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地说:“蔷蔷,别生朕的气,朕紧张你。其实也不想问的,但是一直就哽在心中,像一根刺,总会难受。”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是不是因为太在乎,所以都这样。

无言啊,彼此都在叹息,如果不说出来,慢慢地,各自生了嫌隙吧,不信任的爱,如何走下去。无论是做什么,看在眼里,都是虚假的,如何再接近二颗小心翼翼又各自想法不同的心。

“对不起。”他轻喃,将我的脸压在他的怀里。

有些泪,涌了出来,濡湿了他的衣服,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在心头窜上窜下。

他又抬起我的脸,打量着梨花带雨的脸,轻声说:“别哭,蔷蔷,不会再有以后了,知道你不开心,可怎么办呢,蔷蔷。我就想知道,什么可以让你开心一些。”

他说的话,那么的沉重。

问我,我也不知道。

抱紧我:“等到六月末之后,就到避暑山庄去,朕不带什么人去,可好。”

我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垂下眼道:“你该带的,还得带。”

他忧心忡忡,我看在眼里,他监视我,我可以谅解。

灏,并不是我也是没有私心的,无垠牵了我的手,你会怎么对他呢?把他置身于后宫,我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了?

没有限定他的自由,他是想让无垠和后宫的女子也好,宫女也罢,随便发生些什么感情吧,他可以把无垠杀了,再以这些理由去进攻大月朝。

从他往日的抱负和谈论中,我知道他是胸怀大志之人,每一个君王,都想自己是最强悍的,不断的改革,不断的抗争。

这世上的打仗,不是因为离得远,看到京城一年复一年,没有改变过而就没有战争过。

九哥跟我说过很多,他也经历过很多,他曾和灵楚大人一起到边关去战争,回来的时候,有伤在身也不敢告诉我。他曾笑语,看这花团锦簇,哪知边关烟火狼烟。

偏偏和无垠谈得来的就是我,让你用些手腕,快速地将我从湘秀院里搬到这里,给了我要的独自宁静,你要的远离。他牵了我的手,代价是不是要将无垠的一只手斩了。那对他会是很大的打击,他不能再双手抚出天外之音了。是我自己去拉他的,我总不想别人因为我而受罪。

伏在他的怀里,思绪万千。我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抽出了手,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和恪守。

“相信我吗?”我看着他的眼。

他淡淡一笑,如月华一般的柔软,点点头:“相信。”

“我不喜欢。”

“都知道,不会再有人跟着你,别难过了,好吗?”手扶着我的眼睑,讲微湿轻柔地拭去。

我吸吸气:“不难过。”

轻拍着我的背,当我是孩子一样,慢慢地拍,安稳的气息将我包围。靠你越近,越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没有目标,没有踏实。

抱紧些,夜里的风,难免会凉。

我太在乎我自己的感觉,难免自私些。

也不知坐了多久,竟然就睡着了。习惯性地醒来,他还抱着我,却没有睡。

“什么时候了?”我轻声问。

他抱紧我,轻声问:“三更了,是不是很冷?”

“不是,好像有点饿了,中午没有吃饭,晚上也吃得不多。”还在等着他的话呢,我岂有心思吃得下。

轻吻我的脸:“想吃些什么?”

想了想说:“吃点面就好了,方便一点,这么晚了,都睡下了吧。”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哪怕是下人,服侍我是她们在宫中的事。但是我并不是这样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到御膳房里去看看,找找吃的去。”

我点头,站了起来,有些累,伸了个懒腰,他手捞了我的腰就一手抱着出。

“放手放手。”我压低声音叫,要让人看到了不得了。

“看朕能一手把你抱多远,别出声,都睡着了。”他心情慢慢地好起来了。

“不舒服啊。”勒着我的腰。

还是走路好,让他拉着手,轻轻地从廊上走,再下了阶梯,往外面去。

夜静寂极了,偶尔会看到巡逻的人。

陈公公还是尽忠尽职地跟着,有时我真怀疑,他要不要休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跟在他身边。

听说,谁都不买账,只听从他的吩咐,不过嘴巴确实是很紧,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不适当的话。和灏一样,相当的圆滑世故。

有些兴奋和刺激,感觉肚子饿,然后就会越发觉得饿一样。

御膳房里的人不多,三更半夜了,只得几个守卫的,他让陈公公先去支开了,才和我进去。

随便走进一间,就看到长长的桌上,一桌都是菜,可惜是不熟的。

有些面面相觑,我不会做,他更不会了。

四处搜寻着,看着微温的锅里还有什么吃的。

很不错啊,有饺子,还有一些粥,炖着一盅一盅的鸡汤之类的,他运气好,找到一盘未开动的八宝鸭,端了出来,浓浓香香的味道四溢的。

可是他吃东西很不同,要让陈公公看过先。

然后二人窝在墙边蹲着,大口地吃着饺子。

“是不是在御膳房里的东西,你都不敢乱吃啊?”

他拉下一只大鸭脚给我:“这习惯,从小到大的,连喜欢吃的也不能多吃,每一样,只能吃一点。就是怕人知道朕的爱好,然后做些手脚的,吃之前,还得有人先试吃,或是得用银筷之类。”

这样子也好无趣啊,再好吃的,也觉得没有什么味一样,有些同情他:“那现在多吃点。”

他手抓了一个煎饺给我:“吃这个。”

“好。”谁也不讲究了,直接用手抓着吃,一只八宝鸭居然让我们解决了大半,饺子吃了几笼,最后喝下半碗粥,直打饱嗝了。

洗净手出去,拍拍肚子:“真饱。”好久没有晚上吃过东西了。

他也轻松地说:“朕也好久不曾这样吃过了,觉得特别的美味,怎么以前没有感觉那酸菜肉饺也好吃,还有油腻腻的鸭子,特别的香。”

我抬头看着明亮,清清淡淡的光华,带着薄冷之意,真美。

“那是因为偷吃比较刺激。”而且饿了吃的,会比较好吃。

“到正清宫去。”他轻声地说:“朕今天的事,还有些没有处理,明早上朝,还得议论一番。”

似乎怕我多想些什么一样,他拢住我的肩,在我耳边轻声说:“蔷蔷,朕自己睡的地方,没有任何女人。”

脸变得羞红起来,手抱着他的腰掐下去:“谁要听你说这个。”

他笑出声,轻轻淡淡,却是轻松无比了。

早些的事,谁也不想去记着,终究谈起来,各有各的私心。

“蔷蔷,朕下次带你去射箭,让你看看朕的箭法,是何等的厉害。”他有些骄傲地说着。大概是他所喜欢又擅长的。

扬起左手,衣袖往里滑,露出纤细的手腕:“就我这样,能拉得开弓吗?”

他将我袖子往外拉,低叫:“扬起来作什么,莫要让人看了去。”抓住了我的手腕,感叹地说:“真细小,多吃点饭才好,真怕风大一点,就把你吹跑了。”

“灏,别提那饭了,好饱啊,油油的,我现在特别想喝茶,最能清油腻的茶。”以后不敢吃那肥鸭子了,美味是美味,可是不知不觉中,让他给撕了好多肉塞给我吃,现在方觉得油腻得不得了。

“好茶倒是有,蔷蔷,就怕你喝了睡不着。”

“没事,反正时间我有的是,明天再睡也可以。”

“那你陪朕去书房,不然总想着你,心思也跑了大半。”

像是情人一样,细细地说着话,就是哄我的,也会开心。

正清宫前殿可是守卫森严,灯火通明。他带我从侧门进去,也没有惊动谁,直接去书房,打发了陈公公去泡些茶。

放一进书房,乌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他将我抱住,就狠狠地吻了上来,吮吸着我的唇舌,与他共舞。吻得我浑身无力,气喘喘的要呼吸不过来,他才放来,低哑地说:“一路上回来,就想这样狠狠地亲你。”

“灏。”我脸上火烧起来了,幸好看不见。

他愉悦地笑了,拉我到书桌。

我点亮了烛火,再合上宫灯罩。

他坐下,揉着额看一桌要处理的事,还是关切地说:“蔷蔷,要是累了,你就说一声,让宫女带你去休息。”

“嗯。”我轻声应,还想着刚才狂狷的吻,心还跳个不停。

“蔷蔷,一会给朕磨墨可好。”他又叫,有一种依赖的味道。

“好,我把这些烛火都点亮先,这里太大了,黑乎乎的。”好多书啊,上等的木质书架上放着数不尽的书,分类得也不错,这样易于查找。

想问他是否全都看完了,又怕分了他的心思,没有问出声。

看到杂书异类的,有些奇怪,停了下来看,凑近烛火,有些暖流从心里的最里面流出来。居然放着好几本阴阳八卦,还有棋术,还有琴术,五行之术的书。他说宫里可忌讳这些,但是,他放上这基本,是因为我吧。

拿出一本看,有一页半折了起来,我翻开,看见上面写着一些字,字迹正是他的。

合上书的时候,忽然发现,烛光之下,蓦然有二个影子一样,一个是我的,一个,那不可能是灏啊,灏还坐在那里看奏折呢?

我也不动,也不说出声,装作还在看着书,我怕是歹人。对于这些,最好是先不要惊动,装作不知道。好静好静,我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有人。

毛骨悚然起来,我慢慢地移开书,要将黑影看个清楚。

一阵急烈的风吹过,烛火一摇,竟然熄灭了。

快速地转过头,不远处点着的灯照得眼前是迷迷蒙蒙的淡黄,哪有人。

“蔷蔷,还没有点完吗?”灏又叫起来。

“烛火灭了。”我将书放回头,猛地又回转过头来,还是空无一人。

不会是我看错了吧,我一个人二个人头,真有点可怕,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想来是自己看错了,只是书架的暗影罢了。

更远些的黑暗,那更是看不清了,窗纱飞间,似乎看到黑影一闪而逝。

可是外面好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自己想必是真的太敏感了,总是疑神疑鬼,这样子可不好。

倒了些水晕开墨,轻轻地磨起墨来,关于他的奏折,我无心思去偷看。

陈公公送上了茶,然后搬来了一软椅让我在旁边坐下,平素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公公们都得站着,哪有坐的机会。

温热的茶泡得极是好喝,没有半点的苦味,甘润得让喉间好是舒服。的确是好茶,而且泡得也是极好。

拿着他写的字贴看,他写得一手好字。

相当的有霸气,端正方刚,有种利落的感觉。取来他一支笔,润润墨,在后面照着他的笔书练起来。

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还继续看他的,时而眯起眼,时而有笑意,端看是什么样的内容了。

他的字,不是狂草,仿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不知会不会有罪,学皇上的字。

他却看了一眼放下批好的奏折:“蔷蔷,你写的,倒跟朕的一样?”

他似乎很是惊讶,我放下笔给他看:“没有啊,你看,写得不像。”

细看一下,他才发现我的腕力不足,没够他的利落,确实赞赏有声:“朕可想不到,原来你还有这般绝活儿啊。”

他将批好的奏折放一边:“终于好了,朕教你写。”

敲敲我的脑子:“朕真想看看,你这脑袋里,还装了些什么,总是让人感叹。总是有不同的东西让朕想也想不到。”

我才要感叹:“多而不精,学而不专,贪多而不烂。”

【第五十四章 无形之重】

他轻抚我的脸,细腻又充满了宠爱。

“别把自己逼得太多了,能如你这般,世上几个女子能做到?想必你并不是都是喜好的,多是逼着自己学的吧。你觉得会白学一场,不值得吗?”

摇摇头:“不会,我很高兴,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而且在其中,懂得很多的道理,学会很多的事情,享受很多的快乐。

他手把手地教我他的字,无心于练字,他的气息吐在我的耳际边,手抓着手,甚是亲密,我总是怕人进来,抬头往门边看。

“不写这个。”我不依地叫。

他抱着腰不许我动,一手抓着我的手在写:灏瀚苍茫,蔷蔷生姿。最后居然还顽皮地写,蔷喜欢灏。

我无奈地叹气:“皇上你真像个孩子。”非得写上蔷喜欢灏,真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

他却狡黠地笑:“在你的面前,朕就是孩子,最真实的。”他亲亲交的脸:“快亮了,听得见吗?静静地听,听听天亮的声音。”

“天亮是要用眼睛看的。”听那能听得出,一夜,就这么过了。

他幽幽然地说:“朕经常是听的,有时候就会这样子,一个人在书房里,等着天亮,听着它的脚步催促着一天的到来,就要整装而发,对朝政之事,不敢又半点马虎。”

他居然也会有寂寞的时候,他后宫三千佳丽,就没有人了解他吗?

这个时候的天气,越发的冷一些,很静很静。听着外面慢慢地有了动静,然后轻快地走,悄声地谈话,怕是惊到了天亮的脚步一样。

仰起头看他,一夜未睡,现在半眯起眼睛,隐隐中有些疲累之色。

醒来的时候,一室明亮的光华,已是置身于软榻之中,身子有些软软的不想起来。困倦地还想再睡上一觉,缩在被窝中,又睡得迷迷糊糊的。

猛然听到宫女轻声地叫:“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我一惊,不知要不起来。现在时辰应是不早了,我还在床上没起身,后宫的妃嫔中,可不是和我这般的任性。

想起来吧,宫女会进来时候,皇后知道,那多是尴尬,不起来我怕她进来看到,又会更难堪。

“皇上今天还没有下朝吗?”皇后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细细柔柔的。

宫女清楚地道:“回皇后娘娘,还没有。”

“司棋。”皇后柔声地叫:“别叫了,这是皇上的寝室,一般皇上不让人随意进,我们到书房里去,把熏香给点上。顺便叫侍候皇上的总管过来,本宫得问问他皇上最近的身体如何?”

这般的关心他,唉,我相比起来,真的是汗颜。

司棋轻声地道:“表姐你身体才刚刚好一些,怎么就不多休息一点呢?这些小事,他们应该也会照顾好皇上的。”

“习惯了。”长长哀落的声音,让我心里酸。

听着她们越发远的脚步声,我才爬起来,穿上绣鞋,宫女进来侍候。我心里微微的难受,轻声说:“有没有偏僻的后门。”

“陈公公还吩咐御膳房里今天多做些清淡吃的,送来正清宫,昭仪娘娘不等皇上回来用膳吗?”

摇摇头:“不等了。还有,要是皇后娘娘问起一些话,别说我来过。”

我和司棋毕竟是好姐妹啊,我还无法坦然地出去,让她们知道我在正清宫里睡到日晒三杆。

宫女领着从后门出去,我走的有些急匆匆,怕是让人发现了。

有时候,你越怕的事情,偏偏就会越让人发现。

司棋惊喜的声音在叫:“青蔷,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