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扇子一般的睫毛,快些漾出蝶儿一般的俏皮吧。青蔷,快睁开你的眼睛,来看看这世上,还有好多好多的美丽等着你。

他静静地看着,一点轻微的变化,也不放过,百看不厌的青蔷,傲得倔,倔得傻的青蔷。

睫毛动了动,他心中也蓦然地如那透过过厚云层的阳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期待着,她是蝶,他等着她破茧而出。

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手中的气息,越发的暖和起来了。

她微微地缩了缩,指甲划过了他的手心。

这一刻,他想哭,为生命的再开始而哭。

他就不相信,青蔷会死,因为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呼吸。

二行泪,还真的流了出来。

莫说男人有泪不轻流,只是没有到动情之处。

长长的睫毛扑闪下,睁开了眼,然后手抓住了他的手:“九哥。”

清脆的声音,带着沙哑,一声九哥,将所有的担心,都压了下去,是真的,确确切切是青蔷的声音。把所有的暗淡,都叫得明亮了起来。

“是我,九哥,青蔷,别说话,先喝点水。”温温的水,不能直接喝,只能用指尖沾了,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苍白的唇上。

她贪婪地想多喝一些,真的好喝。

她轻声地说:“九哥,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为什么不开灯啊。”

他眼神倏地变得讶然,现在,现在是白天啊。外面的阳光,刺在雪地上,不知道有多刺眼,刺得那乌黑的寺庙一角,也微微地发着一些黯淡的光华。

她的眼睛,依然是明亮,清灵,可是,却努力地寻着光一样。

【第三十四章:不分黑白】

我转动着瞳眸寻找着亮点,还是找不到,眯了眯,也什么也看不到。我抓紧了九哥的手说:“九哥,好黑啊,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头又痛,我抬手轻揉着,却挥打到九哥在我眼首的手,有些惊讶:“九哥,你的手怎么放我眼前啊。”

“青蔷。”他清朗的声音,忽然一变,变得有些沙哑了,还夹着一些心痛:“现在是午夜时分,你刚醒来,所以,你看不太清楚,没有关系,不看。”

我觉得有一点痛,在心中生了起来,似乎缺了一个角一样。

我好冷,抓紧了九哥的手:“九哥,可是我感觉到,有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了,真的,灼热热的感觉。我要是摊开手心我有感觉到阳光的,九哥,我的眼睛,怎么了?”

九哥不说诘,只是抓紧了我的手移开,不让那微微的灼热,晒在我的手上。

我轻叹地说:“九哥,我真的有感觉,你告诉我,我不怕的。我记起来了,我半死半活的,可是有好多东西,我又记不起来了,迷晕之中,我看着我的记忆,从脑子里流走,可我竟然不想去抓住。”

他轻轻地叹息着说:“你还是这般的敏感。好吧,坚强的青蔷,九哥告诉你,你的眼睛,可以暂时看不到了。不过你记得九哥的一切吗?”

我轻笑,好苦好苦,然后轻道:“我记得,深刻地记在心中,九哥就是九哥,九哥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治青蔷的眼睛的,对不对?”

我何须去问呢?我心中早就有答案了。我知道九哥会的,我的泪,有些溢了出来,真可惜,我看不到九哥的表情,会是怎么的难过。

我手从九哥的手中抽了出来,摸到他的脸。

手指轻轻地挠着他的眉:“九哥,青蔷好快乐的,有九哥照顾青蔷,九哥不难过,我知道九哥什么都为我好。九哥你求那个药,也是苦苦的,我只喝了一半,我都恨自已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合在手心里,轻声地问及:“青蔷,你饿了吗?”

“嗯,好像是好饿,九哥,你带我去吃东西,不过我没有什么力气一样,九哥你要背我哦。”我好怕只有我一个人,我娇哝着说话。

我看不见,我就害怕,我很努力地睁大着眼,想看到一点点的光,还是不行。

有好多的事,也总是记不得,脑中沉淀着上上下下,我压下去,我不要九哥为我担心太多。

九哥扶起我,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问:“痛吗?”

“嗯,有点,这是怎么了?”尖锐的刺痛。

他轻声地说:“青蔷,你是摔跌了,所以,你脸上摔痛了,九哥给你上了一点药。很快就会好的,不要怕。”

我一笑:“才不会怕呢?就是丑八怪,九哥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他背我:“青蔷,九哥带你去吃东西,去一个宁静的地方。”

我暖暖的背,让我浮沉的心,踏实了一些。

抱着九哥的脖子,他背着我出去,微弯腰,从地上捡东西,一会儿,风声掠过,衣服就披在我的头上了。

“早上的空气,更寒更冷。”

“嗯,今天有阳光吗?九哥你跟我说一下。”当我能看到的时候,我对这些,总是不放在心上的。如今多想看看啊,衣服隔着冷意,还是想去感觉着。

九哥轻声地说:“好大的太阳,晒着洁净的雪,这里是寺庙,你还记得吗?就是上次九哥带你来看莲花的地方。外面的荷花,早就残败了,都是冰雪为田,白茫茫的一片。屋檐上,冰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踩在微松的地雪上,你听,是什么声音?”

我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地说:“好清脆的声音,九哥我也想踩雪。”为什么在寺庙啊,我都不敢开声问,我知道九哥现在心情不好。

“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吃点东西,九哥带你去一个没有人打忧的地方。”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九哥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趴着,感觉到他的心跳一样,强壮而有力。

我想着,我们是不是很怪异,他背着我,往大街上走去,我的头上,还让衣服蒙住了,看不出我的样子。

是卖食物的街,我记得啊,这香气,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九哥,要多加点蜜糖儿哦,九哥,她对你很好的,你加,她不会说你的。”我就不行了,人家只对九哥好。

九哥轻笑,无奈地说:“你啊,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以前九哥带我来吃这里的豆腐花,那豆腐西施对九哥可好了。

我与他一起,凭地九哥的会比我多大半碗,就连蜜糖也是。

她还羞涩地看九哥呢?九哥倒也是爽快,吃了多少,就硬是给多少的银子。

九哥将我放了下来,扶我坐在冷冷的板凳上。扬声道:“给一碗豆腐花,多加些蜜糖。”

豆腐西施兴奋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好咧,难得看到青少爷了,一定多些。”

极快的速度端了上来,似在打量着我。

九哥轻声地说:“谢谢了,舍妹不喜欢让人看着吃。”

她尴尬地笑笑,然手去到一边招呼着客人。

九哥装起一勺,送到我的唇边,香甜的味道,就在鼻尖下萦绕着了。

我浓吸一口这纷香之气,赞叹地说:“好香啊,九哥。”

吞了进去,暖热的豆腐花带着蜜糖的香甜味道,在唇齿间散了开来,一口就能吞下去,好吃得不得了。

也不多含一会,卟地就吞了二口。

好甜好甜啊,正好让空洞而又苦涩的心,甜润一下。

伸出手去触摸,要抓勺子,轻声地说:“九哥,我自已来,好不好?”

我不是废人,眼睛看不见了,不代表着什么。

九哥抓住我的手,将勺子放在我的手上:“小心点,别哽着。”

我咋地笑了出声:“九哥,你说哪里话啊,我怎么会哽着呢?这是豆腐花啊,不是烧饼,九哥我闻到了香气啊。”

他捏捏我的鼻子,带着宠溺,还是一如从前地说:“你这狗鼻子啊,等着,九哥买来喂你。”

我撒娇地笑:“九哥,我才不是小狗呢?不用喂。”是用吃的。

感觉到九哥起身离开,我才沉默,我一手用力地揉着眼,要让自已看得请楚,看得见,可是越揉越是痛,越是想哭。

不行啊,我不能哭,九哥看了,会伤心的。

喧哗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一个也听不进去,暖热的气,润得我眼里的泪,还是直掉着。

咬着唇,硬是要吞下眼眶中的泪,逼自已在对着阳光笑了起来。

一点也不刺眼,不是吗?我笑,努力地笑,想着那对着阳光沐浴在微风下的蔷薇花,那是灿烂的,绚丽无比的笑。

我也是要那样的,花没有眼睛,只有颜色,只有感觉。

我亦要如此,才能开得漂亮。

我细细地感触着九哥的脚步,一边吃,一边笑。

等了好久啊,才听到九哥的步子,有些沉重地回来。

嘟起嘴叫:“九哥你买个烧饼,要不要自已去烤啊,这么慢。”

“人很多,那里可好卖了,来,拿着吃,别烫着了。”

我手抓住了那暖热的饼,扑鼻的香气让我一笑:“真香啊,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九哥,你吃吗?”

“正在吃了。”他沙哑地说着。

我笑,挑高了眉尖:“九哥你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就欺骗我啊,你不知道吗?如果看不见,我的耳朵,会很灵很灵的。没有嚼食物的声音,也没有多余的香气,我不管了。这豆腐花,你得吃完,太甜了,九哥,我怕胖乎乎的。”

他笑,刻意地笑出了声,揉揉我的发:“你这小调皮精,好,九哥吃,九哥也想看看能有多甜,甜得你那么开心。”

静静地吃完早餐,静谧的气息,压下了所有的声音去。

我只感觉他用力地喝着,连着喝了三碗豆腐花。他说:“青蔷,这下,可撑死九哥了,你可满意了。”

“你哟,笨啊。”无奈地摇头。

“笨蛋才好,有人疼有人怜,女人不要太聪明了。”

“是吗?九哥,可是我不想嫁啊,爹爹会不会再逼我嫁。”我才不想去做别人的小妾呢?因为我讨厌争宠,讨厌要虚假的笑着。明明心里就怨恨得要死要活的,明明心里就苦涩得苍茫茫看不到边。

来来往往的声音,又将我的感觉给淹没着。

我竖起耳朵听着,轻声地问:“九哥,是不是要过年了,他们怎么总是说着要买什么什么东西的?”

“是啊,要过年了,青蔷,你要买什么?”他轻柔地问着。

“嗯,什么也不用了,反正九哥都会买,九哥,过年了,你的画斋赚了多少银子啊。还是照例让陈掌柜的送去城北那些地方吗?我觉得今年特别的冷,九哥还是买了炭给他们好,他们去买,那卖炭的,还会要他们的高价呢?”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城北那地方,多住着贫苦的。

九哥叹气:“你有没有一刻消停啊,怎么总想着要把九哥的银子挥霍出去,那我们怎么过年,不管太多了,九哥带你出城。”

出城,我思索着这二个宇,心中一阵痛。

我摇头说:“九哥,不要出城,我不想出去,爹爹对我不好,我也不出去。他们有一天会知道,青蔷会孝敬他们的。”

“那九哥带你去画斋住下可好?”他柔声地安慰着。

我一抹脸颊上的湿冷,竟然是泪啊。

点点头:“好。”

不要离开,不知道什么,我不要离开这里,纵使爹爹要我嫁给杨宏书的大哥做妾,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九哥牵着我的手,让我感触着,自已走回去。

我的发披散着,让风吹得一团乱,我想,任谁也看不清楚我的脸的。

我故意让发满脸都是,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看不到东西。

九哥的画斋的路,我去过好多好多次了,可是今天变得很是漫长。

街上好多人,九哥牵着我慢慢走,不让人挤到我。

九哥总是告诉我,这一档是卖什么的,下一铺又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颜色。

进了衣辅,让人送衣服被褥什么的到画斋,去了别的地方,总之,进去了,他都是叫人做些事。

并没有急急回去,逛了一圈,才背着我,往画斋走。

烧得热烫的水,冒着温暖的蒸气,九哥轻声地说:“青蔷,衣服就放在旁边,要是穿不了,你叫九哥一声,九哥喊隔壁的云大娘来帮你。”

“不用的,九哥,青蔷都可做到的,真的。九哥你很累很累了,你要休息一会,要过年了,你不能累倒,因为你要替青蔷看烟花。”

他合上门,我听到了沉长的叹息声。

我知道我忘了好多的东西,九哥是不是很难过啊。

脸上的伤,还是好痛好痛,这哪里是摔痛的,如果是,还真是与我的脸过不去,就专摔在脸上。

明明不是绝色美人了,还弄破一些,端的是可怜。

冬天的伤,最是难好了,裂了口子没有半个月都不会好起来的。

好暖的水,舒服得让我叹了一口气,听到九哥在外面收拾房子的声音,我轻声地问:“九哥,之桃呢?”

沉默了一会,他说:“之桃去见她的父母了。”

“哦,原来寻到了啊,这样也好,有父母在身边,就不要远游。”

掬起水,洗着肩头,摸到了手腕中的一串珠子。

好是熟悉啊,在水中抚摸着,温温润润的。

举起手腕放有鼻尖下一闻,还带着香气。

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这些,可是我不想将这个取下来了。

摸索着,擦净了身子,先穿上衣服。

九哥细心地放得很好,其实没有什么的,我现在看不到,才要九哥给我准备这些,虽然有些羞人,可是觉得没有什么。

最上面的是里衣,然后是里裤,衣服,衣服,次序放得很好,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九哥,我洗好了。”我扬声叫着。

他进来,拿着布给我抹头发的水:“现在舒服一些了吧。”

“嗯,是啊,整个人懒洋洋的,又暖又轻松,好像有些困了。”

他一笑,手指穿过我的发:“你累了很久了,九哥铺好了床,一会先睡一下,九哥让人送了你喜欢吃的虾粥过来。”

“哇,九哥你真好啊,这个时候,还有虾,真好啊。”好是煞费苦心的九哥,为什么他现在要哄着我。

我坐在床塌上,轻声地说:“九哥,你不要难过,不关你事的。我知道是爹爹给我下了药,把我绑起来,我就动弹不得,可能他也不知道药让我睁不开眼睛。我也昏睡了很久吧,一下子就说要过年了,塞翁失马,焉知福祸。我眼睛看不见,爹爹也不会逼我嫁了,倒是成了一种好事了。你不要自责,真的不关你事的,我一颗心,能看得清楚就好了。比有些有三只眼的人,不知道好多少了。”

九哥轻叹地笑:“哪有三只眼的。”

“那是小心眼,像青鸾一样,不理她了,她现在在宫里了吗?”

“嗯。”九哥轻声地应着。

“九哥我告诉你啊,人家说一入候门深似海,宫门也是,我觉得那是一个恐惧的地方,反正进去就会染得一身黑,倒不如现在来得自在。”

九哥不要难过啊,我真的不敢青家人这样对我的。

纵使眼睛看不到了,可是我有你在我的身边,这不知道多幸福啊。

他轻声地说:“蔷儿,睡一会吧,九哥出去卖画了。现在过年,陈掌柜回家了,外面得我去打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