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言两语便而知当时华元嗣在梁国京城是如何杀得惨烈。她颤声问道:“那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苏晋抿紧了唇,半晌才转身道:“你见了就知道了。”他说罢转身要走。

云罗听着他话中的意思透着一股不祥,上前拉住了他的长袖迫声问道:“元嗣到底怎么样了?”

苏晋顿住脚步,低头看着她拉扯的袖子,忽地答非所问地道:“云罗,你真的愿意做李天逍的妾侍吗?”

云罗怔了怔,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她当真不知该如何选择。乱世中当依附强者,她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却不知到底李天逍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第六十四章 春风煞

更新时间:2014-9-2 11:10:47 本章字数:1863

云罗怔了怔,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她当真不知该如何选择。乱世中当依附强者,她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却不知到底李天逍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月色下,苏晋阴柔俊美的面容浮起一抹淡淡恍惚的神色。良久,他道:“你不后悔就行。”说罢转身离去。

翩翩蓝衫,身背古琴,他如遗世独立的一位谪仙,不为世人所知,亦不为她所懂。

云罗张了张口却只能看着他渐渐消失不见。

钱氏死了。死状极其惨烈。云罗听太子府下人说钱氏与那私通的侍卫被找到时已大卸八块,伤口整齐,像是被人用利刃切碎了身体。

云罗默然。她知道那是苏晋手中的琴弦所致。以他的性子恐怕先杀的是jiān夫再杀钱氏,也就是说钱氏在死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夫在眼前顷刻变成一堆碎肉。

所以那一声是钱氏临死前惊恐发出的声音。

她是见过苏晋的魔功的可怕。可是她依然不明白他为何甘当李天逍的手下?难道是为了她?…

她正怔怔出神。侍女前来,道:“华奉仪,殿下吩咐你前去见一个人。”

云罗收回心神,随意梳洗了下便匆匆前去。随着侍女前去时,她心砰砰直跳,因为从昨夜彻夜未眠等的就是这一刻:见到华元嗣。

她随着侍女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充满了药味的凉阁。她只看了一眼就心凉到了底。

房中凉榻上躺着一个人。只能勉强称为人的躯体。他形销骨立,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满脸的胡子拉渣早就看不出半分从前英气勃发,一双眼深深凹陷进去,呆滞无神。一条染血的手臂用绷带挂着,正由大夫上药。

他见她来唇动了动,一行泪滚落,低低道:“昀妹妹来了。”

这便是华元嗣吗?云罗扶着房门,那一步怎么都跨不进去。

不知何时苏晋已走到了她的跟前,淡淡道:“进去吧。”

云罗惶惶抬头,她在他眼中看见了与自己同样的悲凉的神色。

云罗缓缓走到床前,挤出一个笑容:“大哥。”

元嗣咧了咧嘴,声音嘶哑:“昀妹妹,大哥没用,杀不了凤朝阳。”

云罗眼中的泪滚滚而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笃定,慢慢道:“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祭奠我们的爹娘。”

元嗣缓缓闭上眼,唇边含着一丝苦笑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他喃喃道:“我没用…我没用…杀不了他…”他一声声念着,终于沉沉入睡。

云罗定定看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跑出房,跑到了无人处才停了下来,抱住自己簌簌发抖,泪流满面。

华元嗣回来了,可是他垮了。从身体到精神都垮了。那个大笑着唤她昀妹妹的华元嗣,那个拼尽性命都要誓死护着妹妹的华元嗣,垮了。

而她的一切希望也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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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断臂

更新时间:2014-9-2 11:10:47 本章字数:2035

春光晴好,屋檐下五颜六色的莺儿辗转鸣叫。一双如玉素手拿着一只金勺慢慢逗着鸟儿。那贵妇一身嫩黄衣裙背对着侍女,背影窈窕曼妙,花影扶疏却看不清她的真容。

她听完侍女的禀报,红唇一勾,嗤笑一声:“来得好啊!看看把太子府都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介青楼女子,还是他人之妻都能得殿下的看重,不知该说太子殿下看重那个华云罗什么了。”

一位面色机灵的侍女上前讨好道:“娘娘也许不知,那华云罗当真是美。连太子妃娘娘都忌讳…”

“啪”的一声脆响。正说得起劲的侍女不提防被狠狠甩了一记耳光。清秀的脸上殷红的五道血痕清晰可见。

四周侯立的侍女纷纷惶恐跪下。那黄衣女子却轻笑,柔柔问道:“华云罗很美吗?”

她一双美眸看着笼中的美丽的鸟雀,森冷地道:“看我折去你的翅膀,拔光你的羽毛,砍去你的手脚,你还能美到哪儿去!”

跪在地上的侍女闻言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华元嗣暂时在太子府中养伤,云罗自那一夜钱氏惨死之后就不必做事。她日日去照顾他,为他剃去满脸杂乱的胡须,为他药食忙碌。

华元嗣手臂的伤却不见好转,日渐化脓腐烂。大夫几次刮骨剔肉都不能挽回。云罗不明白是大夫的药不管用,还是华元嗣被掏空的身体已无法再康复。

她急在心中,想尽办法却是无用。

华元嗣日渐颓废,连元青看了他都害怕。终于有一日,云罗发现他藏在床下的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已想到了死。

“昀妹妹…我…”元嗣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绝望与死气。

云罗忽地笑了。手中捏着匕首,冰凉的触感刺入心底,一点点夺走心头的一点暖气。

“你想死?”她问。

元嗣喏喏不敢看她。

她把匕首丢在他的跟前,笑得森冷:“好,我成全你!”

过了一会,她找来元青。两人一起坐在他的床前。元青不明所以只能呆呆看着华元嗣。

云罗柔声对他道:“大哥要去见爹娘了,我们送他一程。”

华元嗣顿时崩溃,抱头大哭。云罗面无表情,只搂着元青定定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如三岁孩童。

不知何时房门口静静站着苏晋。他看着房中三人,淡淡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华元嗣的手臂终究保不住。苏晋与大夫决定砍断他的残臂救他一命。那一日,云罗守在房门口,一声闷闷的惨呼过后,半天终于看见苏晋一身血衣走出来。

他手中提着包好的血淋淋的事物。云罗缓缓站起身来接过。

苏晋面色煞白,看样子他也好不到哪去。他简单道:“元嗣性命无忧。”

云罗捧着包袱,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云罗…”苏晋忽地唤住她。

云罗回头,一双幽黑的眼瞳中茫然,素白的面色麻木看不出半分痛苦。苏晋这才发现她至始至终未落下一滴眼泪,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他终是无言,别过脸,一字一顿地道:“我会让元嗣好起来的。”

云罗踌躇站了一会,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第六十六章 埋葬

更新时间:2014-9-2 11:10:48 本章字数:2440

母亲说过,女子最好的归宿是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从此相夫教子一辈子。

母亲还说过,昀儿,你父亲一定会找到我们娘俩,从此我们一家不必颠沛流离,不必再惊苦害怕。

母亲还说,一切都会好的,只要熬过去。

熬啊。母亲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熬到了油尽灯枯都盼不到一家团圆。而如今她熬尽十年的青楼肮脏岁月,熬尽了希冀却还是一场空…

槐树下,她用双手木然地挖着土,身旁的包袱散发出一股甜腻作呕腐肉的气息,是她从小在死人堆中闻惯了的味道,所以她不怕。

她不停地挖,挖得双手鲜血淋漓。一双明眸却始终木然看着眼前茫茫的黑土。

她仿佛能看见父亲、母亲、周氏、元淑就在地底下睁眼看着她…他们无声的眼神仿佛在责怪她,责怪她无法周全一个完美的结局。

责怪原来都是她!若她不是华昀,若她曾不遇见凤朝歌,…

残臂入土。她严严实实掩埋好,她知道她埋葬的是华元嗣一生的梦想。从此以后他不能再征战沙场,不能握拳为她打遍这世间欺侮她的人。他已不能如一颗参天巨树庇护妹妹和弟弟和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双手沾满了泥土和鲜血。她慢慢擦着。忽地,她目光定在了手腕上,仿佛要盯出一个洞。只见手腕上原本蹭亮的银镯已然乌黑!

这…这是毒!

她的手镯怎么会染了毒?云罗呆呆站着,片刻之后她如疯了一样把方才埋下的手臂又挖了出来。颤抖拨开泥土,只见整齐的断口处手骨已隐隐有了黑色!

她呆呆看着残臂,半天无法回神。

原来元嗣的伤不好是因为被人下了毒!是谁?是谁想要毒死他?难道是李天逍?

不!不是他!他是爱才之人绝不会千辛万苦将元嗣救回又毒死了他!

那又是谁?…

正在这时,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她呆呆坐在槐树下抱着元嗣的残臂不知要如何躲避。

“听说今天那个华奉仪的哥哥手臂治不了被大夫砍断了!”有人说道。

“啧啧,太子殿下十分惋惜呢!直说少了一个将才了!”另一个人道。

“呵呵,华奉仪可真惨。全族被抄斩了,兄长又成了废人,还有一个拖油瓶弟弟。看她将来怎么办?”

“…谁让她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有加呢!满府的人都巴不得看她的笑话呢!如今太子殿下肯定不会再看重她了…”

“太子妃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吧?还有满府的几位娘娘估计心里正乐着呢!”

她们走了。风吹过槐树簌簌作响,雪白的槐花飘落,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哪里。

天渐渐暗了,她终于在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时小心埋好华元嗣的手臂。

她跪在地上,看着那小小的土堆,柔声道:“我华云罗以此立誓,此生此世害我欺我辱我至亲之人,我必定十倍报还!”

站起身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可是很快挺直了腰杆,一步步以最美的姿态摇曳走入了渐渐而来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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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本文上架。

本文以五代十国为背景,以架空的形式去写一段冰构思出来的故事。云罗是乱世中的女子,有那个黑暗时代的烙印,冷漠疏离,懂得保护自己却又十分渴望向往光明。所以我为她取了个昀字为名。

昀,如光也。

她本是一个如光一样灿烂耀眼的女子,可是却不得不敛去一身光芒,努力地生存,与坎坷的命运抗争。

华云罗是冰写过最心疼的女主之一,明明平平淡淡的行文却曾经几次写到自己心也发闷,泪也跟流下来。因为她的苦在心里从来不说,还用微笑来面对这个世道。

苦也笑,悲也笑,欢也笑,痛也笑…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和华云罗这样一个美丽倔强又智慧的女子。

第六十七章 月下之人

更新时间:2014-9-2 11:10:48 本章字数:14680

清晨,轻雾弥漫。云罗站在太子府的偏门前看着下人把元嗣扶进了马车中。元嗣面色苍白,披着一件玄色披风将空荡荡的断臂遮住。他精神好了许多,干净的面上有云罗曾经熟知的英武与磊落之气。

这几日朝夕相处的照顾,兄妹两人说了从前不曾聊过的话题——父亲。兄妹两人说了许多,也明白了华凌风曾经的为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乱世流离中的确不好去寻她们母子二人,可是他却始终不曾忘记她的母亲。

云罗这才想起他初见自己时的老泪众横。原来这个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虚伪惺惺作态。

而她,终是失去了一位深爱她的父亲。

元嗣决定去养好伤,然后再继续远行拜师学艺,学成一身不需要左臂的功夫。云罗知他能振作已是难得可贵,自是极力支持。只是如今兄妹又要再次分离峥。

元嗣进马车的那一刹那不禁回头看了檐下清清冷冷的云罗。她一身素衣,身若扶柳,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是这一场家国剧变,自始至终却唯有她一人独自撑了下来。

元嗣唇动了动,面上愧疚一掠而过,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云罗对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哥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我和元青。客”

元嗣嘴角扯了扯,扯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笑容。云罗见了笑得更美了。

苏晋走来,看着马车缓缓驶离太子府。两人静静站在檐下一语不发。一如曾经在梁国生死逃离的那些日子里,不知前路更无法安然入睡,只有相对而坐沉默直至天色发白。

“你将来要如何打算?”苏晋问道。

云罗抬头定定看了他良久,忽地伸手握住他的修长秀美的手。在他白皙的掌心她依稀摸到了曾经的旧伤。

那么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惊心动魄的一杀,那么痛彻心扉的一夜…细细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抚而过,仿佛是抚在他的心弦上。

一路至今,两人历经生死,有些话不必再多说什么彼此便能懂了对方。

她黝黑的明眸看着他一双阴柔好看的眼睛,轻声问道:“阿晋,你当真会保护我吗?”

苏晋点了点头。云罗眸光一暖,点了点了头,道:“那阿晋以后不能伤我害我,更不能轻易离开我的身边。”

苏晋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

云罗微微一笑,素白绝美的脸上容光倾城。她转身,声音柔和优雅:“阿晋有空替我查一查,是谁在元嗣的药中下毒。”

太子府又恢复了平静。一切井井有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华元嗣断臂之后,她因为要日日照顾就住在了太子府的西院中的浣纱阁中。因为离前院近些更加方便些。如今元嗣出府养伤她便照旧住了下来。太子妃也不曾命人让她搬回到侍女下人们住的地方。

毕竟名义上,她依然是有品阶的奉仪。

春光流转,不知不觉云罗已在晋国过了一个春。从初春寒雨萧瑟到暮春茶靡花开尽,不过是两三个月却已是天翻地覆。云罗送走了元嗣,日子陡然安静下来。

元青过了这个春已经八岁了,按礼不能再时常见了她。云罗于是时常偷偷去前院与他见一面。为他带去自己亲手做的甜食,然后询问他读书如何,夫子可曾打手心。

可喜的是元青颇刻苦,学业上甚得夫子赞赏。武功上苏晋有空也时常调教他。在武学上元青甚是有天分,身形灵活,聪颖非常,看来将来文武全才指日可待。云罗看着他乖巧懂事放下一大半心来。

有一日她又去见了元青,元青忽地问道:“姐姐,你不想见了李叔叔是吗?”

李天逍与元青之间颇有些缘分。元青习惯了叫他李叔叔,怎么也改不过来。

云罗心中一动,问道:“为何这么说?”

元青吃着她做的甜糕,鼓着腮帮子疑惑问道:“那为何前日李叔叔还问我姐姐最近可好?难道李叔叔不是和姐姐每日都见面的吗?”

云罗微微一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神色,答非所问地道:“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的,不急。”

元青想了想,又皱眉道:“姐姐,我还看见凤哥哥了。他这几日都来府中。”

云罗面色不变,淡淡“嗯”了一声。

元青小脸上有愤然之色,哼了一声:“他唤我,我没理他!以后也不会再理他!”

小孩子的爱恨总是最显而易见,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云罗微微一笑,轻抚他脑袋良久不语。

凤朝歌…她亦是许久不曾见到他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好好再会一会他。她看看着院中红消翠减,绿荫遍地,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茶靡花开尽,夏天姗姗而来,天气日渐炎热。太子府中植了不少树木,一片翠绿浓荫,到了晚间夜风习习甚是凉快。李天逍喜欢音律,一到晚间便请了府中的乐师在前院中弹奏从长安传来的时新曲调。府中的谋臣良将们则在一旁饮酒畅谈国事。有时李天逍兴起之时便会亲自上台与乐师们一起调笙弄萧,直至深夜方罢。

寂静的浣纱院中时常能听见每夜从前院传来的笙箫歌吹,宾客喧哗。云罗独坐在窗边时常一听便是一晚。

他当真不再强逼了她,只是将她安放在太子府中,仿佛忘了她。

云罗对镜默坐,镜中的美人倾城绝色。她捻起一枝梨花玉簪轻轻簪在了如云的鬓边,微微一笑,刹那间镜中春色回还,媚色无疆…

夏夜蛙声阵阵,一队侍从撑着精致的宫灯在低头躬身在前面引路,他们身后领着缓步而来的李天逍。他白皙的面色上带着酒席方归的些许微醺。他一身朱红深衣,红色如火,衣上的庄重的玄色绣纹却将这红一分轻佻生生压下。

他对一旁的相陪的苏晋,道:“今日晋公子觉得本殿的重云散有几分火候了?”

苏晋淡淡道:“殿下只知皮毛而已。”

李天逍一怔,不由畅快哈哈一笑,拍了苏晋单薄的肩头:“晋公子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苏晋眉头皱了皱,侧身挣开他的无意中落下的手,清冷道:“内院已到了,殿下好生回去歇息吧。苏晋告辞。”

李天逍一看果然已到了内院。他回头,眸光熠熠,忽地问道:“晋太子当真不愿回故国?”

苏晋正要走,闻言回头冷笑一声:“故国已灭,何来故国?殿下不要拿晋与凤朝歌相提并论。他不配。”

李天逍失笑:“凤朝歌素有才华,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想回国复仇自然情有可原。晋公子未尝不能有大志。”

月色下苏晋俊魅的面上清冷无波。他冷冷淡淡道:“晋没有大志,只喜欢弹琴。殿下需要晋在身边尽力,晋便来了。别的无所求。”他说罢行了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李天逍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摇头轻笑:“无所求吗?恐怕不见得。”

他想到此处忽地心中一动,走到了檐下看着不远处隐没在树影中的那一方楼阁。一旁的林内侍上前,试探问道:“殿下今夜要去哪里歇息?”

李天逍想了想,摇头道:“罢了,哪都不想去。今夜就去书房歇一晚。”

他正举步要走,一旁的侍从忽地“咦”了一声,失声道:“这是什么?”

李天逍循声望去,只见檐下一条潺潺而过的小溪上顺流漂浮着一盏盏十分精致的荷花灯。这荷花灯比寻常见还小许多,上面一点火烛随着夜风摇曳,远远看去犹如天上一点点明亮的星子闪闪烁烁十分可爱。

荷花灯越来越多,星星点点顺流而下,为这个夏夜多添了了几分不一样的静谧安详。回廊下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静默下来,看着一盏盏荷花灯随水飘走。

李天逍忽地问道:“是谁放了荷花灯?”

侍从们面面相觑回答不出。李天逍见荷灯渐渐少了,忽地大步向前方走去。侍从们一见急忙跟上。太子府中后院中有一条环府的溪流,水源是从后山腰中开凿引干净的山泉水,穿过太子府最后汇入太子府后苑外的湖中。

这条经过人工刻意修成的精致小溪曲曲折折,一旁的花树草木疏朗有致,有种曲径通幽之感。李天逍走了一段却还看不见放荷灯的人,好奇心顿起越发要探个究竟。

他一路拨开阻路的花木,终于见了到了月下的人。

月光皎皎,流水潺潺。白衣墨发的女子跪坐在溪边,她手中托着一盏荷花灯闭目低头默念着什么,然后虔诚地把荷灯放入流水中。她三千如云青丝只用一根梨花簪绾住些许长发,余下披在瘦削羸弱的肩头。长发及膝,柔顺披在身后,慵懒中带着不似人间的出尘。月光照在她的面上,从远处看只能看见她半边的精致美丽的轮廓。她身上雪衣浸染了月光,月华如练在身上流转,美得似月宫落下的仙子。

美人如斯,连岁月都忘了流转。

她放完了荷灯,长长叹了一口气起身欲走。

“云罗。”他终于忍不住唤道。

月下的人儿一怔回头看向声音来处,不期然看见花树旁的一身朱红深衣的李天逍。在夜的洗练下,红衣深衣将他白皙俊美的容色衬得越发如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