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南国的两座泰山北斗——国画大师郑寅和,以及左手画一绝的木印——两位退隐大师都放出消息声称会参与古画拍卖。

截止昨晚,主办单位向媒体坦言,古画收募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具体数目非常可观!换句话说,十幅古画集体亮相在世人视线之下的日子正在步步靠近!

有人说,古画合并之时,会出现神的预知!神会告诉人类未来一百年内即将发生的所有灾难和避免灾难的措施!

还有人说,古画之中暗藏着从上古累计至今的巨大宝藏!找到宝藏的人将会统领整个世界走向全新的时代!

更有人大胆猜测,古画其实是一种能量的枷锁,人类本身原本是拥有更大能量的超能体,古画齐集的瞬间,那被封印住的力量将会返回给全人类!

众说纷纭,玄乎得如同在看一场科幻大戏,或是一部神话巨著!但不可否认,过去的几十年间,这样的想象和猜度早就存活在人们心中,是现实的理论,科学的力量以及法律的约束让他们缄口不谈,如今这样公开透明的一场竞标拍卖,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十幅画齐聚一堂的机会,顷刻间,拍卖会的门票价比金高!

“怎么卖得那么快啊?”柯青青哭丧着脸站在售票处门外。任伟文安慰她:“算了,大不了就去找一下浮橙吧,以她和封总的关系…应该可以弄到票的。”

柯青青瞪他:“浮橙正在养病,我怎么好意思为了这种事情去打扰她!”

任伟文摸摸鼻子:“也是…不过浮橙是生什么病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望了眼附近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解地自言自语,“说也奇怪,虽然当时情绪是很激动,跑出去后一整晚都没个消息,但是怎么隔天封御景就说她生重病了呢,还一连一星期都没见到人。那丫头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一点小病小痛就跟天塌下来一样呢,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搁…”

“那就去看看呗,这么猜下去也不见得你就能猜得到。”任伟文指着远处的山头,“喏,据说封总金屋藏娇的别墅就在那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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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纷纭喧嚣似乎从来都不会影响这里的宁静。

夜晚降临山间,繁星璀璨,明月耀空。

顶楼的画室里,月光打着卷儿地从窗帘上爬过,一人坐在画板前一笔一笔地绘着。

她安静得像是和静谧浮动的空气合二为一,嘴角略弯的弧度淡淡的,唯有眼眸深处一点沉若死灰的淡漠叫人心惊。

“少奶奶,画了一整天您也该休息了。”上了年纪的佣人敲门进来,弯腰恭敬道,“景少爷来过电话,十分钟后就会回来。”

浮橙抬起头,嘴角的弧度更甚,少奶奶…一段不能见诸于日光下的关系,她竟然还能有幸被称为少奶奶。

尽管那时真的终究只是虚惊一场,她还是活了下来,仅剩的一点意识告诉她,仍然是那个男人,再一次如天神般降临在她眼前,将心力交瘁的她带回了这里。

可那又说明什么?

封御景于她而言,只是生命最彷徨的路口,以施舍的姿态出现的所谓救赎者,他将她关押在不见天日的无形牢狱之中,让无知天真的她背负着亲人的策划欣然跳入。

“王婶,”浮橙走到门口,微微侧身道,“我和你们少爷,没有结婚。”

所以也不要叫什么少奶奶,听上去讽刺又好笑。

“那不是迟早的事嘛!景少爷从小就话不多,心思也藏得紧,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喜欢您。”

王婶边说着边自然而然地走进房间打算收拾。

“要不他也不会带您到这里来,这房子可是封老爷亲自挑的,说是留给景少爷和未来儿媳妇住的…这待遇就算是当年的如茵小姐也没能…咳咳,看我这破嘴!”王婶自觉说错话,捂着嘴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废纸,却突然脸色一变,“哎呦”一声跌坐在地,指着画架上的半幅画神神叨叨,“这…这可真是吓人!”

画的是一场大火里的自焚,躺在柴火之中的人浑身裹着黑色纱幔,安静的神情,微微蜷缩的身体,无声又死寂的如同赎罪的祭祀仪式。

“少奶奶,这些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画啊!这是会灵验的!”王婶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这是火刑吧?古时候用来烧巫女的刑罚…那些成天穿得黑乎乎的巫女可不是什么好人哦,她发起怒来会吃人的!”

刑罚?巫女?

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浮橙还从来没听过,刚想询问,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男人清冽熟悉的气息已经盈满她四周的空气。

“是景少爷回来了啊!中午给少奶奶熬的汤已经可以起锅了,我这就下去盛…”王婶打过招呼,赶紧颠着脚步下楼去了。

浮橙走过去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几张废纸细细抚平,心里有隐约的猜测在慢慢成型。

印象中,古埃及对于叛国者的刑罚就是施以火刑,那个被彻底毁坏的地下暗室也是仿照古埃及的建筑。另外,古埃及人认为死亡只是一种生的延续,只要保存好尸体,灵魂将会得到永生。所以人死后如果将其挫骨扬灰,则是寓意着永不可超度。其中蕴含的仇恨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画中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可是却又好像心甘情愿的呢…

没想出任何头绪来,只觉得肩上一暖,肩头已经多了一条橙色披肩。精致的做工,滚边处还巧妙地设计了一朵形状优美的小花。她一愣,抬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柔软的布料,原本躁动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陆浮橙,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封御景被她死气沉沉的模样气到,将她拉起来。

浮橙便不得不仰着头望向他。

这个人还是这样好看,眉眼盛极处是潋滟不能比拟的清贵。

简单的灰色毛衫,袖子微微卷起时,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显然也是刚回来,大衣搭在手臂上,整个人还携带着室外春天将近的温暖气息。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静又沉。许久,他缓缓开口,低声说:“陆浮橙,如果想要自由,也要有点耐心。”

浮橙一愣,不明所以地反问:“什么自由?”

“秦蓉出院了。”封御景将她抱到椅子上坐好,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买了明天飞往法国的机票,两张。”

见她怔神,封御景心口压抑的怒火越烧越旺盛:“陆浮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吗?”

“你…”她试图让自己挣开他过于坚固的束囿,微微喘着粗气,“你放开我!”

她直直怒视他,这些日子以来混乱又不受控制的情绪一并爆发:“还有,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我妈妈现在已经康复了,从前我极力护着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我所在乎的人其实从来都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他们只是需要我的牺牲而已!现在,乔家,乔以航,你想怎样都可以!随你!我为什么不能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质问?”

“封御景,为什么每次你都可以不辨是非地对我大吼大叫?我是人!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穿着睡衣,粉色的纯棉布料,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愈发明艳动人,披在身上的披肩早就滑落在地,这样大声说话时,胸脯也在剧烈地起伏,宛如这明亮夜色中娇嫩的一朵浪花。

压抑了这么久,那么多个日夜沉疴在心底的不甘和屈辱都一一吞咽,她将最绽放的极致年华都一手奉献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从最初的顽抗到屈服到习惯,可怕的是,她最终竟渐渐觉得甘之如饴。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一个认知。

早在重逢少年时代的所爱,而除了满腔的遗憾和疲惫之外,再也找不回乍起乍落的悸动时,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一种走向,哪怕这个男人告诉她,他喜欢她。

封御景垂眼看着她气得绯红的脸,笑意忽然染上唇角,“陆浮橙,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呢。”

他摸着她冰凉的脸颊,微微倾身和她平视:“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不容置喙的清冽声线让浮橙倏然闭上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不自觉地轻颤。

她累到没有力气去反驳。

为什么在周宅的那晚她不直接跟乔以航离开,却转而照顾生病发烧的他?

为什么在那场追杀中她会替他担惊受怕,那之后又因为柳如溪的出现而觉得烦躁异常?

为什么在秦蓉提议离开时她会立即拒绝,而执意只想和他要一个不欺骗的承诺?

为什么在烈烈火海中将她淹没的恐惧惊慌试图不再反抗时,会不自觉地默念他的名字?

清眸里一时间闪过太多来不及的捕捉的情绪,唯有急剧颤抖的长睫泄露心事被戳中的难堪。

他太满意她的反应了,一低头,重重地吻住她。

两人的呼吸交缠相撞,他重重地压过来,浮橙招架不住后退了好几步,被他用力按在躺椅上,肢体紧密贴合,月亮也慢慢躲进了云层里,寂静的夜色中,唯有这对同样心高气傲嘴硬不服输的男女抵死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封御景动作一僵,唇瓣沾了几滴湿咸的液体让他陡然清醒。垂眼,才发现身下的人已经无声地哭了很久。

封御景终究还是懂她的,所以既没有追问也没再强势循诱一个想要的答案,而是侧过身将披肩重新为她披上,神色微暖,灯光和夜色的双重勾勒下,清俊逼人。

“我不急。”他替她擦拭眼泪,这几天的风尘仆仆都一并掩在狭长的眸底,“浮橙,我们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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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竟真的像是闲了下来。柯青青和任伟文到访时,他们正坐在饭厅里吃饭。王婶将两人带进来,被室内豪华的独特设计所吸引,柯青青眼睛都忘记眨了,四处转悠着东摸摸西碰碰。

任伟文觉得尴尬,把她拉了回来,解释说:“是这样的,封先生,青青她参加下周一的那场拍卖会,所以…”

封御景没说话,浮橙还咬着一小片鸡肉,不解地问:“什么拍卖会?”

她自从那天意外被救回之后,她就没下过山。封御景派了周宅的老佣人王婶过来全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加上早就过了上网八卦的年纪,对于这些日子以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拍卖会当然一无所知了。

“当然是那些神秘古画的拍卖啊!”柯青青随口答道。

“古画…”浮橙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东西,封御景敲敲她的盘子:“专心吃饭。”

浮橙抬头瞪他一眼,还是低下头乖乖吃饭。任伟文和柯青青忍不住偷笑。

饭后,柯青青小心翼翼地接过门票,对着金灿灿的阳光欣赏了半晌,偷偷扯了扯浮橙的衣摆,将她拉到角落里说:“喏,我也不是那么贪小便宜的人,这是明天南大的百年校庆邀请函,我特意替你多要了一张,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许不去听到没有?!好歹是母校,再忙大家都会抽空过去,你可别又找借口不去哦!”

“嗯。”浮橙犹豫着接下,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封御景离她几步远,遥遥看过来一眼,神情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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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浮橙边擦拭头发边做好明天继续宅在别墅里的打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经不是一句她不知道就可以解释的,至少面对逐渐浮出水面的那些古画,她的感觉都非常微妙,也许曾几何时…她真的见过那些画?

手上的毛巾被人拿了过去,浮橙抬头,封御景已经俯身帮她擦拭着头发,动作亲昵而自然。

灯光下,他的神情专注,侧脸线条柔和,唇边凝着淡而薄的弧度,却分明泅着极浓的愉悦,显示着他今晚的好心情。浮橙诧然,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躲避他过于温柔的擦拭动作。

“坐好。”

他在她身后淡声说着,一手绕到她身前环住,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束进怀里固定住,擦着湿发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像是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这样真的做起来竟然得心应手。

他放下毛巾,拿过吹风机调好温度和风速,轻柔地帮她吹着湿发。

原本僵硬的身子终究在他力道适中的动作下松软下来,困意也沉沉压了过来,浮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急忙伸手捂住嘴巴,明眸轻闪,脸颊微红起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羞什么?”

他将她的一缕长发放到鼻子下轻嗅,突然笑容深了几分:“陆浮橙,你偷用我的沐浴露。”

“…没有,”浮橙本来就昏昏欲睡,被他这样时不时地用言语刺激,干脆转过身推他,“我自己吹…啊!”

封御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手上拿着的吹风机摇晃了一下,竟将浮橙的一小撮头发生生卷进了吹风机里。

他怔了一下,赶紧关掉开关,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撮头发有大半被卷了进去,顿时两人都是面面相觑,浮橙瞪大眼,微扬下巴怒气未歇看着他:“我不管,你要负责!”

说完自己却狠狠愣住。从前的很多次,她就是这样对着乔以航撒娇的吧?时隔经年,却换成了另一个人。

“好。”

封御景真的乖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往外拨弄着发丝,极有耐心地将她遭殃的头发一点点地拯救了出来。只是因为吹风机里面的高温,那撮直发悲催地被烫卷了。

浮橙哭笑不得,心里却温暖一片。她垂下眼,在那该死的别扭情绪萌动前,反而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迎上他陡然炙热的眼神,她笑着说:“这是报酬,感谢封大少爷今晚慷慨出手替小女子吹发。”

她扯起那撮已然壮烈牺牲的头发点头赞叹:“免费烫卷,还算不错呢。”

封御景拍拍她的脑袋,也笑了起来:“安分点,早点吹干,就可以早点休息了。”说着打开吹风机,这次是真的顺利地帮她把头发吹得半干了。

“陪我看会儿书,等头发干了再睡。”他拉着她在床上坐好,进书房随手找出几本画册递给她,就像寻常的老夫老妻一般,今晚的他们之间,格外和谐。

房间内静谧如水,浮橙偶尔翻动书页时也会偷偷侧过脸望向身边同样在看书的男人。调皮地耸肩,原来这个人一旦温柔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明天我要出门一趟,”临睡前,浮橙如实汇报。

“南大百年校庆,今天青青给我邀请函了。”她顿了一下,不自然地补充,“是两张。”

说完后,许久都没听他有所回应,浮橙以为他是看书看得入神了,好奇地凑过去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就听他“嗯”了一声,就没再有任何回复了。

心里原本隐隐的一点期待倏然落了空,但转而又是松了口气,要是让他和乔以航遇上,估计又要麻烦。

刚拉过被子准备躺下睡觉,突然听见封御景问了句:“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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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加上学风严谨,历史悠久,注重发扬传统文化,在教育界占有极高的威望。

浮橙当年的第一志愿其实并不是这里。也许是年少时总想出去闯一下,所以一开始是打算去北方的城市上学的,只不过最后还是因为乔以航而选择了这里。因为是本部直升,除了高考之外,还要有一门才艺考试,浮橙就挑了画画。

乔以航亲自教导了一年多的学生,自然实力惊人。浮橙轻松入学。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其实一开始乔以航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考到南大。她被他累积下来的人脉照顾着,然后走入社会,在他渐渐丰满的羽翼下幸福成长。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和他现在一定过着简简单单,又不失情趣的生活吧。

但生活终归是因为残缺才觉得美好的。她从来没有后悔过遇上他爱上他,并曾经固执而天真地想着和他一起从华盛青春慢慢走到白发苍苍。

“在想什么?”车子已经开进了南大大门,封御景发现她在走神。

浮橙抿抿嘴:“没什么。”

打开车窗望着四周的风景,忍不住低声感叹:“许多年没回来了,这里真的变了很多。”

封御景看她一眼,没说话。浮橙轻声问:“其实你们见过面的吧?封御景,其实…你和乔以航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吧?”

“第一次见面是在m国,他撞死如茵的时候,我正在街对面。”他依然专注地开车,说出的话也淡得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浮橙偏过头道歉,“我替他道歉…”

“道歉?”车子倏地在路边停下,封御景靠过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陆浮橙啊,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默许你用你的方式保护一切时,他可没有道过歉啊!”

“所以我不会再爱他了。”她苦笑着没有继续。封御景沉沉垂眼看她,终于还是没有再逼问和质疑。

车子一路开进校道,因为是百年校庆,来的人很多,校道上早就人头攒动。

浮橙原本只是随意地望着风景,突然来了兴致,趴在窗户上认真打量起来,蓦地笑着说:“那个贩卖机还在呢!以前我和乔以航经常…”

带笑的脸白了几分,浮橙懊恼地停了嘴。

“你和乔以航经常什么?”车里一时没了声响,片刻后,身边的男人淡淡地接下她的话,似笑非笑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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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两人站在贩卖机前。

男人俯身看了看里面摆着的各种各样的饮料,皱着眉头仔细研究了会儿,准确发现了投币口,掏出皮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就要塞进去,浮橙瞪大眼,急忙阻止他:“这个是投币的!”

一边将他手上的钱推回去,一边好笑地低头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两枚硬币:“可能不够了,要不就矿泉水?”

没有想到这玩意儿居然只认硬币,封御景脸色变得有几分奇怪,又看了眼浮橙,眸光轻闪,突然伸手扯过旁边经过的一个学生,将一百块钱直接塞进他手里,薄唇轻扯,淡声说:“换十个硬币给我。”

莫名其妙地被拦路,男生显然被吓得不轻,僵立着动也不敢动,连同浮橙也怔住了。

“快点。”封御景不耐烦地催促他,又摸摸浮橙的脑袋,俊眸含笑,“你想喝什么?”

浮橙却只觉得窘。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不知道贩售机怎么用也就算了,还这么威逼路人给自己换硬币!

封少爷,不带你这么土豪的啊!

那男生已经定下神,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掏着,使劲地吞着口水,双手奉上几枚硬币。

“我、我身上只有四个…”见封御景眼神不善,他吓得双脚都在颤抖,苦着脸把钱还给他,“我不要你的钱了,这四块钱你也拿去好了!”不等他说话,男生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浮橙望着男生逃命似的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托封少爷的福,他们估计已经被那孩子认为是什么不良人士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浅浅点点的斑驳光亮,将她莹白美好的小脸映衬得愈发夺目,她这样笑着,眉眼轻弯,唇角可爱地微翘着,让封御景看得险些失神。

“六块钱,够买两听汽水了。”浮橙伸手将他掌心的硬币拿过来,熟门熟路地投币拿饮料,递给他一罐,偏着头戏谑道,“其实只要再往前面走一点,就有校内超市了。”

所以像刚才那样拦路打劫逼着别人给换硬币这类尴尬又好笑的事情其实完全可以避免的。

封御景的心情却陡然变差,一想到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很有可能都是她和乔以航共同走过看过经历过的,就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手上猛一用力拉开易拉罐,却没想到汽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伴着一声“呲”响,黑着脸的封御景生生地被喷了一身黏糊糊的汽水。

“扑哧——”浮橙愣了几秒,再一看他拧眉无奈又诧然地揪着领口的动作,一时没能忍住,大笑了起来。

这次她是真的笑得有些岔气了,她怎么觉得今天的封御景看上去那么好笑呢。

“不许笑。”封御景将她拉到身前,倏尔眉目舒展,扣着她的腰身,恶作剧般让自己一身水渍都蹭到她身上。浮橙刚想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今天在橙色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棉质衬衫,现在倒好,被这人这么一弄,深色的水渍映湿了大片布料,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封御景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居然会做出这么缺德的事情!

浮橙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又狠狠抬头瞪他一眼,原本愤怒的神色却在看见他脸上那抹来不及隐去的笑意时,忽而便沉静了。

浮橙一直都知道,封御景是那种即使安静不语地站在繁闹的人群之中,也能梳就一段风景的男人。他冷漠的时候清俊又孤傲,仿佛这世间过往的种种都只是被他睥睨在脚下,而现在他这样笑着,眸光泅着宠溺,笑容疏朗如清风,她原本高涨的一点怒意便也很快消失殆尽了。

浮橙叹着气认命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徒劳地擦着,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封御景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想听,却被她一掌拍开。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他们两人总不能真的这样湿漉漉脏兮兮地去参加庆典吧。

“车上有衣服,进去换就是了。”

浮橙:“…”

所以你是一早就料到今天要换衣服?

两人回到车上,封御景从后座拿来两个袋子,浮橙低头翻了翻,果然全是新的,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好奇地问:“这些…你什么时候买的?”

封御景抬手轻握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不自然道:“秘书准备的。”

浮橙再次觉得无言,他的秘书前瞻性还真强。将外套脱下,手指刚搭上衬衫扣子,倏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你…你转过头去…”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要怎么换衣服啊?

“理由?”封御景挑眉反问。在他面前,她还有必要遮遮掩掩?

“…”浮橙深吸一口气,干脆自己转过身,快速地将脏衣服脱下,又利索地将选好的一件往头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