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拉他的手,触到一片冰冷。

记忆中的九哥,手一直暖暖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而进宫,也不会做这枯燥无味的巡逻副使,在冰天雪地里走来走去。

我眨着眼睛撤娇地说:“九哥,你背我好不好?”

他笑,眼里的宠爱和柔和让我心里发暖。抖抖衣服上的散雪,蹲下身子。

我趴上他宽厚的背,脸贴在他的背上。

一步一摇,却是很稳,我舒服地叹气。

九哥倒也不问我为什么,她知道我想说的,会说,不想说的,是不会说的。

我轻声地说:“九哥,你认识皇上吗?”

“认识。”他平淡地说:“以前的那个无礼的公子。”

“是啊九哥,他想招惹青蔷。”我道了出来,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九哥还等我说下去,我有叹气:“九哥,其实我很恨青家的,是因为我很期待亲情和真情,但是,他们那样对我,我很难过,心里伤了,死了。”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滑在九哥的衣服上。

压仰着难过的心情:“九哥,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想去报复青家,就算报复了青家我争的是什么呢?是吗?进了宫,就难以出去,我就想寻个清静,不与她们争宠,可是皇上偏偏来招惹我。九哥,青蔷和他打了个赌,十天之后,他要我去求他。我说,如果十天之内,他来找我,就是他输了,我知道他是一个有手段的人。”

九哥想了会说:“他可有许诺你自由。”

我摇头,埋首在他的后背:“他不肯给我自由,但许诺给我清静。”

“青蔷,你要我怎么做?”他问我。

我手抓紧了他的衣服:“九哥,为什么你总是能这般的了解我。九哥,你离开宫里吧。”

他苦笑:“我就知道你是要怎么说,青蔷,树欲静而风不停,他要置你如惊涛骇浪之上,你安得清静。他要逼你,有的是办法,你想的这些,只是能威胁到你的,但是不足以让你交心,你会厌恶这样的人。我想,他要的不是那么少。九哥不走,九哥不想看到你一人无计可施,怒火攻心。”

我呜呜地哭,拳手打着他的背:“九哥你不是存心想让我哭吗?”为什么比我想得还多,还长远。

他笑:“青蔷,九哥不要你一个人独自去承担很多生命中的很多事,九哥最想你能过得快乐又平安。”

我咬着唇:“可是九哥对青蔷很重要的。”

“如果有一个人跟你一起,不是可以让你能安心吗?等你累了,等你痛了,九哥都会在你的后面扶着你走过坎坷的路。青蔷,我们是兄妹我知道,不要把我从宫里驱逐走。或者外面是自由的,却不是九哥牵挂的。”他一言一行,说得很轻,却字字句句打在我的心上。

不禁抱得他更紧,泪水汹涌而出。

九哥宠溺地说:“傻丫头,别哭了,天气冷,要是一哭,你会容易着凉的。”

我大口吸了一口气觉得鼻头好疼,真的太冷了。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轻声地说:“九哥,九哥。”只想叫叫他,听听这好听的二字。

好静好静,九哥踏着雪的声音,像一曲动听的歌一样,我心里充满了感动,脸贴着他的背,感受着他身体上的温暖传到我的脸上。

不再孤单了,无论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方,九哥都不会把我忘记的。

我想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九哥走得慢些,再慢些。

“九哥,我想睡了。”我眼酸涩得很。

他带笑的声音说:“那就小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九哥,我又不想睡了。”我反复的主意多:“我想听你说说话,你说,冬天的时候,山里有什么有趣的。”

九哥来精神了,轻快地说:“这个时候可多了,冬天师父会去叫我去打些猎物,山林里,就多獐鹿之类的,还有黄皮子,那东西可不好玩,总放屁,特别的臭。”

我笑起来:“那好吃吗?”

“下次抓了让你尝尝。”

我撤娇地笑:“才不要呢,必定也是臭的。”

“还有,兔子别看是可爱而没有什么攻击的,抓着它的皮,它一狠起来,那皮就硬是一缩,粉溜溜就跑了。”他走得很慢。轻松的话语间,都充满了笑意。

我好奇极了:“它的皮会脱掉的啊,不疼吗?”

“痛自是会的,不过不用多久,它又能重新再生出来,无论是强还是弱的动物,都有自已的保护方式。大自然是相生相克,妙不可言的。”

我点点头,明了地说:“九哥,我也有,其实我知道,他对我只是一时的兴趣,我不这么孤傲起来,他很快就会忘了我的。但是我的心,还守在我的手中。”不会让宫里的人和事,伤到我。

九哥有些紧张地说:“青蔷,别这样想,这样就不是你了,你值得很好的珍惜,而不是像花一样,春过即逝,让他拥过有即忘,其实不是你有没有心的事,这对九哥来说,很可恨,九哥希望有一个人能真的懂青蔷,爱青蔷,保护青蔷,让青蔷开心。”

最后的最后,除了青蔷还是青蔷,我的九哥,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跳下九哥的背,跑到九哥面前:“九哥,我来背你。”

他拍拍我的肩,眸子中尽是包容:“哪舍得压跨你,你好好吃多点饭,长点肉,九哥再看到你,就很高兴了。”

牵着他的手,风吹来,我自然地依在他的身边避风。

仰起头看他,我眼里透出笑意:“九哥,我都知道了,九哥啊,我想吃竹笋炒肉丝,还有草。”

九哥眼中的烦忧解开了不少,笑道:“你道以为是宫外,你想吃什么九哥就能让你吃到嘛。”

我伸手接一边的飞雪,看它从指尖扫过,一片冰凉。漫不经心地说:“我的九哥最有能奈了,我无论在哪里,想吃什么九哥就有办法。”

他笑得很开心,将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你这丫头,就是给我戴高帽,我看再加个人参炖鸡汤怎么样,照规矩,上面那层油,还是会捞掉,不过,你得喝光光。”

心里好暖好暖啊,我使劲地点头。接受九哥的关心与呵护是自私,不接受,也是一个残忍,无关春秋花月之事,我只想看九哥高兴。

湘秀院很快就到了,九哥看我进去,才走的。

捧着暖热的水还没有喝完,从门口一个公公就进来了,跟小宫女说了些什么,就直朝我的房里来。

“奴才见过青秀女。”还带着稚气的声音轻扬。是一个面生的小公公,瘦瘦小小的,长得好弱不禁风。

我好奇地问:“有什么事吗?”

他双手恭送上二个小玉坛子,里面装着黑白二色透明的玉石棋子,晶莹剔透煞是可爱。恭敬地说:“主子请青秀女到假山洞。”

我一看棋子也就明白了,想来是看到我和九哥走一起了,想找我麻烦,又不敢亲自来,于是差人来叫我去。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啊,他叫人来,我也可以不去,他有本事就到湘秀院来。

收下棋子,我笑盈盈地说:“公公,是谁请我去啊?”

“主子说,青秀女心里知道。”他一字一句地说,微微地抖着声音,似乎有些怕我一样。

连我心里想的也要猜测啊,我一手揉着额,装出一脸的哀色:“今儿个真是不舒服,刚才御医还给我把过脉,叫我要多休息。现在外面风雪这么大,我一出去更会头痛,你去回你主子,改日吧。”改到遥遥无期。

小公公一听我这话,似乎吓得脸色发白一样,然后就跑到门口跪了下来。

我皱起眉,瞪着他看,他也不起来就直直地跪着。顿时明白了,他是拿个小公公来威胁我。

这么瘦小,要是跪一会,岂会受得了这风寒之气,怎么不派他身边那个胖胖的公公来,气煞我了,什么都让他吃得死死的。我知道宫里规矩,没有办成事,惩罚可大可小,我狠不起心来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小公公跪在那里。

站起身,又将外袍穿起来,气乎乎地就往外面走去。

这个狡猾的皇上,总是能钻空子。

 

第三十五章 假山奸情

天冷得紧,越是高处,越是风寒,转过那山坡,然后就是一片假山林立。

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那,孤傲的背影让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他白色的锦服在风中飘飞着,冰冷的气息,越发的重。

我拢紧衣服挡着风,离他一些距离就站住。

他不出声,我不出声,怪异的静谧在流窜着,唯有沙沙的落雪声音在作响。

他知道我来了,背着手,抓了抓拳,表示他的不耐烦。

我淡淡地问:“是皇上,还是…。”

“是灏。”他气愤的打断我:“是皇上,朕早就宣你来了。”

“没事我走了。”即然不是皇上的身份,就不必客气的,也不用行礼,这是他自已说的,再怎么生气,他也是搬石头砸自已的脚。

他转过头来看我,半眯的黑眸中,写满了深沉。

我耸耸肩,就往回走。不喜欢这样玩心机,有话就直说比较好一点。

他跑起来追我,我一听,也跑了起来。他追我,好啊,追到湘秀院来啊,那么他输了。

像一个比赛,其实我们,都不懂为什么非要赢不可。

谁知道脚下踢到一个石头,我就往雪地上摔了下去。

他一个不慎踢到我的脚,往我身上压了下来。

“啊。”我痛得脸色惨白,踢得我的脚可真是痛啊。踢到石头的痛才生起,小脚又让他踢到,他还压在我的身上。

“痛吗?”他压在我的身上,冷然地问。

我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痛,推着他,却推不开。

“痛就求我啊。”他冒火的眸子直视着我:“求我好难吗?”

“不求。”我倔强地说着,眼睛里都是不服输的气息。

他双手定住我的脸,气恨地看着我,然后头一低,带着愤怒与冰脸的唇,就要朝我的唇亲下来。

男人,总是想用这些来驯服不听话的女人吗?

淡淡的男性香味就在鼻尖上,暖暖的气息在我的脸上拂着。

我手指挡在他的唇上,接触到了他唇的柔软和温度。冷静的眸子看着他:“你确定你要亲下来,亲下来,你就招惹我了,你就输了。”

气恼之色,又浮上了他眸子,又是那么无可奈何的:“不能亲吗?”

我笑,还是淡然对他冷漠地说:“可以。”但是,他就输了。

用一个吻来换平静很值,润润唇,下巴抬得更高。

他更是气恨,我看了心里就直乐啊,唇角忍不住上扬,还在加油添醋:“你不敢啊。”

他愈气,我就愈笑得灿烂,愈是睁大了眼挑畔着他,我就是要惹得他失了理智。他眸子里有些笑意,灿亮得让我不敢直视,我看着一边又说着反话:“我最讨厌别人亲我了,口水那么脏,想想都难受。”

谁知,他并不是毛头小子,硬生生地将气收了回来,朝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想让我违了那约是吧,可恶的女人。”

想来他是不会上当了,我缩回手指,他更快,拉我的手指就一咬。

我痛得直呼气:“痛。”

他放开我的手,站了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再将我拉了起来:“狡猾的女人。”

跟他比,我是小巫见大巫呢。他还真敢下口,咬得我素白的食指一圈红痕,有些地方还流血了,手痛,脚痛,我看到他,我连牙都会痛一样。

他扶着我:“到假山洞里上些药,正好刚才我手指上过药,还没有还给公公。”

“不要你假好心。”我推着他,一动脚就痛得不得了,他定是故意的,踢得我的小脚那么痛。

他硬是一手抱着我的腰:“那就以皇上的身份送你回湘秀院了。”

我一瞪他,怎么总是那么可恶啊。

“青锦臣背着你干什么?”才在山洞边坐下,他就马上问话了。

“我懒得走路,我想睡了,我就叫我九哥背我啊,我小时候便习惯了,皇上有什么意见吗?”

他垂下眼睑,挡住眼里的精光:“你是想惹起我的怒火,一把火杀到你湘秀院里去吗?”

我凉凉地说:“皇上,你是不是江湖的事听多了。他是我哥哥,送我回去有什么不妥吗?更正一点,湘秀院也是皇上你的一个地方,这宫里,没有我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住客。

“牙尖嘴利。”他冷哼:“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口气,你应该把这里当成家。”

家是一个酸涩的词,一个伤心的词,我不喜欢。

抱紧双臂,我冷冷地说:“我没有家。”

“青家呢?”他扬高声音:“你捡来的吗?”

我低下头,心情不是很好,他让我靠在他的肩上,淡声地问:“青家对你不好吗?”

我不说话,垂下眼,的确还是有些恨意在的。我宁愿,我真的是捡来的。

他轻声地说:“青蔷,你的事,告诉我一些。”

“你想知道什么呢?又不是什么好玩的,有趣的。普家的官宦人家的生活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可以忘记的话,我也会轻松很多的。

“青蔷。”他扬高声音,有些不悦了。

“我说,但是你得答应我,我们之前的约定,你不得找我九哥的麻烦。”我眼睛直视着他:“否则你就输了。”

他眼眸含笑,有些赞赏:“你还真是无机不用,我可未曾有想过,法子大把。钓胜于鱼的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有些哀叹,这就是处境的不同,想要的不同吧,每个人要的都不同。

他觉得好玩,他乐在其中,鱼,并不是重要的。他得到他要的乐趣,鱼,只是最后可有可无的而已。他不需要什么真情,因为,他很多。又或许,他没有过所以对我和九哥抱有微词。

我舒口气,轻描淡写地说:“我爹将我许配给内部侍郎为小妾,为青鸾在宫中铺些路,我想离开青家,抓回去了,灌下几碗药。”

他眸子倏地变冷,抓紧了我的手。

我笑笑:“没什么,过去了,心就不会那么痛了。是我一直自以为是而已。”我以为,我是不同的,其实,我也是棋子,走不出棋局的命运。

“别让你的澄亮的眼睛,带上荒凉之色。”他轻声地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冰雪一样透明,一样傲气,他们有一天会发现,自已错得离谱。”

“没有错,我也不想证明什么,生命是他们给的,以后的路,是自已走的,生活的目的,在于自在。”我定定地看他:“你明白吗?”

他低下头,唇角上扬,聪明地不答我的这句话。

将我的右脚放在他的脚上,轻轻地卷起裤管儿:“看看伤得怎么样吧。”

“我回去自已看。”

“乖一点,不然扯痛了你可不要怪我狠心。”他执意要上药。

触目惊心的乌黑就在右脚侧,白嫩的肌肤映着那乌黑,我觉得更是痛。

他从袖口取出药,一揭开瓶盖,就清香扑鼻,是一种很清很清的花香味道,他倒些在指间道:“这是白玉膏,有散血和去痕迹的作用,忍着点,会有些痛的。”

真的是好痛,我几次都用力地想缩回脚,他抓得很紧。

“轻点,呼,好痛啊,轻点行不行啊。”又想笑,又想哭,踢得我痛得半死,上药也没有愧疚感。

他转回头朝我一笑:“你叫得好暧昧,知道吗?”

我脸上一红,燥热打心底扑上来,感觉他的手在小脚上揉着,也变得灼人。让我的心里有些颤栗,挣扎着:“谢谢了。”

“谢什么,是我踢的,我得负责到底不是吗?不推散这些淤血,会痛得更久的。”他可恶地用力一按。

我痛得呼天叫地:“痛啊。”也不管他的身份了,气恼了我,照样一拳捶向他的肩头:“轻点啊。”

他还可恶地笑着,抓着我的脚:“有些撒娇的味道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