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官邸,贺季山见她哭累了,便一个横抱,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直接回到了卧房。

“究竟是怎么了?”屋子中只有他们两人,贺季山弯下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乌黑的瞳仁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沈疏影抽噎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季山,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贺季山心头便是一凛,眉头更是拧的死紧;“谁说的?”

沈疏影将在杨府中的事全部说了一遍,说完,她握住贺季山的大手,道;“是不是陆医官诊出来了,却不敢告诉我们?”

贺季山面色沉了下去,声音却是波澜不惊;“别瞎想,陆志河已经说了,你上次出血是因为我不小心,伤了你的身子才会这样,与孩子无关。”

“可是,杨府的大夫说,是因为孩子先天不足,就算我们保住了,等他生下来....”

“够了!”不等沈疏影说完,贺季山便是打断了她的话,他霍然站起了身子,面上已经有了冷峻的神色,“那是他老糊涂了,庸医的话你也信?”

沈疏影见他发火,便是怔在了那里,心里却对那大夫的话不免更是信了几分。

“季山,我是孩子的母亲,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沈疏影只觉得心头苦极了,她攥上男人军装的衣角,刚刚止住的泪水,却又有泛滥之势。

贺季山看着她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软软的攥着他的衣襟,只让他不忍挥开,他压下眸底的神色,复又蹲在沈疏影的面前,他闭了闭眼睛,将声音缓和了下来,只道;“小影,你只要将身子养好就够了,其他的事全交给我,你不用管。”

沈疏影摇了摇头,察觉到腹中微弱的胎动,禁不住泪流满面;“这不是其他的事,这是我的孩子!”

贺季山垂眸,唇线紧抿着,一言不发。

“我不要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贺季山这才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却是变得严厉起来;“孩子长在你的肚子里,难道就凭医生的一句话,你就不要他?”

沈疏影心头大痛,只觉得仿似要无法呼吸,她看着贺季山的眼睛,喃喃道;“你其实早都知道了,是不是?”

贺季山黑眸冷然,“知道了又怎样?我不会管那些医生说什么,我只知道你肚子里的是我贺季山的孩子,我要他!”

沈疏影摇着头,泪如雨下;“你怎么可以这样瞒着我,他也是我的孩子啊,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还会留下这个孩子吗?”贺季山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深邃幽暗,让人不敢直视。

沈疏影抚着自己的小腹,竭力忍住自己眼底的泪水,低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母子连心,一瞬间的心如刀割只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痛的晕厥过去。

“你好好歇着,待会将安胎药喝了。”贺季山不在看她,转身向外走去。

“我不要这个孩子!”她终是深吸了口气,站起了身子看着贺季山的背影,一字字道。

男人的身子一僵,倏然转过了头来,他的眼底是骇人的神色,紧紧的盯着沈疏影,却是低哑的道出了几个字来;“沈疏影,你若有胆子,你就动一下他试试!”

沈疏影眼眸通红,扑到了男人身上,带着哭腔开了口;“季山,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为你再生孩子的,我不要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了,他会恨我们的,他一定会恨我们!”

“我会为他请这世上最好的医生。”男人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

“不!”沈疏影声泪俱下;“你不能这样自私,你有为孩子考虑过吗?如果他是...”沈疏影说到这里,却是打了个寒噤,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唯有泪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他是什么?”贺季山握住她的肩头,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你是想说他是瞎子?还是聋子?”男人的声音暗沉,听在沈疏影的耳里却是让她脸色惨白,只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无论如何,他也是我贺季山的孩子,我倒想看看,这世上有谁敢看不起他!”贺季山语音森然,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决,狠狠的刺进沈疏影的心里去。

“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沈疏影几乎哭成了泪人,只站在那里抽噎着。

“我只知道这个孩子好端端的长在你肚子里,就凭医生的几句话,让我把他打了,我做不到!”贺季山打断她的话,厉声喝道。

“可医生说他先天不足,生下来会和别的孩子大有迥异。”

贺季山闻言,却是一把松开了她的身子,大手一挥,将自己身上的军装扯下,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而上面弹孔交错,伤痕密布,看着扎着人眼疼。

他以手指向其中左胸的一处弹痕,沉声开口;“这一处,是平山大战,敌人的子弹一枪打了进去,医生说我活不过天亮,惹得父帅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要选出一人来接替我的位子,可结果却是我昏迷了三天,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不徐不缓,接着又将手指指向了右腹处,“这一处,是敌人的子弹卡了进去,医生说前线没有麻药,手术便是自寻死路,我拿着枪抵在他的头上,逼着他用镊子给我将子弹取了出来,沈疏影,你看我死了吗?”

沈疏影看着他遍满伤痕的上身,只觉得眼眶涩的难受,泪水越来越多。

贺季山不动声色的将军装穿好,一个个的扣上扣子,淡淡道;“医生的话无法决定我的生死,同样,也不能决定我孩子的生死。”

语毕,男人不再多言,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室,门被他大力的合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来。

沈疏影怔怔的看着他走出去,身子蓦然一软,放佛脱力一般的瘫在了沙发上,她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肚子,却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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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整座官邸的气氛都是压抑的,仆人们皆是小心翼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诚惶诚恐,看见贺季山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惹到他。

而当贺季山那日离开卧室后,没过多久后院中便是来了许多侍从,将屋子里所有的花架,花瓶,博古架全部搬走,就连沙发的拐角处都是用厚厚的棉绸裹上,更不用说桌角与椅子,也是罩上了柔软而厚实的垫子,就连一点的棱角也瞧不见。

而楼梯上更是铺了好几层地毯,甚至要将那台阶都给隐去了似得,人一踏上去,便是软绵绵的陷到了小腿处。

110章 我不能背叛他(为大赛票满17000加更)

整座官邸,就好似被棉花包裹了成了一个软仓,侍从与仆人们忙得满头大汗,将所有带有尖锐拐角的东西全部从屋子里撤了出去,就连院子里的青石地砖上也是铺上了一层石灰粉,为的便是起到干燥防滑的作用,简直是说成万事小心也不为过。

而沈疏影无论去哪,身旁皆是有人跟着,每日里更有安胎药源源不断的送来,她端起药碗,却连手都是颤抖着,一颗心纠结到了极点,却总是无法将药汁喝下去,就算勉强喝下,要不了多久,也还是会吐出来。

柳妈没法子,只得遣人去把这事告诉了贺季山,贺季山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军营里,忙着与众将商讨临水的布局,江南的刘振坤已是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领兵北上,辽军早已将精锐之师派到了临水,眼见着一场大战又是一触即发。

指挥所中贺季山的办公室,灯火彻夜不灭,烟灰缸中更是落满了烟头,接到官邸的电话,贺季山面色先是一沉,继而便是一语不发的将话筒搁下。

许是见他脸色不对,何副官站在一旁开口道;“司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贺季山拧了拧眉心,英挺的眉宇间闪烁着熬夜的疲倦,他什么都没有说,只燃起一支烟,慢慢的吸了一口。

“是小影。”直到一支烟快要抽完,他方才开了口;“无论我说什么,她还是坚持要把孩子打了。”

说完,他微微一哂,将头向着椅背上一仰,坚毅的容颜平静而沉着,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

何副官面色一滞,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司令,容属下说句不知死活的话,当年在关外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怀过您的孩子,您当时可都是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就让人灌了药把那孩子打了。属下知道您是看重夫人,才这样爱惜她的孩子,可如果夫人真不愿意,您这样强求,只怕会伤了您和夫人之间的感情。”

贺季山闻言,只一语不发的将手中的烟卷掐灭。他坐了回去,脸庞隐在了阴影里,原本便深刻的五官倒好似被打上了光影,越发显得轮廓分明。

“无论她要什么,哪怕她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去给她摘,可她却偏偏要打了我的孩子。”男人声音平静,唯有眼底却有淡淡的涩意,说完,似是觉得可笑一般,贺季山唇角上扬,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司令,夫人还年轻,总还是为你生孩子的,您又何必执着。”何副官再次劝道。

“你不懂。”隔了许久,男人淡淡一笑,道出了这三个字来。

没有人知道,当他将手掌放在沈疏影的小腹,察觉到孩子微弱的胎动时,对他的震撼究竟有多大,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孩子,他在母体里转动着自己的身子,去与他打招呼,在那一刻,他甚至可以听到这孩子在出生后,用着甜甜的奶腔去唤他爸爸。

他那样的爱这个孩子,又怎能舍得。

“属下虽然不懂,但属下也能看出来,司令这些日子虽然在军营里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心里却一直都在牵挂着夫人。”

何德江的话音刚落,贺季山便是一怔,继而笑道;“我倒不知,我居然表现的这样明显?”

何德江见他笑了,遂是大着胆子开口劝道;“司令,您今晚要不要不回官邸瞧瞧?”

贺季山唇角的笑意逐渐隐去了,他站起身子,向着窗外望去,高大的身形魁梧笔直,他静默良久,方才沉声道了句;“我一回去,她铁定会哭,我只怕到时候看见她的眼泪,我就心软了。”

男人说着,自嘲一笑,窗外冷月如霜,淡淡的照在他的脸上,却生生勾勒出一抹寂寥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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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沈疏影去了花园,身后自然有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好像她随时会跌倒一般,那几个丫鬟皆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她的脚下。

沈疏影知道这些定是贺季山的吩咐,她低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鼻尖便是一酸,她从没想过,贺季山竟是这样的看重这个孩子,那样的期盼着他的出生。

如果,他生下来.....

沈疏影不愿再想下去,只打起精神顺着回廊轻轻的走着,一颗心却是几乎要痛的麻木。

刚回到后院,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看见她回来,那道身影便是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见到沈志远,沈疏影便是心头惶然,生怕他的身份会被人发现。

沈志远向着她身后的仆人看了一眼,沈疏影反应过来,只与沈志远去了偏厅,并将所有人都支了下去。

“小影,我现在回到燕京军校当了教员,往后只要我有时间,便会来看你。”沈志远刚落座,便是低声言道。

听他这样一说,沈疏影自是喜不自胜,只道;“哥哥,你不在那个组织了吗?”

沈志远便是摇了摇头,兄妹之间都是用的只有彼此才能听清的语气道;“不,这只是组织上的安排,这个身份能给我掩护,不让人怀疑。”

沈疏影的心骤然凉了下去。

“小影,我这次来找你,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帮我。”沈志远将眼睛低垂,似是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睛。

“是什么?”沈疏影开口道。

沈志远闭了闭眼眸,俊美的容颜仿似落上了一层阴影,令人看得心惊。

“贺季山的书房里有一个保险箱,里面有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我们为了这份文件,已经牺牲了无数的同志,这一次必须要拿到手。”沈志远艰涩开口,一直都是将脸庞低垂,在沈疏影面前,似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哥,那到底是什么文件?”沈疏影见沈志远俊美的脸上满是黯然与苍凉,忍不住将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问道。

“你不用问这些,哥哥只希望你能帮哥哥这一次。”沈志远抬起头,黑亮的眸子紧紧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月余的时日未见,他黑了,瘦了,整个人倒好像老了好几岁。

沈疏影瞧着,心头便是一疼,她踌躇片刻,终是将眼眸垂下,泪水盈然眼眶,每一个字都是那样艰难;“哥哥,对不起,我不能背叛他。”

沈志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许久都没有说话,沈疏影瞧着不忍,刚要开口,就见沈志远抬起眸子,眼底一片血红;“小影,我知道是哥哥对不起你,这次的文件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我们当中有数不清的生命落在那几张纸上,甚至,就连我心爱的人也在其中。”

沈疏影听了这话,便是愣在了那里,她眼睁睁的看着沈志远低下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小影,算是哥哥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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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沈疏影静静的躺在床上,整座官邸都是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她见时钟指向了凌晨三点,终是悄悄的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衣裳,犹如一只行走在屋脊上的猫,根根汗毛直竖,步步惊心。

走廊上静悄悄的,守夜的丫鬟早已睡着了,她一步步的越过她们,向着书房走去。

111章 你总是一次次的让我失望(感谢花果山花花钻石)

书房的门紧锁,沈疏影拿着钥匙,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暗夜中,就连呼吸都是清晰可闻。

她将门关上,自己则是拧亮了桌子上的台灯,就着微弱的灯光,一步步的向着保险柜走去。

她来过书房多次,可从未留意过保险柜,她看着上面精巧的密码锁,心里却是凉了下去。

密码,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组数字。

她咬着唇瓣,将贺季山的生日试了过去,可保险柜依然是纹丝不动,她怔了怔,又是将他的车牌号,军营的电话号码,甚至连官邸的门牌号都是一一试了,却还是不能将密码锁打开。

她着急起来,身上起了一层汗珠,想起沈志远的嘱托,更是心如刀绞,只觉得烦闷到了极点,甚至将自己的发卡取下,试图将那密码锁撬开,依然是一无所获。

她站在那里,默默的取回了发卡,刚要转身离去,脑子里却电光火石般的想起了自己的生日。她蓦然转过身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将自己的生日输入了进去。

没想到那密码锁轻轻的转动起来,竟然“啪嗒”一声打开了。

她愣在了那里,怎么也不曾想到贺季山竟会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那一刹那间心头柔肠百转,望着保险柜里的文件,她的手颤抖着,竟是无法将那几页纸取出来。

她想起了沈志远惨白的脸色,终是深吸了口气,将那几页薄薄的文件拿在了手里,打开一瞧,里面已经签了字,刚毅的笔迹力透纸背,贺季山三个字龙飞凤舞,潦草到了极点,正是他的亲笔。

沈疏影舒了口气,见文件上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压根看不清楚,她不敢多待,只匆匆将文件收好,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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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季山回来时,沈疏影正坐在露台上出神,直到被男人抱在怀里,她方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看他。

数日未见,隔着彼此的相思,千言万语无数诉说,沈疏影见到他,眼圈一下子便红了,只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贺季山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则是抚上她隆起的小腹,手势间亦是说不出的温柔,他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才在她的发间落上一吻。

“季山,我很想你。”沈疏影垂着小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这是她第一次说想他,贺季山听着有一瞬间的怔忪,继而便是将她揽的更紧,轻声说了句;“我也是。”

沈疏影想起书房中的事,只觉得愧疚难言,经不住鼻尖一酸,只将身子像他依偎的更紧了些。

“今天是怎么了,这样依恋我?”见她一动不动的贴着自己,贺季山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言道。

沈疏影睁开眼睛,只呢喃了一句;“你这样久都不回来,我很惦记你。”

闻言,男人不过一笑,而沈疏影从他的怀里抽开身子,静静的说了句;“季山,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贺季山看着她,那一双眼眸漆黑,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让人心慌。

“只要不是给我戴绿帽子,我都会原谅你。”就在沈疏影近乎要脱力的时候,贺季山终是开了口,男人唇角噙着轻浅的笑意,说完这句,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沈疏影心头一震,几乎脱口便要和他坦白,她那一声;“季山...”刚唤出口,却见男人抬起头,拍了拍她的小脸,温声道了句;“好了,先去吃饭吧。”

沈疏影将唇中的话咽下,任由贺季山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向餐厅走去。

饭间,贺季山挑起一块鱼肉,将其中的刺剔去,刚送到沈疏影的碗里,就见何副官一脸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贺季山与沈疏影行了一礼,继而便是上前附在贺季山的耳旁,轻声道了一句话。

贺季山闻言后脸色顿时一变,他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里,一双眸子倏然向着沈疏影望去。

沈疏影一个激灵,只小心翼翼的开口;“怎么了?”

贺季山却不说话,唯有目光利如刀刃,就那样看着她,也不知是看了多久,他终是收回眸子,起身就走。

沈疏影慌了神,站起身子开口唤他,男人也不理会,仍是头也未回的上了汽车,一路离开了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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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北平的各大报刊上皆是刊登了头版新闻,只道辽军主帅贺季山派了重兵,一举歼灭了北平城内的革命组织,诛杀革命党上千余人,更有数人被关押在古城监狱,不日处决。

沈疏影看见了报纸,心跳顿时快到了极点,她紧紧的攥着那一张报纸,几乎是瘫在了沙发上。

听到男人的足音,她抬起脸蛋,就见贺季山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将报纸从她手中拿过,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革命党。”她撑起身子,脸色如雪。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沈志远。”贺季山黑眸雪亮,淡淡开口。

“你全都知道了?”沈疏影美眸大睁,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贺季山却是微微一哂,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手将领口的纽扣扯下,道了句;“你还真以为我会被你们兄妹玩弄于鼓掌之间?”

沈疏影哆嗦着,想起沈志远曾告诉过自己,那份文件关系着上千条性命,只要他们能拿到手,便足以确保了众人的安全,可如今,她明明已经将文件交给了他,但还是死了上千人!

“那份文件是假的?”她反应了过来,一颗心骤然冷到了极点。

贺季山看了她一眼,唇角却是勾勒出一抹嘲讽;“若是真的,你觉得你会那么轻易就能拿到手?”

沈疏影瞬时觉得自己的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倏然裂出无数的裂痕,再也无法愈合,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似从没认识过他,只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无限的寒意。

“你好狠....”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只是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贺季山听的清楚,脸上却仍旧是没有丝毫的表情,唯有眼底却是冷冽不已的光芒,他缓缓站起身子,上前一手挑起她的下颚,道了句;“沈疏影,你总是会在我的心窝子上捅上一刀,我倒真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疏影颤栗着,只道;“你会怎样对我哥哥?”

贺季山却蓦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字字,缓缓开口;“当初薄少同让你给我下药,你下了,现在沈志远让你来偷我的文件,你偷了,我贺季山在你眼里究竟算个什么?”

骤然听到薄少同这三个字,沈疏影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这三个字是她最深的梦魇,被她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从不敢去触及,没成想却在此时被贺季山猝不及防的提了出来。

“你....”她哆嗦着,却压根说不出旁的话。

“你总是一次次的让我失望。”贺季山松开了她的身子,他脸上的神情漠然,竟是一种累到了尽头的疲惫,在坚韧的心,终究也会千疮百孔。

“若想你哥哥没事,就给我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临去前,男人撂下了这句话,眼底再无一丝的温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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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监狱。

“司令。”狱卒见到贺季山,立时“啪”的一个敬礼。

贺季山微微颔首,走到了一处监牢前,站定了身子。

狱中的人神色憔悴,一脸黯然,看见贺季山之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四目相对,两人就这般的看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沈志远终是开了口,道了句;“你杀了我吧。”

贺季山却是一语不发,一个手势,便有人上前,将监牢的门锁打开。

“你是要放了我?”沈志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眸底暗流涌动。

“杀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贺季山淡淡开口,眸心不喜不怒,平静到了极点。

眼见着沈志远离开了监狱,贺季山站在窗前,燃起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