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的人和花笙棠却犹如见鬼一般愣愣地看着阿墨,她这话不可谓不毒,简直是绵里藏针,这支针还专往杨家母子的心窝里戳。杨家就算发迹,有点小钱小权,依旧是农户,不管他们再装得多高贵,在真正有钱有势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什么时候单纯没脑的阿墨变得如此犀利厉害?

第三章 善者被欺

今天的阿墨似已非昨日的阿墨,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将嚣张的杨家母子打得个措手不急,溃败而逃。

“这场婚事,我们杨家是退定了,哼。”杨夫人狠狠地瞪了阿墨一眼,丢下一句话,溜溜地走了。

杨家母子一离开,阿墨挺直的背脊即刻垮了下去,抬手抚着额头,摇摇欲坠,若非花笙棠一直扶着她,非得摔倒在地不可。

“阿墨?”花笙棠揽着她纤细的身子,见她脸上白得像一张白纸,心中一紧,声音带着丝颤音。

“我没事。”阿墨稳了稳心神,待得痛楚稍减,朝着担忧的家人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眼角余光看到劳作归来的邻里邻外探寻的目光,顿了顿又道:“我们先回屋吧。”

屋内,阿墨坐在坑上,花笙棠坐在坑边为她换药,花老爹五人各自坐在桌旁,紧张地看着阿墨头上的伤口,目光带着心疼与担忧,眉间轻锁着忧愁。

待得换好药,再在花笙棠再三保证阿墨伤势已无碍后,花家人才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阿墨头上的伤及谈起杨家退婚一事。

昨晚,杨钧将浑身是血的阿墨抱回来时,可把花家五人给吓死了,所幸村中唯一的郎中花笙棠就住在他们隔壁,折腾了一个晚上,总算稳住了伤情,花家人才松了口气,但也一直在床前守着,阿墨没有醒来,他们终究是不放心。

直到杨家母子上门退婚,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三丫别伤心,杨家想退婚,那就退啊!怎么说你也是咱村里一枝花,杨钧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咱还不稀罕呢!”花大山坐到坑沿,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按在阿墨的肩膀上,粗着声安慰着道。

“大山,别胡说,这婚可不能退。”花大山话音一落,花大娘像是怕阿墨会怕说动了一般,瞪了他一眼,急急开口道。

“娘,今天杨家人也算跟我们撕破脸,就算这婚不退,三丫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看杨钧可有一点关心三丫的样子?再看杨大娘,三丫以后还不得让她折磨死。”花二丫对花大娘还想扒着杨家这桩婚事很是不满,就今天这架势,绝对可以想像阿墨嫁过去后日子该是怎样的悲惨。

她想不通,以前的杨大娘人挺好的,可今天那个珠光宝气,刻薄跋扈的杨夫人却是那样的陌生,是不是有了钱以后,人就会变了,变得再也不是认识的那个人。

花家几口都沉默了,二丫说得没错,媳妇因为不得婆婆心,被打死折磨死的事,在镇上的有钱人家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就是在这小山村里也是小媳妇被活活屈死。

以前两家家境差不多,交情好,住得近,阿墨要是在娘家受了委屈,他们还能给她当依靠,可现在…

但即便如此,花大娘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婚。”说着见儿子和二女儿一副想反驳的表情和始终沉默着的阿墨,叹了口气,以一种悲凉的口吻,继续道:“二丫儿说的,为娘岂会不知,可你们要知道,一个女子若是被夫家退亲,还是在成亲前夕,不管其中缘由如何,这一生就算是毁了,邻里邻外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给淹死,以后也很难再找到好夫家。再说,我们两家的感情一直很好,可能只是这几年来往少了,杨大娘对三丫儿有误会,才会说要退婚,只要把误会解开了就好,所以,三丫儿,你别乱想,也别伤心,好好养伤,等着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花大娘后面的话带着明显希翼,语气也不觉轻快起来,还笑着劝起阿墨来。

屋里的人又再次沉默了,花家几口果然都是老实人,一听花大娘的话,都不敢再提退婚的事,反过头来顺着花大娘的话开解阿墨,两家的婚书是由花笙棠的爷爷亲笔所写,在县衙备了案,还交换了信物,只要她们家不点头,婚约就解不了。

只是无论他们说什么,阿墨都沉默不语,低头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而花笙棠也只是专注地看着阿墨,不发一语,但眼底深处浮动着幽光。

良久,阿墨幽幽地开口,却是转到牛马不相及的话题,道:“王雪儿母女呢?”

“啊!”正说着的花大娘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地回答道:“哦,早上来个男人,说是王家的管家,把他们接到镇上去住了,月妹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花大娘轻易地被阿墨一句话给拐跑题了,唠唠叨叨地说起了王雪儿母女,也没听出自来跟王雪儿亲近的阿墨那生硬冷漠的语气。

王雪儿和她娘亲邱月是一年前流落到此的,身无分文,差一点就饿死在村头,被阿墨给扛回家,总算保住了命,花家人心善,就此收留两母女在家里住,而且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绝对优先给她们母女。

阿墨自认,自家从不曾亏待过她们母女,可那个口口声声要跟她当一辈子好姐妹怎么就能这样对待她,她们母女怎么就能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

这就是花奶奶常说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善良见鬼去吧!

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握成拳头,阿墨垂下的眼睑下,冷冽的寒光疯狂肆虐,浑身散发着气息不再是无害。

一家子都是神经大条的花家几口都没有发现阿墨的变化,唯有花笙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是因为激动或是害怕还是其他原因,身子还不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这时候,屋内的人都不知道,此刻的杨家也正在商讨着退婚之事,一个个恶毒的阴谋正冲着他们袭来。

分割线

火,可怕的火光冲天而起,肆虐的火焰无情地将整个天地给吞噬了,惨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犹如十八层地狱。

轰,突而从火海里飞出一条可怖的火龙喷着火焰,呼啸着朝她冲来。

“啊…”再次从梦中惊醒,阿墨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来,心有余悸地抚着心脏喘气,梦中那炙热的温度还似乎还在烤炙着她。

“为什么又做这样的梦?”阿墨很是疑惑,自从脑袋受伤后,这几天总是会重复做这个可怕的恶梦,梦里有很多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很是繁杂,到最后都会化成漫天的大火,一闪而过的寒光,鬼哭狼嚎的惨叫,隐隐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让她快跑,那个声音总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呼…”好半响才压下心悸,重重地呼出口气,阿墨顺着小窗户望出去,淡淡的晨光温柔地洒落在大地上,天边一缕金黄挣脱云层,羞涩地露出了头。

阿墨干脆起床梳洗,凭着自个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和花笙棠高超的医术,那样可怕的伤势居然不过三天就已经大好,虽未全愈,但下床活动活动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日出而作,这个时辰,勤劳的花家人已经下田劳作了,村里家家户户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头上依旧包着纱布的阿墨走出三天未出的家门,慢悠悠地行走在村里的小道上。

一路上,阿墨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劲,往日亲和的乡亲们一看到她出现就对她指指点点,眼神也不再和善,而是…厌恶、蔑视、嫌弃,间或怜悯。

阿墨耳朵动了动,将乡亲们的讨论声清楚地听在耳中,那些闲言碎语让她浑身阵阵地发冷。

第四章 欺人太甚

“还真没看出来,花家的三丫头居然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亏我还一直认为她是个好姑娘!”

“嘿,我就说花家这三丫头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你看,有哪家的小姑娘跟她一样一天到晚跟小伙子混一起,还有跟花郎中,都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了,指不定连她自个都不知道肚里的娃是哪家的种呢。”

“都别说了吧,我,我还是不信三丫会是这样的人,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

“切,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在前两天,杨家不还来花家闹过一场吗?要是三丫没有乱来,杨家会在成亲前夕来闹,还扬言要退婚?”

“哎,花老爹两口子人挺老实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杨家也真够倒霉,订了这么个媳妇。”

“老实什么,说不定都是装的,就她那个两姐姐,说不定也是一样的货色,要不怎么都嫁了人,还整天回娘家,说不得就是有猫腻。”

污言秽语越发地不堪入耳,更让阿墨愤怒的是,脏水不仅泼到她的身上,连她的家人也被泼了个一身黑。

站在原地,身子阵阵发冷,此刻的阿墨脸色极度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地,如同可怕魔咒一般将她给淹没,那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在她的眼前不断扩大,化为青面獠牙的恶鬼将她给团团围住。

“不,不,我不是那样人的,我的家人都是善良老实的好人,你们乱说,你们乱说…”

阿墨痛苦地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不断地摇着头,内心发出声撕力竭的呐喊,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这一刻,她好恨自己的耳力变得这么灵敏。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拉力拉着她往前跑,也将她从可怖的深渊拉回了神,这才看清拉着她的人是村里跟她玩得最好的伙伴花虎。

两人拉着在村里跑,要是在以前,花家村的村民也是见怪不怪,但是这两天各种针对阿墨的谣言像雪花一样飘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再见到这习以为常的情景,那目光就不同的。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阿墨白着脸低垂着头,被拉着的手臂犹如被无数的针刺到了一般,下意识便想挣脱开来。

“阿墨,快,快走,你家的麦田出事了。”花虎的一句话让阿墨停下了挣脱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发足了劲狂奔,跑在她前头的花虎反被她拉着跑。

今年天公作美,雨水很足,田里的麦稻长势特别的好,值此秋收之际,一眼望去,阳光点燃了金秋的火焰,遍地金黄了无际涯,风儿一吹,万顷稻浪连绵起伏如金色的海浪,天空的云片澄明洁净,悠闲地游荡,空气像水洗过的清亮、芬芳,几只鸟在半空飞翔,一丝稻麦之香弥漫在空气里,使人如痴如醉。

如此醉人景色却无人欣赏,扛着锄具准备一天劳作的村民齐齐围在一处田埂上,指着花老爹家的田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阿墨拉着花虎挤开围观的村民,一眼便见自家原本金灿灿的麦田成了一片黑乎乎的焦土,好几处还燃烧着小火苗,刺鼻的焦味和灰蒙蒙的焦烟熏得两人直想捂鼻落泪。

眼前的情景突而与梦中的大火重叠,阿墨恍忽中似又看到冲天而起的大火朝着她烧了过来,骇得她青白着脸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后面有花虎扶住她,非得躺地上不可。

“阿墨,你脸色好难看,没事吧?”花虎非常担忧,阿墨的状态非常不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她。

摇了摇头,甩掉脑中的幻像,阿墨抬起头,眼角余光看到花老爹和花大山失神瘫坐在田埂边,眼眶通红空洞,透着绝望,旁边几个交好的叔伯在安慰着他们。

“爹,大哥。”阿墨挣开花虎,跌跌撞撞地跑向花老爹和花大山。

“三丫啊…”花老爹回过神来,看到阿墨,黝黑的脸庞瞬间流下两行清泪,巍巍颤颤地拉着阿墨的手,哽咽着道:“三丫,咱家麦田被烧了,没了,咱们一家子该怎么办?怎么活啊?”

“爹。”阿墨反握住花老爹的手,看着他好似苍老了十岁般的脸庞和花白的头发,哽着声音低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如同压着座泰山般,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家几口就靠着这块田养活,辛苦了一年,眼见就要收成了,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家里早已经没有余粮了,以前好不容易存了点积蓄,之前因为要给她备嫁妆也差不多花光了,这以后,他们一家几口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是谁?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烧了我家的麦田?”花大山也回了神,咬牙切齿地低吼,通红着双眼凶狠地在围观的村民身上扫过。

从没见过老好人的花大山这么一副吃人的模样,围观的村民都被吓到了,一下子噤了声。

但也只是清静了一下,没一会,一个仿若是母鸡被踩着脖子的声音响起来:“哟,谁没事会烧你家的麦田玩啊!一定是你家丫头丧德败行的行为引来天怒,降下天火,哎,也不知会不会连累我们?”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平常大家伙对她的话都是听过就算了,但是一提起天怒,村民都害怕真的会被祸及,看向花老爹一家的目光就怪异起来,有些激进的更是附和着对阿墨各种辱骂,甚至还有声音说要让她滚出花家村。

“闭嘴,你们全都闭嘴,阿墨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更不是不祥人。”花虎听不下去了,挥着手,大声怒吼,这些人太过分了,花老爹家里遇到这种事,已经够倒霉了,这些人还落井下石。

面对各种毒语,阿墨此时的愤怒早已压过难堪,她不信什么神鬼天罚,她只信人为。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不仅毁她声誉清白,败她名声,还将她一家赖以生存的田地给烧了,这是狠了心要毁了她啊!

她心里隐隐有猜测,只是没有证据,她打心底也不愿意相信那人会这么狠,但如果真是他们…

幽暗的墨眸掠过缕戾光,阿墨扶起花老爹,决定先回家再说,何必坐在这里让人围观呢!她深知,跟这些村民发怒或是解释,都是白费唇舌,他们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心里造就他们跟随大众和自我保护的自私行为。

当然,这么深奥的话并非阿墨这个不识大字的文盲能领悟的,而是听花笙棠的奶奶,花非花奶奶说的。

刚到家门口,正好跟刚回家的花大娘和花二丫撞上,只是她们两人的状态很不好,脸色甚至比阿墨三人还要差。

“娘,二姐,你们这是去哪,怎么弄成这样?”

阿墨惊讶地看着花大娘和花二丫一身狼狈的模样,一头乱凌的头发,脸上还带着伤,凌乱的衣服还粘着泥土,这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花大娘一见他们,就抹着衣袖哭起来,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最终还是从花二丫的嘴里了解到真相。

原来,这两天村里突然传出的流言,花老爹一家也听到了,但是没人敢告诉阿墨,花大娘在伤心难过之余忽而福至心灵,以为杨家之所以坚持退婚就是因为听到流言,只要跟杨大娘解释清楚,杨家就不会再退婚了,阿墨嫁过去后,这流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所以今天花大娘没有跟着一起下田,天还未亮,就带着二丫去镇上杨家,谁知到那里,居然连门都不给进,被堵在大门前,被杨家下人好一番羞辱,后来马兰出来,一番冷嘲热讽之后,还命人赶她们走,她们这一身狼狈也是在推攘中跌倒在地弄成的。

但这还不是花大娘母女真正失魂落魄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杨家透露出来一个消息。

“今年朝廷征兵名单里有大哥的名字?怎么可能?我们家只有大哥一个男丁,也已经交了钱了,按规定,我们家是可以免除兵役的。”

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炸得阿墨和花老爹父子呆愣当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铁骨铮铮的花家父子,在此刻,好似泰山倒塌般,挺直的背脊垮了下来。

“杨家说,只要我家答应退婚,他们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犹豫了一下,花二丫还是将杨家最后丢下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果然一切都是杨家做的,欺人太甚了!

阿墨双拳握得喀喀直响,好,好得很,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不是千方百计想退婚吗?那就退啊!轰轰烈烈地退吧。

“虎子,过来。”阿墨勾了勾手,将花虎招过来,在他的耳边嘀咕嘀咕地说了一通,眯起的双眸透着危险的光芒。

注:《大梁军律:兵制》:丁二十以上,简点入军,役三载,户仅一丁,可纳资免役。

第五章 臭名远扬

今日是阿墨及笈的日子,本来也该是她欢欢喜喜出嫁的好日子,然而事世难料,在花家人愤怒,不舍和绝望的目光中,阿墨拿着婚事和杨家的信物一步步朝着镇上走去。

想着家人在考虑了一晚上之后做出的决定,阿墨冰冷的心一点点被慰热了,他们说就算杨家不给他们活路,就算将大哥送去服役,也决不会牺牲她,毁了她一生。

最后还是阿墨自己坚持到杨家退婚,她的名声已经够臭了,退婚也不过是在流言中再添加一笔而已,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人,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而且…

想着自己所做的决定,阿墨清亮的双眸浮现迷惘和忐忑,转瞬又化为一往无前的坚定。

来到镇上,阿墨却并没有往杨家的方向走去,而是朝平乡镇最热闹的集市走去,虽是小村镇,但那不绝的人流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也可见其人气之盛。

最出名最气派的香宝斋就座落在这最热闹的集市边上,进进出出的大都是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偶见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陪在佳人身边,羡煞旁人。

此时,从香宝斋里走出一对青年男女,只见那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深情的眼晴始终不离怀中的女子,而女子更是美得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肌肤胜雪,眉如远岱,眼含水色,鼻梁小巧,唇若桃花含着淡粉色,微微轻启,带着欲说还休的诱惑,一身精贵的丝绸衣裙使得整个人温婉柔美中透着华贵,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俊男美女。

“杨郎。”

俊男美女刚走出香宝斋便被拦住了去路,一见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周身环绕的粉红泡泡瞬间破灭消散,怪异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浮现。

原本怀着羡慕嫉妒恨的人群一见这情景,便知有好戏看了,当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围观,很快就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阿墨,你怎么会在这里?”俊男杨钧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一身粗布麻衣的阿墨,紧皱着眉头,不悦地沉着声音问道。

一想到因为花家不同意退婚,害得他在王家人的面前一直处于尴尬位置,他就将阿墨恨到骨子里。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若今日花家还不将婚书送来,那他也将不会再留情,倒没想会在这里见到阿墨。

看着杨钧眼底赤红红的恨意与厌恶,阿墨莫名地不再觉得心疼,反而有种快意,既然你狠心地想毁了我,我又岂能让你们逍遥快活,要恨就恨得更彻底吧。

心下阴暗地想着,表面上,阿墨一副卑怯的模样,垂在两侧的双手不安地扯着衣裙,一双清如水亮如星的大眼睛羞嗒嗒地瞥了杨钧一眼,喃喃道:“杨郎,我,我找你有事。”

说着,目光一转,落在了他怀中的王雪儿身上,似是刚发现她也在场般,娇羞的眼神明显带着慌乱,再次移向杨钧,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哽咽着道:“杨郎,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想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她,虽然我们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你也说过会照顾我一生一世,可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雪儿人长得美,家里又有权有势,只有她才配得上你。”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围观的人群能听得清楚。

杨钧和王雪儿都是了解阿墨的人,看着眼前行为动作全然不同已往的阿墨,皆感到一头雾水,第一反应就是她受刺激过度性情大变了?还是把脑袋给撞坏了?

不过,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想通了?认识到自己是乌鸦难配凤凰了?哼,还算有自知之明!

如是这般想着,王雪儿却直觉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美眸一转,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和鄙视的目光顿时让她心中警铃大响,但阿墨一向是没什么心机的傻妞,她下意识地否认这其中有阴谋。

就这一思考间,心下大喜的杨钧已开了口:“人贵自知,还算你识相,等下我跟你一起回花家村,你让你娘把婚书和我家的信物交给我,咱们…”

杨钧得意倨傲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阿墨截住了话头,只见她眼眶通红,苍白的脸上明显透着被逼无奈的不甘与绝望,声音略略提高了些:“杨郎,我想确认下,你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吗?只要我同意退婚,你,你就不会再让人到处散播我的流言?不会烧完我家麦田,再烧我家屋子?也会让县太爷撤掉征兵名单上我大哥的名字?”她的话接得又快又急,一口气说下来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多日来的求而不得的心愿突然之间达成了,欣喜过头的杨钧反应也明显慢了一拍,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杨家说话算话。”

此话一出,算是承认了阿墨说的话,顿时围观的人群一听这世间竟有如此薄情寡义,阴险狠毒的男人,纷纷义愤填膺地指着杨钧骂,也不再是小声议论,而破口大骂。

生活在这种小地方的百姓骨子里还是很纯朴,对这种坏人名声,害人全家的恶事,自是深恶痛绝,杨家这几年在平乡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场还真有不少人认识杨钧,没想到平常看着挺人模狗样的杨家少爷竟然是这种人,原本看着挺登对的两人居然是对偷情的狗男女,真是世风日下。

群情激涌,杨钧终于反应过来了,面对指责怒骂,一脸俊脸涨成猪肝色,想反驳,但刚才的话是自己亲口说的,要如何反驳?尤其是当他将目光落在骂得最凶的那三个妇人的时候,瞳孔猛地一阵紧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那三个妇人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夫人,看打扮跟挎着菜篮子在集市买菜的村妇差不多。让杨钧吓得脸都白了的不是这几个妇人的身份,而是她们的嘴。

没错,这三个妇人就是平乡镇有名的三姑、六婆、七姨,她们最是喜欢说长里短,凡是有点什么秘事被她们知道了,不消一天的时间,不止平乡镇,整个平阳县的人都会知道,因为正巧的是,这三个妇人的汉子都是走乡窜县的贩货郎,他们所过之处,卖的不仅是货物,还会顺带奉送各种八卦。

按理说,一个男子的名声总归不如一个女子重要,杨钧这么一副死全家的模样,自是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即将去报到的军营里的李副尉正是六婆的娘家表舅的儿子的岳家三姨婆的女儿婆家的大表哥,为人正派正义,最是看不惯品行不好的人。

不用存侥幸心理,凭六婆的功力,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会添油加醋地传到李副尉的耳中,还有雪儿的父亲这两天就要到达,到时听到这些流言…

一想到未来暗淡无光的前途,杨钧如坠冰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目光带着噬骨的恨意射向依旧一脸悲痛的阿墨,嘶声大吼:“是你,都是你,花离墨,你毁了我。”他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少女给撕碎了,但是仅乘的一丝理智让他知道,如果他此刻真有什么动作,他就真的毁了。

“杨郎,我一心一意为你好,怎么会毁你呢?你这样说,太伤我的心了。”阿墨举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心碎欲死的模样,咬咬牙连声道:“好好,我成全你们,我要跟你退婚,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和一只手镯,当头当脸,朝着杨钧的脸上甩去,然后伸手将他佩在腰间的一块墨色玉佩扯了下来,那是她送给杨钧的订婚信物。

“哎哟,嘶…”杨钧的俊脸当场被砸出一大片淤青,两行鼻血滑落,差点被把鼻梁骨砸断,虽然是一张纸和一只手镯,但阿墨的手劲真不是说着玩的,可阿墨天生神力,别人可不知道,他们可不信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能把一个魁梧的男子砸伤,反而指责杨钧到了此刻还要做戏,把他气得差点一口气就背过去了。

王雪儿本来已经意识今天的一切真有可能是阿墨的阴谋,但她是外地人,不知道三姑六婆七姨的威力,只是一个千金小姐被这么多人指着骂,她一时也蒙了,直到杨钧受了伤,她才回过神来,含着水雾的美眸怨恨地盯向阿墨,转眼却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

“阿墨,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别打杨大哥了,你明知道自己天生神力,会把杨大哥打死的。”王雪儿说着就走向阿墨,拉着她的手臂,瞬间就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一个大美人哭成这样,别说,效果还真不错,围观人群指责的声音小了下去,反而因她这一句话,将怪异的目光投向阿墨。

王雪儿正暗自得意,拉着阿墨手臂的手正欲来个故计重施,只是这次还未等她有动作,猛地一只脚就朝她踹了过来,将她整个人踹翻在地。

同样的亏,她岂会吃第二次,哼!阿墨不屑地暗自送了王雪儿一个白眼,这一脚她踹得极狠。

王雪儿倒在地上,痛得全身痉挛,偏还未等她叫出声,阿墨倒先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啊,我,我不是故意,是她刺地我的手臂,我,我,杨郎,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要再砸我的头了,啊…”

边说边连连后退,最后干脆抱着还包着布的头,直接转身就跑了,留下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一对狗男女再次面对围观的人群更高炽的怒火,尤其是看到掉落在王雪儿身边的长针后,心中那一丝怜香惜玉也消散了。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杨钧和王雪儿必然名声大振,臭名远扬。

跑出人群的阿墨转回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怯懦伤心的模样,清俊的小脸扬着狡黠中透着残酷的笑容,抬起头,冲着一起从人群中溜出来花虎竖起的大拇指。

谁也不知道,此时在不远处的一座茶楼的厢房里,一双戏谑的眼睛将这场闹剧从头看到尾。

------题外话------

囧,风清出去找吃的,一不小心错过了更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