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买了蓝色的一款。一旁的裘泽表情僵硬,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叫过来?

第136节:八. 弥散的坟气(6)

不过很快裘泽就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虽然俞绛每一件服饰都虚心请教却很少接受,但她每次买完衣服,都会把包扔给裘泽。

“其实,雷老师挺不错。”怒气值越来越高的裘泽终于忍不住要说些什么,好发泄一下肚中的怨气。

他的潜台词是:对筋肉人雷世仁来说,再多扛几倍的东西也很轻松愉快。

经常测试别人智力水平的俞绛回过头看看裘泽,伸出手揪揪他的耳朵。

“累了哟,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裘泽很想跟她说,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揪同一只耳朵,这样下去真的会两边不一样。但要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岂不是承认了这种行为的合法性,虽然不管他乐不乐意都无法左右俞老大的行为。

“一副很累的模样,得让你补充些高能量的东西。”俞绛这么说着,把裘泽领到了肯德基的门口。

“说过要请你吃肯德基的炸鸡翅,我可是很守信用的。去吧,随便你吃多少。”

裘泽默默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八个口袋,这些东西花了三四万。没有技术的劳动力果然是最廉价的。

“我一会儿有事,马上得回学校去。”拎包工人啃完一只鸡翅后说。

“你这样很没有绅士风度哟,这么多东西叫我一个人怎么拎回家?”俞绛眨着大眼睛开始装淑女,但坐在她对面的可是经她亲手验定智商超过七十的人呢。

所以拎包工人不说话。

“有什么事啊?”

“和阿峰、胖子约好了去南街。”

“哈,你想逃课!”俞绛瞪他。

裘泽撇撇嘴。

“那你帮我拎回办公室去,下午一起去逛啰。”俞绛说着有些不甘心地又伸手去揪裘泽的耳朵。

裘泽迅速地一躲,俞绛只抓到他的腮帮子。

“你手很油的。”裘泽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急忙拿纸巾去擦脸。

俞绛哼哼笑着拿起最后一个鸡翅啃起来。

把八个购物袋拎到俞绛办公室门口,裘泽已经冒了一头汗。

办公室前有一个学生等着。

第137节:八. 弥散的坟气(7)

“俞老师。”他一边和俞绛打招呼,一边好奇地打量拎包工。

真是没面子,裘泽心里想。这个学生有点脸熟,昨天应该来上过俞绛的选修课。

“俞老师,我这儿有个东西,您能不能帮我看看。”他说。

俞绛开了门,指挥裘泽把购物袋扔在长沙发上。

“拿出来看看。”她说。

这学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黄色念珠递给俞绛,每一颗上似乎还有细微的雕刻。

“象牙珠子,”俞绛一过眼就说,“雕工还行,不过象牙制品行价不高,这东西又小。哪儿来的?”

“家里传下来的。”学生笑笑。

“要么我先走了?”裘泽问。文彬彬和阿峰就在校门口等他,刚才看见他进校的时候,已经用眼神嘲笑过他了。

“我一会儿就来,到时打你电话。”俞绛说。

裘泽转身出去,心里却在想:那个学生不太老实,这珠子一看就是沁过土色的。

果然他刚出门就听见里面俞绛说:“祖传的?要么你祖上是盗墓的,才会传这种东西下来。你知不知道这珠子要在土里埋多久才会有这种颜色?”

他也不去关心这珠子到底从何而来,没准就是在南街的某个地摊上买的。在校门口与胖子和阿峰会合,一路往南街行去。

裘泽远远就把苏忆蓝的店指给了两兄弟看,文彬彬兴奋起来,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扯着阿峰就先跑了过去。

裘泽拖在后面,大口喝掉了手里的橘子汽水,汽水把当拎包工的劳累驱散了大半,脖子一缩打了个嗝。

把易拉罐扔进路边的废物箱,裘泽看了一眼苏忆蓝店门口的对联,又重新写过了,但内容没变。苏忆蓝的一手行楷已经练得非常漂亮,转而开始有些自己的风格了。不知道她一天会写多少副对联。

如今走在南街上,总是会有时空的错位感。虽然阿峰和文彬彬也知道了南街和《清明上河图》的关系,但他们没有裘泽熟悉这幅画,也就不会有这种异样的感受。

裘泽站在店门口的一侧,昨天和俞绛一起时就讨论过,这儿在画里是一家很著名的“王家纸马店”。在《清明上河图》里凡是有店招牌的店铺都很有名,常常被各类考据研究引用。

第138节:八. 弥散的坟气(8)

从前的纸马匠人都有一手木雕活,在木板上刻出各种图案,然后拓在纸上。就像是雕版印刷似的。拓出来的纸画再用笔在关键处描上几笔,就可以出售了。用处嘛,有一句歇后语叫“纸马店的货——等着烧”,这就是祭拜时烧给地下的亡灵或天上的神佛的。

就在上个星期,这里还是一家卖纸的店。纸和纸马有些关联,但实际的意义却还是有差异的。不像这条街上其他的店铺,算命摊对应算命摊,酒吧对应酒铺的那般切合。

现今苏忆蓝卖对联,看上去差得更远了,难道这种对应的神秘关系在这里破解了?昨天裘泽没有仔细琢磨,可是现在,他忽然在心里有了明悟。

祭拜死去的先人或天上的神佛,这是从远古传下来的最古老巫术仪式之一,只不过后来被大众接受,成为一种风俗,对普通人而言削弱了巫术意义。

如果苏忆蓝的对联也是一种巫术,还有什么对应比这更巧妙呢?

仿佛有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吹过,裘泽哆嗦了一下,迈步走进了店里。

裘泽走进店里时,苏忆蓝正把对联的最后一个字写完。

“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休来道者来”。

没有横批,裘泽也没有昨天那种怪异的感觉。

苏忆蓝搁下毛笔,整了整裙裾,从几案旁站了起来。

“写得太棒了,苏忆蓝你好有文采。”胖子在旁边大力称赞。

“好。”阿峰说,停了停,又补充,“好看。”

“为什么你看见我们都不太惊讶的样子?”胖子有了小挫折。宅男的挫折感总是表现在很奇怪的地方,总之和正常人大不一样。

“昨天裘泽来的时候提到了你们,我就猜到你们会过来的。”苏忆蓝笑盈盈地说。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华丽出场。我们是……”

裘泽转过身看着外面的街道,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很没有面子。

“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坚持爱和真实的罪恶,最有魅力的反派人物,阿峰……”咦,阿峰居然也很配合地出声了:“文彬彬,跨越银河的哼哈队的两个人,白色的未来有光明的明天在等待!”

第139节:八. 弥散的坟气(9)

苏忆蓝笑得掩住嘴弯下腰,裘泽很无奈,但是文彬彬却挺着胸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

“看来这几年你们过得不错。”苏忆蓝直起腰说。

“就是活着而已。”胖子很来劲地说。

“阿峰你长高了好多。”

阿峰的脸憋得有点红,他吸了口气说:“哥哥挎筐过宽沟,快过宽沟看怪狗,看怪狗瓜筐扣。苏忆蓝你长漂亮了。”

“阿峰你口吃好了?”苏忆蓝压根儿没听清这一串又快又急的连珠炮到底说的什么,在她的记忆里阿峰要说这么一长串字至少得多花十倍的时间啊。

“没。”阿峰挠了挠脑袋说。

“人家初中的时候就很漂亮的。”文彬彬和阿峰抬杠。

“很少听见阿峰你这样夸别人呢。”裘泽有些意外。

阿峰把手插进口袋里,耸了耸肩,转过身去看一屋子的对联。

“对了苏忆蓝,昨天的那副对联,与尔同销万古,问君能有几多,你特别让我记它的横批把盏消愁,这是什么意思?”裘泽问。

苏忆蓝轻轻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预言吧?苏忆蓝你真是太炫了,能不能教教我?”文彬彬说。

“啊,你们已经知道了?”

裘泽点点头,就把两兄弟遇上的麻烦讲了。

听完故事,苏忆蓝没有立刻回答。她把墨汁开始发干的毛笔用清水洗尽,又帮每个人泡了杯茶。她的生意一点都不好,这会儿没一个客人进店来,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我这儿可没有橘子水。”苏忆蓝把茶递给裘泽的时候开了个玩笑。

裘泽摸了摸耳朵,有点小尴尬。

“也不能算是预言,或许可以说是预言和祝福的混合吧。”苏忆蓝说。

“是巫术吧?”裘泽突然直截了当地问,他看出苏忆蓝在这个问题上有所保留。

正低头抿茶的苏忆蓝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裘泽:“你说……什么?”

“巫术。这一定是巫术吧,看来巫术并没有完全没落啊!”

在这一刻裘泽变得有些不同,这种试图掌握谈话主动权的说话方式和他惯常的性格截然相反。原本只有在触及古玩的领域时,他才会显露出内里的锋芒,可是现在他们并没有谈论古玩,而是巫术。

第140节:八. 弥散的坟气(10)

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神秘因子,一股在胸口沸腾着的热力,一份说不清道不明但压在心底的使命和责任,让他小小的身躯突然在这一刻散发出会把人烫到的气势,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要得到解答。

苏忆蓝用手指轻轻按自己的眉梢,谈话突然滑入了她意料不到的地方,这让她有点困扰。

“为什么这样问呢?你知道的巫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