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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看着一个个洞窟便觉得壮观,再进入窟内时方觉里面才是别有洞天。正对着的一副画是歌乐图,看着洞窟中的壁画,伽罗鹰问,“听闻你音律不凡,可知这是什么?”

无瑕跟过去仔细看了画中的女子怀抱一只类似琵琶却又不是琵琶的乐器,她想了想,笑着,“唐代杜佑的《通典》曾记:似瑟而小,七弦,用拨弹之,如琵琶也,史记封禅书亦有记录,这是箜篌。”

他眼中满是赞叹,抚掌道,“失策了!忘记了你自小便跟南宫隽习音律。”

无瑕摇摇头,“我比不得隽,只是看得多,听得多,会的却少。”

看着画中人物生动,似乎她亦能听得到琴音,满眼欣喜,口中念念有词,“我未曾听过,但却知曾有人写过一首《箜篌引》,”说到这里,她转过身,“若能听上一曲,该是最妙了。”接着,便闭了眼,想着那场景,念着那一首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 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睁开眼,却看他一双眼眸正看着自己,眼神炯炯,嘴边带笑。

她亦笑了,“怎么了?”

“久未见你如此开怀了。”

“久?”她问。

他摇摇头。

一个午后,两人便在这莫高窟参看各个洞穴中的壁画,浑然不觉外面的冷。

走的久了,因为总是仰头观望,脖子有些酸涩,她舒展了腰身,打了个哈欠。

“累了?”

“还好。”无瑕摇摇头。

“领你去看我最喜欢的一幅,看完我们便回去。”他自然而然的牵起无瑕的手。

她顺从的跟着他走到下一个石窟中。

进入洞窟时,光线有些暗,伽罗鹰燃起火折子,无瑕眼前一亮,眼前这一幅画是整个午后看过的最为壮观的,伽罗鹰带她去看的是于阗大治天下。

心念一动,她凑的近了些,仔细看着眼前的画,脑海里猛然闪现出一句“天下…”

“怎样?”壁画前,伽罗鹰雄心勃勃,“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笑着念道。

“朔风起兮黄沙扬,白草折兮大漠荒,飞天舞兮梦敦煌,今重见兮魂亦伤。”她随口合了一句,声音听上去有些黯然。

光影下,他看不清无瑕的脸庞,然而却一时语塞。

背着光,她的手摩挲着岩壁,低声道,“伽罗鹰,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借我一队人马,让我直接带入洛阳,只要亲自取他的命,一切也就结束了。”手掌心摩挲着岩壁,渐渐变冷。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覆上她的手,却站着未曾动,似乎想了很久,他终于还是站在原地,点点头,“好!”

“谢谢你!”整个身子靠着岩壁,她淡淡回答,紧接着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走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再看到他时,面上已经恢复了笑颜,只是让他看得却那么揪心。

刚走到洞窟口,伽罗鹰挡住她的去路,深蓝色的眸子望进她心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人生仿佛便只有这一桩事情,若报了仇呢?你会怎么过?你想过么?”

心一颤,她记得这已经是第二次,他问自己这个问题,别开眼睛,看着夕阳下哒哒和她男人在马匹旁边嬉戏,很是热闹欢喜。她看着哒哒红扑扑的脸颊,想了想,反倒笑了,“我没有想过,也许会回金陵,或者就在这里了,守着这片戈壁,离敦煌近些许也不错,就此隐于世,逍遥些。”

“隐于世?”他语气有些急促,“就此消失么?”

她但笑不语。

“无瑕,告诉我!”丢了火折,伽罗鹰双手扳正她的肩,阳光透过他的发迹照射进她的眼眸,她有些晃眼。

“消失?”她笑得益发灿烂,玩笑般说着,“也许不错,让谁都寻不见才真是自在。”

双臂被紧紧环住,他附在她耳边坚定的说,“昭无瑕,我要你听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任你躲在哪里,我都会将你找出来!”

无瑕并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温暖,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听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期更新~~~恩恩,故事就要结束了~~

晚安,希望大家都可以梦一个美梦

也希望木可以梦一个有故事的梦~~

第五十六章:忘则怎生便忘得

第五十六章:忘则怎生便忘得

一个激灵,她猛地醒了,尚未醒过神,边听耳畔有人轻声问,“做梦了?”

天色还暗,她摇摇头,“没。”因为早上还未说话,嗓子不甚清亮。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探了探温度,知无大恙,便放了心。

手掌又覆在她的面颊,一片濡湿,她亦觉察了,便噤了声。

枕边人抽回手掌,细细的吻布上眼角,颊边。

温热的唇让她浑然忘却到底是为何眼角有泪,然,一晌贪欢之后,她便惊醒一般道,“该起身了。”

“好!”伽罗鹰起身,唤人进来伺候。

“汗王,公主,外面落雪了。”知琴端着水汽氤氲的水盆进来侍奉。

“今日便停练一日罢!”伽罗鹰一边拭脸一边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有这种道理。”无瑕想也没想便回绝了,说罢也净完面,已经穿好衣衫,一身武行打扮。

“你倒利索!”伽罗鹰依旧是嘴角边挂了一丝笑。“好,我奉陪!”

穿好衣衫,转身摘下素日里教习的剑。

“外面实在冷得紧!”知琴又劝了劝。

“去,替你主子拿了去年她拼命赢了来的披风,另外,叫人把我那件披风也拿来。”

“是。”知琴领命去了。

无瑕先一步出了门,站在屋檐下,迎面的雪活泼的跳动,落在脸上,眉毛上,她并不去拂,只欢喜看着,仿似这是一场上天的恩赐。

伽罗鹰随后出来,携了无瑕的手,暖在手心,问,“怎么?看没看过这西北的雪?”

无瑕仰头看着天,又对他笑了笑,“没看过,怎样?小瞧我?”

“岂敢!”他简单两个字,并未转头,只是握住她的手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汗王,披风拿来了。”知琴同另外一个宫人将披风奉上。

“好!”他拿起无瑕那件,仔细替她系好。

“换你了。”伽罗鹰好整以暇的站着。

无瑕翘起眉,看着剩下那件披风,摇摇头,拿起来,替他系好。

“怎么,服侍本王委屈了你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岂敢!”她回嘴笑了。“我只是想汗王怎么择了这样一件旧衣,难道咱们真的国库空虚了?”

他却不言声,只是眼眉都弯起来了。又为她将披风的帽子戴好,两人相携而出。

知琴和宫人亦都掩嘴笑着,一派喜气。

天蒙蒙亮,热泉旁的一片空地上,一男一女,相同的招式,练得煞是起劲。虽下了雪,两人周身却现出蒸腾的热气。

“手臂须得用尽全力,方能一招毙命!”伽罗鹰停下来,将她的手臂摆正。

无瑕一脸郑重,将招式又重新过了几遍,“是这样么?”

男子点点头,“然而更紧要的,你得学会防守,一招不能致敌于死,则要尽量争取全身而退!”

说着他便挽了几个剑花,“乱中求生!”

无瑕站着,看眼前的男子剑法如画,浅浅笑着,却并不照着学了。

“怎么?”

她淡淡道,“刚刚那几招,我自觉练得还不是很好,这些改天再学吧!”

闻言,伽罗鹰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却未张口。

看着她重新将那些狠绝的招式使了出来,心里却五味俱全,短短月余,她已经将这些招式练习的熟稔入骨,他知道,她是等不及去完成那一桩使命,若能报仇,便全不会顾忌退路。

“伽罗鹰,看招!”无瑕一个雪球丢到,他下意识的一闪,却因为刚刚的神思恍惚,雪球直接砸中他心口。

伽罗鹰捂住心口,萎顿在地。

无瑕丢了剑,跑过来,“怎么了?”

他仍旧不说话,无瑕声音易发焦急,“伽罗鹰!伽罗鹰!”

他猛地抬起头,对她哈哈一笑,“逗你的!”

一记白眼丢过去,无瑕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原来你也会为我担心的。”

“且!”无瑕没有答话,“好了,我们接着练吧!”

他摇摇头,左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右手拂过她发迹的“雪太大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好,还说我们可以打一场雪仗呢,记得以前书里写,在北国,下雪天最顶顶好玩的便是堆雪人打雪仗了。”她一脸向往的沉醉。

“吃些东西,等雪势小些再玩,亦不晚。”

热泉旁,自有雅室,雅室内别有洞天,石桌上,热气腾腾的早膳惹人食欲。

她净了手,先一个拿起奶茶一饮而尽,“真暖和!”

伽罗鹰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心头一颤,便也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吃的,你不饿么?”无瑕察觉到他的异样。

“笑颜如花,秀色可餐!”他狡黠笑着,不待她反映过来,接着便也吃了起来。

“我吃饱了~”她一个转身,便溜达到另外的一间石室。

这是一间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因为热泉的缘故,这里四季如春,石室因为年久的缘故,还有些青草小花,让人浑然不觉外面的天地。站在书案前,看着对面的一个佛龛。佛龛上是一幅画,头一次觉察那是一副菩萨图,只是菩萨的面庞却不是熟悉的模样,菩萨面前有个香炉,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点燃佛香,默默念了念,将香火插入香炉。

“吱吱嘎…”佛龛竟转开了。

“伽罗鹰…”她失声唤他。

“我在!”他急急赶了进来,见到佛龛,反倒镇定了,拿火折燃着蜡烛,领她进入佛龛后。

“慢些。”他引她进来。

无瑕才知这才叫真正别有洞天。这里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有绣床,有画卷,有绣品,有琴瑟,有一室旖旎风光。然而最多的是四周围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人,这人面庞同刚刚的菩萨有八分神似,仔细看画中的女子,她有些失神。不像敦煌壁画的风格,却有中原画风,画中女子头微微低垂,发髻松散,面庞若花,那一丝笑含着春风,又带着浅浅的愁绪,女子怀抱琵琶,轻抹慢挑,朱唇轻启,伴着洞中的水声,你仿佛能听得她的弹唱。

“奴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金陵好风景,待奴与君唱来听…”

闭了眼,她好像回到烟花三月的金陵城,吴侬软语,小桥流水,杨柳岸,晓风残月,伴着月色,伴着船上的点点灯火,繁华锦绣。

除却这一幅幅的仕女图,室中最打眼的还有一个琵琶。她轻手轻脚的拿起来,坐在椅子上,抱在怀中,手指拂动,琴弦灵动。

不自觉的弹起云依教她的江南烟雨小调,猛地,她想起云依的眼睛,再细细看着画中的女子,“这人是谁?”她望着伽罗鹰。

“大漠妖姬,你可听过?”他淡淡道。

“沙漠汗?妖姬?”无瑕问,“那些都是真的?”

“她叫卓伊寒,本是中原人,武功高强,且善音律,来这里,便自封为无虚阁阁主,因缘际会,结识了以前的沙漠汗,后来便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哪里有什么妖姬,呵。”

“以前的沙漠汗?是你父亲?”无瑕问。

伽罗鹰点点头,而后说,“卓伊寒并不是我母亲,然而她也为父王生了一个女孩,是我唯一的妹妹。十岁那年,一场宫斗,父王和她双双离世,我和妹妹也走散了,后来,等我重新做了汗王找到妹妹时,她已经不想回到这里了,她告诉我,她的魂灵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