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毅摇头:“明里骂战,暗中操作的主意,不错,但是修桥的目标太明显,不如我们趁这段时间让城中的老百姓多做些瓦罐,让我们士兵乘着水陆打过去吧!”

阿信却道:“或许,咱们可以水攻。”

慕辰将滚烫的参茶吹了吹,小抿一口,道:“陶蓁,你前去骂战。阿信,你打探敌军粮草,马毅、王史监督秘密挖河。”

阿信终于打探起义军本就不宽裕的粮草所在地,劫了来杀牛宰羊以犒赏将士。之后,无事可做,竟打制了一辆轮椅给慕辰,并在城中挑了几名姿色上乘的贤良女子侍候这位兄长,然后便往陶蓁那边光顾。

陶蓁则是一直躲着慕辰,甚至没有战略要事时候刻意绕道而行,带着一堆大嗓门儿的兵骂战无果,闲下来就在城中四处寻访名工匠,并趁夜深人静时候爬上千年楠树砍枝砍节,然后自己在房里叮叮当当,摆的满地都是木材器具。

阿信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问:“喂,王爷不是有轮椅了么?”

陶蓁一面凿木,一面不抬头地回答:“你打造的轮椅倒是威武结实,可是王爷身体孱弱,摇起来吃力,上次看到他的手都磨出血了。”

阿信摊手:“真细心啊,你暗恋王爷?可惜,你虽然也长得十分水灵漂亮,不过锦瑟姐倾国倾城把你比下去了,你跟我吧。”

陶蓁皱皱秀气的小鼻子,做个鬼脸:“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王爷那么清瘦,坐在比骆驼还笨重的轮椅里太难看了!”

阿信不语,默默目睹着陶蓁忙得热汗满头,把斧头劈木材,削平整,用刨子搓,用唑子琢孔,再以锯子开料和切断,咬着鲁班尺丈量,黑亮的头发上都飘了木花,忍不住道:“我来帮忙。”

陶蓁摇头:“你们男人的手艺太粗犷,我自己来。对了,给我暗器!”

阿信疑惑地将一些飞镖和毒针给了她,她耗用了五个日夜,才将这极其轻巧并暗含机关的轮椅打制好,让阿信以他的名义送给慕辰,慕辰看到轮椅上精妙镌刻的梅花时,自己默默地拖着残躯攀上这精妙器物,虽心痛病没有发作,胸口依旧隐隐疼着。想起除了母妃之外,只有锦瑟和陶蓁真心待他,越发夜夜梦见新婚的妻子。

却说锦瑟那边,慕辰前脚刚走,凌宛天就失眠了,不是为出征的儿子,亦是为风致楚楚的儿媳。

自那日误闯入慕辰和锦瑟的鸳鸯浴开始,凌宛天就开始对那双酥胸念念不忘,辗转后宫多日,发现后宫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拥有锦瑟的绰约,竟失眠了好几夜。一日,凌宛天命太监从集市上悄悄买来锦瑟的画像,盯着画中优美身段的玉人儿愣神了好一阵子。

次日,汤王慕珣进宫献出千年灵芝泡的药酒并陈年花雕,父子俩先讨论武艺,后研究良马。

慕珣道:“父皇,儿臣刚得到一匹九花虬,额高九尺,毛拳如麟,身被九花,打猎、打马球再也适合不过,改天领来给父皇试一试。”

凌宛天拂拭着胡须哈哈大笑,为儿子斟上一杯:“正巧,朕刚得到一匹狮子骢,鬃毛及地,性情极为刚烈,朕好不容易才驯服他,改天给你骑下。”

慕珣饮下一杯,也给凌宛天斟上:“不敢不敢,儿臣哪有父亲这般英明神武。谁的宝骑就是谁的。这也像女人,不是谁都能掌控啊。”

一句话说到凌宛天的痒处,父子俩便继饮酒吃果,慕珣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扮醉,不吃西域送来的沙果葡萄,也不吃蜜柚、甜橙,单指着那满桌的琳琅木瓜、水蜜桃和芳泽的樱桃,沉醉不已地道:“瓜果虽然鲜美,却不如美人鲜美啊!你看这蜜桃,再甜蜜芳醇也不如美人的胸脯子!”

凌宛天骂道:“放肆!这是阳泽县上贡的极品仙桃,怎么就不如美人了!”

慕珣摇头:“当然不如!要是父皇让儿臣把弟媳妇还给六弟…”越说越放肆,竟口无遮拦地大肆提起锦瑟的好。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她是你弟媳!”凌宛天痛骂着喝止道。

“哪有怎么样,前朝公公霸占儿媳,哥哥霸占弟媳的事还少么?”慕珣不服气地道。

一句话让凌宛天越发日想夜念,终于,在一个清晨不动声色地进了殷王府。

第十三章

此时,锦瑟正在花园照料新开的黄耆花、杜仲、丹参药花和白玉兰。一阵香风吹过,粉白色的玉兰花瓣在四周飘飞,落在锦瑟的乌云长发上,飘过她羊脂玉似的的无瑕脖颈上,看得凌宛天通身着了火。

锦瑟忽觉长廊上有人,抬起那玉颈子一望,却见凌宛天边走近边板着脸厉声道:“殷王妃,随朕进书房!朕今天要好好训你!”说着,甩袖而去。

锦瑟只道是慕辰一月不上朝惹怒了皇上,怪罪到自己头上,先是顺从地跟着,忽又想起父亲的话,忙掉头吩咐慕辰新赏给她的丫鬟玉梨:“快点通知阿忠将军,请他火速赶到书房。”

凌宛天警惕地扭头看着一路转身小跑的玉梨,锦瑟忙做出让玉梨去泡明前龙井茶的手势。

凌宛天依旧是声色俱厉:“刚过门的媳妇,亲手给朕倒杯茶不行吗?朕不喝新茶,就喝老六书房里的铁观音!”

锦瑟忙点头称是,缓缓跟着凌宛天进了书房,小心地端出碧玉茶盘,炉、壶、瓯杯。

“泉水是京城外的裕桦山泉昨年清明时分的水。”

锦瑟用水葱似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地写道,慢慢地将密封的白瓷瓶开了封,开始心焦如焚地烹泉煮水。

凌宛天先是由着她以不能再慢的速度抓茶,洗茶。见她开始沐霖瓯杯,终于按捺不住,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好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殷王妃你给朕跪下!自你过门之后,殷王日夜贪欢,不思进取,朕今天就要教训你一番!”

锦瑟马上跪下来。

昭曜民风开放,女子服饰除了像陶蓁一样身穿利索的半男装,则是外穿缦衫罩衣,内是半露胸脯的绮罗衫,她这一跪,参差的雪白风情更是波澜如聚,凌宛天通身一热,竟走上前去一把将那罗衫拉下,锦瑟急忙捂住胸前,转身要逃,凌宛天却两下撕碎了她的罩衣罗裙,老鹰捕食般将她按到在地。

锦瑟在凌宛天的铁臂下奋力挣扎着,心道终于等不来么。

正在这时候,就听“咚”的一声,阿忠一脚踢开门,推开凌宛天,解下自己的外衫就将锦瑟罩住:“拜见皇上,王妃患有癫痫症,想必刚才发作让皇上受惊了,奴才这就带她回房休息。”

阿忠说着,打横抱起锦瑟逃之夭夭,第二日一大早,殷王府就有宫中的公公叩门,送来的圣旨,竟是要召见阿忠。

阿忠接旨之后,冷笑着,大叫一声;”啊呀!我的肚子疼死了!“说着,竟借腹泻为名,连跑了三趟茅厕,第三次回来的时候,竟扶着小厮来到公公面前:“实在对不住了公公,阿忠今天是在走不动,不能面圣了!”

“那杂家就先回宫里了。”

公公不阴不阳地笑笑,回到宫中禀报了,殷王府里,阿忠更是不敢离开殷王府半步。

凌宛天大怒,以抗旨为名将阿忠关入天牢。

又过了一天,竟来了一位后宫里的公公——皇后身边的红人海公公,这位海公公尖声尖气地道:“奉皇后懿旨,今日中午于桃花池摆宴延请诸位王妃,殷王妃即刻进宫赴宴,钦赐。”

锦瑟刚接了旨,公公便躬身扬着拂尘道:“殷王妃,皇后的銮驾已在府外候着,特意接您进宫去了。”锦瑟犹豫了一下,公公左手挥着拂尘,右手便要搀着锦瑟进宫。

锦瑟忙在公公手上写道:“不必劳烦凤驾,殷王府有车。”

那海公公却笑得老奶奶似的慈祥:“王妃,您可听说有句常言道”却之不恭“么?”

锦瑟只得被这海公公半搀半挟地扶上銮驾,胆战心惊地一路颠簸着,待到銮驾入了宫,下车时,只见建筑高大辉煌如山,隔天蔽日,四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哪里是秀气的后宫,分明是皇帝的寝宫!

恰凉风吹过洗笔湖,百年银杏树挡住了大片的阳光,四周寒凛凛一片。

锦瑟掉头便跑,几个皇帝的九尺侍卫一身金鳞铠甲,挥长槊拦住道:“王妃,宫门在那边。”说着,便挟持了锦瑟进了凌宛天黄得刺眼的门庭,凌宛天只和了一身黄得刺眼的中衣,迈着强健的步子一步一步逼过来。

锦瑟见前面是颗高大的红漆柱子,便要一头撞上去,人还未及柱,已被死死扣住。锦瑟瞧见,窗外的蛇莓花开得血红,红得触目惊心。她就这样望着那血淋淋的蛇莓花时而是长的,时而是畸形的,时而,那花瓣又是圆得,在临河的凉风中吹得花瓣凌乱,瑟瑟不息,强忍着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锦瑟这次被召进宫,一去就是七日。

被送回殷王府时,锦瑟以三尺白绫升上屋梁,挂在玉颈上时,便要一死以报慕辰的爱惜。却又转念,自己一死,他父子必是要反目,想自己的夫婿万一不能做王爷,天下之志便此生难圆,双腿残疾又身罹重病,怕是生存艰难,只得放下白绫,自己偷偷哭了一整夜,从此以男装示人。

奇异的是,许是胎儿太小,竟依旧是完好的。

慕辰出征一个月之后,凌宛天再度以皇后的名义召见锦瑟。锦瑟被劫持了去,又是七日。

七日之后,阿忠被释放,一身红痕的锦瑟也被太监抱回殷王府。

阿忠气得背了剑就要入宫,锦瑟死死拦住:“求求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吧,我们瞒着慕辰。”

阿忠气道:“为什么!”

锦瑟在他手上写道:“王爷是有四海之志的人,他现在还羽翼未丰,不可轻易和皇上反目,锦瑟不能为了自己的小事断了慕辰的大事。何况锦瑟只是个女子,岂能因为自己受些侮辱就让慕辰失去兄弟失去天下?王爷自幼双腿残疾,且一直是以名贵药材续命养心,他若是不当王爷,又如何生存,如何生计?求忠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

阿忠狠狠地道:“慕辰就像我亲哥,让我眼睁睁看着亲嫂子被别人亵玩,阿忠做不到!”

锦瑟晶亮着水眸子,辛酸地笑着写道:“就当是为了慕辰。我不要紧。”

阿忠抄起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往自己胳膊上捅了一刀,血淋淋地推门而去,将陶蓁留给他的散瘀药找出来丢给锦瑟,自己练了一下午的剑。

锦瑟日日打听前线的消息,每每玉梨总说,王爷又打了胜仗,只求慕辰早日归来,慕辰亦是朝思暮想着那温柔的人儿,归心似箭,命王史监督将士日夜挖河道。

暮春时分,雨水一日一日增多,竟助了慕辰的挖河工程,一个雨夜,修城被大水漫淹,养了半月体力的昭曜五万精兵承水路过去,背水面山,毫无退路,气势汹汹地将起义军打得丢盔弃甲,一路撤退,再也没有还击之力。

阿信道:“王爷,就让阿信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起义军归降吧!草原那边不知何时又要闹事,咱们收复了这些人,比什么都强!况且那起义军的头目安义也是个人才,只可惜遇到了王爷。”

陶蓁、马毅等人也点头赞同,慕辰思忖了一阵,用狭长的丹凤眼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陶蓁身上:“车骑将军,你认为,该如何劝降?”

陶蓁道:“这安义将军也是条汉子,和咱们顽抗了那么久而不屈服,末将认为,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索性以柔克刚更合适。”

慕辰便抚摸着精巧的轮椅把手,道:“你去克他。”

陶蓁就带了少量的士兵来到起义军的头目营帐。

安义见陶蓁是个妙龄的女子,一声冷笑:“昭曜没有人了吗?先是派少女打仗,现在又派少女来劝降?”

陶蓁笑道:“昭曜有没有人安将军陶蓁笑道:“昭曜有没有人安将军还不知道么?一支起义军短短几年竟被您训练地能和昭曜抗衡,全靠咱们威武的男子们啊!”

安义冷哼一声,把住虎皮帅椅,道:“那怎么让一个弱女子来打仗?”

陶蓁笑说:“那是因为王爷是我昭曜不败的骄傲。王爷连欺凌了我昭曜几百年的鞑子都有法子灭其威风,跟着王爷就像跟着大海前行,乘风破浪…”

“少说没用的,你是来劝降的吧,办不到!士可杀不可辱!”安义打断道。

“大将军,您错了,是王爷爱惜您是个神勇将军,他自己行动不方便,先让我来请。那边连请将的筵席也准备好了。和您交过手的骠骑将军等人都翘首以盼,想和您多喝一杯酒呢!”陶蓁笑道。

“巧舌如簧,一派胡言!”安义冷笑道:“凌慕辰怎么会欣赏一个手下败将?“陶蓁连连道:“安大将军您可错了。遇到王爷之前,您什么时候吃过一次败仗?昭耀的将军们都怕了您,闻风丧胆还来不及。“安义听到陶蓁的赞语,冰冷的脸稍稍冰释。

“因为大家都怕了您,所以皇上才不得不派出新婚的王爷来和您交手。王爷每次和您交战,也都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将军您看,连草原上不落的太阳哈但巴特尔,王爷都不吝惜,却刻意吩咐末将来请您,时事造英雄,这天下本是凌家的,我们跟着大海一样的王亚驰骋四方,又有什么不好?“…

安义终究开始心动:“那我若是要求王爷不杀一名我起义军的将士,将我所有剩余的人马收编,他做得到吗?”

慕辰爽朗答应,并将所有人马收编,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归京,行程的第三日夜,却再次遭遇偷袭。

原来,那安义竟心有不甘,在几个兄弟的撺掇下,竟将慕辰劫持了去,阿信一大早进慕辰的营帐,看到空荡荡的轮椅和中了迷毒昏迷不醒的铜雀和侍女,大叫一声:“不好!”

第十四章

安义等人将慕辰劫持进了山洞,却并未绑缚,只是扔麻袋似的将他扔在阴湿的山洞一隅,冷笑道:“反正你是个瘸子,也跑不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慕辰一身缎白袍衫倚着凉湿漉的山石,玷了些泥尘,一双清亮而幽深的丹凤眼黑如曜石,苍白的唇微抿。

安义居高临下,铠甲在昏黄的烛火影耀下,竟金光熠熠。他一手把剑,俯视着慕辰道:“想解手的时候,喊我们一声。让人背你抱你去。”

慕辰知这是嘲笑自己残缺,索性道:“说实话,它们什么时候来,我也不知道。”

安义一惊,将披风甩至身后,哈哈大笑,笑得捶胸顿足,竟笑出了眼泪。

慕辰却道:“安将军莫笑,劫持瘫子,你不是英雄。”

安义道:“英雄?古来胜者为王败为寇,我现在还有什么英雄可言?我一笑自己竟败在一个如此年轻又身体残缺的人手上,二笑难怪昭曜的赋税那么重!就是因为养了你们这些劳民伤财的废人!我见你每日吃的药又是参芝,又是灵鲍,你可知你那一碗药是老百姓一年的收成!”

慕辰略一思忖,道:“渭洲的恶贪官已被拿办,本王也药并不来自国库,多是命人去山中采摘。况我不花国库,用自己封地的钱银。且那人参等药材,各地的官员每年向皇上进贡无数,又岂是来自赋税?”

安义怒道:“住口!各地的贪官污吏们所奉之物难道不是民脂民膏!”

慕辰道:“鞑子横行,养兵安外需多少钱粮?将军起义,镇压你又耗了多少民膏?”

安义竟哑口无言,怔了一阵,道:“我们下棋吧。我遇到你,就像遇到魔星一样,看看棋盘上咱们又是什么情况。不过,你要是输了,没有知觉的可就不只是下半身了。”说着,竟摆上了棋盘,将慕辰搀抱到自己对面坐下,先落一黑子:“虽然一颗黑子不起眼,也许,会已闪电的速度划破长天。”

慕辰落子:“不是划破,是点缀。”

安义杀气腾腾地将黑子逼近白子,道:“王爷还记得前朝永炤四年么?雷劈皇宫,一场大火几乎将宫殿化为灰烬。”

慕辰淡然落子:“依旧是点缀。天下不因一座宫殿而易。”

安义落子,依旧咄咄逼人:“宫殿只是开始。接下来,黑子犹如白昼,将会把白子团团包围…”

慕辰不语,继续落子。

洞内,阴风阵阵,昏黄的油灯一抖一抖的,似乎马上要灭似的。

棋局之上,狼烟四起,黑子就如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刀过,人头鲜血遍布。

安义拨了拨灯芯,一子又一子,连战连捷,白子的后方已被其深深攻入。

安义笑道:“王爷善于用兵,却不擅弈。”

慕辰不语,再走几子,安义依旧是挥马扬刀,不停地斩杀,很快,却发现这棋局竟润物细无声地被慕辰所掌控,黑子连战连败,风光不再,竟如残阳之血了。

安义吃惊地望着他,不再落子。

“最凶猛时,当是强弩之末。”慕辰面无表情地道。

安义再走几步,发现自己已无招架之力,一颗已不知如何落下的黑子凝滞在半空中。

“论打仗,我第一次失败就是你送的,从此一输到底,没想到弈棋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输,又是败给你。”安义道:“想不到贵族中竟还有不是废物的硕狐。”

慕辰抬起锐利的眸子,不怒自威,不笑自倜傥:“是瘦虎。”

“好一个瘦虎!”安义扬起浓眉:“你是在提醒我,要将整个昭曜的金枝玉叶中唯一不是硕鼠的人除掉么?要是没有凌慕辰,说不定,天下将来就姓安了!”

慕辰道:“慕辰久病缠身,一死百了。杀本王之前,能否论剑?”

安义一听,笑道:“殷王,你是想拿自己的弱项输给我,以此换取自己的性命?”

慕辰道:“敢比么?”

安义当即抽剑,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白光一闪,喉咙上已有冰凉的软剑吻上。

安义顺着那软剑,眼神顺着慕辰清瘦的手臂、白衫一直向上,看到一张虽是冷冰,却无比澹然的俊颜,剑眉清冽入鬓,漆目如悬在神山中的神剑。

“迷药是十二个时辰后才失效,既然现在对你无效,刚才在营帐中你也应该有还手之力,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安义问。

“我本是药罐,这点迷药算什么。我若出手,又如何听安将军一番心声。“慕辰“刷”地收起软剑。嶙峋的手腕游刃如绸。

“你不怕被我杀掉?”安义问。

“本王罪不至死。”

“躬水一战,你以少胜多,采石茱一战,你声东击西,渭水东一战,你绕行三次,将昭曜军打得落花流水,将军为何不与慕辰共谋天下太平?”慕辰道。

正说着,却听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刀剑突鸣。听那呼喝的声音,是陶蓁带着一帮人马杀了进来。

安义忍不住问:“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慕辰一转手,一个秀鸾的香包便呈现在他细薄的手掌上。香包微微露出些缝隙,内能窥得片片红梅的干花瓣,想是慕辰一路撕碎花瓣引了人来。

慕辰信手一挥软剑,将不远处的一块山石震下来,山石砸落在水中,安义趁他挥剑的功夫已出剑刺向慕辰的小腹。

慕辰左手一把握住那刺来的剑,外面刀剑一阵声响,那陶蓁已咋咋呼呼地杀了进来,见安义刺入慕辰的小腹,便直取这安义的喉咙,安义急忙收剑还击,不想这陶蓁因那日身临险境自创出的剑法竟极其神威,那安义又更擅长沙场的枪法,被她直取心脏,却被一只苍白的手强力拦住了。

鲜血顺着陶蓁的剑一滴滴落下,殷红。

“王爷!你为什么还要救他!“陶蓁见灰土沾染了慕辰的白袍,小腹处尚渗着鲜血,知他竟是爬过来救这仇家,怕这安义再伤害慕辰,却又抽不得剑。

“他只是不甘心。”慕辰道。

安义一愣。

“你走吧。不委屈将军俯首一个残废。”慕辰面无表情,用清瘦的血手抓着陶蓁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