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不安份,开始伸长手,想将我拉近。

我瞪他一眼,叫他朝前面认真念佛的大师看,这可是寺庙,不可乱来。他一副想睡的样子,惹得我很想笑。

听久了,还真的是有点想睡,他的蒲团离我越移越近,忽然将一个酒糖塞到我的嘴里。

我愕然,在这地方也敢吃这些,他挤眼一笑,装作若无其事。

前面念经的大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点头行了个礼,还继续念着,在菩萨面前众生是平等的。

但是他和我在含着酒糖,不敬啊不敬。

糖饴融尽,身子里暖意肆流。

转过脸看他,他示意外面,叫我出去。

我点点头,他先走,我却不走,心里暗笑着。

他又悄悄地进来,一手抱了我的腰提着出去,吓了我一跳,这可是寺庙啊,也敢动手动脚的。

木鱼声有些慢,我怕有人回头看到,掰开他的手,拉了就往外跑。

扶着梅花树喘气,他眉开眼笑:“现在不生气了吧。”

哪里还生得起气来,手指戳戳他的腰:“真是狂妄,在那地方你也乱来。”

“怕什么,她又看不见,我看外面还不是很多人乱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每个人都说这个不可那个不可以,君王也是人,就得整天板着脸,没事吓吓人吗?”我让他说得有些无力,他说话,可厉害得很,摆摆手:“好好好,由得你。”

他挑挑眉,拢住我的肩:“好了吧,不生气了吧,在这里用午膳如何,这番美景,应该可以让你多吃些。”

一捏我的肩头:“太瘦了。”

亲密地搭着肩,让我不好走路,他拉起我的手,就放在他的腰间:“这样不是很好吗?放轻松些,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得那么无辜,抓着我的那只手,就是不放。

有一种依赖的感觉,在心间浮起,抬眼间,尽是浓浓密密的梅花。灏,你究竟用什么样的一种方法来爱我呢?这是你最真实的一面吗?

“青蔷。”他低下头看我:“别生气了,一个宫女都让你生气,那我真是气恨,在你的眼里,那她与我,不是都一样重要吗?”

我摇摇头:“不生气了,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啊。”

“连生你的也不许。”他拍拍心头:“我心痛着。”

忍不住笑出声:“灏,我觉得好怪,你为什么没有帝王的样子。”

“青蔷,那我我问你,你又冷又傲,你真实的一面,是否喜欢这样孤高。”

“当然不会了,谁说我又冷又傲了。”

“我看到的就是。”他眼角含笑:“不过我比你更傲,压得你总是一肚子气一样,二颊鼓鼓的,我心里就暗自高兴。我过的时光,可没有你们一半的快乐,本性压抑着,当可以放开的时候,就是这么自然的事,无论是二十、三十、四十,只要遇上喜欢的,都会想着让她开心,明白吗?”

我点头,似是明白了,那么,他会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后宫的女子对他,没有任何的怨言。

九哥的完美,仅到我而已,他的完美,后宫太平。

他喜欢我,我相信他。我不放开手去爱,是因为怕付出自己掌握不了的代价。

【第四十一章:爱笑娃娃】

摆在花树底下的餐点,并不尽奢华,淡淡素素的倒是很合我的口味,我静静地吃着。

他看着我用餐,似在打量,又在猜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随便他吧,在他的眼前,我根本就藏不了什么事,他有的是办法让我说出来。

他在极力于讨好我,我知道,可是我终是有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我觉得我现在就像这梅花一样,开花的时候才有人记得,可是花能开得多久,就会飘落于泥泞之中。

“在想什么?”他轻声地问道。

我轻轻一笑,道:“梅花能开多久?”

他笑,明了我的心思:“要是有心的话,倒是有一年四季常开的。”

“是吗?我现在倒是喜欢菊花,宁愿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他放下玉筷:“真没有大志,应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透长安城,满城尽是黄金甲。”

我有那么大的杀气吗?陈公公送上暖手炉,我双手握着,觉得这种温暖只是借来的。

“总是解不开你眉头上的结一样,走吧,过二天送你个礼物,定让你惊喜。”

他拉我起来,漫步而行。

心里总是放不开的,我看着他:“皇上,请你不要对我太好了。”我会习惯,我会贪恋,然后一无所有,我心里会难受的。

“朕会对你…”我一手挡在他的唇间,双眸静静地看着他:“不要说这些。”现在不要给我承诺,我真的会当真的。

他抱着我的腰:“你真是奇怪的女子,奇怪得想让我更想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我,是有几分真心的,试着放开心去,与他五指相扣,慢慢地走。

梅花明明知道,它开得不长久,可是,还是努力地开着,绚丽的展示着它的花朵,美丽了眼眸装满了心,伴着冬一起香。我是否也要放开心去爱他,尝试着这种甜蜜的味道,哪怕最后会是苦涩的。

以前的坚持,自是知道皇上是从来不会专宠的,亦知,姿色不如人。

但他的攻势,来势汹汹,不许我逃避,又是恐吓,又是可恶地要将我的心霸占。我在挣扎,他知道,他并不逼我。

“臣妾叩见皇上。”宽大衣服上显示的娇颜在二个女子的搀扶下轻行而来,高挺的腹部让我一下就松开了他的手,他不放,我用力抽了出来,弯腰施礼:“见过如贵妃。”

青鸾和王秀雅扶着如贵妃而来的。如贵妃将我打量了一眼,便不放在眼里,冷淡的眸子一扬起,看着他,就盛满了害怕,似有万般的委屈引人怜惜。

灏上前去扶住如贵妃,双眼看着她的大肚子,一手轻抚,柔和地问:“爱妃可用过午膳?千万别饿着。”

如贵妃双眸似秋水一般颤动:“皇上,臣妾害怕。”

“过几天就生皇子了,倒是害怕什么?”

青鸾直视着我,大眼中写满了不服与不屑之意。

“皇上,你要陪着臣妾,臣妾就是害怕,生皇子可是九死一生之事,而且这几天做梦,总是不吉祥。”惊恐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安慰。

皇上抱着她的腰,她乖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细语地安抚,扶着她慢慢地离开。

我站在花树底下,手心冷冷的,接住一瓣风飞落的梅花瓣,放在鼻尖用力一闻,殘香最浓,却无人嗅也…

他有皇宫佳丽数不清,我笑我的天真,轻轻一摇,花瓣就像下雨一样,很美很美,仰着头去让它们飘落我一身,我很傻,也很无奈。

拾了些花瓣在袖中,让它盈袖满香吧,一个人朝外面走去。

一个小公公等在外面,轻声地说:“良人主子,皇上吩咐奴才送良人主子回去。”他的手上,还捧着暖炉。

上前一步,双手奉给我。

我摇头轻笑:“不用了,不用你送,我知道回去。”

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这般的细心吧。

看着雪中的影子,缩得短短的。我低头走着,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虽然我一直在想,一直在开导自己,还是忍不住的。

“青蔷。”轻柔婉转的女声叫道。

我低头,怔了怔,赶紧施礼:“见过静妃娘娘。”

她身边还有一个姿色清丽的女子,上了年纪,但是神色甚是和蔼,简单的装扮,越发显得尊贵,看到她那深幽的眸子,有着强烈的熟悉感,我似乎以前见过她一样。

静妃一身利落的打扮,没发现我的强颜欢笑,亦自兴奋地说道:“青蔷,这是哪去啊?这是宛太夫人,你啊,是该好好谢谢宛太夫人,那日为了你回宫,宛太夫人都替你说话了。”

谢?我点头:“谢谢宛太夫人,谢谢静妃娘娘。”如果不替我说话,那多好。我也不会这样挣扎着爱与不爱了,但是无用的,皇上要是坚持,就算是把我打发到了边关,他也会让我回来。

静妃灿烂一笑:“小妮子许久不见,倒是长漂亮几分了,有空到我宫里来陪我下二盘。”

我柔顺地说:“是。”

那宛太夫人一直打量着我,眼里有些东西在涌动着,手指紧紧地抓着帕子,轻声地问:“你叫青蔷。可是京城三品御史大夫的女儿?”

我想说不是,可是我的身份只能和那青家连接起来:“是。”

“好,好。”她温和地笑,别开脸轻声说:“慧儿,咱们走吧,别让太后久等了,太后可喜欢看你骑马了。”

散心越散是越郁心,当我回头看的时候,竟然看见那宛太夫人也回头看我,真是奇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啊。

快过年了,宫里派了好多的东西,然后还封了级别之类的。

我依旧还在湘秀宫里,可是物品却没有少,他二天都没有来找我,皇后让公公来报了喜,我封为修仪,连升了三级。

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总之我与世隔绝着,别人只道我不好相处,恃宠而傲,我却不愿与众人多虚以委蛇。

司棋没有来,而是让人送了些东西来祝贺我。

她的宫女说她很忙,皇后最近身体不好,正陪着皇后娘娘。

要说最是欢喜的,就是我身边的宫女吧,我一向不喜欢她,她现在是极力讨好我,觉得我有可能越升越高,可是我越看就是越讨厌她。

觉得不顺心的事还真是多,为什么呢?

他让我倒是烦心够久的啊。灏,要怎么办?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要我自己想个明白透彻呢?但我又知道,你对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已无法再回到当初了,他一步一步将我推出了水面,给我时间,给我想通。

“小姐。”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叫。

我转过头,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之桃,“你怎么在这里啊?”

“小姐,之桃想死小姐了。”小丫头冲进来,也没有顾礼仪地抱着我:“是皇上派人到青家来宣之桃进宫的,已经有二天了,在别的地方让人教之桃侍候小姐的事。”

还真哭了,我将帕子给她:“哭什么啊,呵呵!”

“人家就是高兴啊,小姐,你和九少爷都在宫中,之桃在青家…”她说不下去。

我也知道她的苦,我们一走,青家能有什么好事分派到她的头上。

拍拍她的肩安慰:“快过年了,你是不是哭给我看啊。”我真高兴见到她的,皇上将我那天对宫女发的脾气都看在眼里,就将之桃宣进宫里来了。

我真怀疑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可以将很多事记得清楚,做得仔细,让我不想感激他都难。

那宫女让人打发走了,对我有些气恨吧,气愤难平地看着我,管她去呢!我不出声,她当我是软柿子一样的捏,她暗里让我饿了多少次肚子她自己知道,所谓的忠心,我不稀罕。

之桃最懂我的心,我一个人的时候,她不会打扰我,知道我爱吃什么。他赏了不少茶叶下来,她也不会沏茶给我。

我倒了热水喝,“之桃,为什么不放茶叶啊?”

“小姐,冬天你不能喝太多的茶,九少爷交待了,冬天你一喝茶你就会感觉头经常晕眩的。”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一笑,瞧她一眼:“你啊,都听九哥的。”

“九少爷说得有理啊,之桃就听。”

九哥啊,我也好久不见他了,宫里有一些料子分送来倒是很轻暖的,我和之桃找了出来。我不谙针线活,可是之桃对这个,可谓是闭着眼睛也能做出来。

她一来,我就觉得自己暖和多了,宫里分派来的绣鞋,她给我剪了软软的毛料子上去,可舒服了。

我坐着就打瞌睡:“之桃,真要一晚上就做好这衣服啊。”

“小姐,之桃可以的,之桃不困。小姐累了,之桃给小姐端热水烫脚就先休息。”她一针一线,做得很是细密。

之桃真好,侍候我这么多处,我现在才发现,她真是一个好姑娘。

以前对这些事不上心,可是在宫里,才知道什么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往往饿肚子和喝冷茶的时候最感慨。

第二天上午,几个公公搬来一样东西,一揭开那绸布,不得不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惊叹万分。

齐人高的梅花,枝枝丫丫都做得十足十的像,尤其是那梅花,可是白玉妆成,精雕细琢,就连托着花瓣的绿萼,也是用的浅绿色的玉。

一朵一朵,巧夺天工,在阳光下一放,一树的光华灿烂。

永远不会榭的梅花,是用金钱所砸出来的,所费,那是我不敢去想的价钱。

或者我不要那么俗气去想,他是一番心思。我只问过他,他说,有心的话,会有一年都不会凋零的梅花。

是很美,可是我不太喜欢,让人搬进了湘秀院的空房里去,太是贵重,放在我房里我怕睡不着。

之桃忙碌了一夜,还是神采奕奕的,等公公们一走,我和她就带着衣服去找九哥。

怕见到太多的人,都尽找小路走,对宫中的环境,慢慢地,我也摸清了。

那守在门口的人去通知,九哥轻快地从他住的地方跑出来,满脸的笑意与欣喜,看到这样,我总是免不了要自责,九哥是很想我常来看他的,但是我总是很少来。

之桃的眼红红的,呜咽地叫:“九少爷。”

九哥却只顾看着我笑:“我道以为是谁呢,一猜就是你了。”

接过之桃手中的衣服,看到她眼中的一些失望。我将衣服给九哥:“送你的,可是之桃做了一晚上的。”

九哥转过身看之桃,有礼地说:“之桃,辛苦你了。”

她脸一下红透,拼命地忍住泪咬关唇。

伸手来接,我看到他的左手有些伤痕,细细小小,但是,还有细碎的血丝,一下抓住了:“九哥,你的手…”

他安抚地一笑:“没事,冬天就难免会手干,裂开。”

“我不信,我得看看。”抓了他的手,认真地看。好多的粗茧细布在上面,那明明就是利刃所伤。

瞪他一眼,将他的手甩掉:“九哥你骗我。”

转过身,故作生气。九哥叹气,一手抱着衣服,走近我说:“刻了些东西,所以弄伤了。”

“要小心点,冬天伤会难好,而且比较痛。”我哪里生得起气来。

他笑得眼里有光华四耀:“是…是…是。”

我又好奇起来:“九哥,你刻什么啊,是不是送给你的心上人的?”过年嘛,难免会送东西的。

他轻敲我的头,有些叹息在眼底:“胡说什么,不是说过年吗?九哥岂能就把你给忘记了,喏,丫头,给你。”他从后腰间拔出一个木娃娃。

雕刻得好是精致,发鬓与衣服的纹路都没少,还有脸,眯着眼,笑得好开心的木娃娃,煞是可爱。

“要开心点。”他抚着我尖瘦的下巴,担忧地说:“不能越来越瘦了。”

我别开脸:“我不要。”心里有些难过。

他拉着我的手走:“不喜欢吗?九哥就想你像这爱笑娃娃一样,常笑笑啊,都说,笑一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手上这些刀痕,换你一笑,好不好?这也不算什么,一下就会好的,没有下次。”他保证。

我抬头看他,极好看的一笑:“你就是刻这些给我,手都伤成这样子,你还叫我笑,这个爱笑的木娃娃,我好喜欢,好可爱的小东西。”九哥的一片真心实意,比送我什么名贵的东西要来得让我欢喜。

笑得开心的娃娃,要开心点,九哥最希望的是我过得开心。

他拉着我往林中走,轻声道:“青蔷,辛苦了吧。”

我鼻头一酸,靠在他手臂上:“众人皆以为我做了修仪是我的福份,是喜事。只有九哥知道,其实是一种束缚。”缚住的,岂是看得见的东西。

他叹气,将新衣服披在我的肩上,双手将我两颊往上轻提:“笑一笑。”

“九哥,哪有人这样让人笑的。”我笑得开心起来,跟九哥一起,就是轻松。

他眼中盛满了担忧看我:“青蔷,你性子不爱与人来往,有心事,你又一个人闷着,九哥真担心你会忘记开心地笑是什么样的了。”

我轻笑,抬头看他,想抹去他眼中的担忧:“九哥,青山易改本性难移,随他吧,都随他吧,不想了。”不要九哥为我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