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打个赌如何?竹本无心,我赌她会想不起你是谁。

“我不行了……”终是春风虚弱到极致的声音,拉回了青山飘远的神。

画落下的瞬间,他看见春风回眸,惨白脸色嘴角微扬,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勾勒出的寡淡笑容,伴着额角低落的汗珠,那抹笑是真正的百媚生,妖冶妩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青山拾回心神的那一刹,只记得握住画,旋身,从棺底滑出。

再抬眸,她的笑眉敛去,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地上。

所有事物霎时回归到了原有的轨迹,悬棺重重落在地上,噬魂虫停止哀鸣、静默片刻,势如破竹地涌来,像是有双手在把玩着地宫使劲摇晃,那股力量似乎能使整座山脉崩塌。

“大哥,不是我不够尊敬你,但这是个很原则性的问题,我坚决不让步。地宫里绝对没有鸡窝,只有无数双眉毛,它们还他娘的追着我跑,直到我不知怎么的跑出了地宫,它们把我拍晕了,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三个人……看我眉毛,对,那些眉毛就是这样抖啊抖的来追我!过分,竟然敢跟我这种有身份的人较量眉毛……”地宫外,华阳接过华迟递来的水,眉端跳跃地为了幻觉问题而兴致勃勃与华遥辩驳着。

“你敢闭嘴吗?等我体力恢复了,我们回地宫,我一定捣了那个鸡窝给你看。”脸色比方才稍稍红润了些的华遥嘴角一瞥,不悦地打断了华阳的话。

“放屁!就算再送我个燕山,我都不要再去那个鬼地宫。”

“身为燕山的二当家,一个有身份的人,你就不能拿出点可以和我媲美的胆量来吗?”

“命都没有了,还要胆量做什么?你看着,大嫂和死人脸还在里面,我打赌他们死定了……”

话说到一半,华阳猛地打住,便瞧见唇色依旧如纸的华遥蓦地起身,一改方才无精打采的懒散模样,好似所有斗志瞬时回归。气势汹汹地瞪了眼身旁呆滞的华迟等人,大吼:“谁敢跟我一起回去把春风救出来!”

“救兵来了……”没想,唯一回应他的人是花枯茶,并且还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花姑娘,体谅你是女流之辈,你要是不想去,我不会怪你。但是!你敢别给我扯开话题吗?!”华遥没好气地回眸瞪她。

“真的有救兵啊,你自己看呀,那些人不是驿风山庄的嘛。”花枯茶伸出手,指着那一队正顺着神道蜿蜒而上的人叫喊。

尽管他们身处松柏林中,离地宫神道很远,然而借着旭日东升的微弱光芒,仍能清晰地看见那群人穿着驿风山庄的衣裳。为首的男人一身月牙白,很是醒目,即便隔得那么远仍能感觉到那股风尘仆仆、生人勿近的气势。

“是小光?”华遥顺着花枯茶指得方向看去,看不清队伍最前方那人的脸,仅是凭借着那份只有小光才会有的诡异仙气揣测。

“不知道。”华迟慢慢回过神,答道。他跟小光并不熟,很难做出判断:“要不要跟去看看。”

倘若真是小光,那就很有可能来者不善,虽然江湖上都只以为明月光有个和他同名,且不轻易露面的随从。但这些日,在华迟和花枯茶联手施展“八遍天下卦,所向披靡”的绝技后,至少可以肯定小光和少主不止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嗯。”华遥很快做出决策,点了点头。

然而当他们刚跨出松柏林,那队人也恰巧隐没在了地宫入口处,他们便感觉脚底的地开始摇动,彦王墓主峰的山体出现滑落的迹象,晃动越来越明显,灰尘弥漫在四周。

逐渐站不稳的四人只能迅速地往后退,远离主峰,透过萦绕的灰尘,隐约能瞧见地宫正上方有浓郁的紫光迸射出,甚至把天际都映照得紫盈盈。那道光越来越刺目,灼得人睁不开眼。可是很快,又似乎被从天边泄下来的红光所覆盖。

直至最后,扬起的灰尘退开,脚下的地也随之恢复了平静,华遥等人眺望而去,才发现地宫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滑落的山体掩盖,天边,红得似火,团团簇簇的云更像是肆意燃烧的火苗随风飘动,栩栩如生……

面面相觑了些会,燕山三人组展现出了神奇的默契,动作一致地朝着地宫方向走去。大有昂首阔步、无惧无畏的气势,害得花枯茶龇牙咧嘴探究了他们许久,才记得追上去。

昨晚还封得严严实实的地宫已经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一片废墟。

地宫下,会是什么情形,已不得而知。

“找春风。”华遥低头皱眉,神情肃穆,言语间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瞎的吗?”华阳挑眉转头,嘴角歪向一旁。

顺着他唇角的方向看去,花枯茶怔了些会,兴奋地喊了起来:“他们俩在那边。”

晨曦,阴冷天色却有着白花花的刺目光芒,厚实的积雪覆盖着天地、压弯了枯树,雪水掩着瓦沿细细密密地往下低落,苍穹间仿似一片死寂惨白。

笑春风秀眉蹙成一团,难受的哼气声断断续续地从干裂唇间飘出。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冷的河里,河水凉得刺骨,翻了个身,想试图摆脱掉这种感觉,然而没过多久,又觉得有团熊熊烈火在身下,她就像是被串在木棍上的烧烤,唔……就跟华遥心心念念的烤鸡翅膀一个样。

想着,她咧了咧嘴,呻吟出声:“我不要做烤鸡翅膀。”

“那你想吃烤鸡翅膀吗?”有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意伪装出来的沙哑,在春风的床畔响起。

“不要,我想吃炒饭……”她蜷成一团,抱着被子咕哝,好像真的尝到了可口的炒饭般,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吧唧了几下嘴。

床边的人抚了抚覆盖住下颚的胡须,若有所思了会,才回道:“不行,少主交代了,你要是饿了就等他醒了弄给你吃,总之憋着,就是不准吃炒饭。”

“少主哦。”她流露出几分不满地努了努嘴,喃喃重复了几声“少主”后,倏地睁开双眸,突然清醒,神采慢慢恢复,她眨了几下灵气逼人的眼眸,“少主呢?”

“你醒了?”

有一张很古怪的脸猛地凑近她,笑逐颜开地确认。

春风被吓了跳,下意识地往后退,拉开距离研究起眼前的人。之所以说这张脸古怪,是因为它流泻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光彩。那人看起来年岁不大,却有着花白的胡须、花白的眉毛外加雪白的鬓发,那些占领了整个下颚的胡须打理得很好,甚至还有精心修剪过的痕迹。他的声音分明应该是尖细的,非要装得很低沉喑哑,大概这样能显得更沧桑点吧?

更让春风不禁露出狰狞表情的是他那副打扮,亮晃晃的大光头上有六个很明显是用笔画上去的戒疤,香灰色的打底衣裳配着鲜红袈裟……啧啧,这到底是哪搞来的方丈制服?质地也太差了点吧,还有线头随风摇曳。

“请问兄台,少主呢?”好不容易,春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春风着实很想把这个看起来好恶心的人丢出去。

“施主,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先问我是谁。”

“是猪?你才是猪呢!谁关心你是谁啊,少、主、呢?!”

“施主勿焦勿躁,少主正在隔壁养神,先把你的手给我。”他眉目含笑,言语轻柔。

一个和尚打扮的怪异男人,色咪咪地冲着她奸笑,还要摸她的手。笑春风第一直觉就是继续往后退,离他远些,“你要做什么哇?”

“把脉。”说着,他很是享受地摸了摸胡须。

只是把脉吗?春风将信将疑地把手递给他,见他老老实实地指腹轻触着她的脉搏,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微微抬了抬眉,柔声问。

“唔……彦王墓、还有……还有悬棺,噬魂虫,少主拿到画了,可是我……”没有妖力了。这话,春风自然没敢直接讲出来,“后来地宫就塌啦,少主真的没事么?”

“你都没死,我们少主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没好气地斥骂了句,他又小心翼翼地偷瞄起春风的表情,“你见到过小光吗?”

“小光?他、他不是应该在驿风山庄么,呵呵,怎么会去彦王墓。”春风说得很没底气,伴着几声不自然的干笑。

事实上,从船上的最后一次碰面后,春风一直心有余悸,忘不掉那晚他阴冷的眼神,那一种她全然陌生的眼神。

“哦,我只是随口问问。”

“随口?”她扯了扯嘴角,难得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怎么不问老夫人或者司云宿,偏偏就随口想到了小光?”

“实不相瞒,燕山的人说看见小光领着驿风山庄的人闯进地宫了,少主让我带人去废墟看了下,只有不少驿风山庄随从的尸首,这般看来燕山的人没有胡说,所以少主担心小光的安危。”

“是么……生死未卜么……”闻言,春风突然双眉紧皱,伸手抚了抚额,只觉得有股刺痛感朝着印堂穴袭来。

“施主怎么了?你要有什么事,一定要跟老衲分享。要不然到时候大祸临头,可没人救得了你。”看出了春风的异样,那人低眉凑近打量,语重心长地规劝。

春风抬了抬手,随意地一挥,想把这个好像苍蝇般扰人的家伙赶走。

她不想说话,也开不了口,只觉得脑中骤然地乱成一团,时空仿佛在交错。

崩塌的地宫,被业火灼烧的紫竹林,好像一个个片段般不断在春风脑中闪现。她眼睁睁地看着青山迅速地离开悬棺,将她护在怀里;也眼睁睁看着紫竹林慢慢化成一片灰烬,昔日一同修行的姐妹们在挣扎。

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出奇得一致。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比誓言更沉重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让春风以为只要躲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就能免惊免苦,哪怕天地崩落、哪怕紫竹林不复存在,她都无惧。

她不想睁着眼,本能地认定那个誓死护着她的人是青山。

然而……记忆深处,却弥漫着浓郁的龙脑香气,独属于小光的龙脑香。

当年的紫竹林、如今的彦王墓地宫,救她的人当真是青山么?越来越剧烈的头痛感让春风再也没办法整理思绪,她开始困惑了,难道小光真的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表激动,小光没有死……一般顽强男配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死,一般温情的亲妈安就算到了最后时刻也不会让男配死。。。

这个cos和尚的死男人不是新角色哦,以前有出场过哦,就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了,下章解密哈。先发张奇怪和尚哥哥的配图~~我坦诚,就是这张抽风到极致的图给我灵感的。

ˇ第四十四章ˇ 

“既然是妖,何必要来人界胡闹?”

所有的混乱皆在这个和尚打扮的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间划上终点,春风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她紧张地抬起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我、我……我不是来胡闹的,是佛祖批准我来的,不是非法偷渡,有签证的!”

“嘁,紧张什么。”他嗤出气,眼角挤不屑神采,“恭喜啊。”

“哈?”原来这人不止打扮怪异,连讲话都毫无章法。

“终于找到他了,不值得恭喜吗?”

她狐疑,不敢说话。

“只可惜代价太大,你妖气已经散尽,耗了千年修为,往生后只怕是想如凡人般堕入轮回都难。”他眉梢微挑,说得煞有其事。

春风眨了眨眉眼,浅笑嫣然,“我不在乎的。”

“可是有人在乎。你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肯轻易错过吗?”见春风摇头,他呵呵地笑,“是呀,这天地六界间跟你一样死不悔改的东西还真多。只怕是浮生劫难,何至于此啊。”

“光头兄台,你尝试下用浅白一点的语言来跟我沟通,可好?”这听起来像是很有禅意的话,春风压根就参不透,顶着一头雾水,她决定不耻下问。

浅白点?他不悦地瞪了春风一眼,太过浅白要怎么展现他的深度?

“哎呀!你该不会是佛祖下凡,想要启迪我的心灵吧?”

闻言,他嘴角禁不住抽搐,既然怀疑是他是佛祖,有这样没上没下地跟佛祖讲话的吗?在耐心尽失的情况下,他也全然没有心思继续玩内涵,“姑娘,我不是佛祖,也请你不要亵渎佛祖!我只是想告诉你,根据我夜观天象得出结论,冤有头债有主,你欠下的债该要还了。”

“啊,那怎么办?”夜观天象、冤有头债有主……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把春风吓得一愣一愣。

“也不是没有办法,首先,你得离少主远点。你身上阴气太重,你们两个很难阴阳调和,犯冲。”

差一点春风就完全被唬住了,以为这人就算不是佛祖也一定是佛祖派来的,幸好她够火眼金睛,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眉毛胡须,没有了障眼法,她恍然了,“搞什么啊!你不就是那个很喜欢戴各种假胡子的客栈老板嘛,做什么装和尚掰天意呀,神经病,你要遭天谴了!”

“哎,像我这种人无论怎么掩饰依旧光彩夺目。”他苦恼地抚额惋叹,“不瞒你说,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国师!”

呆滞,是春风唯一能做出的反映。

“怎么?被我尊贵的身份吓到了?”胡子兄台得意地扬眉。

“请问,国师是什么东西?”她听过公狮、母狮、舞狮,对于“国师”着实陌生。

胡子兄台嘴角暗抽,正在考虑要用哪些华丽的词汇解释自己的身份。

房间门被踹开,一道足以掀开屋顶的吼声打断了他,“我未来娘子是不是醒了?!”

相顾无言的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

“真的醒了……”一改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换上温柔笑意,晃到床前,很不客气地挤开凑在一旁煞风景的胡子兄台,展现出体贴好男人的姿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絮絮叨叨抛出一大堆问题,只换来春风后知后觉地茫然眨眼点头。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有必要激动成这样么?

“没事就好。”他明显地松了口气,搬了张凳子,惬意入座,继续道:“有力气说话吗?”

“有。”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春风咧开嘴,回了他一道灿烂笑容。

“哦,那敢叫声相公来听听吗?”

“不要闹了啦。”春风往后仰了仰头,哭笑不得。

“没有闹,小小要求而已。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喊着‘青山’,少说也不下几千遍,现在醒了,要求你叫声相公,不过分啊。”

“咳……”春风正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幸好被忽略许久的胡子兄台干咳了几声,算是解围,含笑替她打起圆场:“大当家,春风姑娘刚醒,不如先喂饱她,待她体力恢复了,再来讨论‘相公娘子’的事。”

华遥身子略僵,面有难色地犹豫了会,“你在我怎么喂饱她?我不太习惯做那种私密事的时候有观众,即使那个观众是个死太监。”

“……我说的是,喂、饱、她、的、肚、子!”胡子眉毛被气得一同颤抖,他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

大难不死,正是该私定终生、互表衷肠的时刻,偏是有个不识相的太监非要丢出句没情趣的话,风花雪月一旦沾上民生问题显然变了味。华遥不悦地撇了撇嘴,低吼,“死太监,我们夫妻说话,你插什么嘴?”

“呃,原来你不过就是个太监呀。”一直没能搞明白“国师”到底算什么意思的春风,终于顿悟了。

果然是好人没好报,他铺了台阶给她下,结果还要被她用不屑眼神游览个遍,“你那是什么眼神,太监不能当国师吗?”

“别理他,我带你吃东西去。”说着,华遥站起身,掀开了春风的被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这暧昧的姿势,让春风不自在地哼了两声,抗议道:“大当家兄台,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的脚没有断呀。”

“你敢别吵吗?”他垂了垂眸,不理会她,迈开步子径自往外走。

这是一出“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以男女授受不亲为中心思想”的戏码,身为旁观者,胡子兄台全然不想去理会。反正如果这个女人做了燕山的压寨夫人,也算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至少不会扰乱青山的心思了。

然而,他猛然记起青山昏睡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一句——帮我管住那女人,别让某些死不要脸的人趁虚而入。要是我的墙角被撬了,我就撬了你的头。

“大当家,你可以考虑先放春风姑娘下来,让她先把鞋穿上吗?”很不争气的,胡子兄台又一次开口试图想帮春风,尽管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头。

“你个死太监懂什么?那鞋破了,我绝不穿破鞋,我未来娘子当然也不能穿。”

够了没有?太监也是有尊严的,他那样一口一个“死太监”是想把唾弃表达得多明显?想着,他自己动手扯了胡子,潇洒地脱下袈裟,怒目圆瞪,这一次,是为自己而战斗:“太监怎么了?我骄傲!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当太监能当成我这样,是种荣耀!”

“断子绝孙的荣耀吗?”他凉笑,脚步未停,懒懒回眸丢出讥诮。

一个太监与一个山寨头目之间的战争,春风觉得她没有必要参与,会惹火上身。所以索性闭嘴闭目,懒得再发表任何意见。

“会传宗接代了不起吗?畜生都会干的事,我不稀罕,纯爷们就该像我这样为国捐精!”

啧啧,瞧瞧这气势、这志向,太监原来也可以如此雄伟。

午后时分,听说少主醒了,又听说少主招了一堆人进屋有要事相商。

什么叫做男人味?在春风看来,就是瞳孔流露出一些些倦意,眉心蹙起时会浮现出淡淡的沧桑味,神情专注,薄唇微微挑出笑意,很有领袖架势地站在一堆路人甲中间商讨正事。

既然少主在展现纯正男人味,那她就该相当配合地去学习下怎么表现女人味。按照花姑娘的说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下厨,让他在办完正事后,能享受到家的温暖。

只是,当春风抢占了人家客栈厨房,奋力拼搏时,她万万没想到,一堆男人的正事会那么无聊。

~﹡~﹡~﹡~﹡~﹡~﹡~﹡~〖.安思源.〗~﹡~﹡~﹡~﹡~﹡~﹡~﹡~

“少主,主公交代了,找到画之后就让你回去一趟,不要擅作主张。我们尽快起程吧,人心难测,免得节外生枝。或许,等主公看完画后,自然就会明白宝藏在哪了。”

“嗯。”他沉重地应了声,背着双手站在窗边,很是诗意地看着外头的雪出神,忽而问道:“你们谁成亲了?”

一阵沉默,跟着国师来跟少主汇合的一干随从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做出反映。

青山慢悠悠地拉回视线,烦躁地看着眼前那群人。这都是谁养出来的随从,个个都像木头似的。要和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人交流,他只能换种看起来冷漠点的方式,“单身的站左边,有女人的站右边,呃……断袖之癖的站中间。”

他还在考虑这样说是不是会更有效果些。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那群人立刻就做出了反映,眨眼瞬间,左右两边,人数不相上下,对峙而立。

中间……只有青山。

在接获到无数写着“恍然大悟、匪夷所思、同情扼腕”的目光后,他不以为意地眼眸轻眯,手指抬了抬落在左边那队人身上:“没你们事了,可以走了,去准备东西,过两天起程回去。”

留下的那一排人略显紧张地互相靠拢,和一个自愿站在中间很有可能有断袖之癖的人共处一室,想想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难道少主不仅仅是性取向怪异,还喜欢人夫?

“那个……”青山面色冷峻的举步,徘徊片刻后,随意地停在了一个人身前。没在意那人下意识往后退的反映,他清了清喉,问道:“你是怎么让你娘子嫁给你的?”

“回、回少主,父母之命。”

“如果她无父无母呢?”他思忖,继续问。

“那就媒妁之言……”

“如果也没有媒婆呢?”

“……那只要两情相悦,送上聘礼,准备好礼堂,就能直接拜堂了吧。”

“两情相悦?”这感觉他不陌生,玩闹一场也算是两情相悦,只是悦到想直接娶进门,听她唤声“相公”的还是头一回,那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她说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她,然后就能洞房了?”

会不会太草率了?他真心想娶的女人怎么能那么草率。

“报告少主,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真的好无聊的问题,他们好歹都是纵横江湖,天南地北飞来飞去做大事的人,为什么傻傻站在一幅蕴藏着惊世宝藏的画前商量这种没品格的事?

“那要怎么开口让她嫁,送东西?吟情诗?搞浪漫?”这些步骤若换做以前,他会不屑一顾,可青山记得,她喜欢搞神交那一套。

“噗……”好俗!原来少主可以那么俗,“少主,那样看起来很心虚,很假。”

“是么?那……先逗她开心?”

“少主,天已经那么冷了,你没必要再说冷笑话让那位姑娘更冷。”面对那样一张冰山脸,能被逗开心才怪。

“直接抱她吻她?”这个他擅长。

“诚意呢?要诚意啊!那么假惺惺,不如假装猩猩吧。”嘁,这到底是不是男人?领导群雄的少主原来就这副德性。想要娶个女人,还需要这样挣扎?

青山瞳色一沉,总算露出了几分该有的威严。

其实事情可以不用那么复杂,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带回家,直接成亲就好,偏偏他突然在意起她的感受。一个至始至终只口口声声说着她要找青山的女人,当真是爱他么?还是只因为某些记忆,关于那片紫竹林的混乱记忆?尽管至今他都没搞明白那些不明不白的幻境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能感觉到,倘若他不叫“青山”,于她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何况……带她回家,他不想春风被卷入那些你争我夺的硝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