋贵子弟,他的表现还算中上。

反正他不是嫡也不是长,不优秀就不优秀呗。永璋的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