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抱了几捆枯枝,又篓了几堆落叶推到路边。

没过多久,师父拎着几尾鲜鱼大步走过来。

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司徒盈袖甚至能看见他身上还未干透的水珠……

司徒盈袖的神情有些异样。

如果她没有猜错,她师父这身衣袍,是跟上一世师父送她的那身游泳的水靠一个质地。

摸起来滑不溜手,滴水不沾,在水里就跟鱼一样施展自如。

等师父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身上的水珠已经干透了。

司徒盈袖仰头看着师父,笑着道:“师父,您教我游泳吧……”然后就能再把那身水靠送给自己了……

师父愕然,“你不是会游泳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游泳?”司徒盈袖也愕然,狐疑看着师父。

“你昨天说的。你和弟弟同时掉到水里,你会游水,在水里救了你弟弟,踩水把他拖上船。”师父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道。

司徒盈袖抿着唇,使劲儿闭了闭眼,有些懊恼自己昨天说得太多了。

昨天拜师之后。她满心欢喜,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师父分享,完全忘了这一茬了……

“……可是,我虽然会游泳,却……没有好用的水靠。”司徒盈袖小心翼翼说道,追上师父的脚步。

师父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阵晦暗不明的光芒。

“没有水靠。你怎么下水游泳的?”师父放下鱼,擦了擦手,站起来看着她不解地问道。

“……就这样跳下去啊。”司徒盈袖做了个跳水的手势。

“穿着寻常的衣裳?”那怎么行?!

司徒盈袖使劲儿点头。“当然。我说了,我没有水靠。”

“我知道了。”师父点点头,“等我办完事,回去的时候。看看还有没有适合你的水靠。”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司徒盈袖忙不迭地点头,跟着师父去收拾鱼。

师父看了看她。道:“你去陪你弟弟,这些我来就行。”

“那怎么行?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司徒盈袖忙道,“师父。我手艺很不错呢!”

师父半信半疑看了她一眼,“我去生火。”

师父去另一边枯枝落叶堆处生火,司徒盈袖便开始整治兔子和鱼。

兔子不用扒皮刮毛。直接用泥巴裹了,在枯枝堆下面挖个坑。埋进去。

鱼却要刮鳞去腮,用树枝串了,架到枯枝堆上烤。

师父很快就升起了火。

鱼在火上烤得滋滋滴油,枯枝堆底下的叫花兔应该也差不多的境地。

司徒晨磊和小喵依然在一边疯跑打闹。

司徒盈袖凑过去坐在师父身边,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经历过的事。

“……对了,师父,您知不知道,三侯五相里面张大副相家的三小姐逃婚,遇到劫匪,后来被武状元救了。”师父话太少,司徒盈袖只好没话找话。

师父点点头,“知道。”

“知道啊!看来师父是京城人氏!”司徒盈袖欣喜说道,“那您知不知道,她回来之后,就跟文状元谢五爷退了婚,跟武状元定亲了!”

师父微微地笑,点头道:“知道。”又道:“这不是很好嘛?”

“好什么?”司徒盈袖斜了师父一眼,“那小肚鸡肠的谢五爷肯定不这么想。”

“哦?”师父淡淡应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觉得很好。”

“……您也知道张三小姐看上了武状元?”司徒盈袖大为惊讶。

在她心里,师父是不食人间烟火,不问凡间俗事的天上“仙人”……怎么会懂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

师父横了她一眼,“嘴张这么大做什么?饿了?”

“哦,不是。”司徒盈袖忙闭嘴,过了一会儿,讪讪地道:“……可是他们就这样把谢五爷抛开,我觉得不厚道。”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我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司徒盈袖忙道,就想听师父多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师父拿树枝挑了挑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的一个朋友本来在追踪那些强徒。发现他们有意对张三小姐下手之后,他就去把武状元有意引了过来,让武状元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美人才能以身相许啊……”

司徒盈袖听了半天无语,才悻悻地道:“原来不是巧合啊。那您的朋友就是张三小姐和武状元的大媒了?”

师父颔首微笑,“可以这么说。所以我说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对于武状元和张三小姐当然是可喜可贺。”司徒盈袖学着师父的样子耸肩,“但是对于您那位朋友,却有些不妙。”

“有什么不妙?成人之美不好吗?”虽然看不见师父的表情,司徒盈袖也猜师父是在挑眉……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当然不好。您没听说过吗?——做媒衰三代,中保毁一生。”

中保,就是给人做中人做担保。

师父:“!!!”

司徒盈袖奇怪地发现,从这以后,师父就沉默起来,无论她说什么,师父都不接话茬了。

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司徒盈袖寻思好久,才觉得师父应该是在为他“衰三代”的朋友担忧……

吃完烤鱼和叫花兔,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和小喵上车,师父坐在车外赶车,一路无话,往雷州奔去。

他们晓行夜宿,过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来到雷州。

雷州是东元国南面最大的城市。

人烟阜盛,市面繁华,仅次于京城。

一路上,为了行走方便,师父在他那件奇特的外袍上罩了一件东元国男子常穿的褐色袍子,同时拿下了银色面具,向司徒盈袖露出他的脸。

浓黑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子,极为普通的长相,丢进人群中也找不出来。

司徒盈袖留神看了看,笑说:“这不是师父的样子。”

师父有些诧异,“你见过我的样子?”

“没有。我就是知道。”司徒盈袖做了个鬼脸。

如果她没有猜错,师父脸上,依然戴着面具,只是不像那个银色面具那样明显。

师父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笑道:“算你聪明。”然后扬鞭赶着大车进城了。

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车夫。

他们赶着大车来到司徒家在雷州的宅子。

这是一所比京城的司徒府更大的宅子。

“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来了!”

门子听说是司徒盈袖来了,一阵欣喜,忙一声声通传了进去。

很快宅邸的大门四下洞开,吕大掌柜和司徒健仁一起走了出来。

一看见司徒盈袖,司徒健仁就埋怨道:“盈袖,你可来了!怎么搞的?耽误了这么多天!你母亲的信都送到好几天了,说你早就上路了,却耽误了这么久!是不是在路上贪玩了?我跟你说,这是关系到我们司徒家兴衰存亡的大事!你怎么能这样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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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本事 (第三更,粉红600+)

一见面,不问她是不是旅途劳累,这么久没到,是不是路上有事,结果冲口就是怀疑她是不是在路上贪玩!

司徒盈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道:“爹,我们在路上遇到劫匪,我带的十个护卫为了保护我的小磊,都死了。您还是准备银子,准备安抚他们的家人吧。”

司徒盈袖打算把这十户人家都养起来。

司徒健仁愣了愣,“劫匪?你不是哄我吧?谁能证明?”

司徒盈袖被气笑了,道:“证明?您要什么证明?我带您去看看我们家护卫的坟,算不算证明?还有,如果您还不信,可以把坟刨开……”

司徒健仁还要说话,吕大掌柜眸光一闪,走过来对司徒盈袖躬身道:“大小姐辛苦了。路上遇到劫匪,你们还能逃出来,当真是福大命大!是我们司徒家的福气啊!”

司徒健仁这才信了司徒盈袖的话,皱眉道:“这些匪徒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连沈相府的人都敢动手!”说着,又问司徒盈袖:“你带了沈相府的谁来了?是不是你大舅?还是你大表哥?”

司徒盈袖握着司徒晨磊的手,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带沈家的人来。”

“没有带沈家的人?!那你来有什么用?!还白白废了我十个护卫!你知不知道,威虎堂的护卫有多贵啊!”司徒健仁气得心口都疼了,捂着胸口难受得紧。

司徒健仁一心认为司徒盈袖会带沈相府的人来给他撑腰……

司徒盈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是两淮盐帮,还要沈相府出手?——爹,我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司徒健仁捻着胡须。狐疑问道。

“我自然有法子。”司徒盈袖不耐烦再跟她爹说话,转身去看师父,却见大车旁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我师……赶车的车夫呢?”司徒盈袖出口问道,说到一半知道不妥,忙换了说法。

“刚才赶车过来的人?他已经走了。”吕大掌柜旁边站着的小厮笑着说道,“不是咱家的下人吧?”

司徒盈袖怅然地摇摇头,道:“是我在路上雇的。”说着。她不想再提师父的事。对吕大掌柜道:“大掌柜,我先带小磊进去歇一歇。有话咱们明天再细说,行吗?”

“行!行!行!”吕大掌柜忙说道。“大小姐、大少爷这边请。”

司徒健仁跟着他们进去,带着司徒盈袖走过内院的一座座精致的小院子,最后在一处最精致的二层小楼的院子前停下脚步,道:“这是吕大掌柜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带着你弟弟一起住吧。”说着,冷眼看了看司徒晨磊。不悦地道:“你是来办正事的,为何把他也带来了?”

司徒盈袖淡然道:“弟弟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弟弟。”

“离不开?哼,以后你出嫁了。难道也把你弟弟带到侯府去不成?”司徒健仁嘟哝道,但是倒没有大声说出来了。

司徒盈袖就当没听见,道:“爹。我们这次带的东西都扔在路上了,还得现买。”说着。自顾自吩咐一个婆子:“你去把雷州最好的绸缎庄、绣庄、首饰铺子的人叫来,就说,司徒家的大小姐要挑东西。”

那婆子不敢擅自做主,偷眼看了看司徒健仁。

司徒健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叫。这些小事,听大小姐的就行了。”

钱财上面,司徒健仁并不吝啬。当然,他自己花得更多。

吕大掌柜笑着道:“既然大小姐来了,以后内院的事,就听大小姐的,不必再问老爷。老爷外面的大事还顾不过来呢,谁耐烦这些小事?”

司徒健仁点点头,“我出去找人。你们好好歇着,明天跟大掌柜商议。”

司徒盈袖应了,带着司徒晨磊在小楼里住下。

内院的婆子丫鬟这才忙跟过来向司徒盈袖行礼,态度和刚才是天壤之别。

司徒盈袖倒也不怪她们。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她们不熟悉她也是有的。

“去做两碗粥,再配一些吃粥的小菜。”司徒盈袖吩咐,“口味方面,不要辣,要鲜。”

小厨房的婆子应了,自去忙碌。

很快做了粥和菜送进来,司徒盈袖吃着还行,没有多挑剔,说了声“赏”,就起身去浴房洗漱了。

在路上奔波了这么多天,终于能舒舒服服在床上睡一觉。

司徒晨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就连小喵都卧在他的脚边,睡得十分香甜。

司徒盈袖给司徒晨磊掖好被子,吹熄灯,睡到隔着藤萝罩壁的暖阁里。

黑甜一觉,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司徒盈袖怔忡一瞬,才想起来她的师父又回来了,心里慢慢腾起巨大的喜悦,一直蔓延到她的唇边,汇成一朵迷人的笑颜。

“姐姐?”司徒晨磊刚起身,在帐幔外面叫她。

司徒盈袖应了一声,道:“小磊,姐姐带你去洗漱,你先等着。”

司徒晨磊点点头,道:“小喵跑出去了。”

“嗯。”司徒盈袖没有在意。

小喵那猫她是看出点门道了,这猫贼精贼精,不用他们操心。

吃完早饭,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一起去见吕大掌柜。

她爹司徒健仁也在那里候着。

见她带着司徒晨磊进来,司徒健仁皱了眉头道:“我们有正事要谈,你带小磊来做什么?”

好不容易不再当着小磊的面说他是“傻子”了,司徒盈袖吁了口气,道:“没事。小磊在我身边很安静的,不哭不闹。”

司徒晨磊乖乖坐在她身边,确实是很听话的样子。

吕大掌柜看了司徒晨磊一眼,道:“……就让他坐着吧。”

司徒健仁对吕大掌柜言听计从,当下不再理会司徒晨磊,对司徒盈袖道:“好了,说正题。两淮盐帮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主意?我急得头发都快白了,还是想不出法子了。再闹下去,今年的盐要减少三成了!”

“这么多?”司徒盈袖眉间微蹙,“他们还在烧鸟粪?”

“是啊。”司徒健仁恨声道,“都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个岛。我们看盐田的工头说,去年这海上还是好好的,明明没有小岛!就这一年时间,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不远处的海上开始有了个礁露出水面,他们也没在意,然后过了几个月,就变成个岛了!”

司徒盈袖想起上一世的时候,她是晚上悄悄潜入海里,游到那岛礁附近的水域里,仔细查看过那岛礁下面的情形,才出主意的。

这一次,她不能完全倚仗上一世的情形来,必须也要去查探一番才好。

“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掌柜带我过去看看。”司徒盈袖悄声说道,“我要知道那边的岛礁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想怎么做?”

“我潜水过去。”司徒盈袖胸有成竹地道。

“这不妥吧?”吕大掌柜有些不放心,“那两淮盐帮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大小姐您……”

“没事,我是无师自通学会的游泳,那些人没我本事厉害。”司徒盈袖似笑非笑地道。

……

到了晚上,她跟着吕大掌柜来到海边的盐田,往四围看了看。——跟上一世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提前了两年而已……

“我下水了。”司徒盈袖对吕大掌柜点点头,从靠近岸的礁石旁边慢慢溜入冰冷的海水中。

不远处的礁石后面,戴着面具的师父立在那里,看着司徒盈袖高挑瘦弱的身躯滑入水里,很快消失了踪影。

他抿了抿唇,一个猛子跟着扎入海里,身形如此迅速,连朵浪花都没有掀起,就如同箭一般往前面司徒盈袖轻盈的身影那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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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珍珠 (大章两更合一求粉红票)

深秋的大海在半夜的月光下,发出粼粼的光,深蓝到近乎发黑的颜色。

司徒盈袖一跳下水,就觉得很是冰冷。

没有上一世师父给她的特殊质地的水靠护体,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师父给她的水靠,连水都能隔绝。她潜游一次,只会弄湿头发,身上一点水都不沾。

可惜了……

司徒盈袖暗忖,但是师父的水靠,一时半会也拿不到手,而盐田这边的事,却是刻不容缓。

她双手悠然前伸,拨开面前的水流,如同一尾游鱼一样,悄没声息地往前面黑黢黢的岛礁游去。

师父看着司徒盈袖越游越快的样子,有些诧异,不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司徒盈袖双眸紧紧盯着前方岛礁的底部,眼看越来越近了,她心里有些兴奋,用力往下一蹬水!

咔!

她的脚像是踩进一个深坑,又像是柔弱无比的面团上,但是脚踝上传来的一阵钻心的刺痛却让她醒悟过来。

那不是什么面团,那是一只大蚌壳!

上一世经常在海里潜泳的司徒盈袖对海底藏着的大蚌壳并不陌生,还曾经好奇地掰开一个大蚌壳,从里面摸过珍珠出来……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了师父给她的水靠护体,只穿着寻常的绸缎衣衫。

这只蚌一见有外物侵入,立刻条件反射一样紧紧夹住自己的蚌壳,不肯再松开。

司徒盈袖只觉得如同有一把刀锯在狠狠切割她的脚踝!

一阵剧痛袭来,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她不能及时摆脱这只大蚌,她真的就要毙命于此了!

司徒盈袖忍着疼痛,慢慢弯腰下去,往海底潜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如箭一般急速从海底游了过来,一手托住她的脚踝,一手往那没有闭紧的蚌壳里撒了一把细砂。

蚌类最怕细砂,一旦吸入,总是千方百计要吐出来。如果吐不出来,就用粘液包裹起来,天长日久,最后成了珍珠。

噌!

大蚌立刻张开两片蚌壳,企图吐出那些细砂,可是它吐出来的,不止是刚才被人放进去的细砂,还有一颗它不知养了多久的珍珠。

那人瞥见了,一边迅速将司徒盈袖的脚从蚌壳里拔出来,一边顺手捞起那颗龙眼大的珍珠,然后托着她的腿,往水面上迅速游过去。

司徒盈袖在深蓝的海底睁大眼睛,看见了师父那熟悉的银色面具,在海水里闪着莹莹的光,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前行的路。

司徒盈袖大喜,却克制住自己,一点都没有动弹。

因为在水底的时候,如果对方要救你,你最好一动不动,不然会拉着两人一起往水底沉下去……

师父游得当然比她好多了,很快就托着游上水面,往岸边滑去。

司徒盈袖憋了半天气,这时才能换了一口气,简直神清气爽,胸口的积郁尽去。

不过看师父带着她离那岛礁越来越远,又有些遗憾,不由小声嘀咕道:“……其实先过去看看,再回岸边也不迟。”

师父别过头,横了她一眼,一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上了岸,放到一块礁石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