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头领两眼一翻,将葛代塞的银子塞到口袋里,却照骂不误:“没有童女?呸!你把我们当傻子呢!”说着,他的目光往店内众人看去,“我们巫家要九九八十一名阴时阴月阴日出生的不到十岁的童女!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刚寻来的八岁童女跑到你这里躲起来了?整个普定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们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搜!”

万头领大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立刻推开葛代之屋的小二和客人,往楼上的房间冲过去了。

盈袖听了“巫家”两个字,不由看了师父一眼。

师父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一起默默旁观。

又一次听到这个巫家,居然是她踏上南郑国国土的第二天。

盈袖不由自主想到娘亲沈咏洁,就是她告诉盈袖南郑国的蛊、大巫和巫家、皇室的关系。

智计百出的娘亲,却被那些人趁她病重的时候抓走了!

盈袖心里一阵着急,不由轻声对师父道:“……不如,我们别住店了,赶紧赶路吧……”

师父摇摇头。“南郑国这边有些邪门儿。晚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别走夜路。昨天夜里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其实是顿巴族的领地。他们又给你喝了五毒汤,你才无事。我可不敢保证,你今晚还有这样的运气。”

南郑国苗人部落很多,一不小心踏了进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师父虽然不惧苗人,但是带着盈袖。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就跟盈袖对娘亲和弟弟的心一样,师父对盈袖,也是不敢冒任何危险。

盈袖只好作罢,正要走进客栈里面。就听见有人在客栈二楼大喊:“抓到了!就是下午逃走的那个童女!”说着,一个穿着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那小女孩吓得连叫都不敢叫。被拽着头发一步步往外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应娘!应娘!”一个少妇披头散发从屋里扑了出来,抓住那穿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的手。苦苦哀求道:“大爷!大爷!你们明明说只要我陪你们睡一晚,就不抓我女儿的!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哈哈哈哈!你这骚娘们儿!昨天晚上服侍了我们兄弟七八个,很厉害啊!老子本来想放你一马,但是你今天既然生路不走走死路,老子也不手软了,你去死!”说着,那穿红衣短打衣衫的男子抽出腰间的弯刀,往那女子头上砍去!

盈袖听得眉毛竖了起来,她眼神一沉,右手一抖,夹住一枚小小的袖箭,如同射箭般往那男子抡起弯刀的手腕弹射出去!

那钢珠带着劲风,速度奇快,就在那男子挥下弯刀之前,噗地一声,穿透了他的手腕,一直往前,嗖地一下扎到客栈的竹壁上了。

“啊——!”那男子手上的钢刀落到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被扎穿的右手碗狂叫着倒在地上翻滚起来,疼得眼睛都花了。

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忙从那男子面前将自己女儿拉过来,就要往楼下冲。

“谁?谁干的?给我站出来!”万头领大怒,盯着这屋里的人一个个看过来,看过去,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屋里有谁有这样大本事。

这时那女子已经拖着女儿从楼上下来,要往后门冲去。

“给我抓回来!”万头领一声令下,又有三四个男人追了上去。

这少妇和小姑娘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男子的对手,很快被他们抓了回来。

另一个人上楼将楼上那个被扎穿手腕的人扶了起来,背着来到楼下,道:“头领,他晕过去了。”

“带回去给郎中看看。”万头领见那人还没死,也不想再纠缠了。

刚才不知是谁露的那一手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心里也有些害怕。

他先前在那里叫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些人背着同伙,抓着少妇,拖着小女孩,就要往客栈外头走。

“慢着。”那一直佝偻着腰,獐头鼠目的客栈老板葛代居然站直了身子,挡在那伙人身前。

“葛代,你想干嘛?”万头领很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巫家要的人!”他指着那小姑娘说道。

葛代搓了搓手,面无表情地道:“万头领,这事我葛代如果没有看见,也就罢了。这十几年,巫家要了多少童女,恐怕我们普定邦和镇安邦两个地方的人已经数不清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们巫家要童女,难道是为了我们自己?”万头领很是愤怒,“明明是为了大巫!为了整个南郑国!几个童女算什么?就算要你老娘,你也得双手奉上!”

“哈哈……”葛代冷笑一声,“我葛代无父无母,无妻子儿女,我怕你个毬!”

“那不就结了!关你什么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走!”万头领松了一口气,他眼看这客栈里的人眼神都不对了,心里也开始打鼓。

他万卜仁在这里横行霸道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看见这些软弱的乡民有过这样仇恨的眼神!

“不关我的事?”葛代又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从我们手里把她们抢走!”说着,他转身对着客栈里的人道:“各位客官、乡亲,我们在这个镇子上住了四十多年,见到多少童女被带走?!我们可曾见过一个童女回来?!——没有!最近十五年,一共带走四百零五名童女,一个都没有回来过!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女儿,甚至是孙女就被这样作践吗?她们是人!不是牲畜!”

客栈里的人被葛代说得热血沸腾,一齐荷荷出声,怒视着万头领一伙人。

万头领见势不妙,赶紧拿出一支哨子吹了一下。

很快,又有数十个同伙冲了进来。

万头领这一下腰杆直了起来,道:“葛代,你有种!——给我等着瞧!”说着,大步往前走。

“我说了把人留下来!”葛代却丝毫没有被吓到,“我受够了!”说着,他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把大刀,没头没脑往万头领身上砍过去。

“大家一起上!不能再让巫家随便带走我们的女儿!”客栈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地人,这十五年,他们几乎每一家都有女儿被带走。

每一次的要求都不一样,总有一次落到你家头上。

“反了你们!”万头领面目狰狞,伸手抽出弯刀,往上一挡,揉身上前,跟葛代打了起来。

客栈里的人也抽出随身带的兵器,跟那些巫家的家丁斗了起来。

盈袖很是惊讶,道:“这里的人随身都带刀吗?”

在东元国,一般人是不能带刀出门上街的,除非有特别许可。

师父点点头,将她往后拉一把,有些懊恼地道:“唉,这一次难道又不能住店了?”

“啊——!”葛代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盈袖抬眸看去,见是万头领已经一刀砍在他腿上。

葛代半跪了下来。

紧接着,客栈里面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一般乡民再勇猛,也斗不过像万头领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丁。

“一帮蛮子!给我绑起来,拖到门口都砍了!”万头领身上也挂了彩,那葛代一刀砍在他的胳膊上,砍得那么深,估计这条胳膊是废了。

万头领是靠力气吃饭的,这一下废了一条胳膊,简直是断他活路,气得不行,一定要将这里所有人都砍了泄愤。

他的手下好像也不以为忤,一个个将那些人绑了扔出去,在葛代之屋门口跪了一长条。

刚才的少妇也被绑了手脚,扔到旁边跪着。

只有那小姑娘被一个家丁抓着头发,拖到一边去了。

盈袖觉得自己无法淡定旁观了。

“住手!”盈袖出声怒道,“你们敢当街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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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威名 (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王法?在这普定邦,我们巫家就是王法!”那姓万的头领十分嚣张,转头狠狠瞪了盈袖一眼,待看见只有她一个人,身边只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更加放心了,拿刀指着她道:“跟你没关系的事少管!给老子走开些!娘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管闲事的人居然多了起来。都不怕死了还是怎地?!老子万大爷在这普定邦纵横十几年,可不是那姓常的软蛋!”

一说到“姓常的软蛋”,这万头领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安地往他身边背靠背围了过来,十分紧张地四处张望,好像担心有什么人会突然从暗处跳出来一样。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恶贼!如果那夫人没走,今儿一定要你们好看!姓常的已经被那夫人的手下做掉了,你们还敢做这种倒行逆施的事,大巫也不会饶了你们的!那夫人说了,等她回转,如果还有人作恶,她一定不会再手软,一定会除恶务尽!”那些被绑起来的乡民听见这万头领提到“姓常的软蛋”,马上想起前些日子这里发生的一桩事,顿时勇气倍增。

被绑着胳膊的客栈老板葛代这时见这些巫家的家丁们胆怯地躲到一边去了,忙挣扎着站了起来,对那些家丁道:“你们不知道吧?上一次那姓常的头领带着七八个人从我这里路过,去抓童女,结果碰到那位夫人和她的手下,全都一命呜呼了!那夫人说过,大巫是不可能要童女献祭的!因为大巫上秉神天,行牧天下,行阴私污秽之事会影响大巫跟神天沟通的神力!要童女祭祀便是行阴私污秽之事,会伤及大巫根本!所以这些童女。绝对不会是大巫要的!——你们巫家到底要干什么?!”

万头领听得一愣,“啊?老常居然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他一边说,一边不善地扫了盈袖一眼,拿刀指着她,突然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老常他们?!”

盈袖昂起头,傲然道:“如果是我碰到,我会做同样的事!不过。我没碰到老常。却碰到你们,也是一样!”

“……头儿,不是她……我见过那夫人……三十出头。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一只黑猫,十来个手下围着她和那小男孩,气派大得很……”一个家丁凑到万头领耳边。絮絮叨叨说道。

盈袖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顿时有些傻了。

三十出头的夫人,带着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一只黑猫!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会不会就是她娘亲,弟弟。还有小喵?!

想到自己娘亲和弟弟确实是被人掳到南郑国,而且应该就是前些天从这条路走过,盈袖心里更热切了。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容色更加清丽逼人。

不过再一想。听那些人的叙述,说那夫人“气派大得很”,带着十来个手下,并且还能管闲事,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是她娘。

毕竟她是知道那幕后之人的手段,自己娘亲和弟弟落在他们手里,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怎么会还有气派,甚至能带着手下呢?

可是,也许自己娘亲就是这样厉害呢?

专能在困境中反击,转危为安?!

盈袖握了握拳,不管是哪种情况,不管是不是她娘,刚才的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她不能置之不理。

“那就是说,她不是前些日子从这里路过,怂恿这些乡民起来反抗我们巫家征集童女的那位夫人?”万头领喃喃自语道,好像在说服自己,不要太胆小……

“绝对不是!如果错了,小的可以把这双招子挖出来!”那家丁指天发誓。

他早就偷偷看盈袖好久了,他特别喜欢这个样子的姑娘。

他们这里穷乡僻壤,像点儿样子的姑娘不是被大户人家抬走了,就是去了大地方谋生。留下来的那些,不是苗女,就是丑女,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好不容易看见这样一个美貌姑娘,胸脯还鼓鼓地,他简直都要流口水了!一双眼睛简直是要长在盈袖身上。

那些家丁听说不是前些天的那个夫人,而是一个孤身女子,还是一个跟南郑国姑娘生得不一样的异国美女,色心顿起,各种浑话一起上,有的还要上前动手动脚。

师父本来不想管这些事,天下不平事那么多,管得过来吗?

但是这些人胆敢对盈袖无礼,那双招子就该废了……

师父眸色一沉,站在盈袖身后,双手连弹,很快数十粒小石子弹了出去,将那些色迷迷的家丁砸得双目出血,一个个都瞎了眼,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盈袖轻笑一声,拔了地上一个人的弯刀,道:“遇到我,你们更倒霉!”说着,她用那弯刀给那些被绑的乡民松了绑,催他们:“你们快走吧……”

那些人死里逃生,对盈袖和师父十分感激,都过来道谢,但是他们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拔出自己的刀,对着那些被弹瞎了眼睛,在地上翻滚的家丁又补了几刀,全部送他们见阎王。

盈袖忙将刚才那小姑娘的眼睛蒙起来,不让她看见这样血腥的景象。

师父背着手站在她身边,也没有看那些乡民,只是抬头看着夜空,寻找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的位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确实比昨晚更圆更亮。

可是再好的月色,也只是冷冰冰的,对人世间的一切只有冷眼旁观,从来没有出手相助。

能救自己的,只有人本身。

那小姑娘的娘亲扶着墙慢慢走了过来,对着盈袖双膝跪倒,给她磕了一个头,哽咽着道:“多谢这位姑娘援手!请问两位高姓大名?以后小妇人和小女应娘一定给两位立下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保佑两位多福多寿!”

那小姑娘听见了她娘亲的手,忙把盈袖的手掰开,回头看了看她娘亲,又看了看盈袖。

盈袖见她虽然生得一般,但是一双眸子倒是水灵灵,对她笑了笑,道:“没事了。跟你娘快走吧。”

那少妇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上上下下摩挲了一遍,确信女儿没有受伤,才抱着她一起给盈袖和师父又磕了两个头。

这时客栈老板葛代走了过来。对师父和盈袖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仗义出手,小老儿欠两位三条性命。”说着,深深弯下腰。

师父看了看盈袖。问葛代道:“你们把他们就这样杀了,难道不怕巫家报复吗?”

“当然怕。所以我们今晚就要走。”葛代扶起刚才那母女俩,对盈袖和师父道:“两位客官,你们也走吧。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盈袖对那母女俩十分同情,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递了过去。道:“你们拿去吧,以后用得着。”

那少妇不肯接她的荷包,很是羞惭地道:“我们母女已经欠了姑娘两条命。不能再欠银子了。”一边说,一边拉着那小姑娘应娘又给盈袖磕头。

盈袖叹息道:“那你们快走吧。也不知这巫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孽。”

搜刮这么多童女,到底是在干嘛?

葛代进客栈收拾了两个包袱出来,一个背在背上,一个拎在手里,一手拉着那小姑娘,一手拉着那少妇,对盈袖和师父道:“巫家说征集童女是为了大巫。可是小老儿知道,十五年前的大巫,并不是这样的。”他叹息着摇头,“你们是东元国人,不知道我们大巫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来过了。早年我年轻的时候,每逢大祭,都能看见大巫的身影。而这十几年就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所以我觉得那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大巫肯定已经被巫氏家族软禁了!她让我们不要怕,说我们逃走,是为了大巫好,是在帮大巫,大巫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更不会派人抓我们。——来抓我们的人都是大巫身边的叛徒!让我们不要助纣为虐,侵害大巫!”

那少妇也抹着眼泪道:“是的,我也听人说了。大家就是听了那夫人的话,很多被选中的童女的爹娘才敢带着孩子逃走,不然的话,谁敢真的逃走?大巫的手段无所不在,只要在这南郑国中,就在大巫的目光之下……”

盈袖恍然。

大巫和南郑皇室统治这片土地数百年,对大巫的臣服早已经如同烙印一样留在他们的血液和骨髓里。

如果真是大巫的命令,哪怕再匪夷所思,他们也会听从。

但是那夫人的话,给了他们一个可能,让他们知道,这些倒行逆施的举止,未必是大巫的意思,而且很可能是大巫被挟持,所以才有人为了控制大巫,行此阴私污秽之事!

人的天性总是向往光明,相信美好。

那夫人的话,只是一种可能,也许征集童女其实真的是大巫的命令,但是在这些乡民心里,他们选择相信大巫的无辜,也是为了自己的反抗增添勇气。

盈袖知道在那无所不在的蛊术面前,就连自己都被吓得方寸大乱,更何况这些穷苦的乡民们?

她不由对那夫人充满敬意,对她的手段也赞叹不已,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有谁见过那位夫人吗?还有她带着的小男孩……以及那只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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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谢谢~\(≧▽≦)/~啦啦啦!!!

下午一点第二更,晚上六点第三更。~~o(≧v≦)o~~。

ps:阿细跳月确实彝族舞曲,这里借用一下,反正是架空,架空,不能等同于现实里面的苗人。←_←

哈哈,女主娘奏是这么厉害!!!

ps:感谢、天性黯然昨天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第328章 收服 (求月票,狐作妃为灵宠缘+2)

葛代笑眯眯地看了盈袖一眼,道:“我见过。她在我这里住过一晚上。”

“啊?”盈袖十分惊喜,忙道:“您能不能简单给我说说那位夫人的模样,还有她身边带着的小男孩和猫的样子?”

葛代想了想,笑道:“那位夫人生得十分端庄大气,穿得虽然一般,但是气派确实很大,就是有些瘦,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她的眼睛,说实话,跟姑娘您有些像。”

盈袖的心简直要跳出喉咙口了,忙着急地问:“还有呢?还有呢?她带着的小男孩是不是她儿子?”

“应该是吧?这倒是不确定。”葛代挠了挠头,“我给她送水和饭食去的时候,听她叫那小孩子‘小磊’。对了,我还提醒过那位夫人,让她别让巫家的人看见那黑猫,不然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抢走的!”

“为什么啊?”盈袖很是不解,虽然小喵很聪明,也很厉害,长得也越来越“苗条”,不像小时候那样圆滚滚了,但是归根结底,它也只是一只猫而已。

黑色的波斯猫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算特别珍贵。

“因为在我们南郑,黑猫可是圣物,万邪不侵,像这样眼带暗金色的猫,更是圣物中的圣物。”葛代庄重说道,神色很是肃然。

盈袖感慨地看着葛代。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盈袖觉得他獐头鼠目,而且卑躬屈膝,实在不像个男人。

后来他却能为了这母女跟巫家家丁愤而翻脸,甚至不惜杀掉他们,然后毫不犹豫地丢掉自己的产业。带着这母女俩逃走,就让盈袖很是刮目相看。

这少妇一看就是穷人家出身,身上的衣衫都是补丁,长得也一般,而且昨天还经受了那样残酷的遭遇,但是葛代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为了她们母女。可以杀人。可以得罪南郑国权势最高的巫氏家族,甚至有可能跟大巫杠上!

他没有犹豫,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盈袖和师父恰好在这里。葛代他们这些人肯定会死于巫家家丁手下。

盈袖一念起,不仅救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而且得知了自己娘亲和小磊的下落。

这也叫善有善报吧!

在这南郑国里,大巫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

南郑国的国民里有些人可能不惧南郑国的皇帝。但是没有一个人,不畏惧南郑国的大巫!

大巫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自然跟世俗政权的皇帝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十几年来,巫家说大巫要童女,他们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只是今年,终于有了一丝不同。

而这不同,是自己的娘亲带来的。

盈袖很是骄傲。

她不知道娘亲和小磊被掳走之后。又发生了哪些事情,但是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有信心。会平安将娘亲和小磊接回东元国!

站在明亮的月色下,他们看着葛代和那母女俩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前方的夜色里。

“走吧。”师父叹口气,“这里没法住了。”

“师父不是说,在南郑国晚上走夜路很邪门吗?”盈袖悄悄看着师父,不好意思说道。

“去找户人家投宿。”师父将戴了手套的手轻轻搁在盈袖肩膀上,揽着她旋身离开。

盈袖瞥了一眼师父戴着的手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师父正斜睨着她,忙垂下眼帘,生怕师父看出她打的小主意。

师父将她的一切神情看在眼里,默默回转眸子,看向前方。

他们上了车,又在街上行了一阵子,最后拐到小巷子里,敲开一家小木屋的屋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和气的大婶,她笑着打量师父和盈袖,点点头,道:“进来吧。我家地方倒是不小,不过人少,你们就在厢房委屈一夜,明儿早上赶路也来得及。”

盈袖连连点头,道:“真是麻烦大婶了。本来是想住葛代之屋的,可惜那里居然关门打烊了,我们没办法,只好试试能不能找户人家住一晚。”

“啊?葛代之屋打烊了?”那位大婶十分惊讶,“这才什么时辰?他们家经常是通宵都开门的。这葛代,也会偷懒了!”说着,爽朗地笑了。

盈袖和师父也笑了笑,跟着大婶进门。

两人都很疲累,随便洗了把脸,就在屋里睡了。

在这大婶面前,他们不再托辞兄妹,而是托辞“夫妻”,这样才能住在一间屋子里。——在陌生的地方,他们当然不能矫情地分开睡两间屋子。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床边有一张藤制的躺椅。

盈袖当然是睡床,师父睡在床边的躺椅上。

盈袖担心那躺椅太凉,硬是从床上换了一床褥子下来,给师父垫在躺椅上,又拿了一床厚毯子给师父盖。

师父抱着胳膊靠在窗台边上,看她在床和躺椅之间忙忙碌碌,面无表情的脸半明半暗,隐藏在黑暗中。

“师父,可以睡了。”盈袖终于铺好了躺椅,回头就看见黑暗中师父的样子,懒洋洋靠在窗台上,看上去很松散,其实全身都处在紧张状态中,如同暗夜密林中的黑豹,随时会得暴起伤人。

但是他温和起来的时候,也温和得让人恨不得化为春水……

盈袖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自己走到床边,慢慢转了过来,面对着站在窗台边上的师父,伸手搭在自己领口的盘扣上,慢慢解开了脖子下方第一颗纽金丝蝴蝶对襟扣。

屋里本来很是舒缓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师父的样子并没有变,整个人还是隐藏在黑暗中,背对着窗子外的月光,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轮廓,但是气势却完全变了。如同一把出鞘的刀,霎时间锋芒毕露,差一点就要刺到盈袖身边,将她解开扣子的手固定住!

盈袖只觉得一道沉重的压力迎面而来,但是她勉力支撑,又解开了第二颗盘扣,已经能看见她外衣底下藕荷紫的细葛布中衣。

师父长吁一口气。

盈袖凝目看他。虽然逆着月光。也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你这样做,可想过对得起你的夫君?”师父淡淡地道,别过头。看向窗台的方向。

盈袖的手顿住了,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我的夫君?我当然想着他。如果我不是想着我的夫君,我如何会在师父面前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