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轻声说:“有啊,现在的星星可漂亮了,你闭上眼睛,你想想以前,雪地上的星星,那是多静啊。净得是洗过了一般,一闪一闪的发亮。一颗一颗的冒出来,越看越是多,满天都是繁星了。无论是哪一颗星,你认真地看,你会发现,真的好漂亮,越来越有它自己的光彩闪亮。只可惜,月亮比较害羞,没敢出来。”

我闭上眼,似乎也能看到星星在眼前发亮发光,炫耀着它的洁净银华。

九哥的声音温厚而低醇,特别的温暖和好听。

“九哥,我知道为什么没有月亮,因为有你在,月亮姑娘不敢出来了。”

“淘气。”无奈地轻笑说着,站了起来:“好了,现在看过星星了,得回去吃晚膳,再休息了,要是有精神,陪九哥下二盘棋。”

牵了我的手,小心地避开二边放着的东西往里面走去。

“小心,这里黑。”他轻声地提示。

我垂下眼眸,九哥真的忘了,我本来就看不见,哪里黑,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没有提醒他,进去吃饭,还有流觞姐姐一起吃。

她总是不出声,我想,她能在这里,和九哥的关系,必是不一般的。我也不想要她为我操心啊。不知道我,我是不是打扰了他们,流觞的声音好听,必是一个美人儿啊。

九哥也该娶亲了。心中蓦然升起这样的念头,有些荒落。九哥有了家,就只剩我一个了。我汉有再像从前一样,还是黏着九哥,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的。有心酸,终究还是希望九哥好的。

九哥知道我喜欢吃鱼,连骨头都挑得干净了才沾上汁让我吃。

我说:“九哥,我试着自己来,我会慢慢的。无论是从吃的也好,从做的,从生活,都要自己来。”如果有一天,只有我一个,那我还能生存得下去。

我不相信世上,有永远的永远。连天都会变,何况是人呢?不是九哥不好,而是九哥也有九哥的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吗?

九哥给我夹了鱼尾,看着我小心地吃着。

慢慢地去感觉,咬嚼,小心翼翼才不会让刺刺到。

九哥对流觞说:“她打小就这样,没事,我们吃吧。”

居然还有酿豆腐,九哥是真的宠我啊。

九哥知道我下午睡了,晚上精神还好,就叫我与他下棋。消磨一下精力,也不至于让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什么。

我却摇头:“不下了,九哥。你早点休息去,明天还要开门呢。你做生意忙了一天,也会累的。”他总是当他是二个人在用着,从来不叫累的。

虽然看不见,房里还是点着烛火。

我好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的脸上,还有些刺痛。

可是摸到了镜子,看到的却是一片乌黑。

垂下眸子,深长的叹着。伸出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点感觉也没有。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我看不见,我心里多难受啊。我一个劲的眨眼闭眼睁眼,就是盼望着能忽然就看见。

第二天,还是冷入骨的天气。九哥的画斋一样开,很多人来,总是压低声音说什么。

到最后,九哥索性让我坐在后面的门边。

垫了褥子让我坐着,告诉我,左边的桌上,放着茶点,右边还有暖手炉。

厚厚的被子,就将我卷起来,让我晒着阳光。

眯起眼,半睡半醒的。流觞陪我说了一会话,也出去帮九哥了。

只有我,最是空闲的。

闲得手太暖,闲得心太慌。简直是废人一样了。

伸出手去摸索着桌上的花茶,已是有点凉了。

摸着杯子,然后,再摸准了才对着倒下去。

就连满溢了也不知道,这一种感觉,特别的难受。

狠狠地喝下一杯茶,闻着花香,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孩子们在冰上跑跑走走着,看到我,有些好奇。居然还在叫着:“瞎子吗?你看,她在摸东西。”

孩子最纯真,也最是刻薄。无情地说:“是真的,瞎子啊,她的手指在摸来摸去了。”

心中的泪直流着,我扶着桌子站起来。

被子掉在地上,一个不小心踩着就摔了下去。

不痛,却是摔到了心,听到了孩子的笑声,让我想躲起来。

“你们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走。”一声厉喝,打散了孩子的嘲笑声。

我还未从被褥中挣扎着起来,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静静地,认真地,哀伤地看着我。

我泪流出来:“九哥,你不要看。”

不,不是九哥,九哥身上,不会有这些香味。

挣扎着起来,摸着就往里面走,推开了门,还觉得那灼热的眼光透过门板能看到我。

抹净了泪,我带着笑再往画斋走去。

可是到门前,我又止步,我听到有人低低哑哑地叫:“你好是大胆啊,啊,长翅膀了是不是?连她你也敢藏着,真是想要让青家全部连诛吗?”

是爹爹的声音,很急很气的样子吧。

九哥轻淡地说:“我敢做,就不怕他知道,爹,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我竟然害怕,也不敢去了,还是到外面去吧。

我竟然无处可去了,摸索到外面,依然是冰冷入骨,依然是有人看着我。

我轻声地说:“看够了吗?”

没有人说话,我又笑:“你是男还是女?”

推开那栏,我走了出去。手中抓着一节竹子,敲在冰雪上,觉得没有什么了,才会走出去。

“青蔷。”低低哑哑地声音叫着我。

是谁,竟然认识我。这叫声,好是迷惑人心,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青蔷?”又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我感觉,刚才叫我的人,似乎隐退走了一样。

竖起耳朵听着杨宏书的声音说:“你是杨公子。”

“咦,你还认识我啊。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

“杨公子。”九哥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九哥出来,扶住我说:“这么冷的天,不要走来走去,这冰雪也薄,要是掉下去,看不冷得发抖。”

依在他的身边一笑:“就想走走。”

抱了九哥的手稳住身子,对着想象中的位置笑:“你好,杨公子。”

他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是我的前方,而是在一侧。

我轻笑:“不好意思,我眼睛有些毛病,现在看不清楚了。”

“青蔷!!。”他竟然无限感叹地叫着。

九哥轻叹:“蔷儿,好了,我们进去,这里太冷。”

“不嘛,九哥,你这样你会很累的。让青蔷自己爬起来,自己来适应,可好?虽然我眼睛看不到,可是我还是可以生活和做事的。我可以弹琴,可以下棋,可以写字,可以念诗。对了,九哥,你不要怪爹爹,可好?”

他笑,抱紧了我的腰,有些苦涩地说:“自是不怪的。”

“这样就好了,没有什么好怪的,我终是想他们能问我一声就好,关心我一下也好。现在看不到,我知道,一个脆弱的人,真的好难啊。”

九哥顺顺我的发,轻轻地叹息着。

“九哥,真的别太在意了,流觞小姐呢?”

“她有些事,出去办了,我们去买些吃的回来,快过年了,买你喜欢吃的零嘴儿。”

 

第三十六章 陌生男人

我笑着说:“倒是不知道时辰过得这么快,一坐就是一个上午。还真是有些饿了。”

他带着歉意地说:“让你孤单了,现在快用午膳的时候了,九哥带你进玉香楼吃,可好?”

我摇摇头:“不好,九哥,那里好贵啊。不如我们去城北吧,多余的银子送给他们也是好的。”

我觉得杨宏书吸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微讶地说:“杨公子,你很冷吗?要多穿些衣服才不会得伤寒的,九哥,我们走吧。”

他抚抚我的脸,伤感地说:“终是要将你暴在阳光下的,既然决定了,一切,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九哥总是跟我说,我想,有一段回忆,肯定是不好的。

倚在他的身边,我却是什么都满足了。

“等等我啊。”杨宏书扬声地叫:“青蔷你到城北去贡献银子,怎么不叫上我呢?你还记得吗?我是必输啊。”

我咯咯地笑出声,开心极了。

仰头对九哥说:“九哥你以后不要笑话他了,杨公子可是极有善心的。”

“那倒不如,你跟他比试一下,看谁的棋艺高,输的人,就出个十万八万的给城北的人过年,岂不是妙哉。”

我叹:“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画斋都输光,我现在看不见。”

“我不会作弊的。“杨宏书认真地说道。

心中抑不住的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不见,我下不好啊。”

“青兄,你看她说的是什么气话,分明就是想气得人吐血不可。俗话说得好,要想棋下的好,就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看不见,她用心来下,那才是一个厉害。算了,不下了,十万两,我出了。”

拍拍手:“真大方啊,九哥,走吧。”

在外面吃了午饭回来,我又坐回我的老地方去,被褥中却隐隐带着一种香味。

淡淡的,高雅的,温馨的。

还有一种牛乳的味道,甜甜的。

越发觉得温馨,盖好了,就浅浅入睡,舒服极了。

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喝着茶,晒着太阳。

我觉得我自己像是老太婆一样了,红颜应该没有老,发丝还是那般的柔滑,定不是白发苍苍那样的飞舞。

含着蜜饯,香甜的味道即刻就到了喉间,我感觉,还是有人在看着我。

但是那人,总是不出声,会不会是个哑巴呢?

心中一笑,端起了蜜饯说:“你要不吃一个呢?你看了那么久。看到我都不好意思吃了。”不吃东西,时间又难以过去。

虽然我说,我会坚强,我会学会一个人,但是九哥总是不让我做些什么。

而且总是跑出来看看我有没有怎么样,是不是睡着了,还是水冷了。

淡淡的香味在鼻尖下拂过,似是拈了个蜜饯吃一样。

我笑,淡淡地说:“真无聊是不是,不过人生有时候,还真想就这样无聊下去,奈何,我不想拖累他人。而我,却万万不能说出来的。这会让人很操心,很伤心的。”九哥是很关心我的,我要是说拖累他什么。

他心中的难过,我岂会不知道,这也是很伤人。

悲哀的眸子张得很大:“明天就要过年了。”

“保重。”他淡淡地说。

然后大步地离开。

声音,那般的熟捻。大步离去。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

我偏着头,也不去想,脚步声越远,心中没有别的感觉。

遇上的人,也是会是这般的,有来,便是有离。

摸摸盘子,还想吃一颗蜜饯,摸到一粒糖。

带着枫香的味道,我剥开纸,闻到了清冽甘香之味,放在嘴里允着这种陌生人送来的甜蜜。

又是一天地过去,我却心中还是一无所有。好多的东西,需要时间来适应,而我现在,还只是在想与做之间。

九哥与我说些什么,也是兴致缺缺的。

他摸摸我的脸:“是不是吹得风寒了。”

“没有呢,九哥,我就是坐得久了,有点累。”

他关切地说:“明天,九哥陪你去走走,可好?”

“不要,九哥要忙。要好好过日子了。”

“我吃饱了。”流觞站了起来。

我叫住她:“流姐姐,我想洗个澡,你能帮我吗?”

“这自然是能的,你等会,我去提水。”

九哥扶着我进里室,小声地说:“是不是很无聊,其实你知道的,生意对九哥来说,真的是用来玩玩的。”

“九哥,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唉,我也说不清楚,九哥我…”

九哥拍拍我的肩,心痛地说:“不要说了,九哥明白,如果你觉得对九哥来说,是一种拖累,九哥才会真的伤心。”

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有一种感觉,九哥,我很对不起你。”

“傻了,是不是?你叫我什么啊?”

“九哥啊。”

他笑:“那不就是了,九哥是青蔷最好的哥哥啊。”

我轻叹:“是啊。还真是的,没有青锦臣,就没有青蔷了。九哥,流觞姐姐要进来了,我先洗洗。”

“嗯,你这耳朵,越来越灵了,九哥先出去了,一会儿我们下两盘棋。”

流觞进来,倒水在木桶里。

我轻声地说:“对不起,流觞姐姐。”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不必的,知道吗?这些事对于我来说,并不难。我不是千金小姐,我有的是力气。”

我笑着摇头:“不是,流觞姐姐,你喜欢九哥是吧,我现在在这里,是不是会打扰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