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晴饶有兴致地看着,虽然被排除在外,她还是很兴奋,真要她表演,她也没什么可演的,不如像现在这样,身心舒泰地看别人紧张的比赛。

大清朝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活动啊?

梓晴眉飞色舞地吃着各地进贡来的水果,怎么运来的?很新鲜呢。

其他桌上的水果基本没人动,都在紧张比赛,或者密切注意表演区。她身后的小太监看她吃的这么开心,一脸同情地又为她端来一盘。

梓晴格格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呢?有点可怜啊……小太监想着又为她续了点茶水。亏她心大,还能笑的出来。

若羽弹了首琵琶,梓晴还带头鼓掌,希望给她拉点人气分,若羽还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比赛接近尾声,老祖宗满脸是笑的站起身,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还没完成作品的两三个格格一脸哭相的继续忙活。

是要公布比赛结果了吗?梓晴很是期待地伸脖子看,若羽入围没?

“看到孩子们都这么优秀,我这个老太婆真是高兴。本宫和各位娘娘一致认为,字嘛,是圆妤的最好。”

太监连忙把一张字幅用竹竿挑高,在人群中穿巡昭示。梓晴凑过去看了看,是草书,写的大概是首诗,没几个字她能认出来。

“画,当然是琳媛了。”

又一个太监举起一大幅画作。这个梓晴有发言权,是写意荷花,的确形意兼备功力深厚,她佩服不已。真难为了这个作者,能在怎么短时间又不弄脏衣服,还要保持仪态的情况下画出这么优秀的作品,的确算是才女。

“琴,是涟涟的好。涟涟,再为大家弹一曲吧。”

梓晴心情舒畅,哈哈,和人家相比,静娴的曲子就好象是独臂木匠拉大锯。

在琴声中,宫女们列队用盘子捧来块玉牌。

啊?不是吧,还要颁奖?梓晴笑的差点拍大腿。

孝庄身边的太监总管也是一脸的春风,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分外洪亮。

“收到玉牌的格格,可以参加迎宾国宴。”小太监递上一个名册,“念到名字的格格,请移步。”

除了刚才胜出的格格,还有若羽等几位,让梓晴不怎么高兴的是,静娴也被叫到名字。

十位格格或羞涩,或骄傲,站在老祖宗身后,接受大家的注目和掌声。

老祖宗抬抬手,示意安静。

“你们都知道,准噶尔对我大清西北安定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小王爷这次来,是给妹妹挑驸马,但我和皇上也有意将一位格格许配给他。这位王爷年轻英武,听说是准噶尔第一美男子,而且是将来的准噶尔汗!”

入选的格格听到这儿都羞红了脸低下头,没入选的格格则失落的快要滴下泪。

哦,那就怪不得了。梓晴喝了口茶,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兴奋了,也怪不得她被排挤在外,就她现在这身价这名声,摆出来还不够给大清朝添恶心的呢。

“准噶尔虽然远在西北,却物产丰美,生活优裕。准噶尔汗更是富甲一方。”老祖宗就是老祖宗,都知道这些人的兴奋点在哪儿。“能嫁给未来的大汗着实是天大的荣誉,对我大清西北的安定繁荣也有很大贡献。被选中者,父亲加禄,兄弟进爵!”

哇,奖励真是很优厚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这个小王爷还真是有身价呢。

开始赐宴,气氛轻松起来,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对比也更强烈。

“唉。”梓晴前面一桌的格格落选了,垂头丧气,长吁短叹。她额娘和她出嫁的姐姐也痛心疾首看着大家向入围的选手和亲友团敬酒祝贺。

姐姐说:“额娘,你还记得海蓝不?她嫁给了准噶尔的一个将军。当时咱还笑话她嫁到蛮荒之地,前一阵子她回娘家,那脖子戴的红宝石……”说着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比鸡蛋大小,口气里全是酸味。

“你懂什么?准噶尔汗和沙俄一直关系密切,有的是好东西!他们王室里的东西比咱大内毫不逊色……”

“你们别说了!”落选格格果然火了,痛心啊。

梓晴乐不可支地偷听着她们的谈话,真的很期待呢,这个蒙古王子有戏,有戏啊。

若羽脸红红的走过来,她现在是明星了,刚才被大大的恭维了一番,到现在还有些兴奋。

“梓晴姐姐。”她笑着的脸突然流露些同情,“你很遗憾吧,因为哥哥,你不能参加这次庆典。”

“不会,不会。”梓晴喜笑颜开,十分豁达。她心里清楚,就算让她参加海选,就她这两下子也胜出不了。

25、爱情与理智

宴会还没结束,梓晴就偷偷溜走了。其实也不用这么神秘,就算她现在大喊一声“我走了”,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抬眼看她。

夏天黑的晚,点多还是很亮堂。今天梓郁在内右门带班值勤,梓晴打算找他一起走,顺便还能去逛个夜市什么的。

刚转过慈宁门,就看见过道里花团锦簇的来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还是黄灿灿的。

梓晴连忙转身往一条小道上跑,小道不深,尽头是堵高墙,两边各有一个小门,都紧紧的关着。梓晴躲进一个小门的墙围,还小心翼翼地用手压住旗袍的下摆。

主道上噼哩噗噜的一阵脚步声过去,梓晴轻松地长出一口气。其实见皇上很麻烦的,尤其当着一堆人。听着没动静了,梓晴这才得意地晃出来。

“小表妹,你躲朕干什么啊?”

见鬼啊!梓晴吓得尖叫一声,脸色发白的回头,人吓人,吓人死的!

康熙笑嘻嘻地站在墙根儿底下,摆明了就是故意吓唬她的。他穿着朝服,没错,刚才她瞄到的金灿灿的一坨的确是他,可是他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太监,其他的人呢?

“怎么没终席就走啊?”恶作剧得逞,康熙心情很好,尤其看她不停偷翻他白眼,更有成就感了。

“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一生气就会不由自住的说实话。皇宫里的宴席和百姓家也是一样的,小桌时候能见着硬菜,大席面也就那么回事了。

“哦?是菜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啊?”康熙笑不可抑,“该不是表演砸了锅吧?”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成心恶心她吗?

“轮得到我表演吗?我不就是个垫底抬高别人名次的吗?”她真是被吓到又被气到。

“你该不会是觉得嫁给若鸿有点亏吧?没事,表哥给你做主,后悔来得及。你要想参加迎宾国宴,朕私下再加个名额给你。”

梓晴没拿好眼看他。什么时候选秀都有幕后黑手,这她要是去参加,哪怕就是单纯去看看国宴吃什么,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你可别小看这位小王爷,”康熙见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十分享受,卖力地继续说,“除了朕,就数他最富,搞不好,他比朕都富,没打探到他们的老底啊。”康熙说着还有点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表哥’,我已经决定要嫁给若鸿了。”梓晴学着他的腔调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句话。

这康熙就是多重性格,她越来越发现了。一会儿高高在上,说话拿腔拿调,看人用眼角往下瞥着看。一会儿又挺放得开玩笑,也没点深沉似的。

“其实朕不怎么愿意你嫁给若鸿。你俩都是炮筒子脾气,成了亲还不得总打啊?他呢,打得天天没心思给朕干活,你呢,肯定是打不过他天天挨揍……”

“皇上,奴婢跪安了。”梓晴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这人对她将来婚姻生活的构思太恐怖了吧?

“别走,别走,表哥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康熙笑着大踏步追上她。

好玩的东西?

“为午门大阅那天准备的礼炮做好了,礼花之类的江南也送了几个样品来,今天晚上去南郊打打看。”

她和他很熟吗?他要带她去?梓晴疑惑地看着他,真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基本等于存在于历史的神明,突然用这么亲切的态度和她说话,真的让她适应不了。

看着她猜疑的眼神,康熙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

“小表妹,承毅的事……算朕对不起你,这也是为了大清国啊。”

啊?又来一个觉得对不起她的人?

“皇上别说了。”她真的有点不耐烦,若鸿觉得对不起她还有点道理,皇上这么想就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他再有本事,再千古一帝也不能命令承毅真心诚意的喜欢上她呀。

“小表妹,你想过没有,承毅也有可能没被选上。”康熙突然很正经地说。“你这么急着决定嫁给若鸿会不会很冒失?”

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她和承毅最大的问题是不相爱,不来电!就算他没被选上,那他就愿意娶她吗?愿意娶也不要!感觉拣人一剩儿。

“还去不去?”

“啊?”康熙一愣。

“看放花!”梓晴努力压制着坏口气,毕竟人家是皇帝,高兴了,“表妹,表妹”,不高兴,还不知道一竿子把她发哪儿去了,光是在家里不让出门也受不了啊。

“看,看,好看着呢。”康熙撇嘴一笑,眼睛里恶作剧的光又隐隐发亮。

试礼花的地方是一个广阔的草场,附近没什么人家,只有一座用做仓库的小院和土坯墙。

梓晴本来是坐侍卫的马来的,临到地方康熙命令大家都下马,步行,还纡尊降贵地和她一起走。梓晴虽然不了解他,但她仍强烈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玩什么花样,而且他自己还十分乐在其中似的。

上次他故意制造了点误会是为了戏弄承毅,那这次……

果然,原本在看试炮的兵士做最后准备的承毅看见皇帝来了,赶紧快步走过来,在看见站在皇帝身边的她时,居然停住了步子足有三秒。

清朝的男装,特别是旗人的袍褂非常适合承毅这种修长挺拔的人。尤其是一条玉带把腰细细的束住,勾勒得身材英武潇洒。

“都准备好了么?”康熙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轻松发问。

“都准备好了。”承毅高高拱手为礼,挡住了表情,梓晴只看见他充满力量的骨节。

他的手……全好了吧。

“那就开始。”康熙说着还微笑着低头询问她道:“先放礼花吧,礼炮就是响,不好看。”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回答。

承毅面无表情地又施了一礼:“奴才这就去准备。”转身离去的动作里,竟似乎蕴涵了些冷漠。

礼花很美,梓晴看得很高兴。所有人都欢笑鼓舞地仰着脸看天,她却管不住自己不经意地在人群总搜索他的影子。

没有,他走了?

花放完,天已经黑透了。

“那就再发几枚礼炮吧。”康熙意兴阑珊地说。

这边侍卫刚跑去传话,那边的铸铁礼炮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梓晴肝胆俱裂地抱住头就往地上趴。周围的硝烟味变的很浓,人都乱哄哄的,四周的侍卫全高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出事故了?

梓晴胆战心惊地抬头,刚才还明亮的月光现在浑浊一片,四周黑烟弥漫,恍惚中她看见对面的仓库和围墙都倒了,扬起的尘烟笼罩着四野。

“怎么回事?”康熙声音冷酷地质问。

不知道谁战战兢兢地回答:“好象是红衣大炮的弹药和礼炮弹药拿混了。”

“该杀!”康熙忿忿地说。

“奴才罪该万死——”周围连绵地跪了一片。

那边又是谁在烟雾里焦躁地喊:“快来人啊,承毅贝勒刚才还在仓库里,现在……救人啊!”

梓晴的脑袋一片空白,明灭不定的月光下的那堆废墟……刚才她看见的,他俊挺的身躯就掩埋在那下面吗?他英武的容颜,让她想凝视却无法凝视的眼睛……他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堆废墟下面吗?

不!不!

她发了疯的跑过去,跪在那堆瓦砾里拼命的挖掘。泪水混合着灰尘,让她的脸一阵阵的发紧。

他可以不爱她,他也可以伤害她,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抱着某种目的纠缠他的女人。可她怎能不爱他?怎能放下他?他对她来说是整整惦念了两辈子的人!即使是她得不到的。

“承毅……承毅……”这一刻她只知道机械地挖,分不清自己是想挖到他,还是不想挖到就这么永远的挖下去。

她不想让他死!

手被瓦砾的尖角划破了很多道伤口,血水混着沙砾凝固在血涌出来的地方。她甚至忘记继续呼唤他,就那么挖……挖……

她没有发觉,烟尘渐渐散去,月光又明亮地照着如水的夜色,只有她一个人在没命地挖着。

窒息!没预兆地,她被紧紧拥进一具因为激动而炽热的胸膛,他抱的太紧,紧到让她无法呼吸。

那月光下闪着熠熠光芒的……不正是那双眼睛吗?承毅的眼睛!

他的头还在,他的手还在……他还是那么俊美英武!

她向他一笑,像惊喜又像放心,这个绽放在因为怕失去他而惊恐苍白脸上的笑容,火辣辣地烙进了他的心里,一直灼烧到他的灵魂深处。

梓晴觉得胸口的什么东西突然散开了,浑身一软,四周都黑下来。

承毅抱起昏过去的她,如同受伤的野兽,黑眸蒙上浓重的血雾。他向着康熙咆哮:“是你安排的吧?折磨她对你有什么意义?!”在他眼里已经没了君臣,没了纲常,他只看见了一个让爱他的女人受了伤的男人!

“折磨她对朕没意义。”康熙淡然地笑了,“朕只是觉得试探你有意义。承毅,你真的能理智到管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吗?”

承毅一震,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