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为什么只有你没事,因为他喜欢你呀,不舍得杀你呀。不过你要小心哦,男人毒起来六亲不认的,搞不好哪天你会是死得最惨的那个……”花枯茶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没有在意春风越来越黑的脸色。

“够了哦,我怒起来很可怕的!”春风扁着嘴,眼珠往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恶狠狠地瞪她。妖的本性在复苏,如果现在有凶器,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割了花枯茶的舌。

虽然怨念很重,可春风发誓她只是想想而已,暂时还没到立刻付诸行动的那一步……那,身旁那个划破长空的尖嚣声是出于什么原因?

“好痛!放手放手!”

虚静长夜,骤然从花枯茶口中飘出的叫嚷声显得格外悄怆骇人。春风只觉得有道掌力袭来,将她用力推向一旁。猝不及防之下,她狠狠地跌坐在火堆旁,手不经意地碰到烧烫的木枝,即使迅速挪开,仍是噬心般的疼。

龇着牙,她痛哼着回神,只瞧见花枯茶在死命地挣扎,手臂上的雪白衣料被血晕染得分外妖冶,有柄银剑正抵着她的喉,一寸寸地嵌入。剑的主人是黑衣人,脸部依旧没有任何遮掩,并非春风上回在茅厕边见到的那几个。

她没心思去记住他们的长相,情急之下,只想从剑下救出花姑娘。

有了上回的惊慌失措,这次春风冷静多了,迅速起身后,眼一闭,就停在了黑衣人跟前,半睁开的双眸透着清冽,睨了那黑衣人一眼后,她伸手,指尖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弹开了剑,将花枯茶拉到了自己身后。

“活捉他们!”虽然有伤在身,花枯茶还是很激动地拉住春风的衣角,大喊着。

黑衣人皱眉,深看着笑春风,一时忘了反映。想不透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哪来的力道,生生震得他弹开。

“大嫂,你挡着,千万别放他走,我去帮你搬救兵。”意识到春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没用后,花枯茶立刻觉得跟敌人周旋这种事一定得交给她做。

看着花枯茶匆忙跑开,春风敛了敛眉。活捉?她的妖力还在,要活捉这个人似乎并不难,只是……她忽然捋起袖子,将腕间戴着璎珞的那只手横到了黑衣人面前,试探性地说:“看清楚这个,我、我……我是你们不能杀的人!”

她已经很努力想维持住气势,可还是没能掩盖住话语间的颤抖。

“春风姑娘?”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空远。

春风傻乎乎地愣住,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难道真跟璎珞有关?真的是小光指使的?

诸多疑问,在黑衣人转身离开抛下的话里都有了答案。

“多有得罪,对不起,属下只是奉少主的命。”

醍醐灌顶、晴空霹雳、当头棒喝,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笑春风的情绪变化。没空理会那人的离开,更没空搭理花枯茶召唤来的救兵们,她就像被点了穴,僵硬地伫立在原地,神情呆滞,目光空洞……所有因由皆是黑衣人的那一声“少主”。

“为什么每次都只有她没事?”

“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救花姑娘的?”

“一定是笑春风和明月光勾结,想在找到画前慢慢暗中瓦解我们燕山的势力。”

“呸!我们少主再傻也不会找她勾结,是你们燕山在自导自演吧?”

“就算是跟你们燕山无关,笑春风也是你们的人,一样脱不了关系。”

各种质疑声愈演愈烈,春风窝在帐篷里,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角落,时不时地用力吸几下鼻子。已经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理外头那些叫喊声了,就算被所有人怀疑又怎样?就算两派人马都把她当成皮球般踢来踢去又怎样?

旁人的眼光她可以全然不顾,可是却怎么也遗忘不掉明月光把她送回房时,印在那双眼眸深处的狐疑。

帐篷里早就放着一碗药,云宿跑来交代了声说是非喝不可,还是和上回一样的理由,大夫说她气血不调,最近天寒又要长途跋涉,再加上连着受了两次惊吓,喝点药调理下身子。

春风没有抗拒,只是怎么也忘不了云宿临走时丢下的话——“少主说让你早些睡,他还有很多事要善后就不来陪你了。没事也别再大半夜乱跑,每次都能安然无恙,着实让人生疑。”

也不知道这话是一五一十地复述转达少主的意思,还是云宿参加了些许主观成分。总之,春风觉得难受,一股说不清的梗塞感萦绕在心头,沉甸甸,偏又挥不去,压着压着连鼻腔都忍不住酸意弥漫。

“要不要吃宵夜?”

“不要。”春风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本该只有她一个人的帐篷里,诡异地传来不属于她的声音都没能引起她的关注,只是本能地拒绝。

“你敢看着我再回答一遍吗?”那个固执的声音还在持续。

纵然春风再后知后觉,也没办法继续充耳未闻。她一转眸,瞧见跟前有双黑色的绸缎鞋,视线上移,被纳入眼帘的是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继续往上,不出意料之外的见到了大当家兄台熟悉的严肃脸孔。

唯一让春风双眸绽放出光芒的,是他手中盘子里那只散发着阵阵香气的叫花鸡。

“要不要吃宵夜?”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又重复地问了遍。

某个不争气的女人硬吞下口水,用力点头。

这预料之中的答案让华遥满意点头,蹲下身,大方地把撕好的鸡递给她。

不止是受了惊吓,还惊诧了好久,春风当真是快饿得发慌,见了美食愈加没有抵抗力,也顾不得帐篷外依旧上演着的相持不下,大快朵颐地享受宵夜。

“敢吃慢点吗?”边说,华遥边体贴地又塞了杯茶给她。

春风灌了口水,让食物顺利穿过食道,才想起正事:“花姑娘要紧么?”

“皮外伤而已,给华迟点表现体贴的机会,也好。”他惬意地在春风身旁坐下,单膝曲起,手随意地往膝盖上一搁,歪着头欣赏了片刻她的吃相,才问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外面做什么?”

“睡不着嘛,就想去吹吹风呀。”春风吃得很专注,分神回答了句,也只有在大当家兄台面前,她才会呼吸不急促、说话不结巴、心思不乱飘,不需要考虑什么形象,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你会武功吗?”

春风摇头否认。

却换来了华遥的疑惑,“可是花姑娘说,是你用内力震开黑衣人救下她的。”

被塞进嘴里的鸡顿时失去了香气四溢的诱惑力,春风停下所有动作,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闷闷不乐地问:“连你也怀疑我?”

“嗤,你敢试着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吗?”他撇嘴轻哼,神情浮现出一丝不悦。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春风皱眉。

“我说过,不管如何,我始终都会信你。”

同样的话语,却激发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上一回,春风感觉不出这句承诺有多暖心,可是这一回,在眼下这般的情境中,她牙关一松,咬在嘴里的鲜嫩鸡肉“唰唰”往下掉,紧锁住的泪腺顷刻决堤。

“哇!!”她扯开嗓子,连小舌头都清晰可见,忽地放声大哭。

毫无预警又震耳欲聋的哭声,让华遥措手不及,呈现出痴呆纠结状地看着她。

“哇呜!!”

他见过很多款哭泣中的女人,有梨花带泪的、有潸然泪下的、有悄无声息的,更多是我见犹怜。然而,哭得挖小跷,蹬腿垂地,泪如泉涌……着实让他反映不过来。

“你搞什么嘛!好端端地玩什么煽情哇,是想为了让我知道没有信任的感情有多薄弱吗?!全都是因为不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不信我总有一天会动心!不信我也可以是非不分、陪他杀人……陪、陪他做所有他觉得对的事……”春风哭喊着,有些近乎歇斯底里,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这才意识到,原来潜意识里早就不在乎那些迹象和证据,认定了少主就是那个他。

如若真是他指使黑衣人动手的,春风甚至可以不问对错,一味地去相信。她的是非观,早在当年幡然觉悟,想要同他一起堕入魔道时模糊了。是爱着少主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当初在怀疑小光才是幕后指使人时,就没有这般坚定的执念呢?

可是爱又如何?他已然不是记忆里的人了,那些举止眼神间都透着戒备,纵然搂着她、对她笑,心还是隔着崇山峻岭。除了驿风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外,她从未再他口中得知过丝毫关于他的信息。

越说越溜地抱怨声还在继续,华遥却在听闻那句“我总有一天会动心”后已经恍了神,顾不得春风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他径自傻笑挠头,思忖再三,郑重承诺,“没关系,我敢等你。”

本以为,摆出男人味的姿态,神情远离油嘴滑舌端出庄严肃穆的模样,只要把话讲得够诚恳,就可以又掀起另一波的煽情。

可等待许久,身旁吵闹的哭泣声似是停了,取而代之地是淡淡抽泣伴着一声困惑的询问:“这是什么?”

华遥眉心一拧,头一回有了想破口骂她不解风情的冲动,当视线落在她身上后,自然而然地瞧见了她才握在手里的那张纸,神情怔怔的,冲他眨眼。犹豫些会,他接过那张纸,低眉打量……随即也静了。

“哪来的?”

“这边看到的。”春风指了指一旁的叠得高高被当成枕头的被褥,原是觉得有些冷,想再披条被子在身上,才刚抖开,却无意中发现夹缝间有张纸。

墨迹有晕开的痕迹,看起来是刚写的,华遥凝重地不出声,为纸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别再喝药,药里有毒。

突兀的警告,可字迹却是他曾见过的,“是小光。”

“药里……真的有毒?”春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华遥摇头,挤出宽慰的笑,“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是么……”她的确活得好好的,却没办法把纸上的警告当做玩笑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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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隔天一早,药还是由云宿准时端到春风的马车里。

“春风姑娘,把药喝完再上路。”

她刻板地开口,颜容间让春风捕捉不到丝毫可疑的神采。只是这“上路”二字,听来总有些许悚然。

春风渐渐回过神,接过碗,眸色转了转,见大伙都在忙,又因为昨晚的事没人愿意搭理她,就连大当家兄台都只淡淡撇了她眼,牵出微微笑意后,继续和华遥聊了起来。

“怎么了?”见她始终没有反映,云宿蹙眉低问。

“没、没事,这就喝。”说完后,春风手一抬,长吸了口气,仰头把药灌下,一滴都不剩。

云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她的乖顺有些生疑,却识相地三缄其口,默默转身离开。

春风明眸轻睐凝视着司云宿的背影出神,直到大当家兄台不知何时晃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颇为得意地轻声说道:“放心吧,那药被我换了。”

“呵呵。”她傻笑,暗自嘀咕:“没关系,我信他。”

“什么?”含糊不清的话没能传入华遥耳中,他皱眉询问。

“大当家,昨晚殷勤还没献够么?该启程了。”没等春风回答,明月光出现,阴沉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敢别一大早就摆出死人脸吗?”华遥没好气地斜睨他。

明月光不理他,耸了耸肩,自顾自地跨上马车,挑衅般地当着他的面覆下车帘。对于一个抛下烂摊子,只顾着去哄他女人,却要由他来帮忙收拾残局的男人,明月光觉得不需要浪费好脸色。

至于此刻身旁那个丝毫都没有检点自觉性的女人,他眼眸微转,口吻如霪雨般,“昨晚那只鸡好吃么?”

“呃……还好。”幽闭的马车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俩,春风一时语塞。

“死人脸,吃醋是没用的,谁让你不会做饭。”被摒绝在马车外的华遥,越想越不甘心,用力拉开车帘,大吼了声。

“你喜欢这种天天在厨房里打转、满身油烟味的男人?”相较于华遥的激动,明月光只是嘴角一弯,惬意地靠坐下来,转眉把难题丢给春风抉择。

“啊?还好……”春风有口无心地回道,正恍惚于他的泰然素若,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她幻想出来似的。他一点都不好奇她昨晚为什么不睡觉跑出去?也不好奇为什么她有办法救花姑娘?还是说,自导自演的戏码不需要好奇?

“还好?!”简单的两个字,让明月光敛起笑容,脸色暗沉,杨高声音反问。

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春风,仍旧一头雾水地冲着他眨眼,表情无辜至极。

另一边华遥满足地冲明月光挑了挑眉,很是亲昵地拍了拍春风的肩,赞赏有加,“娘子越来越听话了。要是嫌这个人缠太紧,就跟花姑娘坐同一辆马车去。”

“没关系。”春风依旧惜字如金,只以为华遥是担心她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明月光,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没用,她还硬挤出个绚烂笑容。

几家欢喜几家愁,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华遥乐了,明月光的好心情自然就崩落了。没等他开口吼春风,司云宿归置好一切又折了回来,漠然地推开华遥,钻进马车里,好似所有人都是透明的,就只冲着她家少主交待道:“差不多,可以启程了。”

一句话无形中化解两个男人间的硝烟暗涌,华遥撇了撇嘴离开,仍记得大局为重。

明月光的视线却始终紧锁在春风身上,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该是昨夜没睡好,想来也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酣眠?只是!没睡好就可以给他脸色看么?虽说女人偶尔对着自家男人耍耍小性子是正常行为,她就不能用撒娇的方式来表现么?!

“少主,该换药了。”云宿忍不住微微提高嗓音,若是再不唤回少主的神,恐怕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换什么药?”他死凝着春风,想也没想地问。

“你手上的伤,该换药了。”话音又提高了几分。

这回总算让明月光扯回心神,看向云宿,将那只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伸了出来,轻应了声,“嗯。”

云宿凑近了他几分,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慢悠悠地将缠在那只手上的层层绷带褪去,曝露在眼前的是他血肉有些模糊的掌心,掌纹已被剑痕覆盖得难以看清,她心头一揪,禁不住忘了身份地责怪道:“少主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么?那种敢以下犯上的人有什么好留情的,杀了他还爽快些呢。”

“我从不对自己人下手。”他提了提嘴角,强忍着掌心刺痛,硬是让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

——我从不对自己人下手。

这话飘进了神情呆滞的春风耳中,她没回神,像是在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般,自己跟自己对话,自己帮自己整理着心事。打心底里是不愿相信会说出“从不对自己人下手”的少主,竟然是那一条条人命背后的罪魁祸首。即使那个黑衣人清清楚楚地说出了“少主”,春风也宁愿觉得那是一场阴谋。

即便退开一万步,当真有这事,她也不想去理会谁对谁错。至于那药里的毒?春风更是不想去怀疑,这生为他而来,即使死于他手,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更何况,她没由来地信着他,信他不会对自己下手。

才发现,原来情爱无关乎理智,更像是一种盲目的信仰。

她气得只是他的沉默,什么都不说。找画的目的,隐隐可见的天下硝烟,这些都是旁人口中得知的,而明月光似乎总觉得她是个局外人,什么都不必知道。

“真是不值。”黯然不语,静默半晌后,云宿忽然又道。

“嗯?”没头没脑的话惹来明月光的困惑。

“你代她受过,她却丝毫都不关心你的伤势。”

并非是被司云宿一语惊醒,只是时间刚刚巧,云宿的话音方落,春风就回过神,余光捕捉到了明月光的异样,慌忙敛眉轻问:“你的手怎么了?”

即使有了这句听似关切的话语,可配合上她那一连串漠不关心的举止,明月光仍旧心头暗抽,忍着暗潮汹涌的怒气,敷衍性地回了句:“没什么。”

“为了你。有人怀疑你暗中和人勾结,嫁祸驿风山庄,想杀你以除后患。少主不想跟自己人动手,徒手折了那人的剑才受的伤。倘若不是少主以血为誓地护着你,你以为驿风山庄的人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少主不想多谈,云宿却咽不下这口气。分明是笑春风闯的祸,却得由少主来承担。她倒好不管不顾地躲回帐篷里,还有心思和华遥一块吃宵夜,仿佛天塌了都不关他们俩的事。昨晚若不是由少主压着,恐怕笑春风早被众人挫骨扬灰了。

“云宿,需要我帮你闭嘴么?”明月光脸颊涌上一股潮红,故作镇定地轻斥。

这种好像在女人面前邀功领赏般的解释,说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唱戏,情深爱浓非得轰轰烈烈地嚎给观众听。

接获到少主略显不悦的眼色后,云宿意识到该噤声了。

春风歪着头审视明月光的手,脑子里很生动地回荡着一出画面,男人气宇轩昂地徒手握住迎面挥来的剑,锋利的剑割划着他的掌心,血顺着滴下,渐渐覆住银晃晃的剑……电视里常那么演。

以前她总觉得会这么做的人脑子应该有病,现如今,了然到那种两难的滋味后,春风不禁跟着揪心。她以为那些怀疑揣度只要不去理会就好,却完全没想过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对不起。”入眼的伤口触目惊心,春风忍不住自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道歉?”做那么多,是想换她一声“对不起”?他未曾想过值不值,只惦记着能不能让她毫发无伤,要道歉又何用?

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刻薄,春风转念一想,觉得也对,道歉又不会让伤口瞬间愈合。想到自己还有妖术,她双眸一亮,打起精神,“那个……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照顾了少主那么久,比你得心应手。”云宿眼都懒得抬,就抢先回绝了。

原以为少主又会帮她说话,没想,这回他竟若无其事地闭眼假寐。于云宿而言,这更像是种无声地首肯,她垂着头,瑰丽的笑如花般在脸颊上绽放开,不禁又挪了挪身子,更挨近他几分。

替他换药的动作愈发轻柔,让春风觉得怎么看这都像是情人间的爱抚,柔情蜜意溢于言表。他竟然不推开,还安然自得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不是没瞧见春风顷刻间变化多端的表情,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沮丧叫人难以忽略。他却故意不想去搭理,带着几分赌气,惩罚性地无视。既然她可以这般没心没肺,完全不顾虑他的悲喜,他又何苦折磨自己处处为她惦念?宠她不代表作践自己。

~﹡~﹡~﹡~﹡~﹡~﹡~﹡~〖.安思源.〗~﹡~﹡~﹡~﹡~﹡~﹡~﹡~

沿途一路横眉竖眼,将呛人酸意洒遍整辆马车,春风终于觉得累了。他硬是不看她一眼,由着云宿殷勤备至地照顾。末了,中途休息时,还随意丢个了活把她遣走,活像她的存在生生碍了他们的眼般。

“神经病吧!”春风蹲在湛湛清溪边,用力揉搓着手里的帕子。驿风山庄那么多人,难道连个洗帕子的都找不出吗?非要她跑来河边亲力亲为,难道她洗的帕子会比较白啊?

“搞什么嘛,又不是我逼着他去做赤手握剑这种傻事的,做什么要拿我发泄……”越想越觉得气,春风不停嘀咕泄愤,原先涌起的那一些些感动与自责,烟消云散了。

本来有好多话打算和少主说,想说她信他、想说不管他做什么事她都陪着……现在都不必说了,怎么瞧都像是拿着热脸去贴他的冷臀,他还皱眉不屑嫌她的脸碜人。为人忽冷忽热,待她时好时坏,这种好像拉着她玩高空弹跳似的游戏是有多喜庆?可以让他玩得如此不亦乐乎?

要真的那么嫌弃她,把话撂明白了嘛,也好过让她满心希翼,等来一场空欢喜。

“春风姑娘,你打算洗多久?”

带着讪凉笑意的暗讽声自春风身后飘来,这声音比深冬的山泉更阴冷。用不着回头,她都能猜到是司云宿。

“不是你说要把帕子洗干净的嘛。”她头也不回地反驳,不擅长伶牙俐齿地讽刺人,并不代表她就没有棱角可以任人欺负。

“我是让你洗帕子,没让你跟这帕子过不去。”

伴着声音,月白色的绣鞋跃入春风的余光中。她拧干帕子站起身,不愿在姿态上就矮了人半截,还特意挑了块石头站上去,借着高度上的些微落差,睨看着司云宿,“给你,看不过眼你来洗好了。”

“呵,还真是怨气冲天,我又不是你的敌人,做什么那么尖锐。”云宿倒也不推拒,笑了笑,当真顺手接过帕子,撩起衣袖,弯身搓洗了起来。

这举动让春风有点傻眼,本来还以为她是来卖弄胜利的,可眼下看来,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春风姑娘是在生少主的气吗?”她侧过头,见春风在发愣,便状似随意地找了个话题聊。

“唔……”那声音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春风却不知该怎么答了,甚至觉得是自己硬把人家当成了假想敌,硬是在无理取闹般。

“跟在少主身边,就要懂得闭嘴闭眼闭心,要不然就是苦了自己。”

她像个过来人般在传搜心得,言语诚恳,口吻无奈。使得春风都端不出戒备,巴巴地望着她,像是见到了个能聊心事的姐妹般,天真地反问:“为什么呀?”

“我从小跟在少主身边,看着他十四岁逛青楼,十五岁同花魁相好,十六岁开妓院自给自足。像他这样的男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你以为他为何能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谈心还带问答机制的哇,春风认真思忖了会,“因为他只采花不摘叶?”

“嗤……”云宿像是放松了心神,无拘无束地笑出了声,“你果然很笨。以你的资质,少主是看不上眼的,他向来喜欢聪明女人,又或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觉得你算是哪种?等他觉得玩够了,那些女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哈?”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点,春风龇牙咧嘴,偏是没办法相信。

“你忘了明兰么?她算是跟着少主最久的女人了,结果,少主还不是眼都不眨就让她去陪小光。”

“可是他……”春风固执地还想为他申辩。少主的个性虽然古怪了点,可是这些时日以来春风能感觉到,他待她是真的不错哇。

“你觉得他对你是认真的?他的确热衷和别人抢女人,男人嘛,总是比较有征服欲占有欲,他从来就没抢输过,且还乐此不彼。等抢到了,就没兴趣了,就连你活着,他都会嫌你浪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