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一提“大姨夫”,师娘心情顿时不好,蹙眉不语。

青雀拍拍她的肩,郑重的咳了一声,“师娘,我是做大事的人!马踏贺兰、扬名塞外才是我应该做的,定亲成亲这样的小事,爹娘当家作主便可,不必问我。”

“没有央媒登门提亲的,自然不必理会。正式求婚的人家,请师爹师娘、英爹英娘,还有我爹我娘商量,你们说是谁,那便是谁,我听爹娘的。”

心慈和觉迟相互看了眼,慢吞吞问道:“果真爹娘说是谁,便是谁?师娘看着巷子东头开饭铺子的贾小胖很不坏,要不,你将就将就?

“成啊。”青雀慨然答应,“只要您和师爹乐意,英爹英娘乐意,我爹我娘也乐意,还有…我亲爹亲娘也乐意,我便将就!”

觉迟嘴角勾了勾。好嘛,这四个爹,四个娘,总共八个人,要让这八个人全部满意的无可复加,要让这八个人同时点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心慈一双美目瞪着青雀,“若是我和英娘,和你娘的想法不一样,你听谁的?”觉迟一边哄着林啸天玩耍,一边咳了一声,冲着青雀使眼色。丫头,你师娘这是吃醋了,莫惹她,知道么。

青雀先是嗤之以鼻,“这人若不能让我爹娘全部认可他,可是太无能了,我便不要他!”神气了半天才看见觉迟的眼色,明白过来了,忙一脸谄媚凑过去拍心慈的马屁,“那还用问?自然是听您的!咱俩是过命的交情,旁人哪里比的了,您说是不是?”

心慈嫌弃的推开她,“去去去,别往我身上贴!老大不小的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粘人。”青雀冲林啸天招招手,林啸天很有默契的跑过来,冲着心慈大声讲道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怀中有抱直须抱,莫待无抱空感伤!”

“这不伦不类的算是什么。”觉迟和心慈都觉哭笑不得,青雀眉飞色舞的夸奖,“林啸天会编两句歪诗了,了不起,了不起!”

林啸天得了夸奖,得意洋洋的往心慈怀里扑,“怀中有可抱,何等有福气!快接住我,疼爱我,珍惜我!”心慈忙不迭的躲了,“这般大了,还装小孩子,有意思么?”林啸天哪肯罢休,和青雀一左一右同时袭击,终于得了手。

青雀和林啸天偎依在心慈怀里,笑靥如花,心满意足。心慈和觉迟各觉好笑,这一对活宝,淘起来真淘,乖起来又极乖,真真让爹娘没辙。

林啸天在青雀这儿盘桓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背在觉迟背上回房睡觉。青雀笑咪咪拍拍他,“乖乖的,明儿个姐姐教你学骑马。”林啸天眼睛一亮,“小红?”小红是多么神俊的马儿啊,让人流口水!

“坏小子,总惦记我家小红。”青雀一乐,“你先喂喂她,和她多说话,等和她熟了,再说吧。”

林啸天很听话,“嗯,姐姐,我喂她草料!”冲青雀挥挥手,高高兴兴的跟着觉迟、心慈走了。

这晚青雀做了梦,梦里有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面目很模糊,声音飘忽、冷酷,“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你,讨好你,都是没用的!只要他一天没有正大光明娶你为妻,你都不能对他假以辞色!”“男人和女人怎会一样?男人又不会怀孕!”

青雀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清冷的月光淡淡照进来,平添几分凄凉意味。青雀幽幽叹了口气,“不用专程再到梦里告诉我一遍啊,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呢,没忘。你放心好了,我清清楚楚的,不糊涂。”

你还是关心我的吧?若是把我当路人,何必苦口婆心跟我说这么多?青雀痴痴想了半晌,闭上眼睛,重又睡去。

浙江流民造反,声势越来越大。朝廷任命武定侯赵越为总兵官,出京剿匪。张祜为副总兵,都御史卢栋监军。

张祜,该准备出京剿匪了。这天,他特意到校场口胡同祁宅辞行。

“祜哥哥,你又何必做赵越的副总兵?”青雀知道消息后,不大赞成,“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张祜笑的浅淡,“青雀,这次剿匪,许是要剿上三年两年,也说不定。武定侯是主动请缨的,我,则是太子殿下点的名。”

武定侯赵越是老将了,他主动请缨,宽和仁厚的太子殿下大约是不愿驳回他这宿将老臣的颜面,却又担心他老了。故此,特意委派年轻的张祜为副总兵。

青雀定定看着张祜,眼神很坚定,“祜哥哥,我不管你是被太子点的将,还是其余什么缘故,总之赵越这人你不许动,谭咸,也不许动。他们两个,是我的。”

沈复临死前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无稽之谈。捕鱼儿海之战的真相是什么,谁是害死祁保山的元凶,赵越、谭咸、胡元这三人当时究竟做了什么,有待查证。若他们确是真凶,有资格惩罚他们的,只有祁家后人,只有祁青雀。

这是祁家的恩怨,与英国公府无关。

“祜哥哥,你知道我生平最怕的是什么?”青雀声音缓慢而清晰,“我最怕的,便是连累无辜,连累亲人。”

对付赵越、谭咸、胡元这样的强敌,我要自己行动,不必假手他人。

张祜低头看着她,柔声询问,“怕我和赵越、谭咸对上?青雀,你是怕连累无辜,还是怕连累亲人?”

青雀眼神一暗,“对着你,是怕连累亲人。对着伯母,是怕连累无辜。祜哥哥,我对你,对英国公府,很觉抱歉。”

“对着你,是怕连累亲人。对着伯母,是怕连累无辜。”张祜琢磨着这句话,轻轻笑起来,“对我,何必抱歉。青雀,你带给哥哥多少欢乐,知道么?哥哥每每看见神采飞扬的小青鸟,也想跟着飞起来。”

青雀清亮的杏子眼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曾经是他骑大马,自己骑小马,并肩而行,呼啸而过,肆意飞扬。祜哥哥,小时候咱俩多要好呀,太快活了。

张祜看着这样的青雀,心中涌上难言的酸楚。他和英国公夫人已经和好了,母子如初。和好之后他恳求过,“娘,请向祁家提亲吧。”

英国公夫人苦笑,“阿祜,若是贾淑宁被册为晋王妃,娘立即向祁家提亲,半天也不耽搁。求娶青雀,娘并非不乐意,可是,咱们这样的功勋人家,怎能跟晋王抢媳妇。”

张祜不以为然,“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只管求咱们的,管不到旁人。”英国公夫人温柔劝他,“不可以的,阿祜。英国公府在朝中地位稳稳的,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和皇家生了芥蒂。”

不值当啊。

张祜说服不了英国公夫人。无奈之下,张祜也想过,是否可以设法让贾淑宁早日成立晋王妃。想来想去,没什么良策-----决定这件事的是皇帝,外臣如何干预。

“浙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收拾他们,根本不在话下。”张祜微笑,“等哥哥凯旋回京的时候,青雀应该回到宁夏了吧?马踏贺兰的祁将军一定威风凛凛,到时哥哥要赶到宁夏,目睹你的风采。”

“好啊!”青雀兴高采烈,“到时咱们一起收复河套,把蒙古人远远的赶到漠北!祜哥哥,咱俩并肩作战,把蒙古人打一个落花流水,想想就有趣!”

张祜和青雀依依惜别,领兵出发,星夜兼程赶往浙江。浙江的土匪头子程蔺机智善战,已经连着攻破几座城池,浙江一带人心不稳。赵越和张祜身负重任,自然要尽快赶到浙江,平定匪患,稳定局势。

被委以重任的太子为了朝中事务忙的焦头烂额,皇帝却还是养病,悠闲的很。他很有闲情逸致的吩咐邵贵妃,“你许久没见妹妹了吧?召她进宫陪你说说话,叙叙姐妹之情。还有她那小徒弟,阿原喜欢的那位小姑娘,也一并带进宫,咱们相相儿媳妇。”

邵贵妃含笑答应,“是,陛下。”心慈是自己过了明路的亲妹妹,是小四、小五、小八的嫡亲姨母,更是景城伯府世子夫人,皇帝再怎么心动,没有不尊重的道理。召心慈进宫,可以不必有顾忌。

邵贵妃宣召,心慈和青雀没有推辞,欣然赴约。到了未央宫,邵贵妃和阿原等候已久,望眼欲穿。邵贵妃拉着青雀上下打量过,叹息道:“可怜的妞妞,吃苦了!”青雀嘻嘻笑,“大姨您瞅瞅,我好好的呀,活蹦乱跳的。”

心慈和邵贵妃姐妹俩坐下说话,青雀被打发出去游玩,“阿原,你表妹好容易进宫一趟,你陪她看看风景,散散心。”姐妹俩很有默契的同时吩咐了,把一对小儿女撵了出去。

“阿原就喜欢青雀!你看见没,一见青雀,他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脸都红了。”邵贵妃感概爱子的痴情。

“我家青雀可爱。”心慈微笑,“莫说阿原了,姐姐您不也喜欢她?”

姐妹俩没说几句话,坤宁宫来了个小太监,传王皇后的口谕,“请邵贵妃过去,有事相商。”邵贵妃心头发闷,又不好违抗,被心慈劝着,怏怏去了。

心慈在偏殿闲闲坐着喝茶,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图。画中的美人体态纤丽淑婉,轻盈修长,衣带飘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高逸之美。

“看她做什么?”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偏殿,含笑看着心慈,“她,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丽。”

心慈也没站起身,依旧闲闲托着手中茶盏,冷眼看了过去。这名中年男子身穿青色绣飞龙宫锦长袍,在这皇宫之中,这个年龄,这身衣着的,只可能是一个人,皇帝。

“瓜田李下,请陛下避嫌。”心慈淡淡道:“君不见臣妻。况且,贵妃不在,陛下在此,多有不便。”

“什么君不见臣妻,如今是姐夫见小姨子罢了。”皇帝见到她绝世的容光,早已意乱情迷,哪还顾得到她的无礼,“姐夫和小姨子见见面,说说话,有何不可?”言辞间已有了调笑之意。

“父亲!”皇帝正在痴迷之时,一声清亮的叫声响在耳畔,顿时呆住了。阿原?阿原怎会突然返回?

殿门口,一名姿容出众的美丽少年,和一名窈窕绰约的清丽少女并肩而立,好奇的看着皇帝。少年的眸子似夜空中的明星,少女的眼睛似莹润的黑宝石,都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纯净。

当着儿子和儿媳妇的面儿,不能丢人啊。皇帝心中叫苦,立即改了口风,“朕来看望你母亲的,谁知她竟不在。这里有女客,咱们不便逗留,阿原,陪父亲回乾清宫。”

第89章次妃

皇帝很有些狼狈,装模作样吩咐了两句,转身径自走了,简直是落荒而逃。阿原和青雀冲心慈抚慰的笑笑,跟在皇帝身后去了干清宫。

“…像成吉思汗那样雄心勃勃的蒙古首领,已是没有了。瓦剌和鞑靼先后称雄漠北,和天朝有战有和,如今他们时常南下劫掠,所图者不过是子女玉帛、牲畜财物。”

“天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想要抵御瓦剌和鞑靼,自然不在话下。将领多谋善断、身先士卒,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再加上长城天险,难道还挡不住胡人南下的铁蹄?当然了,军饷不能拖欠,士兵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青雀认真的说着话,皇帝瞅瞅一旁的阿原,很是同情。阿原啊,这位祁将军乍一看上去确是天真美貌、秀雅无双,可你看看,她的心思在什么上头?

皇帝摸摸鼻子。朕宁愿天朝少一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让她养成温柔贤淑的性子,嫁给阿原,一辈子陪着阿原,岂不是天从人愿、皆大欢喜?

好好的女孩子,偏偏爱舞枪弄棒,真是令人不解。皇帝看来看去,对青雀的相貌气度、言行举止都满意,唯独遗憾这一点。

难得阿原喜欢,随他吧。皇帝不经意间看到阿原柔情缱绻的目光,心软了。阿原这一生只能做个富贵王爷,再怎么才华横溢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不能干涉政事。若是身边再没朵解语花,何等寂寞。

皇帝对青雀很温和,很慈祥,这次的会面从始至终,很令人愉快。阿原精致绝伦的面庞上,露出舒心明悦的笑容。

皇帝看到爱子这么高兴,也微微笑起来,“善于打仗的人很多,能被阿原看上的少女,却只有祁青雀一个。祁青雀,晋王妃,便是这么定了。”

不知怎么的,皇帝忽朦朦胧胧想起一个小女孩儿,也像眼前这祁青雀似的容颜娇美可爱,却很执意的宣称,要“领兵打仗保家卫国”。阿原,这是命中注定么,你小时候喜欢邓大小姐那样的女孩儿,长大后喜欢祁青雀?她们原是一样的人,外表美丽纤弱,却一心向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父亲想起了邓大小姐。”皇帝喃喃。

阿原神色淡淡的,“邓大小姐是哪位,请恕阿原已是想不起来了。父亲,我只珍惜眼前人。”

“阿原,有大智慧。”皇帝感慨,“过去的,抓不住的,便不再回想。眼前的、伸手可及的,便一心爱护。”

阿原,父亲该向你学学呢。有时候,明知不是自己的,偏偏放不下,总想伸伸手。这不怪父亲贪婪,也不是父亲不知节制,实在是那人太过美丽,令人不能自持。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皇帝感慨来感慨去,只能这么抱怨。而且,贵为一国之君,却不及林觉迟那浪迹天涯十数年的景城伯世子有艳福,皇帝觉得很不服气。

可是看看阿原,想想小五、小八,皇帝只能把心头的气压下,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邵贵妃唯有一位妹妹,阿原、小五、小八母族只有景城伯府这一家亲戚,再不喜欢,也只能忍了。

“这孩子很好,朕中意。”青雀告辞之后,皇帝召来邵贵妃,“她是祁震的义女,亲事自然要先知会祁震,不好仓促下旨。”

“陛下想的周到。”邵贵妃笑道:“儿女亲事,必要你情我愿方好。我这便跟妹妹说,让她知会祁震夫妇。”

要娶人家闺女,总要人家爹娘同意吧。总不能皇帝一道旨意下了,人家爹娘还莫名其妙,不明内情。

皇帝神情怔忡,“这孩子,要说起来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朕总觉得和她似曾相识。阿慈,你记不记得邓大小姐?青雀和早夭的邓大小姐,太像了。”

邵贵妃微笑摇头,声音很温柔,“没有,陛下,并不像。邓大小姐是阿原喜欢的头一位小姑娘,我记得清清的。她很天真,完全不通世事。青雀不是的,青雀沉着冷静,世事洞明,不拘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

皇帝笑了笑,“倒没别的,青雀和邓大小姐一样爱打仗,朕便想起来了。不瞒你说,邓大小姐长什么样子,朕都不大记得了。”

年代久远,阿原曾经喜欢过的一位命苦早夭的女孩儿,皇帝哪里还能记清楚长相。

邵贵妃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喜欢打仗的小姑娘,真是很多呢。听青雀说,她有意在宁夏招募一支娘子军呢。”

皇帝笑道:“方才却没听她说起过。”邵贵妃抿嘴笑,“我是她姨母,她跟我自然无话不谈,您么…”皇帝本是倚在榻上的,闻言坐直身子,正色道:“朕是她姨丈,也应该无话不谈。”邵贵妃笑的花枝乱颤,皇帝也被自己逗乐了。

笑了会儿,皇帝想起一件正经事,“贾氏养在内宫已久,到时一并赐给阿原,祁氏为晋王妃,贾氏为晋王次妃。”

邵贵妃唬了一跳,“次妃?陛下,阿原和青雀燕尔新婚,中间便夹着个贾氏,未免不美,请陛下三思。”

皇帝不以为意,“阿原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总是难免,有何不美?贾氏在宫中教养长大,性子贤淑的很,必能善事阿原、王妃。这件事朕心意已定,不必多说。”

邵贵妃心知不妥,见了皇帝的神色,知趣的没有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皇帝虽有这想头,好在旨意并没下来,还有办法可想。

我妹妹心肝宝贝般的小徒弟,跟贾淑宁一同嫁给阿原?太委屈孩子了。说是次妃,其实贾淑宁出自内宫,太后、皇后对她熟识,对青雀陌生,若真成了事,青雀能不能占到上风,真是两说。

谁家姑娘不宝贝?若换做是我的闺女,还没出阁呢,夫家先准备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侧室要塞过来,我可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邵贵妃闷闷的想着,忍不住偷偷给了皇帝一个大白眼。

当天邵贵妃便遣人出宫送信,一封是给晋王府的阿原,一封是给景城伯府的心慈,“陛下喜欢青雀,同意婚事。不过一则要知会祁震,二则要同时册贾淑宁为次妃。”

“不要了,不要了!”心慈看完信,大恼,“阿原再好,我家青雀也不要了!”

见鬼的次妃!让我家青雀和贾淑宁一起嫁人,同侍一夫,去死吧。

“不要贾氏。”阿原看完信,也是大恼,“我连她长的是方是扁都没留意过,做什么要娶她?元妃之下,便是次妃了,凭她也配?”

她不配,站在青雀身后也不配。

阿原烦恼过后,忙提笔写了封信,命人次日一大早便送进未央宫,“母亲,次妃的事我知道了,会妥善处置。请您勿告诉小姨,勿使青雀知悉。”

青雀性子骄傲,若是知道要和贾氏一起出嫁,哪里肯答应。母亲,您可千万先瞒着小姨,别让青雀知道。父亲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

邵贵妃接着阿原的信,有些心虚,“儿子,我已经告诉你小姨了呀。你是我儿子,我有事不会瞒着你。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有事也不会瞒着她。”

“更何况,这是青雀的终身大事,更不能瞒着她了。青雀,可是你小姨的心肝宝贝。”

邵贵妃硬着头皮提笔写了信,命人送到晋王府。儿子,你不想让青雀知道,这我明白,真的明白。我想,你小姨行事向来有分寸,应该不会冒冒失失告诉青雀的,你说对不对?

阿原接到信,沉默片刻,吩咐人备车,进宫。这个时辰青雀应该在军营,去了景城伯府也见不到她,还是去皇帝老爹吧,让他消了那个念头。

“父亲,她的亲戚,做次妃未免委屈了。”见了皇帝,阿原委婉提及,“赵王新近丧了王妃,一样是亲王,她做赵王继妃,总比做晋王次妃要强。”

继妃和次妃当然都比不上元妃,可压在继妃头上的是个死人,压在次妃头上的却是活人。论起来,做继妃总比做次妃强,到底是正室。阿原自小到大见惯皇帝对万贵妃的痴情,深知皇帝一旦遇到和万贵妃有关的人都会格外感情用事。贾淑宁是万贵妃的亲戚,皇帝便是看在万贵妃的面子上,也会乐意替她着想一二的。

“阿原是有情有意的好孩子。”皇帝叹息,“她虽去了,你还是念着她的好,爱屋及乌,替贾氏想的实在周到。”

明明不爱贾氏,喜欢的是祁青雀,却还能做到这个地步,阿原,厚道啊。

阿原嘴角噙着丝浅淡笑意,越发显得超然出众。皇帝看着肤光胜雪、容颜如玉的爱子,只觉得他光风霁月,朗然照人,可爱极了。

“阿原是何等的风采,岂是赵王所能比的?”皇帝微笑,“阿原,莫说做你的次妃,便是做你的妾侍,也比做赵王继妃要强的多。”

父亲您…?阿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皇帝。

“阿原过来。”皇帝大笑,拍拍身边的榻椅,“来,读佛经给父亲听。阿原声音澄净,父亲听了阿原读经,心头清明,心神宁静。”

阿原坐到皇帝身边,读起佛经。皇帝含笑听着,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申时末,阿原出了皇宫,也不回晋王府,直接去了景城伯府。他去的时候,觉迟和青雀都回家了,不过他只见着觉迟、心慈、林啸天一家三口。

心慈待他这亲外甥还是和颜悦色的,却不许他见青雀,“阿原,男女授受不亲。”觉迟同情的看着阿原,唉,可怜孩子,谁让你爹提什么次妃呢,把你小姨惹恼了。

林啸天眼珠转来转去,迷惑不解。姐姐是女孩儿,表哥是男孩儿,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表哥和姐姐从前可以见面,如今却男女授受不亲了?

“哎,表哥。”林啸天偷偷拉拉阿原,低声说道:“前几天娘问过我,若是表哥要娶走姐姐,我许还是不许。”

阿原声音也低低的,“那,表弟怎生答复的?”林啸天自得的一笑,“我还没告诉她呢,因为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这会儿我想好了!”

林啸天冲阿原招招手,阿原会意的凑了过去。林啸天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着话,神秘而得意,“这是姐姐的事,姐姐说了算!我是姐姐的好弟弟,不管姐姐怎么决定的,我都支持她!”

作者有话要说:汉人王朝应该没有侧妃这个称呼,本文架空明,明对元妃以下的妃子称次妃。

第90章祖父

阿原含笑捏捏林啸天光滑细嫩的小脸蛋,“表弟,你姐姐此刻又不在,马屁白拍。”林啸天大为光火,梗着脖子,小脸儿涨的通红,“我对姐姐是真心的!不是拍马屁!”很大声,很理直气壮。

声音太大,把心慈和觉迟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心慈板起脸,“林啸天,姐姐是清贵的姑娘家,不许跟外人胡乱提及姐姐。”觉迟听的嘴角抽抽,师妹,这是你亲外甥,你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呀。

林啸天同情的拍拍阿原,“表哥,你成外人了。”先是“男女授受不亲”,再是“不许跟外人胡乱提及姐姐”,表哥,你好不可怜。

阿原笑道:“表哥怎会是外人?咱们可是嫡亲表兄弟,表哥明明是内人。”林啸天咯咯咯笑起来,“表哥乱用词,乱说话!”他虽年纪尚小,却也知道内人是称呼妻子的,阿原说自己是“内人”,纯属搞笑。

觉迟莞尔,心慈虽是依旧板着脸,眼中却有了笑意。

阿原牵起林啸天,跟他商量着,“表哥要去跟老爷子问个好,你要不要一起去?”景城伯林朝,阿原一直称为“老爷子”。

林啸天很喜欢祖父,响亮的答应了,“要!”兴冲冲要跟着阿原去看祖父,跟祖父玩耍。祖父可跟爹娘不一样,最娇惯他的,在祖父面前,林啸天可以很嚣张。

觉迟和心慈相互看了看,用眼神询问,“阿原这是想做什么?”算了,不管阿原想做什么,人家要给老爷子问个好,没理由拦着。

心慈这几天很容易发脾气,又很容易犯困、疲倦,就没跟着过去。觉迟原本是闲云野鹤似的逍遥人物,如今天天要到羽林卫当值,总觉着陪伴师妹的时候太少,见师妹懒懒的,他也没动势,由着阿原带了林啸天走。

阿原和林啸天走到甬路上,迎面遇到林予迟。林予迟面色僵了僵,忙跪下行礼,“拜见王爷。”阿原温声道:“彼此至亲,何必多礼。”林啸天很机灵的跑上去,把林予迟扶起来,“二叔,他是我表哥,您甭跟他客气!”

林予迟听着侄子清脆的小声音,心里这个难受。你当我愿意跟他客气呢?这不是没法子么。他是皇子,是亲王,我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哪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打了个照面儿,阿原和林啸天继续往前走,林予迟陪着笑脸,目送他俩走远。等到阿原和林啸天走的看不见了,林予迟目光渐渐冷淡下来。

老大流落在外多年,竟然又回来了。不只回来,还娶了邵贵妃的妹妹为妻,晋王殿下和他们一家三口常来常往。有邵贵妃,有晋王,老大这世子之位,稳稳的,谁也动不了。

林予迟和觉迟有几分相似的清秀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戾气。就因为他早生了几年,景城伯府便理所应当是他的?就凭他那散漫性子,这座府邸交到他手上,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林予迟在甬路上呆呆站了许久,方一脸不甘的转身离去。

阿原和林啸天到了景城伯所居住的主院,景城伯看见他俩大喜,“殿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啸天,乖孙子,快过来,跟祖父亲热亲热!”伸手把林啸天举起来,高高抛到空中,林啸天喜笑颜开,“祖父,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爷儿俩玩了好一会子,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阿原很是羡慕,“有祖父疼爱,可真不坏。老爷子,我没有表弟有福气,打小没见过祖父。”

景城伯笑道:“这是哪里话?要论福气,啸天可比不上您,不敢比。”他虽是嘴上谦虚,其实心里得意着呢,啸天有我这好祖父,确是有福气!我这祖父实在太好了,连那心狠手辣、目中无尘的小丫头都羡慕、都想抢!

阿原陪他说了会儿家常,不经意间提及,“前些时候父亲赏了我金盔金甲,看着好不耀眼夺目。其实我又不上战场打仗,可惜了,白糟贱好物件儿。”

景城伯极为艳羡,“金盔金甲啊,听说过,原是西夏的宝物,太珍贵了。”纯金打造,全是用极细的金丝编成,又坚固,又漂亮,价值连城。

阿原浅笑,“我对军事,本是一窍不通的。自打有了这金盔金甲,却很是寻了几本兵书来瞧。不过,有些地方,看来看去也看不懂。”

景城伯自得的捋起胡须,“我虽不才,行军打仗之事,略知一二。殿下有什么想问的,或许我能效劳。”

阿原问起兵书战策,景城伯很尽心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说的很投机。林啸天托着小脸坐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阿原问起如今鞑靼的军情,景城伯却是知道的不多----他有年头没到过边塞了,他所知道的,全是兵部邸报上所讲的。兵部邸报,晋王又不是看不到。

“祖父,我姐姐知道!”林啸天很自豪的大声说道。他和青雀三天两头要吵架,还会时不时的打上一架,可是两人很要好,林啸天以祁青雀将军为骄傲。

“怎把这小丫头忘了。”景城伯眉开眼笑,“不慢殿下说,我还有位孙女呢,便是啸天的姐姐,小青雀。这小丫头缺祖父,见了我可粘乎了。”

阿原浅浅笑,“跟我一样啊。老爷子,我也缺祖父。”

景城伯笑咪咪看着随和的晋王,这孩子蛮好,半分架子没有,也缺祖父!啸天啊,乖孙子,你姐姐缺祖父,你表哥也缺祖父,你说说,祖父忙不忙?累不累?自打你回了家,祖父可是热闹喽。

景城伯饶有兴致的命人去请青雀,阿原坐着不动,面色沉静。林啸天白了他一眼,表哥,你比小狐狸还狡猾!

阿原仿佛没有看到林啸天的鄙夷,不动声色的跟景城伯说着浙江战况,“这场匪乱声势太大了,要平定下来,也不是易事。”“可不是么,已经攻州掠府了,好不嚣张。”

“以武定侯的才干,剿匪应该不在话下。”“还有英国公世子呢,那可是位年青有为的英雄人物,常胜将军,还没打过败仗呢。”

林啸天百无聊赖的坐着,心里那个不服气,就甭提了。表哥耍赖!娘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说了他是外人,他硬是赖到祖父这儿,想方设法要见姐姐!坏表哥,往后你真正是外人了,休想做内人!

“师爹的爹,您老人家想我了?”青雀笑嘻嘻出现在门口,淘气的看着景城伯,“这才一两天没见面,您便差人请我去了,可见我是何等的招人待见呀。”

“会不会说话?小丫头你会不会说话?”景城伯瞪起眼睛,“叫祖父!若不叫祖父,好吃的好玩的全没你的份儿,都给啸天。”

说完了又觉得威胁的还不够,又添了一句,“给啸天,还有晋王,就是不给你。”晋王也缺祖父,小丫头知道不?

林啸天还是气鼓鼓的,阿原却是忍不住唇角的笑意。表弟的祖父简直是老顽童啊,他和青雀这一老一小虽没有血缘,却熟稔亲切的很。

阿原再看景城伯,觉着无比顺眼。老爷子您真好,和蔼可亲!

青雀讨价还价,“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糖蒸酥酪啊,我喜欢。还有小风车么?给我给我,我要玩。”见景城伯面色不善,很知趣的甜甜叫“祖父”。

“小丫头乖巧起来,还真像个好孩子。”景城伯叹息一声,喜滋滋的命人取出小风车,林啸天、阿原、青雀,一人一个。三人笑着道了谢,“真好看,谢谢您啦。”

糖蒸酥酪凝如膏,白如雪,味道也很美。青雀手拿小银勺慢慢吃着,快乐而满足。

林啸天心情不好,闷闷吃着,不怎么说话。景城伯见状,悄悄把他拉到一边,“啸天,谁惹着你了?”林啸天忿忿,“表哥耍赖!他想抢走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