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厉害,简直神勇,以前他们在军中虽是好手,但比他们强的人也不少,之所以被选中,多半还因为他们各自有善长的领域,可是,今天,他们完全就像被战神上身,周身环绕着生人勿近的可怖血气,这种血气,他们在前不久,曾在一种令他们腿软的野兽身上感受过。

“嘿嘿,周队长,我们仍是得花将军赐与力量,当然是不同凡响了。”王大松抽空回头,冲着周队长咧着嘴,得意地笑道,那得瑟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一拳揍上去。

周队长名字叫周明,是武卫军三队的队长,战场上神勇不凡,从一个小兵一步步走到队长的位置,在武卫军内,他只服刘云轩一个人,所以,对于阿墨暂时接替刘云轩的位置,他很是不满,不管阿墨当着武卫军全体的面说得再好听,都不能让他,甚至是大多数的将士折服。

尤其是阿墨选了野人这些人后,就把他们带进了死亡森林,也不说清楚具体计划是什么,让他们这些留守在无名谷‘凿山壁’的人心里始终不安,随之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都没有消息,武卫军私下里已经开始有声音传出来,说野人他们必定已经葬身死亡森林了,说花将军年少气盛,她根本就不了解死亡森林,因为急于立功才会冒险行事。

其实他知道,身为军人,只须服从上级的命令,计划布局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但是对于阿墨的抵抗心里还有对战友性命的担忧,让他心里换怨气越来越大,直到后来,终于接到来自单大将军的亲自指示。

可是今晚这个行动,他震惊之余,也十分不满,他堂堂男子汉,居然让他擦脂抹粉,在胸前垫了两个包子装女人,天杀的,有他这么魁梧的女人吗?

现在听王大松这么说话,语言里满满的都是对花离墨的崇拜和臣服,再看看野人这些人也跟着咧嘴一笑,那眼中绽放的目光都要亮瞎人的狗眼了,似乎王大公话里的‘花将军’三个字瞬间让他们战斗一晚上的疲惫尽消,精神饱满,力量倍增。

靠,那位花将军不会真是什么神人吧?还真能赐与他们力量?

周明队长凌乱了,他身后带来的人也凌乱了,对于他们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的花将军无比好奇,她到底有怎样的魔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野人他们敬若神人,还有死亡森林里那些巨狼…

一想起踏入死亡森林后迎接他们的一幕,周明等人脚下又有点发软,同时对于阿墨也从心里升腾起敬意来。

可是,他们的花将军呢?

围顾四周,哪有他们花将军的身影,唔,方才似乎看见花将军跟富察镇涛打在了一起,此刻富察镇涛高据马上,指挥着军队,那,他们的花将军不会出事吧?

周明等人方一个激灵想到这个问题,宋红絮已经紧张地出声了:“墨哥哥呢?我刚才好像看见她被富察镇涛打出去了?难道…”

“不会的,宋姑娘请放心,阿墨厉害着呢,没人能杀得了她。”猴子等人对于阿墨有着极其盲目的信任,一听宋如絮如此说便摆了摆手,毫不担忧道:“阿墨智谋无双,布局高深莫测,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向汉元军捅刀呢?”

“没错,嘿嘿,你们别看富察镇涛一副镇定的模样,指不定心里有千万只猫在挠呢?”

“那还用说,方才不是有一个汉元副将从城里跑出来了吗?城里的情况估计他都已经知道了,可惜,现在他不敢走开,只能派人去调兵,但是,嘿嘿,阿墨布的局岂是他能破得了的。”

“现在估计他也发现阿墨不见了,心里一定更慌!哈哈,我迫不及待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想知道阿墨布的这个局有多精妙了。”

“阿墨之前说过,当我们拿下敦阳城,这场战争就差不多可以落下帷幕了,嘿嘿,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周明等人看着前头越说越兴奋的野人等人,集体无语了,这得多盲目的信任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当着数千敌人的面说这些话啊!

不止他们无语了,对面一步步逼近的汉元士兵也无语了,面对数千人的围攻,你们就算不绝望恐慌,起码也做出一副誓死如归,严阵以待的样子吧,这样熟若无人的讨论着你们的将军是怎样怎样的厉害,太不把他们汉元国放在眼中的吧!

富察镇涛站得比较远,虽然没有听他野人他们的谈话,但是他此刻的心里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他找不到阿墨的身影,到处都找不着,这让他太过恐慌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她是临阵脱逃,丢下她这些部下不管,那么她突然的失踪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还有后手,她的布局绝不止城门口这出声东击西,还有城里那一出出其不意,里应外合。

只是任他如此想破脑袋,将方圆百里的军事部署还有地理环境都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就是想不出来她还能在哪个地方布局,就像他完全想不通,这些凭空冒出来的梁军是从哪里来的?连阿墨他们这些当着他面进城的人,他至今也想不通他们怎么从重重包围的无名谷逃出来,又怎么经过重重的关卡悄无声息地来到敦阳城。

虽然他跟烈王萧烈不是同一党派,关系也不好,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能力整个汉元国无人能出其左右,他亲自出手,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大的漏洞给予梁军可趁之机,再说从无名谷到敦阳城,这么多人,就算烈王是草包,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更何况他那般的人物,而他的人也早已将方圆百里布控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错?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除了那里,要从无名谷无声无息地突破烈王精锐部队的包围圈,再躲过一路上他们所设下的半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想想当日在城门口,阿墨等人身上的伤势,分明是被野兽所伤,他们都时刘云轩帐下的精锐,普通的野兽是绝对不可能伤到他们的,除非是那里的野兽。

不,不可能的,从无名谷到敦阳城必须横跨整座死亡森林,就是天下第一武林高手都不可能活出从里面出来,他们不过怎么可能?

就算阿墨他们运气好,能活着出来,那也是付了重伤的代价,可是现在出现的这些武卫军呢?

从副将的话里,在南城门凭空出现的梁军至少有五千,五千啊!整整五千的人马,毫发无伤地从横穿整座死亡森林,这可能吗?这可能吗?

富察镇涛心里有咆哮,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也怕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不敢肯定,他还有面对那个叫阿墨的人的勇气,能做到那一步的人,太可怕了,比今晚布下如此让他处于被动书面的局还要可怕。

自古以少胜多的战例很多,千古流传的惊艳奇战也不少,军事天才在哪个朝代都不缺少,这并不可怕,十年前梁朝就曾出现过神秘的天才,布下一个又一个精彩万分的战局,汉元国虽然败得很惨,但也打从心里佩服。

这次敦阳城纵然真的失守了,他富察镇涛真的失败了,也并不可怕,他还能东山再起。

但是若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就是用可怕来形容了,那简直就不是人,没有人敢那般疯狂走那一条路,也没有人能那般逆天,在那一条中上如入无人之境。

富察镇涛觉得他心里埋着无数座火山,有的已经喷出炙热的火焰,将他燃烧的,有的只是在酝酿,将他憋得难受,就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判决。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判决就来了。

天塌地陷般的地震,犹如来自九天之外开天裂地般的啸声,终于,富察镇涛心里的火山全部喷发了。

第六十六章 神鬼之作

新平二十年,十月。

那一晚,被史书称为‘奇迹的一夜’,野史更直接称为‘神鬼之作’。

汉元国某个驻守在敦阳城的士兵事后说道:“那一夜,我在睡梦中惊醒,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梁军居然已经攻进了敦阳城,我以为自己还在作梦,梁军不是还被困在无名谷吗?可是当看到将军集结营中全部人马赶向敦阳城的时候,我知道不是在作梦,在那一刻…”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那名士兵想起当夜所见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地颤栗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在我们集合完毕,准备出营的那一刻,黑暗的营地四周,被火把照得通亮的营地,一双双腥红的眼睛突然无声出现,就像是两团鬼火,当时,看到的人都被吓得大叫起来,我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但是那一刻,恐惧让我们的战斗力连小孩都不如。”

他突然笑了起来,是嘲讽的笑声:“一头头足有两人高的巨狼啊!那般只存在传说中的恐怖野兽居然真的出现在眼前,还把我们都给包围了,这一幕,就算是富察将军在场也必定吓得脚软,何况我们。”

“正在我们吓得半死的时候,正在丘林将军扬声让我们准备战斗的时候,前方巨狼群突而分开一条行道来,从后面慢慢地走出一只小一倍的巨狼,你们猜,当时我们看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激动起来:“一个人,一个瘦弱的人,她独站在那只巨狼上面,神情淡然,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无悲无喜地看着我们,她只是一身普通的平民装扮,但在我们眼中,她分明是身着金甲战袍,从天威风凛凛而降,在巨狼群之中,她如鹤立鸡群,世间的主宰,她没有多说废话,缓缓的抬起纤细的手指,再缓缓地轻启红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进攻’,于是,一场可怕的屠杀就开始了。”

没错,是屠杀,而不是厮杀!

巨狼群嘶吼地着冲向汉元军,尽管他们反抗,尽管他们发出生命最后的一击,也改变不了丧身狼口的结局。

五万人马,整整五万的人马,在不到一个时辰里,成了巨狼群的腹中食,只有零散的几个人逃走,但这犹如修罗地狱的屠戮场面却伴随着他们一生,一闭上眼,就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到处的残肢断臂,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富察镇涛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他只知道在短短的时间内,他手中的几万人马全军覆没,他只知道就在他要将城门口那群梁军给宰了的时候,口中还沾着鲜血甚至是血肉的巨狼群出现了,普通的士兵可能不知道这群巨狼是什么来头,但是他知道,这是一群来自死亡森林深处的凶兽,在死亡森林都是称霸的存在。

结果不用说了,五万人马都是渣的下场,何况这区区五千人马,瞬间只剩下富察镇涛带着贺鲁还有几个亲兵逃了,连宋仲都顾不得。

将敦阳城方圆百里镇守的汉元军队都清理干净,阿墨高据于巨狼王之上,慢慢地渡回城门口,那里野人等人正站在城门下,周明等数十人一副傻愣的模样,显然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花将军,花将军回来了。”猴子率先看到阿墨的身影,欢呼着就要扑上去,可惜他身上伤得不轻,刚一动,就呲牙裂嘴地扑倒在地上,扬起沙土满天,引得野人等哄然大笑,也将周明他们给惊回神来。

此时,旭阳初升,金光四射,恍然间,她骑着坐骑沐着金光而来,仿若是天下的神仙脚踏彩云而来,众人的眼眶有点发酸,神情有些情恍惚,犹如在梦中。

没错,一定是在做梦吧?

不然,昨晚为什么他们会看见本应生活在死亡森林的巨狼群呼啸而来,他们的花将军犹如统率万军的统率,指挥着巨狼群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你们都愣在这里做什么?”清灵的声音如同在炎热的夏天浇下一场冷雨,将周明彻底冻醒了,那恍惚中以为是沐浴着金光的仙人已坠落凡尘,不再那般飘渺遥远,她已跳下座骑,来到他们跟前,白皙清俊的脸上带着疑惑,清亮的双眸奇怪的看着他们。

“花,花将军。”不知为何,看到这张脸,周明心里竟然发悚,不顾身上的伤,赶紧站直身体,同时伸手将身边的人一把拉起。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几乎是同一时,所有人都立直站定,每个人的身体都致少有三处地方在冒着血,但是他们仿佛一点都没有知觉,从潜意识里,他们都想在眼前这个比他们小上很多的花将军面前表现表现。

阿墨可不知道她不止已经让野人他们真心认可她,连周明他们也臣服了,当下却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道:“都站那么正经干嘛,小心些别扯到伤口。”接着转头看向一旁张着嘴,犹如傻子般站着的宋红絮,语气却颇有些无奈道:“宋二小姐,你又在发什么呆啊?不觉得应该先帮他们处理伤口吗?”

宋红絮若不是只有十二岁,又是宋家的小公主,她一定不会这么和善跟她说话,作为一名大夫,放着几十个浑身浴血的伤患不管,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发呆,这是在闹哪样啊?

说实话,经历过昨晚那一幕,宋红絮现在还能站着而不是晕倒在地,算是她的心脏还管强大。

“哦哦。”明显神智只回归了一半,宋红絮眼冒红心,边应答边傻愣着看阿墨,就是不动作。

阿墨彻底无奈了,这时候黑熊咧着嘴在一边笑道:“阿,不,花将军,我们没事,还是赶紧进城,跟汪都尉会合吧!”这里就他跟阿墨最熟悉,这时候其他人明显被震慑得不会思考,他算是最正常的。

冲着黑熊也咧嘴一笑,能跟他解除一直以来的误会,并由此设下这此局,阿墨心里也很是高兴,黑熊可是她在军营里的第一个朋友,地位自是不一样。

“你们真的行?还是先让宋姑娘给你们先简单处理下吧?”

阿墨话间刚落,目光还没转向宋红絮,耳边便响起整齐划一,中气十足的吼声:“我们行。”

“呃!”难道这就是军人的精神?即使身上正沽沽地冒着血,虚弱得一推就倒,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进城吧!”咂咂嘴,阿墨扫了宋红絮一眼,一把拉过她,跃上小金狼的背上,然后慢慢地向城内踱进去,黑熊等着跟在后面一起进城。

晨光已洒遍城里的每个角落,心惊胆跳了一整晚的敦阳城民悄悄拉开家门,看到街面上来回走动,清理战场的士兵身着的是梁军的战甲,当下欢呼声在城里的每个地方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所有百姓都走出家门,欢迎再次回来的梁军。

这一日他们等得太久,也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很多都不能相信,直到一遍又一遍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他们才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梁军井然有序地处理着战后事宜,安抚百姓,汪都尉率领着大部分的兵马等在城门,城中百姓看着好奇,这是在等着迎接什么大人物吗?

百姓们翘首以待,远远地看着城门口有影子缓缓而来,那一刻,他们看见威风凛凛的都尉将军从马上下来,快步走前,半膝跪下,恭敬喊道:“禀花将军,已遵您的吩咐,清剿了城内所有的敌军。”

“好,汪都尉辛苦了。”阿墨赶紧从小金狼的背上滑下来,上前几步扶起汪都尉点头道。

汪都尉摇了摇头,顺势站起来,然后面向士兵,面向所有的百姓,拔出自己的佩刀,高高举起,大吼:“花将军威武,花离墨将军神机妙算。”

所有士兵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句,他们神情万分激动地看着阿墨,举起手中的长戟,用尽最大的力气高亢大吼:“花将军威武,花离墨将军神机妙算。”

阿墨被吓了一跳,百姓也被吓了一大跳,纷纷低声询问这位年轻的花将军是何许人也,慢慢的花离墨这个名字在百姓之间传开了,很快,无数的民众高举双手,跟着高声大喊:“花将军威武,花离墨将军神机妙算。”

以不到一万的人马歼灭敌军七万人马,在一夜之间夺加敦阳城,梁军这十年来从未打过如此漂亮的胜仗。

花离墨,这三个字从今天起开始进入世人的耳中,开始走进历史的长河,开始名传天下。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幕,纵使阿墨现在的眼界与见识已非昨日花家村的花三丫,也当场被众人的热情给喊懵了,晕乎乎地被拥簇着朝将军府走去,那里曾经是单大将军的府第,后来是富察镇涛的府第,现在是阿墨临时用来开军机会议的地方。

一进入府中,将外面热情的欢呼声隔绝在外,阿墨就恢复过来了,无奈地瞪了汪都尉一眼,然后紧急召集队长以上的军官开会,她要部署接下来的任务。

夺回敦阳城在她精心布下的局里只是个开始。

第六十七章 虚虚实实

新平二十年,九月底。

被困于无名谷的梁军开始以小股兵力不断地从谷口试图突围,但每每跟汉元军甫一交上手就跑回无名谷,仗着地势将敌军阻在谷口,如此数日之后,守在谷外的汉元军疲惫不堪,大将夏侯真明知这是敌军的疲敌之策,却无计可施。

梁兵来了,又不能不出兵应付,刚一交手人家转头就跑了,而无名谷着实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只要在谷地设下障碍,再派一队弓箭手守着,就是来再多的敌兵也很难攻入,当真是不打又不行,追又追不到,可苦极了他。

这一日,梁军又故技重施,李逸之领着五百人的小骑兵从无名谷冲出去,犹如一支利箭一般直插夏侯真的营地,营地一片哀嚎,赶忙备战,就在他们以为梁军又准备转头就跑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居然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难道他们想突围去报信?

这是汉元将领的第一反应,而这反应让他们下意识地领兵追击而去,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可就这么短的时间,梁军大部队已经从无名谷冲了出来,从地势上很巧妙地从侧翼将追击的汉元先锋军一截为二,之后以盾兵为尾,阻隔后方主力的支援部队,将前头的先锋队伍围困于阵中。

待得汉元军的主力部队在夏候真的率领下气势汹汹而来,先锋队竟已全军覆没,速度之快令汉元军心惊。

夏侯真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与对面立于梁军之前的单大将军对峙,表面淡定自若,实则心里波涛汹涌,怎么回事?军师不是说敌扰军疲军之策只是在迷惑他们吗?怎么居然真的从谷里突围出来了?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很隐晦地瞟向对面的某个将领,难道‘苍狼’叛变了?

“哈哈,夏候真,是不是心里很是疑惑啊?”单大将军与夏侯真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最亲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再说这本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局,他自是很容易就猜到夏侯真心里的真实想法。

夏侯真心里猛地一跳,双眸阴霾地眯起,却突而更骇然地看见单岩眼角的余光瞥去的方向居然是他方才隐晦看去的方向,那是‘苍狼’?

即使心中再怎么惊骇难定,夏候真这位战场上的猛将愣是不在面上显露一分,一副听不懂单大将军的话般,高高扬起下巴,嘲弄笑道:“手下败将,没有资格跟本将军说话,龟缩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吧?也好,今日就将你们这群缩头乌龟送下地狱。”说着,抽出大刀,大吼:“儿郎们,乌龟终于舍得出壳了,咱们还等什么,杀啊!”

“杀啊!…”伴随着震动云宵的喊杀声而起,夏候真身后的汉元兵犹如潮水般向前攻去,这里不是广阔的平地,摆不开阵式,再说,从人数上来说,汉元这边起码有七八万人马,而梁军最多只有三四万,足足有一倍的差距,也用不着摆什么阵形,直接就厮杀起来。

单大将军嘴角露出丝笑意,虽然夏侯真伪装得很好,但是他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慌了,这可是为将的大忌。

在不远处的一座地势颇高的山坡上,火红战甲犹如一轮烈日挂在天际,即使收敛光芒,依旧是最为瞩目所在,旁边一缕虽淡却不可忽略的青色,如是夏日里的一抹青葱翠绿。

这就是他们汉元国的战神烈王萧烈殿下,还有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白面修罗——玉书生’司马玉先生。

两人的身后,无数双敬仰孺慕的目光炙热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王爷,情况似乎不对劲。”司马玉看着不远处的战场,忽而蹙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能让他皱眉头的时候并不多,而现在战事才刚开始,他就开始皱眉,那表示,他的心里不安了。

“是的,我们低估了那个叫花离墨的少年。”萧烈的声音依旧清冷寒峻,没有一丝情感起伏,最熟知他的司马玉却从中听出了赞赏。

是该赞赏,那个少年,竟如此深谙兵法之道,这一招竟非如他们所料般只是惑敌之策,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幸亏王爷早有准备。”司马玉轻轻一笑,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立即有个副将领命而去。

转过头,见萧烈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看着战场,眉宇间肃正冷峻,不见轻松,司马玉的眼中掠过缕光芒,若有所思道:“王爷似乎对这场战事不看好?”

“我有个感觉,那个花离墨的布局应该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但是我想不出她还会从哪一边出手?”

萧烈说得很慢,似乎是在思考着怎么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这在司马玉听来就是不确定。

他跟在烈王身边南征北战也有好些年了,战场上,烈王就是王者,从他崭露头角以来,无论是怎样的困境,他从来都是淡然自信,对手不管再强大,在他面前就像是透明一样,还未交战,敌军的行动部署就被他分析得*不离十,胜利自是手到擒来的事。

很少像这次这般,从一开始,就做了多手准备,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确定,不确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花离墨真正的杀招究竟在哪里?他对自己的分析已经产生了怀疑。

烈王是军中的灵魂人物,如果他对自己产生怀疑,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司马玉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舔了舔干涸的嘴角,哈哈一笑道:“王爷多虑了,花离墨的资料我已经派人查过,那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子,纵然有些才华,难不成还能胜过你我,不过就是一个未曾读过书,仗着点小聪明,不按常理出牌,这才让我们有种高深莫测的错觉而已。”

萧烈收回落在战场上的目光,回眸看向司马玉,微微一叹道:“仲康也没有自信了,不是吗?”就是因为心乱了,才会以笑声来掩饰,以话语来说服,玉书生的自负从来都是在心里,而不是说出来的,现在他却说了。

司马玉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真想见见这个花离墨。”

萧烈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战场,那里战斗已进入白炽化了,夏侯真是员猛将,可惜勇猛有余,谋略略显不足,偏还生性多疑,因他之前的军令,现在夏侯真的心里早已因猜疑而乱了分寸,从他的指挥中可以看出来,若是他不派缓兵,胜利的将会是兵力少了不止一倍的梁军。

花离墨不仅谋略不可捉摸,连人心她也早已摸准了,她这招虚实相结的奇正之术便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好一个花离墨,好一个少年天才!

这样一个未曾蒙面,便让自己心生忌惮的少年郎,真如资料中所查到的那般,只是一个出身乡野之村,从未见过世面,上过战场的野小子?

这一刻,萧烈不仅对自己的战术产生的怀疑,甚至对自己手下的情报都开始产生怀疑。

这一点,是阿墨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不仅是自己能活下去,还有刘云轩和军中朝夕相处的战友们都能活下去,而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打嬴胜仗,将汉元国的军队彻底赶出大梁的国土,或是…让他们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王爷,不对劲,梁军似乎有撤退的迹象?”萧烈正失神的时候,司马玉忽而惊呼一声,甚至因不可置信而整个人向前走了两步。

萧烈收敛神思,定睛一看,可不是嘛!势头正好的梁军开始向左边的一条山道移动过去,明显是想从那里撤退。

单岩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战术显得有些保守,沉稳有余而冲劲不足,但是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此刻梁军是正占上风,士气正盛,这一退,不但会弱了士兵,而且会再次将梁军带入绝境的。

除非这又是一个局?

萧烈知道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是心里就是止不住怀疑起来,若这是一个局,那么这个局的杀招到底在哪里?还有为什么单岩会选择这个时机撤退?他知道自己会派援兵?

左路那边的地势…

援兵…

糟了!

萧烈脸色大变,蓦然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射梁军的后方,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密林还有…断崖那边的伏兵出事了。”

他之前虽然小看了花离墨,但为谨慎起见,他依然派兵埋伏在断崖上还有密林的出口,这样,不管对方到底是耍实还的耍虚的,他进可将这两方的兵力做为流动的援兵,退可将真从这两个地方突围的梁军斩杀当场。

方才梁军大举从谷口突围,他与司马都认为花离墨故意泄漏给他们听的计划是真的,所以下令将密林那边的伏兵化为援兵从后路包抄梁军,可是到现在援兵都没有一点影子,那就一定是出事了,密林那边出事了,断崖那边想来也出事。

“什么?”司马玉的智慧自然也不是吹的,只是慢了一步便也想到,立即转身,高声下令道:“快,传军令,让夏侯将军穷寇莫追。”

“来不及了。”话音未落,萧烈冷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同时,一道冷风吹过,眼前哪还有烈王的影子。

第六十八章 初次交锋

夏侯真虽然心里对于梁军的撤退感到怀疑,但因求胜心切,并没有多想,连队形都没有集合完毕,就率先追击而去,士兵们自然在后面跟着跑,很快,战场上便只留下地面上浸染的鲜血、武器、盔甲还有交战双方永远倒下的将士。

萧烈一袭红衣战甲,骑着高俊大马,在山道上以风般的速度飞奔着,后面跟着司马玉还有他的另一员猛将冷然,还有手下的亲卫队及由他一手创建的,名闻天下的‘风云骑’。

“吁…”忽而,在最前方的萧烈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因为之前速度太快,俊马几乎直立而起,若非萧烈马术过人,早已被抛出去。

萧烈这般毫无预兆地在急驰的过程中紧急刹住,后面跟紧着的队伍居然也能有条不紊地跟着停住,可见强将手下确无弱兵。

做为烈王手中最重要的谋士,司马玉第一时候驱马上前,与萧烈一起,眯着眼睛看着前头,寂静的山道上只有山风吹过的声音。

静,这一刻静得让人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