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灏,我从我知道狭隘的小天地中,一步步地迈了出来。

直接去见太后,似乎目的让人猜测不已,应该不会怎么好,要是皇后知道,岂会不想我是不是想要讨好太后,到时争了她的后位。

虽然皇后不讨灏的喜欢,但是在后宫,声誉还算不错,少言寡语,调配周全。至于太后那边,更是处处细节也有心奉之,灏说,如果她能左右他的话,只怕他也是一个处处周全没有自己的人,任由她调遣东南西北个个宫里跑。

我只淡笑之,以前的他,还不是那般,虽然有些淡漠了些,却在宫里雨露周全,也不至于总是闹出事来。

现在他不再想什么周全之事,大多的心思,都在我的身上,我现在甚少去想这件事。

抱着灏,到了太后的永喜宫。

永喜宫里算得上是威严的几大宫之一,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花鸟等栩栩如生。但是一入到里面,豁然开朗,满是花花草草,让宫里面的空地,看起来更是宽大更明亮。

公公急步而去传告,而一小公公,领着我往太后的正宫里而去。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喜欢打这些交道,可是既然是人,是生活,是在这个圈子里,那么,就少不了要打交道。

我向来起得不早,反正也不须我去日日请安等事,我也乐得逍遥自在。

“太后请慧妃娘娘进去。”

乍暖还寒的天气中,隐隐透着一种清淡的花香,我举步入了小侧厅,看到太后正在给花浇水。一样是漂亮的无色杜鹃花,享受着微微的眼光,还有素手轻弹的水,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我敛首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她不说话,依然是背对着我,在那微透着阳光的窗台边对花儿弹水。

细瘦的身子裹在淡雅的白色锦衣中,乌黑的长发,绾成了髻,从后面就能看出,从背后就让人想看,是何等绝色的丽人。

太后雍容华贵,却是姿色不减,年轻的时候,何等的让人侧目就不得而知了。

她细白的手指滑下最后一滴晶亮的水滴的时候,宫女送上巾子,让她擦拭干净。也没有瞧我,而是坐了回去说:“慧妃怎么会到哀家的永喜宫里来,真倒是个意外了。”

敛回了想入远远的心神,轻声道:“前段时间臣妾抱病不起,有人谣传是瘟疫,让皇上还有太后娘娘忧心了,如今臣妾身体已大好,臣妾过来谢谢太后娘娘对臣妾的关心。”

一番话说下来,兜来转去的,哎,也不得已,是这般啊。

她抬起了脸打量着我,唇角带着轻笑,眼里却是冷冷如霜雪一月天:“只怕不止这些吧。”

我笑,是啊,怎么是这些,如果是这些,我也不会来了。

隐隐中的冷厉,带着杀气,带着恨意,让我心里叹息着。太后似乎对我真的放不下成见,但约莫也得知。太后既是龙族的最后的女子,那我脑中的长针,怎么会与她没有关系呢?她端的是恨我,恨不得让我惨死,恨不得我在花楼里迎来送往的。

恨一个人是有理由的,可是其中之事,却不得而知。我只要知道我和灏不是兄妹的关系,我就安心了许多。别的,也就不查了。

“太后娘娘,臣妾带了颍皇子来给太后娘娘瞧瞧。”

“慧妃有何事,还是直说吧,哀家年纪上来了,容易疲劳得很。”喝了口茶,擦擦唇色,连看也不看皇子一眼。

她端的是无情,比我还直接了些。

这样也好,快人快话,快点解决,她不自在,我也更不自在。

让小蛮和司棋她们都出去,看着窗台上的花赞叹道:“真是好漂亮啊,这杜鹃花可以长开一年,清香优雅,百日而不败。我也甚是喜欢,皇上是个有心之人,送了我十盆杜鹃花。没想到太后娘娘也是爱杜鹃花的,只是太后娘娘这花可有一处不妙。平常闻着倒也没有什么,芬芳扑鼻,可是一旦与墨汁混合,那就成了一种慢性之毒了,太后可得小心一些啊。”

她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抽了抽嘴角,还是淡然地坐着喝着那澄黄色茶。

我又说:“五色杜鹃花真的很美,就是每色的花瓣底部,都有一个小黑点,那是它毒素的来源,世上万物是相当的奇异的,越是美的花,大概就越是不能多看,会迷了心智,越是香的花,不能多闻,其味忧心伤志。”

“没想到慧妃对这些花,也甚有研究。”她的眼神,越发的冷淡。

我低下头:“这些也不是重要的,我对情这一字,更有体会,不知太后娘娘是否想要听?”

她讽笑,淡色的薄唇微扬,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留情:“情?也只有灏儿陷在圈子里,才会相信一个四处招蜂惹蝶的女人所谓的情。”

“是吗?皇上对臣妾,的确是情深意重,臣妾性格淡漠不想与后宫人相交甚深,是他用他的权势在保护着我。在皇上的心里,有几种情,特别的重要,亲情,还有诚挚的情。太后娘娘,你是否了解皇上呢?他体会到了宫中的人情冷暖,他看似淡而化之,对这些不甚上心,在他的内心里,他万分渴望得到,可是怕刺伤,所以他选择不碰触,除非是他很信任的人。臣妾也很不想看到皇上伤心,有些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灏知道,会真的很难过的,甚至他不会接受,他会阴狠地报复着。

有些事,连我都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尽我微不足道的力量,尽量去守护他周全。他是一个九五之尊,他傲气并不比我少,他自尊心很强,哪怕是我,如果碰到了一点儿,他都会冷脸以对,无情无义。事后相通,才会冷静。

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不能伤害半分。

“皇上跟臣妾说过,很尊敬太后。”我淡淡地道。

“慧妃请安完了吗?完了先回去吧,哀家得休息了。”

“快完了,还有些话没有说而已。太后娘娘,臣妾很不希望皇上的窗台上再出现五色的杜鹃花,他经常在那里批着奏折,前些时间,已是精神有些不济。也因为臣妾的染风寒之事,恰好有人传谣言出去说是瘟疫,然后宫里接二连三的因风寒而死,更多的人得病。皇上已经非常的沉重和疲惫,如今臣妾身体好转,他终得舒了一口气。”

她眸子淡淡的冷雪般笑:“这么说来,慧妃是说哀家想要害皇上了。哀家宫里是有这些杜鹃花,哀家倒也不知,皇上书房里的花,跟哀家联系在一起了。这之中,是否也有奥妙。”

还在装,“五色杜鹃花是龙族一带甚多的,自从先皇灭了龙族,烧毁了甚多的东西之后,那些花,也几乎全毁。”在世人的眼中,是没有了,而在宫里,又出现了。

冷厉的眼神迸着杀气,淡茶色的瞳孔缩紧,厉声道:“慧妃难道不知道宫里不得提龙族之事吗?”

“这倒是臣妾的不知,臣妾只知道,另类的血缘也是清,相互之间信任的感情,也是情。太后与大月朝的一个妃嫔是姐妹,太后是龙族的传人,护着一些情,臣妾也是看的明透。因开春谣言之事,有些事情,终是压了下来。如果臣妾告之皇上一些事情,皇上会很心痛。”

其实,我怎么敢告诉灏呢?如果太后知道,岂会放过他。

想那黑衣人,连九哥都没有一分把握打成平手,何况是太后。她看似纤纤细心,柔若无骨,放在厚重的红木桌边。因我这话,而动了怒肃之气,拇指微用力,移开手去轻揉着额,又怜弱万分般。殊不知那厚红木桌,已有了一个深深的指印。那晚上伤我的人,也是太后吧,偷画的人,也是太后的人吧。

她有些急促起来,忽然,淡笑:“慧妃果然是七窍玲珑之心。”

“太后娘娘过奖了,臣妾只是想着皇上而已。”

“信儿,把这些杜鹃花给毁了。”她扬声地叫宫女进来。

略略放下心来,她又说:“慧妃还知道些什么,不妨也直说吧,龙族的事,还有别的事,哀家也清楚个几分。”

直说,关于龙族,关于长针,我能直说吗?

我说过不去查的了,没有什么,上一辈子的恩怨,我不明白,终也是过去了。虽然受了一些苦,可未必就是苦,现在灏对我,这般的爱护已足够。

告退了出来,松了一口气。

回头相望,太后冷然地负手于窗中看我。

她想我说什么,想我问什么,我已经学会了相通,她似乎还没有学会。

出了永喜宫里,看到皇后与如贵妃来请安。

皇后的眼,不舍的看着我怀里抱着的颍,有些叹息和感伤。

匆匆而过,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一些东西,明晓暗喻之时,就会变成这般了。太后贵妃皇后,好大的阵营啊。

静妃没有来,最近皇上对那个人,相当的委以重任。

抱着颍,挤挤眼,他就咧嘴笑了,真可爱,小手乱拍着。

“多好啊,要是青蔷和能和你这般无忧,就好了。颍,带你看小动物可好,学着认识了。”

他笑,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我,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娘一样。只要我抱他,他就很安分,很高兴。

抱他去看那些珍禽之物,也见识了不少。

我觉得我一步步地陷入了后宫的争斗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司棋的病,是心病。

很多的人,都已经晋封,升位。灏连我也想再升,我却不想了。我说一番歪理,他才没有下旨。

而司棋,在皇后送上名册的那时,就让灏给划掉了。

心病没有心药医,灏对她,不曾放在心上。

我抱了孩子进去看司棋,她憔悴的脸上,写满了疲累,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看着颍。

“青蔷姐姐,好可爱啊,你看,他在对我笑啊,我好想听他叫我娘啊。”

“会的,快些好起来吧,不为别的,为颍。”

“哎。”她长叹,没有说什么。

我开了窗,让空气流转得快一些:“司棋,别太难过了,有些东西想开了,方是对自己比较好了。”

她苦涩地问我:“青蔷姐姐,如果有一天换成你,你能想开吗?对不起,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青蔷姐姐一直都很好。”

去轻笑地看着窗外的绿意浓浓:“司棋,花无百日红的,我也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会想通的。”

我早已经想通了,只是春天来的时候,我在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她轻笑,似乎有些不信般。

轻抚着颍的小脸:“娘其实多喜欢你啊,你不会知道的。”

春来的时候,好多的事,也会来的。

归宁的时候,定在三月十五,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捏捏我的脸:“为什么还是不长肉啊。”

“长了,长了。灏,我可以回去几天啊。三天,五天,十天。”

一根手指压住我的兴奋:“一天。”

“这么短啊。”

“去看看就回来,朕担保你一吃完饭,不用催,你就会乖乖回来。去吧,你病时,他们也甚是操心了,看看也好。”顺顺我的发:“早些回来,朕处理完事,可要见到你的。”

“好,一天就一天,去看看我那些姐妹们。”磨蹭着他的头,让他扯下我的手抱着他。“我去看看准备些什么东西送给她们?”

“真都给你准备好了,杨公公侍候你左右,不劳你费点心思。”

“灏,你对我真好。”大方的在他的脸颊一吻。

他眉开眼笑:“朕在乎你啊,才会对你好,可别闹出什么事出来了。”

捏他的脸:“你还说,上次都是你闹的,好了,我们不提过去的事。”

出宫,归宁。这是很风光的事,无论是哪个妃子都对我羡慕得很。

风光是表面上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坐一辆俭朴的马车到青府即可了。在后宫久了,什么真情,假情啊,都混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那宛太夫人倒是好,一说身体不好,养着那么久过去,也不见得好。

看到宫中的种种,我越是对青府的虚情,也有了一些眷恋。我更想去看看,九哥是否在家,是否安好。

灏虽然百般疼宠,但是九哥的事,我是不曾提半个字。

华丽的香车,穿过了京城的大街。威武的侍卫,前后护着,靠近香车的两边,站着几十名楚楚动人的宫女,提着香薰的东西,或者是手执着玉如意等物。

这般的奢华排场,引来了围观的人不胜数。

我觉得我像是什么东西一样,端坐着,让人观看,幸好粉纱层层叠叠,可以挡着我的面容。

侍卫都守在青家的周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而青家所有的姑爷和嫁出来的姐姐妹妹,都回来了。兄长嫂嫂们,都盛装而等,一进来,爹和娘就领着众人给我施礼。

我哀叹,这样的归宁,我能看到什么?

无非是一场豪宴,那我到不如不出来,青府里的人,早就得了消息,准备好了。在人群中骂我看不到九哥,说不上来的失望,他果然远远地离开了,不再回来了。

三月的芦苇也会开始绿起来,离开花,何须多远呢?

分了些东西下去,迎进了厅里,竟然让我上座,爹与娘还有几个夫人,毕恭毕敬地在下面弯着腰。

我不习惯,让众人退了下去,让他们都坐下:“爹娘,你们不需要对我这样,要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不敢回来了。”

“是啊,大家都坐下。”大夫人招呼着:“青蔷不喜欢太拘束的,随意些就好。”

垂下眸子,然后对着他们跪在地上,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轻笑道:“青蔷有今天,没有青家,也不可能。爹,娘,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几位夫人,莫须要惊慌。在我的眼里,架子和位子,什么都不重要。人至孝全,方能有礼,青蔷谢谢你们养育了青蔷十六年,这一跪,也只是一个表面而已,爹娘都不受吗?”

惭愧的低下了头,有些轻叹。

不管虚情也好,假意也好,我拜了下去,谢谢他们对我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如不是想要买个孩子,我的命,只怕早就夭折在风中。何曾会体会到被人爱护的幸福。

之桃扶起我,姐妹们进来,少了拘束,与我相谈起来。

青府里变化了很多,什么都改变了,扩大,重建。那到我房里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大路,两边摆着花,铺着红毯,让我都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

暗语大夫人,青家姐妹的婚事,由得她们自己喜欢,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与我相说。

我已经错过很多的东西了,不想她们也错过。

后院的那个湖,填平了,种了很多很多的蔷薇花。关于青荷的事,我想不会再重来了。权势真的是一种奇特的东西,可以将很多的事,都会改变的。

我又坐到了华丽的香车里,回到宫里那个狭小的地方去。归宁,其实就是转一圈,就像是做了一场华丽的梦,风光的回到宫里。用我的健康,让京城的流言蜚语,都定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姐妹破脸

他的断定很准,分明就是吃死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瘫倒在书房的大椅子上,展开了喜欢的画看看,让自己放松下来。

虽然让人伺候着什么也不用,可是还是累得紧。

奶娘有抱来了颖,差不多一整天没有看到我。

他一看我就扭着身子要我抱,咿咿呀呀的叫着。

真是讨人喜欢的小宝宝,让我都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还不会爬,只会躲着,放了些棉布在书桌上,让他躺着,展开画给他看:“颖,这是小狗狗,可不可爱啊。”原本没事想画给我以后的孩子看的。

奈何终是留不住的,还有好多好多,都保存着。

他直笑,眸子又流转到了我的身上。

拿着花给他看:“这是美人蕉,红红的花,绿绿的叶子,闻闻有没有香味。”摇摇小手,蠢动着要起来。

灏现在越来越喜欢颖了,说以后必是聪明的孩子。

小蛮奉着药上来,恭敬地说:“娘娘,该喝药了。”

奶娘将颖抱起,他不依地扭动着,欲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我摸摸他的脸,他才慢慢地安静下来,要是再亲亲他,他会乐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地跳动着。

端起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送上来的蜜饯,赶紧塞些进去,化开那苦涩之味。

奶娘天天都会抱着颖来与我相处,而且时间颇长,我有些疲累,也快用晚膳的光景了,让奶娘和小蛮去给小皇子喂些吃的。

将桌子一边的画卷起来,可爱的小猫小狗之类,画得特娇憨讨人喜欢。

我一手轻抚着小腹,似乎曾经的痛,还犹存着。

现在还是天天在吃药,也并不多人知道我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