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沈遇乐笑了笑,但是看出来笑容很勉强,只是在唇边停留了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徒盈袖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冷得很。

“表妹,有什么不高兴,尽管跟我说。”司徒盈袖轻声道,“我虽然不才,这点事还是能帮你分忧解难的……”

沈遇乐自从退亲之后,一直都有些抑郁。

虽然是她主动提出退亲,但是这种事摊谁头上都不好受。

特别是她本来还真的把陆乘元当做是自己的良人……

门当户对,而且有陆乘元的三哥陆乘风相对比,大家原本都夸陆乘元是好男人,长这么大,连通房都没有过,却没想到定了亲了,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原来大家都是瞎了眼了!

沈遇乐咬牙切齿地道:“……如果能把那家伙揍一顿,我就好受了!”

“这个啊?容易!”司徒盈袖眼珠一转,心情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她跟师父学了快两年的功夫,是不是应该实战检验一下成果呢?

司徒盈袖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往沈相府的院墙打量了一眼。

“容易个头!”沈遇乐斜睨司徒盈袖一眼,曲起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敲个爆栗,“打什么鬼主意呢?行了。去看祖母吧。”顿了顿,又嘱咐司徒盈袖,“对祖母别提这茬,祖母心里不太高兴呢。”

“怎么可能高兴呢?我懂得。”司徒盈袖点点头,“听说外祖父生病了?”

“外祖父也是因我的事心情不好。昨天谢侍郎带了些才子跟外祖父说话,外祖父平时最是惜才,见我们东元国人才济济。心情才好了些。昨天晚上就跟谢侍郎他们吟诗作赋。闹得晚了些。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扛不住,染了风寒。”沈遇乐郁闷说道。“最近家里真是诸事不顺,不知道着了什么邪。”

听说不是大病,司徒盈袖略微放了心,她拍着胸口道:“外面这么多人探病。我还以为是大症候呢,吓得我刚才心一直扑通扑通跳。”

“呵呵。祖父是大丞相。好不容易生次病,外面那些送礼无门的人瞅着机会,还不可劲儿地送!”沈遇乐眨了眨眼,“不过只可惜我家也没那么眼皮子浅。虽然不能闭门谢客。但是一般人还是进不来我家的大门的。”

两人进了二门,听二门上的婆子对沈遇乐笑嘻嘻地道:“二小姐,才刚陆家来人探望老爷子的病。被老夫人骂出去了。”

沈遇乐忍不住笑了,颔首道:“祖母还是这么不让人。其实是我主动退亲的。也不用迁怒所有的陆家人。”说着挽起司徒盈袖的手,一起走上抄手游廊,往老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来到沈老夫人住的上房堂屋里,司徒盈袖跪下来给沈老夫人请安,道:“姥姥,好久没有来看您老人家了。”

沈老夫人忙命人将她扶起来,笑道:“我正琢磨派人去接你和小磊来住几天呢,你却来了。”

司徒盈袖被沈老夫人拉着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道:“本来是要来看您和祖父两位老人家的,但是家里最近事也多。”

“是在忙小磊的生辰礼吧?”沈老夫人表示理解,“这孩子今年十岁,算是整生日,一定要大办。”

司徒盈袖点头,晃着沈老夫人的胳膊,道:“那姥姥一定要来哦!”

如果能请到沈老夫人去司徒府坐席,那真是小磊莫大的荣耀,也可以让家里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掂量一下小磊的份量。

沈老夫人心情不好,当然不喜欢看见身边人都哭丧着脸。

司徒盈袖笑得满屋生辉,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

沈老夫人觉得心底压着的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来,今日盈袖来了,陪姥姥喝两杯吧。我知道你酒量好,你娘做姑娘的时候酒量就好。那时候跟你姥爷还有几个舅舅喝酒,你娘一个人能把他们喝趴下!而且一点醉意都没有,只有那眼睛越来越亮,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我们盈袖就有一双你娘的眼睛……”沈老夫人看着司徒盈袖一双酷似她娘亲沈咏洁的眼睛,忍不住红了眼圈。

“姥姥,我可没我娘那么厉害。我只能喝三杯,号称三杯不倒!”司徒盈袖忙打趣说道,不让老人家太伤感了。

沈大夫人王月珊见司徒盈袖总算是把老夫人劝过来了,松了一口气,一叠声地命人摆酒,又叫了沈家的小姐们过来陪老夫人和司徒盈袖吃酒。

司徒盈袖趁着沈老夫人进屋更衣的功夫,忙拉了沈大夫人王月珊的手,低声道:“……大舅母,遇乐表妹的事,我也很抱歉。我以后会严加管教暗香。她年纪小,您就饶她一次吧……”

王月珊笑道:“我不生气,真的。这事儿现在闹出来,总比以后出嫁有了孩子再闹出来要好。说起来,还要给你们家暗香记一功呢!对了,你提醒我了,我马上命人包一份上等的表礼,给暗香送去,就说感谢暗香帮我们认清陆乘元的真面目。以后若是有机会,让她再接再励,多多帮我们这些足不出户的内宅女子甄别那些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和脑子的男人。也要给你继母包一份表礼,真要谢谢她教出暗香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儿,不像我们这些烧糊了卷子似的笨人,看不出男人的真假好坏……”

司徒盈袖:“!!!”

大舅母,这要真大张旗鼓地给他们家送去了,大家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娘。您就别出馊主意了。这事儿只怪我们识人不清,是陆乘元的错,不关别人的事。”沈遇乐瞥见司徒盈袖尴尬的脸色,忙出言转圜。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王月珊拉着司徒盈袖的手摇了摇,对她眨眨眼睛,“……你别多心。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跟你没关系。暗香是你继母带来的女儿。又不是真正司徒家的姑娘。光上了族谱有什么用?这一次,我是为你好,把你跟她区别开来。免得她再打着司徒家姑娘的名号掐尖要强地卖乖。万一有不妥,她马上就能往你身上推。这一次反正已经闹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是司徒家二小姐,这闺誉有损的黑锅。你至少已经背了一半。再不出手,我怕你以后会吃更大的亏。我会命人送去的时候。让她们在你爹面前听这番话的。”

在司徒健仁面前当面说张氏和暗香,也是敲打和警醒的意思。

至于司徒健仁,这是让他知道,他如何对待家里的几个孩子。沈家在看着呢……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甚至把以后可能的情形都考虑到了。

司徒盈袖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她对司徒暗香还是有着上一世的姐妹情,她知道这样一闹。司徒暗香以后真没法嫁入世家高门了。

而这一直以来是她爹和她继母心心念念的事。

先前一直让司徒暗香跟着司徒盈袖来沈相府认亲,巴着这边叫外祖父、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表姐、表妹、表弟。把张氏的娘家都当不存在一样,就是存了这份心思。

“你这孩子,到底年岁小,心善。”王月珊看见司徒盈袖迟疑的样子,笑着将她搂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若是你娘还活着,舅母就不操这份心了。但是你娘不在了,舅母不顾着你,难道等着你以后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俗话说“见舅如见娘”,舅母这般慈爱,同时司徒盈袖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苦等十年,最后依然惨死在东元国白塔大狱下的往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沈老夫人更衣出来,听见大儿媳王月珊的这番话,才刚被压下去的思女之心又被钩了起来,掌不住泣道:“月珊,以后盈袖和小磊这俩孩子,你就多顾及顾及,你死去的小姑子,还有我和她爹,都感念你的情份。”

王月珊回头看见沈老夫人来了,忙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一边拿帕子帮沈老夫人拭泪,一边道:“娘莫怪我多事。这一次我确实是存了私心的。想我们沈家正经的女儿她们都不在意,主意都能打到遇乐头上。那盈袖和小磊就不用说了。如果我没猜错,她们根本就没把盈袖和小磊放在眼里。”

一家之主司徒健仁已经被张氏牢牢握在手心,两个半大的孩子当然就是她砧板上的肉了。

如果她善心,盈袖和小磊还能活得舒坦一些。

但是如果她存了私心,这两个孩子确实要万分警惕,打起十足的精神才行。

司徒盈袖默然不语。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王月珊一番话,让司徒盈袖对张氏和司徒暗香的态度心思有了更多的揣摩。

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

陆乘元是沈遇乐的未婚夫,沈家是大丞相家,还是司徒盈袖的外家。

司徒暗香但凡对她有一丝敬重之心,就不会引得陆乘元做出这种不顾大家脸面的事。

陆乘元的错最大,但是司徒暗香并不是那么无辜,一点错都没有。

舅母这样做,确实也能敲打敲打她。

当然,陆乘元可能本来只想偷偷给“心上人”撑个腰而已,并没想弄得大张旗鼓尽人皆知,岂料天不遂人意,被南郑国的郑二皇子闹了出来……

司徒盈袖这是想到小磊一个人在家,更加担心了,忙道:“那我跟舅母送东西的人一起回去吧。小磊见不着我,该找我了。外祖父那里,舅母和表妹帮我问安吧。等外祖父大安了,我带小磊一起来给外祖父请安。”

这话就是同意王月珊的做法了。

王月珊点点头,叫了自己特别能说会道的一个心腹婆子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去库房领最上等的两份表礼,跟着司徒盈袖一起回司徒府去了。

可巧到司徒府的时候,司徒健仁正在内院上房跟张氏和司徒暗香母女俩品茗。

张氏亲手做了五福进门核桃酥、青梅合子油皮酥,配今年刚晋上的新茶,刚刚才烤出来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样好。不用两处叫人了。

司徒盈袖命那婆子带着表礼进去了。自己一个人回至贵堂看小磊怎样了。

“老爷、太太、二小姐,沈相府的沈大夫人说是有两份表礼要送给太太和二小姐。”张氏的丫鬟春竹惊喜进来回道。

“哦?送给我的?”司徒暗香极是高兴,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氏却有些疑惑。

沈大夫人王月珊一向对他们母女不假辞色。怎么会突然来给她们母女送礼来了?

再说暗香刚刚让她女儿沈遇乐吃了那么大的亏,连说好的亲事都退了,怎么会好心到来给她们送礼?!

张氏只是一转念的功夫,司徒健仁已经高兴得连声道:“快拿进来!拿进来!”

王月珊的婆子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表礼的小丫鬟。

她先把司徒暗香的那一份送到她手里,亲切地道:“暗香姑娘。这是我们大夫人的一点心意。有一幅银鎏金的头面,一匹落花流水的蜀锦尺头,还有一匣子小玩意儿。”

司徒暗香笑着接了过来,粗粗看了看。见头面的样式十分新颖轻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舅母厚爱。暗香惭愧了。”又问:“这礼物是单我有呢,还是姐姐和小磊也有?”

“这是单给暗香姑娘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没有。”那婆子也跟着笑,又道:“我们大夫人说了,感谢暗香姑娘出手,帮我们认清那陆四少的真面目。不然等嫁了人再晓得那人不是东西,后悔都来不及了。我们二小姐金玉一般的人,可不能跟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混。能及时退亲,都是暗香姑娘的功劳!以后我们二小姐再有定亲,暗香姑娘都可以帮我们甄别一下,看看那些男人腔子里到底有几个脑袋!”

司徒暗香开始还笑眯眯地听着,待听到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根本就是在埋汰嘲讽她,顿时小嘴一瘪,将礼物扔给丫鬟,扑到她娘怀里抽泣起来。

这番话说得司徒健仁也是目瞪口呆。

他就算再傻,也听得出王月珊在说反话。

况且他也不傻,能做那么大生意,太傻是不行的。

张氏只听得勃然大怒,袖在袖子里的手瑟瑟发抖,恨不得一抖手,就将那婆子当场结果算了……

王月珊忒也欺负人了!

她这样说,完全是把暗香当窑姐儿看了!

什么甄别男人……

是正经姑娘家做的事吗?!

本来就是陆乘元那厮自作多情,怎么就算到暗香头上了?实在是太过份了!

还有送暗香的那些礼物,什么“银鎏金的头面”,落花流水的尺头,还有小玩意儿,件件都在嘲讽暗香上不了台面……

不过张氏还没有启声回击,王月珊的婆子又命丫鬟给张氏也送了一份表礼,道:“这是我们大夫人送给司徒太太的礼物。您又要照顾司徒老爷,又要教养暗香姑娘,实在是辛苦了。这里有一只金镶玉的镯子,一匹登堂入室的缂丝尺头,您收好。”

张氏袖着手,铁青着脸,并不接礼物,只是寒声道:“沈大夫人好大的架子!好窄的心胸!”

“司徒太太,我们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您等下再赞也不迟。”那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指着她怀里哭泣的司徒暗香有道:“我们大夫人感谢司徒太太带来的好女儿。您的精心教养,真是帮了我们京城这些世家贵女的一个大忙。以后大家寻女婿,估计都要您和暗香姑娘帮着掌掌眼,看看那些能嫁,那些不能嫁!”

张氏听了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刚压下去的怒气跟身体内的真气两相冲击,如同钢针一样扎着她的血管,疼得她如同受大刑一样遍体刺痛。

她张了张口,吐出一口血箭,然后整个人直直地往后摔了下去。

后脑勺在坚硬的白玉方砖地上砸破了,蜿蜒流出鲜血。

“娘!娘!您怎么了?!不要吓我啊!”司徒暗香嚎叫一声,扑倒在她娘跟前,抱着张氏的头嚎啕大哭。

张氏后脑勺的血染在司徒暗香月白色的衣襟上,染成斑驳一片。

司徒健仁也慌了,跟着忙乱一番,才想起来要去请太医,忙一叠声叫吕大掌柜进来,命他去请太医。

商人之家论理是请不了太医的。

就算皇商之家也不例外。

但是如果有门路的话,私下里请太医看诊当然也是可以的。

只要脸面够大,还要出得起银子。

吕大掌柜跟某位太医私交甚笃,司徒家又有的是银子,因此吕大掌柜可以请来太医。

王月珊的婆子满意地看着司徒家一派鸡飞狗跳,细看张氏脸色也够红润,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屈膝行礼道:“你们忙,我就不耽搁了,告辞。”

司徒盈袖听说沈家派来送礼的婆子将继母张氏气得吐血,忙过来探看。

见司徒暗香抱着张氏在地上坐着不松手,司徒盈袖心里一动,走过去半蹲下来,伸手搭住了张氏的脉搏,略微诊了诊。

她不是很会诊脉,因师父没有仔细教过她看诊,只是听师父说了点皮毛。

但是就这点皮毛,足以让她发现张氏的脉相有异,也确认了她的猜想。——那真是练家子的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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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袭杀 (5K5,两更合一求粉红票月票)

张氏虽然吐血倒地,但也只是一时气极而已。

一口血吐出来,她紊乱的内息倒是慢慢归于正常。

有人握住了她的腕间,张氏的手腕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挣开,紧接着她眼睫轻颤,慢慢要睁开了。

司徒盈袖察觉到有异,忙顺势握着张氏的手腕放到她身边,将她诊脉的情形掩饰过去,皱眉对泪流不止的司徒暗香道:“妹妹,将太太放到床上去吧。在地上躺着不太好。这地上太凉了……”

她的手指搭上张氏的腕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并没有人看出其中的端倪。

司徒暗香跪坐在地上,紧紧抱住张氏,看了司徒盈袖一眼,抽泣着身子不断打颤,却还是依言放开张氏,让几个婆子过来将张氏抬到床上去了。

张氏刚抬上床,又咳出一口血,胸口壅塞的气息居然松动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在她床边流泪不止的司徒暗香,缓缓抬起胳膊要给她拭泪,“……暗香,不哭,娘没事呢。”

司徒暗香连连点头,索性趴在张氏床沿边上哭了个痛快。

司徒盈袖站在司徒暗香身后,温言道:“太太莫要生气,还是静养要紧。”

张氏这才看见司徒盈袖,眼里有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闪过,她忙垂下眼睫,盖住细密纷繁的心事,淡淡地道:“盈袖,你大舅母这样生气,你帮我们向你大舅母解释一下,陆家的事,真的跟我们暗香无关。那陆乘元这小子异想天开,关我们暗香什么事呢?”

司徒盈袖笑了笑。走到床边,帮张氏放下挂在银勺帐钩上的帐幔,道:“太太您别急。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咱们姑且不论。但是沈家跟陆家退了亲,是确确实实的事实。您就忍一忍,让沈家出口气吧。”

居然让她忍,怎么不说沈家不讲道理?可见胳膊肘儿终究还是往外拐。真的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氏一边腹诽撇嘴。一边吃力地道:“……沈家有本事找陆家去闹,到我们家是几个意思?欺侮我们司徒家只是商家,不能跟他们三侯五相平起平坐吗?”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冷笑。

司徒盈袖暗道,本来就不能跟三侯五相家平起平坐……你倒是想呢,别人不认也没法啊……一边弯腰将脱落下来的被子塞回帐幔里面,才慢悠悠地道:“已经闹过了。如今陆家人都不能上沈家门。以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刚从沈相府回来,就连陆家人上门探病。都被我外祖母骂了回去。”

听说陆家人也吃了沈家的排头,张氏心里才好受些。

她挣扎着坐起来,靠在秋香色大迎枕上,用手揉了揉眉间。道:“盈袖你帮我去看看你爹给请的太医什么时候到?”

司徒盈袖知道张氏这是要把她支走,好和暗香说体己话。

她也不想留下来听,横竖是那几句话。她不听都知道张氏要对暗香说什么。

司徒盈袖退后一步,微微躬身道:“那太太好好歇着。我去看看爹那边请来太医没有。”

“多谢了。”张氏叹口气,侧耳静听,一直听见司徒盈袖撂开月洞门的帘子,往正院门口去了,才对司徒暗道:“暗香,你这一次,真的是太大意了。”

惹谁不好,偏偏惹到沈家的乘龙快婿。

司徒暗香咬了咬唇,有些心虚地道:“娘,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您不信,可以亲口去问那陆乘元。”

“陆乘元陆乘元,你跟他很熟吗?居然到了指名道姓的地步,你以为我是傻子?”张氏冷笑,戳穿了司徒暗香的谎言。

司徒暗香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地立在张氏床前,眼睛都不敢盯着张氏的帐幔看了,只是不自在地别开头,看着屋里低调却又豪奢的陈设。

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细口宽腹落地大花瓶在墙角静静伫立。

对面是一个大穿衣镜,她爹专为她娘从西域高价买回来的。

对着拔步床的南窗底下,是一个沿墙的鸡翅木长榻,榻上放着一块软硬适中的米色流云纹大坐褥,靠南墙竖着一块凸字型的长条锁子锦靠枕,左右手是两个同色的小迎枕,搭手用的。

两边靠东西墙各放着一张鸡翅木的四足小长案,案上各摆着玉石、金丝、银线做的精致盆景,有红桃献寿、万木长春、宝象驼瓶各三种样儿,两边都是一模一样,颇为对称。

这屋里的陈设,司徒暗香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早就熟悉得不得了。

“唉……”张氏又悠悠地叹了一声,“是我错了……我应该早就好好教你,不该放任你不管……”

娇养出来的女儿,娇气是娇气,但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她的容颜,出这样的事是迟早的。

“娘,我真的……”司徒暗香还想嘴硬。

张氏打断她的话,淡淡地道:“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说这些白话了。”

司徒暗香是她亲生女儿,她并不想承认自己女儿在外面招蜂引蝶。

但是她心底深处还是很明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陆乘元胆子这么肥,没有司徒暗香的推波助澜,是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事的。

不过闹归闹,眼睛一定要看清楚,有哪些人家是不能惹的。

或者说,哪些是只能私底下招惹,要放到明面上,那就是一个死字。

司徒暗香没有被人立刻弄死,完全是看在她姐姐司徒盈袖面上。

张氏知道得很清楚,那些世家高门要弄死一个商家出身的女子,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更不用什么谋杀等不法手段,只要将她抓到大狱里关几天,这女子不死也死了……

不然怎么那些外室都会见光死呢,就是这个道理。

“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陆乘元。他是沈相府的女婿,也是你能随便撮弄的?”张氏开始给司徒暗香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司徒暗香怔怔地听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忿,但是知道现在不是跟娘争执的时候,因此静默不语。

“你别打量你爹是东元国皇商第一人,就很了不起。其实他在那些大官眼里,连蝼蚁都不算……”张氏似笑非笑地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讥诮的光芒。很有些言不由衷的样子。

“娘,我知道了。”司徒暗香轻声应道。

说一千,道一万。她只怪那个将这件事闹出来的幕后黑手。

若不是那人将这件事大白于人前,她大可大大方方享用陆乘元的痴迷和关爱。

只是不巧被某两个不学无术的无脑之人给破坏了。

她心中这两个“无脑之人”,当然就是陆乘元的三哥陆乘风和国民郎君,南郑国的二皇子郑昊了。

就是这两人大大咧咧要给陆乘元会账。才让大家知道她生辰礼那天的三件贺礼到底是谁的手笔……

要是大家都不知道就好了。

司徒暗香再一次感叹,乖巧地道:“娘。我省得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给爹娘和姐姐添麻烦。”

“你要记得才好。”张氏顿了顿,又道:“有空就去你姐姐和小磊住的至贵堂玩耍。特别是小磊。你一点要好好看着他。”

司徒暗香努着嘴回头,道:“那个傻子要陪他一整天还真是怪累的。娘啊,我每七天只去一次至贵堂好不好?”

“不好。每天都去才行。这件事被沈家那个大夫人闹得这么大。公然打我们的脸,你要不紧跟你姐姐。以后真的什么都轮不上了。”张氏疲惫地闭上眼睛。

虽然她深恶沈家的做派,但是需要巴着沈家的时候,她也决不手软。

“我自然能嫁如意郎君。”司徒暗香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侧头对着一人高的大穿衣镜照自己的影子玩。

“呵呵……”张氏没有再说下去,挥手道:“你先出去吧。太医应该要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屋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夫人、二小姐,太医来了。”

司徒暗香忙出去将太医迎了进来,给张氏看诊不提。

张氏已经将紊乱的真气重新导回正道,不担心别人给她看诊了。

司徒健仁跟着进来,听那太医说了几句,“……司徒太太这是一时气急攻心,不过解救及时,倒是没有大碍,吃点钩藤就好了。”

钩藤是顺气之物,对张氏的情形来说,确实很对版。

……

陆乘元和司徒暗香的事,不可避免经由某种渠道,很快传到了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