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冉声把文件放下:“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受。”

刘希罗抬眸:“我们会给许小姐探视权。”

宁冉声看了眼许澄,得到许澄的肯定后说:“不管顾先生出多少钱,童童跟顾先生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别说是把抚养权交给顾先生了。”

刘希罗又拿出一份DNA鉴定书,推到了宁冉声的跟前。

宁冉声直接推还给刘希罗,清清口气:“其实我真不知道刘律师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仅仅是凭着一份DNA认定么?别忘了我当事人已经结婚了,从童童出生到现在,陪着她的长大的都是我当事人的丈夫,他已经跟童童形成了法律上的父女关系。”

“宁律师,顾总跟她女儿可是血亲关系。”刘希罗强调道。

宁冉声呵呵笑:“血亲又如何,顾先生对童童尽过父亲的责任么,抚养?管教?培育?”

“如果不是许小姐有意隐瞒,顾总当然会尽上父亲的责任。”

“是吗?”宁冉声又看了眼许澄,再次从她眼里得到许可后开口,“据说我所知,当年顾先生跟许小姐谈恋爱时,顾先生曾让许小姐打过孩子,请问刘律师,如果当时顾先生是知道真相,他真的会尽上责任吗?而不是让许小姐继续打掉这个孩子?”

顾东洺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谈判桌突然陷入了僵局,刘希罗大概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抿了一口服务员送过来的红茶。

宁冉声抿了抿唇继续说,“现在我当事人婚姻幸福家庭美满,顾先生突然插上那么一脚,我真很怀疑你的用意,甚至还摆着一副受害人的姿态居高临下来要孩子,刘律师,你也是女人,你以为养大一个孩子是吹气球么?”

“许小姐,据我所知,你月薪不到五千吧?”刘希罗拿许澄下手了。

宁冉声跟宁贝贝吵架吵习惯了,最擅长的就是还没有等对方说完话,就先抢走话语权:“我们当然知道顾先生很有钱,刘律师也是高薪一族,但是有钱就能养出一个优秀孩子,或者是想表达的是月薪五千不配当一个母亲?”

刘希罗:“你误会了,不过顾总相比许小姐,肯定更能给孩子优质的生活和学习条件。”

“我想刘律师和顾总是不清楚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宁冉声轻轻一笑,“每天亲自接送小孩上放学,晚上辅导他们做功课,一个星期最少一次户外活动,每年暑假陪孩子出门走走…这些都是我当事人对童童会做的事情,这五年她对童童的抚养上,她哪点做不好呢?就是因为她月薪还没有五千?全天下多少母亲月薪没有五千,难道她们都要把孩子送人?”

其实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天朗气清,云卷云舒,阳光通透明净却不刺眼,静静地从外头百叶窗倾斜进来。一束阳光正好打来顾东洺脸上,将他侧脸晕在一片金黄之中。

这个男人面容生的极好,但过于俊朗凌厉。

秦佑生告诉她,顾东洺有点“独断专行”,宁冉声自己心想顾东洺是过于自负。

“橙子,你说说你的想法吧。”顾东洺看向许澄。

许澄抬头,神色坚定:“我的想法就是宁律师刚刚说的,请顾总不要再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一家人?”顾东洺拧眉,眼神深沉地看着许澄的脸,“橙子,只要你肯离婚,我可以考虑让你跟童童继续生活在一起。”

许澄没有等顾东洺说完,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声线有点冷下来:“顾东洺,我的意思很明白,童童不会给你的,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既然如此,就没得谈喽?”刘希罗发问,“你们想出庭?”

宁冉声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们的态度就这样,那真的没得谈了。”

顾东洺笑冷哼一声,问许澄:“那个男人就那么好?”

“对,他很好。”许澄回道,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许澄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嗯…好,你几点到机场…”许澄挂上了电话,宁冉声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另外从顾东洺又阴沉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故意也猜到了这个人。

林逸,他也要过来了?

从度假酒店出来,宁冉声陪许澄一块儿见了林逸,人如其名,俊秀飘逸,不过额头一片青紫。

林逸迟迟不来A市的原因就是被人打了,这个人八成是顾东洺的人,宁冉声拿出手机对着林逸一阵拍。

“以后真要上法院,这张照片估计还有用处呢。”

——

很显眼,今天庭外和解失败了,宁冉声回事务所后跟周燕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周燕表扬了她:“作为一个律师,坚持原则很重要。”

宁冉声头有点昏沉,对周燕的赞扬也只是扯了个微笑:“谢谢师傅。”

外面的同事也讨论起许澄和顾东洺的案子。

“我现在最同情的就是许澄的老公,五年的绿帽子啊。”一位男律师拿着一个保温杯走到另一张桌子说。

“太没有尊严了。”办公室立马一个男实习生附和起来,并且哼起了小歌,“他是个绿娃娃…他是个绿娃娃…”

王臻提出另一个假设:“如果许澄的丈夫早已经知道呢。”

“你怀疑他丈夫是性无能?”

林逸性无能?宁冉声有点不相信。

“你这是什么推测?”王臻立马反驳道。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呢,只有性无能的男人才会那么没出息…”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性无能。”王臻笑意吟吟回击了一句,看见宁冉声出来,招呼她过去,问,“顾东洺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真跟杂志上一样帅啊?”

宁冉声对男士的审美早因为秦佑生那张清风雅月的脸变得挑剔了,顾东洺皮相是不错,不过德行就过于居高临下,典型的被女人宠坏的男人。

“就这样吧,挺人模狗样。”宁冉声说。

“今天庭外和解怎么样?”

“没谈成…”

宁冉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心情莫名有点烦乱,许澄、顾东洺、林逸…所有的人在她脑里绕成了一个结。

原来情感比法律还复杂呢,法律再麻烦也是条条款款的事,但是人的情感呢,绕来绕去绕成了死结。

还有血亲真的重要么?宁冉声想到了自己。

——

宁冉声回姐姐家整理了东西准备投奔秦佑生。

她在姐姐家生活了太久,导致这个公寓随处可见都是她的东西,她放在客厅的瑜伽毯,丢在张小驰房间的各种笑话书,还有冰箱里的零食…

现在都要与它们告别了。

宁冉声只收拾了两三件常穿的衣服,几本书,外加几罐护肤品以及面膜,所有东西整理起来恰好可以装在一个20寸的旅行箱里。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身旁一直有一道仇视的视线在她脑后游走,好像要在后脑挖个洞出来。

宁冉声叹着气转过头,对张小驰开口:“秦老师腿折了,我必须要去照顾他。”

张小驰不开心转过身子重新趴回书桌:“那他的腿什么时候好啊?”

宁冉声:“少说也要三个月吧…”

张小驰哼哼唧唧:“姥爷说的没错,女孩子长大了都留不住。”

宁冉声:“…”

如果可以,宁冉声也不想离开这个家,只是她真的不想再面对宁贝贝了,在这个家她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宁贝贝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看她的眼神全是嘲讽。

所以再住下去,宁冉声觉得自己会有心理障碍,幸好她还有秦老师。

因为不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宁冉声没有让秦佑生来接她,而是直接打车过到他的公寓楼下,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下车付钱,她拉着行李箱找到楼座,上了电梯后拿出手机,准备给秦佑生拨号。

电梯停在二十九高楼,宁冉声抿唇笑走出来,按了最后的拨号键,不知道秦老师会不会有惊喜呢?

“对不起,您播打的用户已关机…”

宁冉声有点奇怪,拉着行李箱上前按了按门铃,依旧没有人回应。

明明今天她去庭外和解之前,还跟秦佑生通过一次电话的…

宁冉声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当凳子,坐下来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等秦佑生回来,最后手机只剩下半格电,秦佑生还是没有回来。

宁冉声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黑丝绒般的夜空挂着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宁冉声低头看着地上黑色大理石地板,影子被灯光拖得长长的,虚虚笼笼,却静寂无声。

宁冉声忍不住拨了秦佑生助理阿沈的电话,五、六道“嘟嘟”声后,阿沈娘娘腔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师母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下秦佑生是不是还在易和…”

“哦,秦律师有急事出国了。”阿沈回答道,突然阿沈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会,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手机已经被江行止拿走了。

“佑生有事回去一趟,目前应该还没有下飞机,你…有事吗?”江行止在电话里问她,口吻清清淡淡,有点像“公事公办”。

宁冉声低下头:“没事,就打来问问…”

“有事快说。”江行止听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

宁冉声抬头,公寓过道上的吸顶灯在她眼里氤氲出更大的光圈,她揉了揉酸疼的眼角:“我从家里出来了,现在正在秦佑生的公寓门口。”

江行止挂上电话时,心里骂了句自己是操哪门子心,宁冉声看起来再需要人照顾也是成年了,外面酒店那么方便,何必专门跑一趟给她送钥匙。

江行止这里还真有秦佑生的钥匙,就像秦佑生有他的钥匙一样,如果谁忘记带钥匙了,都可以急救一下。

他和秦佑生两个人都不是A市本地人,那么多年同学加朋友,关系俨如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