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氏倒不曾为此给端海塞侍妾通房,她吃过这样的苦头自不愿在这方面与人为难,倒是云姨娘上下蹦达了好几次,终闹得老太太和凌柱开口,将她身边的一个丫环雪珠给儿子做了通房,把富察氏恨了个半死,从此侍奉章佳氏更尽心,视她这个“姨娘”却只淡淡了。

富察氏是个好的,只是膝下无子,端海对她再好也难免有心情抑郁寡欢的时候,上次她跟章佳氏来看苏宜尔哈时,苏宜尔哈曾暗示她,心情不好也会影响怀孕,让她放开心,她与端海夫妻两个还年轻,又都身体健康,早晚是会有孕的。

现在真怀了孕,苏宜尔哈也为她高兴,在赵嬷嬷回钮祜禄府时不免赐下许多棉、缎、葛纱及一些补品回去。

五月中旬,乌雅氏动了胎气早产生了一位格格,是为雍郡王府的四格格。小女婴生下来还算健康,只是乌雅氏却有些损了身子,被太医仔细一问,却是因为乌雅氏自怀孕后就喜欢上了吃蜜饯,而今天她的午膳刚好有一道韭菜炒虾仁。

很多人可能不清楚,蜂蜜跟韭菜相克,吃了很容易导致腹泄。

还好自乌雅氏、宋氏有了身孕,苏宜尔哈便乐得将她们应添的食物份例折成银钱让她们的小厨房自己负责采买食材做膳,定时请脉的太医也会给她们开忌食单子。

缀锦院的小厨房乌雅氏自孕后就防得紧,没想到问题就出在那里。乌雅氏气昏了头,直喊着有人要害她,求胤禛为她查明真相。

没想到一查,那负责小厨采买的夏氏却说她并未买韭菜,而做菜的厨子则看到有新鲜的韭菜和鲜虾就顺手炒了一盘…

如果夏氏没有采买,那韭菜是从哪里来的?

“这府内只有钮祜禄侧福晋的院里有自己种的蔬菜——”乌雅氏身边的丫环彩云嘴快地说,却冷不防遇上胤禛冷锐的目光射来,吓得她嘴里的话愣不敢再往下说。

对着乌雅氏充满仇恨的目光,苏宜尔哈轻轻一笑:“你是说我院子里的蔬菜自己跑到缀锦院来了?这缀锦院看门的婆子、仆妇、到小厨房都时刻有人,你们哪个站出来,说今天看到我院子里的奴才踏足缀锦院了?”

跪了一地的奴才互看了看,皆摇摇头,“不但这两日未曾见,连以往都没见,但有分发下来的物件,也都是春雨姑姑并几个嬷嬷一道来的,而且也只在庭院发放,并未踏足其他地方。”

“再不信的话我也可以将我院子里的奴才今天的行程都报来给你听。”苏宜尔哈淡讽地看着乌雅氏,自己蠢得中了招不将真正作祟的小人找出来却还想栽赃,这是不是所谓的聪明相笨肚肠?!只不过她自己蠢,别人却不一定会如她的意。

“你回多栽轩吧,”胤禛温和地对跟着守了大半天的苏宜尔哈说道,“昨天十六弟和十七弟跟我说要过来钓鱼…他们晚膳估计也会到你那儿用,到时我也过去,你先去准备一下。”

苏宜尔哈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是接下来的审讯还是照顾乌雅氏什么的,根本不是她的工作,她也不想待在这里。“那妾身先回去了。”

年后,十六十七两位阿哥不知从哪儿(估计是康熙)听说多栽轩的池塘里鱼多,但很难钓上来,就常跑来这里钓鱼,后来发现多栽轩的饭菜、水果好吃就更是一有空就跑来蹭吃蹭喝,有时还带了小十八胤祄一起过来。

重生的领导大人可能反思了上一世处事太过冷硬吃了亏,现在虽然还是冷面王一枚,但对着这些小阿哥倒还和言悦色(也可能因为他们前世就是隐形的四爷党),知道他们功课有做完,便也不阻止他们玩闹。

“小四嫂!”看见苏宜尔哈十八阿哥扔了手中的鱼杆奔了过来,圆圆的苹果脸因天气闷热也显得有些汗湿通红,大大的眼睛可能像的庶妃王氏,睫毛长长的,看你的时候很可爱,再加上他素日乖巧懂事,性子活泼又不会太调皮,也难怪康熙会十分宠爱他。“小四嫂,胤祄想吃水果沙冰。”

十六阿哥跟十七阿哥虽然强忍着不甩开手中的鱼杆,毕竟也是十三岁和十一岁的年纪,听十八阿哥一说,眼中也忍不住透出欢喜的光芒来。

苏宜尔哈暗笑,摸了摸十八阿哥的头道:“好,小四嫂现在就去做,小十八现在去松柏院叫弘昀一起来吃好不好,你们可以先玩一会儿。”

“好。”胤祄虽然辈份上算是弘昀的叔叔,年龄却比他还小一岁,每次他来苏宜尔哈总是细地拐着他去跟弘昀玩,一来,皇家的阿哥早懂事,比如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看起来就已经一副小大人样,这十八阿哥也不知是年纪尚幼还是康熙比较疼宠的关系,还是一副好好孩子的模样,勉强跟哥哥们玩很少跟得上(年龄段不同兴趣自然也有所不同),跟弟弟们玩嘛他们对他来讲又太小,而且在皇宫,就算他想跟谁玩,他的哥哥(十六阿哥)和额娘(康熙庶妃王氏)也不放心。跟弘昀玩,俩人年纪正好相当,又都是不太调皮的,又少了皇宫人心诡谲难测的危险,也解了两人没有玩伴的寂寞——是的寂寞,苏宜尔哈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圣母,但看着一个孩子孤伶伶地带着奴仆独居松柏院,她同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将来的弘时仍受李氏影响为争储而可能与胤禛或是她的儿子作对,那么弘昀将是很好的一步棋,她不愿(估计胤禛也是不愿),他的儿子最后没剩几个。

到十八阿哥拉着弘昀来到多栽轩时,苏宜尔哈已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小盘水果沙冰,同一杯鲜榨的水果汁。

“小四嫂,这是荔枝?”十六阿哥指着沙冰上晶莹的果肉问。

“是啊,小四嫂庄子里种的荔枝今年挂果了,今天刚好让你们尝尝。晚些还有新鲜的送来,一会儿回去给你们皇阿玛和额娘带些。”苏宜尔哈也拿了小半碗果汁和糊糊的果肉,抱着小元寿慢慢地别喂给他吃。

“嗯。”混熟了的几人也不客气,一勺一勺地掏起沙冰和果肉吃了起来。

“小四嫂,今年皇阿玛答应带我到热河玩儿了。”小十八快乐地献宝,弘昀听的一脸的羡慕。“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胤禄胤礼互看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玩的,只能打猎,还不能每天都打的,天又热,还没什么蔬菜水果吃…”再说下去十八的嘴就嘟得老高了,“等弘昀长大些,骑射练得好些,再去打些好皮子回来也不迟。”弘昀的书读得不错,就是骑射差些。

弘昀点了点头,想起邬先生说的“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比起读书他的骑射只能算过得去,长大一些再去也好,不会给阿玛丢脸。

“小十八怎么不高兴了?”胤禛走了进来。

几位小阿哥并弘昀忙站起来给他行礼。胤祄高抬着头问:“四哥,塞外是不是没有水果和蔬菜吃?”受苏宜尔哈影响,他越来越喜欢吃水果了。

胤禛一怔,记起小十八就是在今年的跟随康熙巡幸塞外去了的。他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让你小四嫂给你准备一些腌制的果干和鱼干带着吃。”

“可以吗?”大大的眼睛看向苏宜尔哈,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自生了弘晔后她对孩子乌闪闪的大眼更没抵抗力了。“不过胤祄回来也要给小四嫂带礼物哦。”

“那我要带什么礼物?”

汗,苏宜尔哈只得道:“两对兔子好了,一对给弘昀一对给小元寿,到时我们可以一起给小兔子喂草。”

“那是给弘昀和小元寿的,不是给小四嫂的。”这小孩子好较真啊。苏宜尔哈在胤禛含笑、小元寿天真的目光中红了脸,“元寿现在还小,我可以帮他照顾啊。”

胤祄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再送小四嫂一对兔子好了,一对儿黑色的一对儿白色的。”

苏宜尔哈满头黑线,她要这么多兔子做什么…

宰来吃吗?

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妾身去看看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顺手将怀里的弘晔放进胤禛怀里。

弘晔抱住胤禛的脖子,啊啊了几声,忽然来了一句:“阿玛。”

胤禛僵住,苏宜尔哈更是惊喜得回了身,跑回他身边蹲下,对弘晔道:“元寿元寿,叫额娘!”

元寿以为苏宜尔哈要抱他,扑过来就要往她脸上亲…

终究还是没叫成。

吃过晚膳,胤禛送三位小阿哥进宫,顺便将苏宜尔哈下午摘送过来的新鲜荔枝及一些樱桃、草莓进了上去。

天气闷热,连着十几天忽大忽小停停续续地下了不少雨,苏宜尔哈除了想尽办法地煮各种美味又营养的辅食给儿子增加体重外就是每天逗他喊额娘。

“臭小子,叫额娘,不叫不给果汁喝…”

“啊啊啊…鸟…”小元寿爬爬爬,上大腿,攀胳膊,小嘴儿亲上去…

“哼,别以为献出香吻就放过你…”她唠叨着,却掩不住一脸的心花怒放,还是小心地扶他坐好,给他喂沙壳果的肉汁。

沙壳果是空间里生长的一种沙壳树的果子,它有白色沙砾般粗硬的外壳,壳里是一种乳黄色有着香醇奶味的果肉糊,有丰富的钙、维生素等营养成份,吃起来像奶酪雪糕,香浓软滑,口感极好。苏宜尔哈在没人的时候常拿给小元寿吃。

这么闷在屋里,除了玩小孩子,苏宜尔哈常边做针线边听芳茶、清兰她们八卦府里的一些事调剂生活,比如说早过了时的“乌雅氏早产事件”及即将生产,却整天疑神疑鬼、神经紧张的宋氏。

在自己房间内,苏宜尔哈并不禁止芳茶她们给她讲一些府里的事,无论是流言,还是实打实发生的,或是即将可能发生的…若真是清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很难在后宅存活的,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安稳的生活,能力是保障,消息灵通是应对的前提。

乌雅氏的事她过后和春雨她们说起时,都说最有可能下手的估计是张氏,后院中的女人哪个不知道张氏好几次被乌雅氏整治得“生病”?张氏一来报仇解气,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诬陷苏宜尔哈一把。可惜最后的结果只是乌雅氏和张氏身边侍候的人都换了个遍,其中乌雅氏的丫环彩云被杖毙。

如果真是张氏下的手,那她倒是个不简单的,居然能策反乌雅氏陪嫁进来的贴身丫环。

胤禛可能也在怀疑张氏,不过他没有处置她,不知是想留着她干什么,只是吩咐照顾弘晔的人,平日里小心张氏,不要让她接近弘晔。

苏宜尔哈担心了几天,见张氏和乌雅氏都安静地缩在缀锦院,想了想,还是敲打了多栽轩里的人一番,才撂开此事不再去想,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可不想变得跟宋氏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如果赶得及就更,赶不及各位亲们就得后天看啦…

再次顶着锅盖游走的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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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7、康熙四十七年(四)

()77、康熙四十七年(四)

进了六月,坐不住的康熙又开始带着已三十六岁的大阿哥胤禔、三十四岁的太子胤礽、二十二岁的十三阿哥胤祥、二十岁的十四阿哥胤祯、十五岁的十五阿哥胤礻禺、十三岁的十六阿哥胤禄、十一岁的十七阿哥胤礼、七岁的十八胤祄一起巡幸塞外。

本来嘛,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领导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跟着去了。

难道是为了十三?!

兄弟啊,多么有爱的配对…苏宜尔哈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太邪恶了,可是,领导大人上辈子没去的巡视塞外为什么这辈子要跟着去,难道不是因为历史上的十三阿哥就是因为这次事件——太子窥测帝踪、十八阿哥夭折、十三因某种未知原因被圈禁,而执着着要解救亲爱的弟弟吗?难道不是吗?不是吗…

她实在猜测得好痛苦。

不过为了整个雍郡王府,希望领导大人平平安安的吧。苏宜尔哈可没忘记此次随去的还有太子一派(注定的倒霉人物)、大阿哥一派、三阿哥一派(代表人物:十五阿哥)、八阿哥一派(代表人物:十四阿哥——实际另有所谋),真真是窥测皇权的角力场,混水摸鱼的很多,尽管猜到领导大人定为这场出巡准备了不少工作,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希望四阿哥能不被卷进去吧。

“主子,宋格格那里来人报说是要生了。”翠竹进来禀报。

“哦。”将碗递给一旁的奶嬷嬷周氏,示意她将碗里加了鱼肉和切碎了的菜叶的米粥继续喂弘晔,对馨桂和翠竹道:“你们跟我走一趟看看。”

“是。”

来到宋氏和贾氏住的绛云阁,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乌嬷嬷及碧梢、桃叶。见到苏宜尔哈来了,她们恭敬地行了个礼:“老奴(奴婢)见过钮祜禄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不必多礼,辛苦乌嬷嬷了。”苏宜尔哈客气道。

“哪里,这是老奴该做的。”乌嬷嬷点了点退到一边。这么几年下来,她对苏宜尔哈倒还好,因为不管她得不得宠,掌没掌权,她对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一直都很恭敬,从不在礼数规矩上逾越,对她们这些福晋身边的人也从不因福晋的得势或失势而改变态度。

只是她老了,尽管知道福晋打的主意不妥也不忍多加劝阻,只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心里有多苦…

“宋格格怎么样了?”苏宜尔哈问,“可请了太医?”

“已经痛了两个时辰了,宋格格的身体有些弱,精神也不足,”乌嬷嬷皱着眉回着,“老奴已吩咐了桃花去熬了参汤,也叫小福子(分配给宋格格的小太监)去请了苏太医来。”

“嬷嬷做得很周到。”

这时机灵的贾氏已指挥了人抬了椅子过来,请苏宜尔哈坐下。谁知道还要生多久,苏宜尔哈可不耐烦踩着花盆底子干等,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又对贾氏道,“吩咐人搬些小墩子过来,你和乌嬷嬷也坐下,可别累坏了。”

竟把她和一个老奴才相提并论,贾氏暗恼,脸上却不显地应了一声,又着人搬了些墩子过来——因为乌雅氏也来了。

李氏被禁足没来,可这乌雅氏也太不安分了,这种时候没人吩咐也敢过来,打量着乌喇那拉氏现在“病着”,胤禛又去了塞外,便不把她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了?也罢,现在她也不想跟德妃对上,只要她不出妖蛾子,随她折腾。

这一等足足又等了三个时辰,苏太医亲自熬了两次汤药端了进去,宋格格才声嘶力竭地生下了一个瘦继的小阿哥——雍郡王府的五阿哥。

苏宜尔哈当着乌嬷嬷和宋氏的贴身大丫环绿珠的面请苏太医再次为宋氏和小阿哥诊脉。

苏太医诊后斟酌着回了一堆,用白话讲就是宋格格怀孕时思虑过度,导致心脾血虚神魄无主,膳食营养也跟不上…因此身子有些受损,小阿哥也有些瘦弱,俩人都需要好好调养。

堂堂一个雍郡王府还能少了一个怀了孕的格格饭吃吗,乌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若非苏太医是熟人,又常被苏宜尔哈请来给乌雅氏和宋氏诊脉,知道宋氏的情况,这话传到外面指不定还被以为雍郡王府怎么苛待孕妇呢。

绿珠忙惶恐地说:“格格吃不下饭菜,常常是吃了又吐…”

苏宜尔哈止了她的话,对苏太医道:“还要劳苏太医给开个方子调调才好。”

苏太医在苏宜尔哈掌管府务的这段时间常被请进雍郡王府给乌雅氏和宋氏诊脉,对她的行事心性有些了解,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接过纸笔不一会儿就写了两张方子。

苏宜尔哈接过方子看了一下,将它递给乌嬷嬷看,对苏太医道:“这段时间天气太过反复,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劳太医多过来几趟。”

“这是奴才该做的。”苏太医对这位钮祜禄侧福晋印象实在好,觉得她为人亲切大方,心性品行也是皇家媳妇里难得的,对她的态度是真正发自内心地恭敬。

“好了,小福子你拿了方子跟着苏太医去取药,绿珠好好照顾你的主子和小阿哥,其余的人就都散了吧。”

“是。”小福子和绿珠感激地退了下去。

乌雅氏眼见苏宜尔哈将事情处理得一丝不漏,差点咬啐一口银牙,这宋氏也太好命了吧,虽然苏太医说小阿哥有些弱需要仔细调养,可那也是一个“阿哥”啊…愤愤地扯着帕子走了。

同一时间,驻跸热河的康熙并不开心,即便京中传报《清文鉴》成,《平定朔漠方略》也即将完成的消息,也不能让他展颜。

他每年在热河进行木兰秋猕,不仅为皇族提供了娱乐,还对皇族和士卒进行了军事上的习武训练,令军士能继续保持满族一贯的英勇善战传统,又因巡视塞外,在内蒙古接受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等部王公台吉的朝见,加强了和蒙古各部的关系,使北部边防的安全稳定得到了保证,同时,也可以趁机考核官员,根据一些文臣武将的忠诚和能力,提拔或革除其官爵。

这一次,这些娱乐以外的政治和军事意义让他更头痛。

他第一次觉得精疲力竭,他的儿子们似乎太过出色了,出色得开始不安份,朝争,竟争到蒙古各部来了,拉拢、言词争锋、窥探帝踪…这些,他都知道,只是要他下手,他还是觉得不甘,都是他的儿子啊,可他们做的事,不是他骂一两句、不是他打一两棍就能消停得了的!第一次,他觉得做一个皇帝艰难!

“皇上,”李德全悄悄走了进来,低声道:“十八阿哥高烧不退,太医说再不退烧就危险了…”

“叫他们尽力医治,治不好朕叫他们脑袋搬家!”康熙怒喝。

李德全一悸,正要退下,不防又被康熙叫住:“有谁去看过胤祄?”他是皇帝,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算他愿意去,他的臣子也不愿意他轻身近险,可是他自己不能却不代表他希望他的儿子没有孝悌之心。

李德全腰更弯了,“除了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六、十七阿哥去看过,其他阿哥…”

“他们都没去?”康熙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喜怒,李德全却更觉得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没敢回话。

康熙正要说什么,忽闻帐外隐隐有刀锋出鞘之声,瞬间心如雷击一阵紧缩:“谁?!”一个人影晃过,飞速而去。多少年的皇帝肝胆不是白练的,康熙大步撩开门上毡子,踏了出去,大喝:“来人——”

然后一阵子喧扰,胤禛赶来途中出于一种莫名的感应往十四阿哥的毡帐望去,堪堪瞧到两个影绰人物闪了进去…他顿了顿,还是直往康熙的穹庐。到的时候,大阿哥、太子的毡帐已被康熙直接派重兵看住,十三阿哥更被康熙下令绑住关了起来。康熙见他赶到,一脸担心地望着胤祥的模样,目光如电:“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胤禛连忙跪下,目光坦诚地望向他:“皇阿玛,儿臣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求情?十三是您的儿子,您要怎么管教哪有儿臣置喙的地方,儿臣只是担心十三性子莽撞,不理解您的一片苦心。再说,要担心,十三是儿臣的弟弟儿臣固然是关心的,但皇阿玛也是胤禛的阿玛,您日夜忧心国事又要操心我们…儿子也是担心的。”

十三,终究还是没听他的劝。太子是疯狂,但也不必为了拉他下来而赔上自己啊,这种时候…他暗喟,但也明白,若不经此一事,只怕胤祥还心惦着那个位子。看不惯太子是一回事,但这些年因十三在众皇子中较高的满汉文化素养及办事能力及善于协调人际关系而令皇父青睐有加,常年外巡皆带在身边以示宠爱已经令他生出向往,更成了那些有心人的计划除去的钉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也颇为暗恼,尽管已做了准备,在这塞外还是有人手不够之虞,不然也不会慢了一步。

老十四,是他吧,真是好心计,好手段!他也觉得十三是他的障碍吧…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说不出的无力表情又隐有安慰的喜悦,抬了抬手道:“你起来吧,且回去。”

“是。”他转身迟疑了一下,对满脸疲色、眼睛布满红丝的康熙道:“皇阿玛,儿臣献上的那几颗莲籽,您…不妨用上一颗,对身子是极好的。”

“回去吧。”康熙点了点头,步履迟缓地回了穹庐。

这一晚,康熙独坐了许久。

李德全进了几次汤膳又劝了几次歇息都被他挥退。最后一次,天**晓,他对李德全道:“去将四阿哥献上的那个青玉盒拿来。”

李德全很快将玉盒找来,又退了下去。

康熙打开,玉盒里放着六颗莲籽,一对金、一对银,鲜润的莹光微闪,另一对却是灰突突的石头颜色。他伸手朝向一颗金色莲籽,忽然想起四阿哥说他已试过,这三种莲籽的功效是石莲籽最末,其次是银莲籽,最好的属金莲籽。他将手抓向石莲籽,将玉盒盖上,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闪身进来。

康熙将手中的莲籽递给他:“将这莲籽磨成粉喂给十八阿哥,记住,这事儿你亲自做,完了你守在那儿,看着十八阿哥,有什么异状再来回朕。”

“嗻。”李德全躬着腰,小心地接过石莲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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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8、康熙四十七年(五)

()78、康熙四十七年(五)

太阳还没出来,就起了风,飘起细细的雨丝,天色灰蒙蒙,地上的草看上去油得发绿,多了层厚重的感觉。

草原的雨雪是上天的恩赐,因为过后草会长得更好,牛羊能喂得更壮。当然,来塞外有着更重要政治军事意义活动的康熙不会这么想,不过,现在正好给他一个借口,不用见那些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不见利益不妥协,不耀武力不屈服的人。

他不想去猜测那几个被他圈禁在毡帐里的儿子,反而有些担心小十八,孩子,还是小的时候可爱啊,刚到的时候他还拿着自己送给他的小弓箭说要抓兔子呢…他能抓什么兔子,自己要送他还不乐意,只能暗中吩咐护卫帮他。

一脸天真崇拜地叫着自己“皇阿玛皇阿玛”,小小地身子整天跑前跑后,遇到丁点高兴有趣的事都要跑来跟自己说,有点儿好吃的也拿来孝敬自己…自己真不该带他来的,塞外不比京城,天气变化大,他还小,难怪要病倒,可恨那些个太医,关键时刻没个顶用!

还有那些逆子,他心情复杂地抚着头又坐下,孩子养得太成材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就像参天大树茁壮成长,而自己却渐渐衰老,对着繁复的朝政越来越有力不从心之感,再不服输,身体也不如年青时硬朗,而他们,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也曾经仰着小脑袋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模仿他,匍匐着亲吻他走过的路…他曾寄予厚望,严厉教育,希望他们成才,成为大清的栋梁,可如今却要亲手将他们削掉,怎么忍心?!

可是不忍心,难道任他们将野心膨胀下去?素日奢侈无度朕忍了,派他南巡收受贿赂朕忍了,将外邦进贡物品贪入私囊也忍,可是今日他能派他的亲信侦察自己的起居,甚至他自己也在夜间窥视自己的动静,他日呢?孰不可忍!

而胤祥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前来密告?这个他一直以为纯直勇毅的儿子,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他想利用朕除了太子,觊觎储位吗?

他们能不念手足之情拉太子下马明日他们就能为了更高的权势利益对他这个皇父下手…

想到这里,他的手微抖了起来,父子相残,难道这是注定的局?

放任不管,到最后不管他将大清交到谁手里,都会陷入永无休止的朝争,更甚者,是兵连祸结整个大清四分五裂…他这个皇父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自己精心挑选的大清继承人担上屠兄弑弟之名,只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平衡势力而无力整顿江山社稷?

要怎么做?

为了大清。自己这一生,所选择的所抛弃的,不就是为了大清为了爱新觉罗家的天下吗?他的心渐渐冷硬起来,太子…

“皇上!”李德全一脸惊喜地进来,“十八阿哥好了!”

“哦?!”康熙惊喜地站了起来,虽然太医没有明说,但他一生面对过多少这种状况,早从他们的说辞和态度里知道了小十八的危险程度,得救的希望不大,才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喂下老四孝敬上来的三色莲籽,没想到真有奇效!“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奴才照着皇上的吩咐将莲籽磨成粉加在水里给十八阿哥一点一点喂了下去,开始没什么变化,大约过了两刻钟十八阿哥身上的烧开始退了下去,接着十八阿哥…身上出了很多黑污汗渍…又过了两个时辰,我们第三次给十八阿哥清洗完后才没再出汗…奴才见十八阿哥呼吸平顺睡得很安稳就赶回来禀报皇上了。”

难道那莲籽有起死回生之效?可老四不是说只有强身健体的功效,难道老四自己也不清楚,可他不是已试吃过了?不管怎么样,确实是奇物,对人体健康有益。康熙心情振奋走了几步,停下,对李德全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

“皇上可折煞奴才了,十八阿哥能平安,就是让奴才一辈子不睡也没什么…”

“真不叫你睡的时候你才知道苦!”康熙也知道李德全这么说是在逗自己开怀,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确实让他高兴。两人主仆相处几十年,早有默契,说笑了几句,康熙便让他去休息,临了又道,“下去的时候叫黄敬过来。”

“嗻。”李德全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另一位面容忠厚的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奴才黄敬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你去吩咐人准备热汤朕要沐浴,你在外边守着别让人进来。”

“嗻。”

用了一颗石莲籽之后,康熙也排了一身的汗污,尽管他年纪大得到的好处不如十八阿哥多,可也叫他昔年受的一些暗伤及上了年龄容易招的如牙口、胃、腰酸腿乏、手脚无力、气血不畅等症疾也好了一大半,身体一好,精力也跟着上来,整个人显得年轻了稍许。

匆匆地结束这次塞外巡视一回到热河行宫,康熙当即召集廷臣,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同时被圈禁的还有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哥祺、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

四阿哥胤禛则得了先一步护送十八阿哥胤祄回京及“无事不要出府”的命令,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连十八阿哥也好似知道了什么,一副噤若寒蝉的小模样,素日里少了许多言语,乖乖地由着胤禛送他回宫,只将自己心心惦记的几只兔子托四阿哥送给苏宜尔哈和弘昀。

摸了摸他有些消瘦的小脸蛋,胤禛收下兔子,道:“等过段日子四哥再接你到家里玩儿,见了你十六哥,也劝他多在阿哥所待着,有空多去看看王嫔娘娘。”

“胤祄知道了。”十八阿哥仰着小脑袋认真地答道。在他心里,这位四哥虽然总是挂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冰脸,做事也严肃认真,但十六哥说了,只要不犯错儿,四哥对人是很好的。这一路行来,果然不错,四哥不爱玩儿,但照顾自己是很尽心的。他是好人,比太子二哥、三哥他们好多了。

胤禛看着王嫔娘娘派了嬷嬷和太监来接十八阿哥,便转身回了府。

“爷,您回来了!”乌喇那拉氏扶着乌嬷嬷带着一干女眷在门口迎接。胤禛出门几个月,楞是让她又将身子养好了几分,不过扔是一副全身无力风吹就倒的苍白模样,若非乌嬷嬷和喜云扶搀扶着,能不能站着还是个问题。

“嗯,进去。”淡淡地瞅了她一眼,看见了她眼中无言流露的祈求,胤禛带头进了府。

乌喇那拉氏脸上不由绽出一抹揉和了放松、欣慰、喜极而泣的表情,随即又被她隐忍地敛下,她知道爷,他这是原谅她了,是?!她的惩罚结束了,是吗?

苏宜尔哈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唇角弯了弯,没有错过乌喇那拉氏主仆的表情,心想你愿意出来那可再好不过——这种非常时期,有个嫡福晋在前面挡着,应酬的时候她的耳朵应该可以少受些罪?这么想着,苏宜尔哈还是决定尽可能地少出门,免受眼刀耳扰之苦。

谁叫领导大人做得太好了些,年长的皇子个个被皇帝圈禁,他却没事人一般,回府“休假”,啧!

宋氏生了个儿子,虽然瘦弱些,身体却没有不足之症,好好养应该能平安长大,胤禛虽早得了消息说得了个儿子,这会子看到时还是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