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031 她没兴趣

“小溪!”封御景脸色微变,松开抓着浮橙的手,快速地朝柳如溪走去,皱着眉将她扶起,语声中有罕见的紧张,“摔倒哪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疼…”柳如溪小脸紧皱,手指颤抖地抓着胸前的衣服。

原本只想装一下,结果竟真的觉得心口疼到不行,那颗心脏好像是要从她的喉咙里弹跳出来,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压抑的钝痛!她的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

“别怕,乖,不会有事的。”

封御景沉稳的声线里有着浮橙感到陌生的轻柔,她怔愣在原地,看着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仿佛在保护一件稀世珍宝般,将那个女生平放在地上,自己跪坐着,伸直手臂按在她的心口。

直到见她的眉心微微舒展,痛苦的神情有所缓和,他才快速拿出手机打电话:“吴伯,派车来。”

浮橙从来没有见过封御景这样的神情,说不上慌乱,可向来沉静无波的眼底分明又深藏着几丝惶恐。

真是…浮橙笑了笑,转身推门离开。下午还要构思过几天绘画大赛的参赛图,她已经决定偷偷参赛,封御景日理万机,就算真的发现了,也许她已经被淘汰了。所以,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一个和她肌肤相亲的男人,当着她的面与另一个女人的亲密究竟是为什么。

她也…没兴趣。

刚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几辆车子朝着这边开来。一停下,就有好多记者抱着相机匆匆跑下来,正在向路人打听刚才的那家奶茶店,看来偷偷给报社泄露消息的那些人并没有将地址说清楚。

浮橙想到封御景刚才的话,赶紧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想提醒他带着那个女生从后门离开。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看得出那个女生的心脏有问题,这么多人挤进去,又吵又闹,一定对她的身体更不好。

嘟嘟的忙音,没人接。浮橙站在街边,任由细雨垂落在身上,感觉有点冷。

她咬着下唇,突然伸出手拉住一个神色兴奋的记者。

“请问你们是在找xx奶茶店吗?”

那记者眼睛一亮,疾声问:“你知道那家店?!”

浮橙笑得温和可亲,抬指朝着一个方向随意一指:“在那边呢,我刚从那里出来,还看见了那个被称为上帝之子的神秘总裁,叫封…封什么来着?”

“是封御景!”记者只差老泪纵横了,他终于可以挖到封御景的独家了!

“哦,对,我听那些女生是这么议论他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离开了,如果你们想找他的话,要快一点了。”浮橙微笑着道。

“快!封御景在那边!”记者赶紧叫来自己的同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速奔去,其他也在四处询问的别家媒体的人一见,急忙匆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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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32 就是在发神经

雪是越下越大了,地面上积了一层,走上去还能踩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窟窿来,浮橙缓缓往前走着,只觉得耳朵都嗡嗡地响。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也没能打到车,只好跑到街对面的一家超市避雪。因为湿了外套,风一吹更是显出几分冷意来,浮橙伸手环住自己,在门口来回走着,想借此让身上暖一些。

和她一起的还有三个人,好像生怕她会和他们抢位置一样,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浮橙怔了怔,轻笑着想,自己怎么看上去像是一场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似的。

刚侧了一下身,就感觉腰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时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

旁边及时伸过来一只手将浮橙摇摇晃晃的身子扶住。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浮橙抬起头冲眼前的陌生女人道谢,准备站直,脚踝处骤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扭伤了。

她僵着姿势尽量不去移动受伤的左脚,不好意思地抬头冲女人道:“请问,可以扶我进去吗?”超市里面有休息椅,她不会傻到扭伤脚了还硬站着的。

女人似乎神色慌乱了一下,旋即笑容亲和地点点头,扶着浮橙走进超市,找到位置坐下,便匆匆和她道别:“不好意思小姐,我还要赶着回家,那就…先走了?”

“应该是我要说对不起才是,谢谢您啊,慢走。”浮橙礼貌地和她挥挥手,将手插回口袋时,才发现为什么这个陌生女人会这么好心地帮自己。

她的钱包被顺手牵羊了。幸好手机在另一侧口袋幸免于难,但拿出来一看也已经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超市里有暖气,比外面舒服得多,人潮往来,各有各想要做的事情,和前行的目标。

浮橙坐在休息椅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现在的她,竟然会生出一种落魄的被抛弃感呢?更可怕的是,竟还像极了两年前那段天都跟着塌下来的日子。

亲近之人无法亲近,深爱之人无法深爱,天地浩瀚之大,只有她一个人孑孑而立。

*

封御景站在医院走廊上,垂着眼不停地拨着同一个号码,眉心越皱越紧。

陆浮橙那女人,电话居然一直打不通!

要不是因为听说今天有暴雪,他会发神经地想问一下她有没有回别墅?!

可他现在就是在发神经了。手机打了不下二三十遍,从无人接听到直接关机,那女人是在挑战他的耐性吗?!

“封,你要不要进来?外面很冷啊。”柳如溪不知什么时候从病床上下来,攀着门框问。

她刚吃过药,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只是恐怕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学校上课了。

“不用,你进去睡吧,我还有点事,正准备走了。”他回身,将她送回房间,弯身替她掖好被子,“好好休息,晚安。”

“封!”柳如溪突然大声叫住走到门口的他,带着点祈求,“今晚,不能留下陪我吗?以前每次我病发,你都会留下来的…” 

Section 033 两个极端

封御景看着床上的女生,她和那个人很像,或者说,和那时候的浮橙很像,像到偶尔还能牵动他那颗死寂的心。

可她,毕竟不是她。那个她,再也不可能回来。

彩信声响起,打破一室无声暗涌的复杂情愫。

封御景勾唇笑了笑:“乖,早点休息。”然后开门,离开。

柳如溪安静地躺着,仿佛可以从天花板上看见白天见过的那张苍白而美丽的小脸,那女人的乌黑长发垂在肩头,神色沉静冷漠,偏偏周身又散发着叫人无法忽视的惊艳,整个人静谧地如同无声盛开却灿烂炫目的百日草。

许久,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最近联系人,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别让我失望。”

*

夜幕开始降临,超市里的人多了起来,嘈嚷人声好像是隔着另一个时空在上演。

浮橙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发呆,感觉脑袋在隐隐作疼。

终于有收银员过来询问:“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语气里有下逐客令的味道。

浮橙轻皱眉,知道自己这样坐在这里是妨碍到人家的生意了,也沾了便宜,心里苦笑,只好撑着椅子站起身。

“可以借我打一个电话吗?”

收银员好像并不乐意,但也许更想早点将她赶走,返身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浮橙道了谢,可对着手机一时竟想不起应该打给谁。

她对数字似乎有种天生的模糊感,很少能记住谁的号码,从这一点上来说,和封御景简直是两个极端。

“小姐?”收银员在催促,生怕浮橙会拿着她的手机直接落跑。

浮橙觉得尴尬,这种时候,既没有钱也没有通讯工具,总不能这样一路瘸回别墅吧?山顶很难爬的…只是,是真的一个号码都记不住吗?

她笑自己居然还想着给那人打电话,仅仅因为这种狼狈的时刻,她只能记起他的号码?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这些是我的联系方式。”

记忆里,那个干净的少年用速写笔在画板上流畅地写下几串数字,侧脸在阳光下好看而精致。

而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执念,那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她,历经多年的岁月洗礼后,竟然都下意识地保留了最初的东西。包括手机号,包括qq号,包括邮箱,以及彼此所熟悉的每一个小习惯。

“你写了这么多数字,我记不住的。”那个时候的她还会撒娇,喜欢在说话时拿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对方。

他就会温和地笑笑,然后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地告诉她,该怎么记住这个号码,耐心地花了十来分钟,让她用谐音的方式记住了十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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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34 被那混蛋传染的

浮橙终究是没打这通电话,而是把手机还给收银员道了声“谢谢”,然后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外面的风卷着冰冷的雪粒一并灌入她的领口,冻得浑身一个激灵,浮橙觉得身体有些无力,脚下一晃,不受控制地跪坐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小橙!”有人在叫她。

浮橙感到自己被轻柔地抱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放…放开我…”

“是我,小橙,是我…你发烧了。”男子在她耳边轻语,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去把车开过来。”

发烧?

哈。浮橙感到好笑,失去意识前的一刻,忍不住想,她一定是被封御景那混蛋传染的。

她果然是不该那么好心的。

*

街对面,男人在车里点起一支烟,只是沉默地夹在指间,任由袅袅烟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吴伯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

“景少爷,需要开过去吗?”

“不用。”封御景狠狠吸了口手上的烟,将它扔在地毯上,脚尖踩上去熄灭。

隔着玻璃,他最后看了眼那对相依的男女,俊脸阴寒。

*

邵昕从画室出来,外面的风雪很大,四周都已经布上白色的雪层。跟着她一起出来的经纪人在旁边问:“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去?”

据说今天有特大暴雪,现在身边的这位可是她的摇钱树,可不能马虎对待。

“不用了,我另外约了人。”邵昕看了一下时间,有些奇怪那个人怎么会迟到。

经纪人愣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了,私生活要低调一点,要知道现在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关乎你今后的发展的。”

万一被狗仔队拍到些不该拍的,公司这两年辛苦包装出的一线画手形象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邵昕偏头看她,不悦地皱眉,再次重申:“琴姐,我只是个画画的。”

“画画?”琴姐似乎也生气了,冷笑着反问,“怎么?你现在倒知道自己是个画画的了?拿了别人的草稿成功转型出名的时候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还保留了多少作为一个画手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别忘了,那是你出的主意!”邵昕显然并不在意那件事是不是会被戳破,淡笑着看向琴姐有些挂不住的脸色,眯起漂亮的双眼,轻声提醒,“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想拉我下河,你自己也得陪着跳下来。”说完往前走了一步,只留一个孤傲的背影给她。

手机响了起来,是今天约的人发来的短信,邵昕低头看。

——临时有事,改天再聚。

又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连明明是他需要道歉的事情,都能说得这般温和又让人无法生厌。

爱情里,果然最先沦陷的,是没有发言权的。邵昕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心里不觉苦涩一片。兜转了这么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这样死心塌地跟着他去过多少地方,干过多少傻事,到头来,只是一幅和他心爱的女人曾经画过的草稿很像的画作,才让他主动提出见面。 

Section 035 如果可以

那个叫乔以航的男人,明明是那样温和无害,却永远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心如死灰。偏偏,还要扔下一点星火,就在不远处,让她望而不得,又不敢彻底死去。

致命的不是感情本身,而是明知这段感情无望之后还持续不竭的执迷不悟。

琴姐已经离开,这间高档的写字楼也很快会熄灯。邵昕看向浓黑的夜色,风雨交加的夜幕,好像也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她向来恣意妄为,不羁洒然,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

*

浮橙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想醒过来,可是梦境却沉重地将她罩住,呼吸都变得压抑而难受。

梦里的她,还是一个高中生,刚上高一,一切都是新鲜的,和刚认识的朋友去膜拜传说中的天才学长。

她们的传言很夸张,好像那个人真的是无所不能。她纯粹只是去凑热闹的,也许,还有无法遮掩的少女情怀在作祟。

所以她和那些女生一起,偷偷潜到了乔以航的画室之外,然后,浮橙看见了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幅美好画面。

少年,画板,阳光,和风。

她从窗台上望进去,就此沉浸在一个宛如五彩祥云织就的梦境里。

浮橙相信这世界上是真的有一见钟情的,就像她对乔以航一样。那种感觉太微妙,她连仔细去思考一下原因的机会都没有,就开始满心满眼地都是那个人了。

他今天穿什么衣服,他中午吃了什么,他下午有什么课,他今天有和别的女生说话吗…他是她的白马王子——我喜欢的人,总有一天会骑着高头大马,噙着和煦微笑,来迎接默默仰望的,卑微的我。

*

第一次正式和乔以航见面,是出于一次偶然。那个时候是学校的艺术晚会,除了节目表演之外,临近尾声还有一场舞会。

浮橙不会跳舞,她是属于先天性的肢体不协调,体育成绩永远不及格,连中考成绩都是老师看在她真的很努力的份上,善心大发地给了个二十八分,才让她有惊无险地进了这所重点高中。

“没人约?”乔以航突然向角落里的她走来,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带笑的。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慌乱和窃喜一同在心口翻涌。

腰间一暖,少年干净的气息将她本就小鹿乱撞的心都盈满了。

“这么巧,我也没人约。”他在她颈边轻笑,仿佛从白日里的温润化成暗夜里的魅惑。

“一起吧。”他带着她,滑入舞池。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就超乎想象地顺理成章了。他和她开始在校园里时不时地偶遇,后来她当他的学生,和他学画,关系越来越亲密,直至最后机缘巧合,母亲带着她一起进入了乔家,从此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其实,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浮橙甚至会设想,当初她如果没有央求那个老师多打些分数的话,兴许,她会因为几分的差距而进不了那所高中,从而错过与乔以航相见的可能,或者,在他主动接近的时候,像拒绝其他男生一样干脆的话…那么,接下来的甜蜜幸运与互相想念,甚至遇上封御景是不是都可以避免了? 

Section 036 典型失恋症状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梦境里一会儿映出乔以航的脸,一会儿又变成封御景的,又猛地一转——

“不要砸!求你们不要砸了!”满目疮痍的视野里,她站在十九岁的自己身边,看着那个女孩孤独无助,哭倒在地。

屋里有很多人,他们丝毫没有理会她,只是拿着榔头锤子毫不留情地重敲着,声声震耳,像直接锤打在柔软的心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最温暖的家,曾经并不因为毫无血缘关系而生疏的,亲和温馨的家,在她面前,分崩离析。

浮橙终于睁开眼,浑身是汗。

“小橙,你醒了。”乔以航坐在床边,心疼地拿着毛巾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你生病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扶着头想要坐起身来,乔以航快她一步将她轻柔地半抱起,“你刚退烧,现在身体没力气,先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熬点粥。”

“不用了,”浮橙拉住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很清明,“我想回去。”

“回哪里?”乔以航回身看紧她,目光执拗,“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还是你只是想避开我?!”

“陆浮橙!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两年来不止你一个人在痛苦?!”

浮橙愣住,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这个人冲她这么严厉地大吼。

*

维森酒吧。

“老大你别喝了!”江易苦着脸将封御景手上的酒瓶抢了下来,“再喝又要发烧了!”

封御景没有看他,薄唇抿紧,眉峰处凝着几分冷峻,也不说话,直接从满桌狼藉中随手再翻出一瓶,打开继续喝。

“阿御这动作这神情,真是典型的失恋症状啊。”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凌亦凡幸灾乐祸地嘲笑着,弯下腰将桌上没开的酒都推到一边。

“阿琛呢?”江易再次扑上去抢酒,一面头也不回地问。

凌亦凡收敛了戏谑,神色沉了沉,压低声线道:“我们两个回国的时候,被盯上了。阿琛特意绕了趟远路,把那些人甩了。”

“对方什么来头?”

“估计也是为了两年前的事来的。”凌亦凡沉吟着推测,又指了指默不作声的封御景,“这家伙是不是还把那个姑娘藏着掩着?”

江易苦笑,做了个摊手的姿势:“可不是吗?”

不仅藏着掩着,还别扭地不肯承认自己有多在乎她,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