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然后停住了。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果真那个时候的阿财!

盈袖惊喜莫名,一把将这孩子和小刺猬阿财一起抱了起来。“阿财,你能带我们回她的家吗?”盈袖看着阿财的眼睛说到。

到了这个时候,她知道她只能相信这只小刺猬。

它是阿财,它曾经见证了盛琉璃和谢瞬颜,后来也成了大祭司的神宠,最后还找到他们的女儿盛思颜,忠心耿耿伴随她长大。

如果在这个奇怪陌生的地方她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她甚至相信小刺猬阿财。

比相信她怀里的孩子还要相信。

阿财从那小女孩的手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转头沿着那萤火虫标记的小道往前爬去。

盈袖定了定神,抱着怀里的小女孩,也跟随着阿财的足迹,踏上了那条通道。

四周还是浓雾缭绕,厚重粘稠,根本看不清小道以外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有往前走,别无选择地跟着那小刺猬阿财往前走。

她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浓雾缭绕,已经没有了退路!

盈袖心里一惊,差一点没有站稳,脚步踉跄着,几乎摔到小路外面去了。

阿财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在前面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盈袖跟上来。

盈袖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得更紧,收敛心神,稳住脚步,跟了上去。

反正已经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吧。

两人一刺猬在萤火虫指引的小路上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浓雾渐渐稀薄,路边的景致在盈袖面前一一显露出来。

她看见一些尖塔状的黑石屋宇,还有巍峨的白石宅院,小路变得宽广,成为青石板的大路。

就在路的尽头,有一座气势宏伟的巨大宫殿,如同一只猛兽,蛰伏在黑暗中,虎视着整个地方。

小刺猬在那宫殿门口停住了,回头看着她。

盈袖也停下脚步,抿着唇看了过去。

她要如何进去呢?

她没有考虑多久,就觉得心神一阵恍惚,面前的景致如同镜中月、水中花,在她眼前荡起阵阵涟漪。

涟漪散尽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精致的小屋子里。

这屋子布置得美轮美奂,全是粉色的。

但是这屋子的窗子和门却被严严实实封了起来,还贴着黄色封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弯弯曲曲的符咒,好像要封印什么东西。

高高的屋顶垂落下粉色帐帘,粉紫色的窗帘,还有粉色和白色的床铺,那床铺前放着一双嫣粉色毛茸茸的小拖鞋……

小拖鞋?

盈袖的目光看向那粉色床帐。

在那里居然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睡着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谁?

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小刺猬就蹲在那小拖鞋边上,静静地看着那双小拖鞋。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居然流露出有些悲伤的神情。

盈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同时感觉到怀里的小女孩开始瑟瑟发抖。

虽然只是魂魄,但是她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恐惧和哀恸。

盈袖紧紧抱住她,安慰她道:“别怕……孩子……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这时,床上躺着的那小女孩突然翻了个身,变成面对着她们。

盈袖看清楚了她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明明就是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女孩!

只不过一个是魂魄状态,一个却是活生生的人!

盈袖觉得自己手心里都冒出汗了。

她不动声色又往后退了一步,想尽量离那床上的小姑娘远一些。

因为她对那床上那个活生生的小姑娘没有丝毫好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是却知道得很清楚。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阿颜,就对这小姑娘有好感一样。

那是一种血脉天生的牵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隔断和割舍。

许是感觉到她越退越远,那床上的小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股绿光从她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盈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床上的小女孩。自然没有放过这一闪而逝的绿光。

又是这绿光!

盈袖对这绿光一点都不陌生。

她的手腕间紫琉璃又开始灼热,迫不及待要浮出水面。

盈袖心念电转。想起不久前她在那个两岁“阿颜”身体里驱逐祖神残余能量的情形,顿时了然。

她不再后退,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床上的那小女孩看见她居然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骇无助的神情。

盈袖就趁着她茫然的这一刹那。猛然伸出左手,摁在那小女孩的脑袋上。

左手腕间的紫琉璃再一次光华大盛,一朵巨大的紫琉璃睡莲虚影出现在这粉色的屋子里。

床上的小女孩脸色一时无比扭曲。却一声不吭,始终不肯发出声音。

盈袖此时已经跟她的紫琉璃合二为一。她感觉到在床上小女孩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将她的身体当做了宿主……

这股力量完全夺取了这具小身子的控制权,甚至将她真正的魂魄从身体里面驱逐出来,控制得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为了迷惑扰乱盈袖,那股力量不会将这小女孩的魂魄放出去,送到盈袖的那个世间……

“久违了,祖神大人。”盈袖淡淡说道,手中加大了力量,拼力将手腕间的紫琉璃能量送入那小女孩身体内。

那小女孩抱着头,在床上翻滚起来,拼命想脱离盈袖的掌控,但是盈袖如今的力量,哪里是躲在小女孩身体里休养生息的祖神能够比拟的?

“这不是你的身体,你给我滚出来!”盈袖一声暴喝,用尽力气,终于将腕间的紫琉璃虚影全部送入那小女孩身体里。

只是这具身体到底是人的身体,跟那“阿颜”的身体不一样。

因此紫琉璃虚影虽然进入了身体,却不能摧毁占据这具身体的祖神能量,因为摧毁的话,就是两败俱伤,这小女孩也活不下去了。

那就只能将它驱逐出去。

小刺猬阿财一直定定地看着盈袖跟床上的小女孩搏斗。

突然它也跳了起来,就着那小女孩的手腕咬了一口。

一滴鲜血滴了下来,落入床上的粉色褥子里,染成一个鲜红的血点。

盈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魂魄这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那出血的地方传了过来。

她往前一扑,马上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盈袖收回腕间的紫琉璃,发现占据那小女孩身体的祖神能量已经逃走了。

她怀里的小女孩魂魄也消失了。

刚才还在跟她殊死搏斗的小女孩也安静了下来。

盈袖低下头,一只手依然放在那小女孩的脑袋上,对着她道:“睁开眼睛。”

那小女孩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盈袖,朝她伸出双手:“阿姆……阿姆……谢谢阿姆……”

盈袖想哭,但是她却流不出泪。

她缓缓伸出手,想触摸那个刚刚被她救醒的孩子,却听见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披着月白色寝衣的女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嘴里不断地道:“囡囡……囡囡……是你回来了吗?”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俊美无俦。冷漠肃杀。

盈袖捂住嘴。看着那女子从她身边跑过,来到床边,将床上的小女孩抱入怀里。不断亲吻她的额头,“囡囡……我知道我的囡囡一定会回来的……”

“娘,是阿姆,阿姆送我回来的。”那小女孩伸臂抱住那女子。朝盈袖站的地方指了指。

这闯进来的一对夫妇正是盛思颜和周怀轩。

盛思颜顺着囡囡指的方向看了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空荡荡的屋子。

“囡囡,你是做噩梦了?”盛思颜给她捋捋头发,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周怀轩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囡囡半晌,又看了看偎在她身边的小刺猬阿财。淡淡点头:“阿财都进来了,应该是没事了。”

说话间。周慎远听见声响也跑了过来,他身上衣衫零乱,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跑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道:“是囡囡没事了吗?那什么东西已经被赶走了吗?!”

周怀轩点点头,负手横了他一眼,“还不把屋里的符咒去掉。”

周慎远连连点头,“我来!我来!”说着就出手如风,在屋里闪电般穿行,将那些符咒都摘了下来。

被封印的窗子从屋里推开,一缕光线飘了进来,驱散了屋里的暗黑。

盈袖眯了眯眼。

已经快天亮了吗?

盛思颜在床边骤然回头,瞥见窗边似乎站着一个身形浅淡的人影,束手站立,朝着她静静地微笑。

那女子样貌清丽绝伦,虽然颜色浅淡,她却看得无比清楚。

她看得见那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眷恋和怜爱,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孩子的母亲,突然和自己的孩子相逢,却又马上要分别的时候,流露出的恋恋不舍的神情。

盛思颜心神俱震。

这双眸子曾经千百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甚至在她前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无数次梦见过!

她如同中了邪一样起身向窗边走过去。

来到那个浅淡到几乎要透明的身影旁边,盛思颜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子,双唇颤抖翕合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盈袖也处于完全失语的状态。

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女儿,突然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她一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两人在清晨的阳光下静静地对望,拼命看着对方,似乎要把对方的样貌完完整整记在心里。

周怀轩和周慎远看着盛思颜着魔一样站在窗前,透过空气似乎看见了什么,但他们却什么都看不见。

周慎远抱起来囡囡,问道:“你这调皮鬼,跑哪儿去了?让爹娘和大哥还有阿财担心死了。”

囡囡指着盛思颜站的方向,奶声奶气地道:“阿姆送我回来的,娘和阿姆在说话。”

周怀轩眉头一皱,立即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盈袖就觉得有些受不了,身形都要溃散了。

她在周怀轩走近之前,急步来到盛思颜身边,捧住她的面颊,在她额头亲了一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随着她消失不见的,还有禁锢这片祖地几千年的祖神能量。

窗外,太阳正徐徐升起,阳光驱散了多年不散的浓雾,外面的一切恢复了生机。

周慎远抱着囡囡来到窗前,惊奇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喜道:“终于出太阳了!那该死的祖神终于离开这里了!我们自由了!”

周怀轩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搭在盛思颜肩上,揽她入怀。

今天,是新的一天,他们的新生活,终于开始了。

盛思颜摸着自己的额头,眼圈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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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报喜(加更求月票)

“谢大人,不能再等了!”盛青黛摸着盈袖越来越微弱的脉搏,急得面红耳赤,眉头皱得紧紧地,“已经六个时辰了,羊水早已流干,如果孩子还是生不下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是谢东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羊水流干之后,十二个时辰内孩子还是生不下来的话,基本就没救了。

盛青蒿没有进来,在门口一边听盛青黛说盈袖的情形,一边指挥她做各种必要的催生措施。

只是六个时辰之后,盈袖的情形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连呼吸脉搏都越来越微弱。

“谢大人,谢夫人的手都凉了!”盛青黛抓起盈袖软绵绵无力的左手,递到谢东篱面前,声音大得几乎在吼叫:“您自己摸摸看!她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谢大人,听情形,尊夫人的情形确实不太好,还是准备开刀吧。”盛青蒿在门外跟着大声道:“这种手术我们做过很多次,有我和黛黛主刀,不会有问题的。”

谢东篱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斜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几乎已经气息全无的盈袖。

她的肚腹高耸,里面有他们的孩子,可这孩子怎么也生不出来……

谢东篱闭了闭眼,低下头用唇瓣碰触着盈袖的面颊,嘶哑着嗓子道:“等等……再等等……”

都是他和她的孩子,如果他这边不能稳住,随意在她身体上动刀,不知道会对那边有什么影响。

这一刻,谢东篱的心情复杂到自己都难以分辨。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和盈袖都做不到厚此薄彼的偏心。

但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盈袖啊!

“袖袖,要撑住……我们的女儿、儿子,都等着你来救他们……还有我,如果你不在了。我绝不独活……”谢东篱在盈袖耳边喃喃说道,他的气息那样炙热而熟悉,盈袖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盛青黛眼前一亮,欣喜地道:“咦?刚才是有反应了吗?谢大人。快说话!继续跟她说话!把她唤醒!”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再次用手给盈袖推拿。

谢东篱握住盈袖的左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比往日快得多的心跳,“不要急。一切都会好,我在这里等着你,我永远都在这里等着你。”

谢东篱低沉的嗓音带着共鸣从胸腔发出来,是盈袖平日里最爱听的声音。

“不用白费力气了!赶紧动刀吧!”盛青蒿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咣当一声将里屋的门撞开。

他已经穿戴好准备做手术的白袍,背着一个褡裢,里面有整整齐齐十来把闪亮的手术刀!

谢东篱抬起头,厉声阻止他:“站住!别进来!”

盛青蒿急得满头大汗,但是他已经戴上了做手术的手套,又不能去擦汗。那汗珠从额头滴落下来,有些滴入他的眼睛里,咸咸的,灼得他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紫光大盛,晃得大家下意识闭上眼睛。

谢东篱感觉到胸口突然一阵炽热,低头一看,正看见盈袖左手手腕间的紫琉璃印记一闪而逝。

紫光很快消褪,好像刚才的情形只是大家熬夜熬久了的错觉一样。

盛青黛全神贯注都在盈袖的肚腹上。

她也只觉得手上一轻,那一直不肯倒过来入盆的孩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头下脚上,已经是正确的胎位了!

“行了!快用力!帮她用力!”盛青黛急忙大喊,甚至开始往盈袖的肚子上用手压了下去。

盈袖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肚子里孩子又开始闹腾了,她痛得弓起身子,如同一只烈锅里的虾。

谢东篱心头升起狂喜,忙用力从背后抱住她,连声道:“用力!我数三下。到三的时候,你就用力!”

听见谢东篱的声音,盈袖一下子清醒过来,手腕间的紫琉璃印记依然灼热,她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咬紧牙关,随着盛青黛的手势,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亲手带大!

苏醒过来的盈袖嘴里含着参片,双手紧紧抓住谢东篱的手,将力气全部用在下身,尽全力往外推挤。

不过她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

晕迷了这么久,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力气生孩子呢?

“再用力一点,看见头顶了!”盛青黛急得要命,“再用力一点啊!”

盈袖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屏风后面的盛青蒿知道盈袖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生得情况还是不太理想。

他背着药箱在屏风后转来转去,大声道:“要不,还是开刀吧!”

盈袖一听就怒了。

敢情她受这么大罪,最后还是要被在肚子上割一刀?!

如果真的要割,怎么不早点割?!

这不是受二遍苦,遭二茬罪吗?!

不行!

盈袖反手抓住谢东篱的胳膊,再一次用力。

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待不住了。

这一次,盈袖能够感觉到那孩子自己在往外积极地推挤!

一股大力由内向外迸发出来,盈袖只觉得身下一轻,就如同一只胀满气的球突然被戳破了一个洞,压力全部释放出来。

“哇哇哇……”嘹亮的婴儿哭声在里屋响了起来。

终于生出来了!

盈袖如释重负,整个人往后仰倒,只来得及看了谢东篱一眼,就又陷入沉睡。

这一次,她呼吸均匀绵长,脉搏跳动有力,心跳也很正常,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和刚才一样晕迷过去。

谢东篱极力忍耐,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也湿湿的。他忙抬头,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才拿出帕子,给盈袖擦拭满头满脸的汗珠。

她出了好大一身汗。头发全部被汗湿了,打成绺堆在肩头。

“快!热水!巾子!”盛青黛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婴孩,兴高采烈地吩咐门外等候的丫鬟婆子。

她要给这孩子清洗一下,然后用绵软的细棉布包起来。

谢东篱也要了热水,却在给盈袖洗头擦拭身子。

暖阁里既有地龙。又有火墙,屋角还放了两个炭盆,已经不是温暖如春,而是火热如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