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看着她欣长优雅的身影,暗自摇了摇头:“此女生性凉薄狠绝,可是又心存善念,当真不知她如何做到的。”

第二日一早,一道喜讯传来。太子妃经过两天一夜的艰难生产,终于诞下晋国第一位皇孙。晋帝大喜,发了圣旨大赦天下三日,百姓们纷纷庆贺。

云罗听闻这个消息却只是沉默。他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该有多高兴呢。可惜她再也无法得知了。

晋帝归来就恰好正缝太子妃诞下皇孙,各位朝臣更是纷纷上表恭贺。有臣子道,这是天庇佑晋国行天道的吉兆。晋帝大喜,大大封赏了那一人。此举不啻于给诸位朝臣们指明了李天逍深得圣心的意向。

如今李天逍是晋帝膝下唯一的成年太子,又素有贤能。如今再得一子,晋国三代可定。等晋帝百年之后,李天逍即皇帝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曾经的流言渐渐消退,连带着关于晋帝老来昏庸的流言消失不见。

云罗冷眼看着这一切,这才明白了宫中才是整个晋国的权力最中心。一点风向都能令局势变化。她不再是困守在小小太子府中小小不起眼的华奉仪,而是在这个国家中的国君身边,日夜跟随。

眼界与心胸与从前相比,已是天上地下。

晋帝御驾回宫,拖着病体每日都召李天逍前来听朝中动向还有梁晋两国的军情。李天逍几乎都住在了皇宫中的太子府中。他甚是勤勉政事,抛下刚生产完奄奄一息的太子妃与才出世不久的小世子,几乎日夜都在皇宫中。

云罗如今随行伺候晋帝时常见了他。可两人如今再相见时似乎从不认识,匆匆一面即过。云罗见他如此一颗心莫名放下。如今这多事之秋,她宁可两人疏远一点才不至于被有心人拿住把柄。

晋国的初冬下了几场雨后就有些寒冷了。晋帝想念苍山的温泉行宫,想要再去却又放心不下朝堂之事。李天逍得知,命宫人在皇宫中开挖一处温泉,又命能工巧匠修好温泉池子。

晋帝喜在心中却对他道:“此时与梁国大战在即,还是把国库的银子花在急需用处,不可轻易浪费。”

李天逍含笑道:“可是父皇龙体康健才是晋国的根本。”

晋帝摇头:“朕老了,也上不得马打不得仗了。一切都是你将来要完成的事。”他话虽如此可是面上却是笑了。

父子两人正在聊着,殿外走来一抹绰约如仙的身影。云罗端着一碗汤药,翩然靠近,跪下道:“皇上该用药了。”

晋帝呵呵一笑,端起药碗就喝下。云罗从一旁的女官手中接过面巾为他擦拭。李天逍在一旁静静看着。

晋帝用完药,云罗对他道:“陛下今日要去走走晒晒太阳吗?”

晋帝对她道:“这主意甚好,只是等朕与逍儿再说一会话。”

云罗含笑施礼退下。

李天逍默默看了。晋帝一回头见他目光追随着那抹绰约的身影,淡淡道:“朕曾记得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柔顺乖巧,可是心性坚韧,你可知道麦田的麦子,风吹过会伏下沉重的麦穗,可是艳阳出来又会迎风招展。她就是这样的女子,懂得生存,也懂得如何对自己的敌人残酷。”

李天逍眸光一黯,良久才道:“儿臣还是忘不了阿离。可是云罗…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儿臣也很迷惘。”

晋帝眸光一冷,想要说什么却是按耐住。他道:“阿离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初朕把她给你也不曾想过你会这般把她放在心上。但是如今这云罗…”

他皱眉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天逍闻言连忙一振袍子下摆,跪下望着自己的父亲,道:“父皇,儿臣不会再因为一个女子一蹶不振。云罗…”

他还未说出自己的恳求,晋帝已摇了摇头:“朕不会再让你犯了从前的错误。华云罗,她是很好,但是与你将来要完成的丰功伟业相比,还是太不值一提。你不必再求朕。”

李天逍定定看着自己的父亲,长袖下手掌紧紧握,良久他磕了个头,木然道:“是,父皇教训得是。”

晋帝轻叹一声,道:“朕都是为了你好啊!”

李天逍垂下眼帘,道:“是,儿臣知道。”

初冬万物的萧瑟有种爽朗的干脆。云罗坐在寂寂的廊下,看着池塘中已鲜少出来游动的锦鲤。在宫中的日子比太子府还无趣,可是这片平静之下,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是默默暗潮涌动。

她不知却感觉到那种异动的存在和到来。

身后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路过的宫女并不回头,依旧把手中的鱼食丢入,可是等了许久却还未看见几头锦鲤冒出。她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去,可是一低头却看见池中那倒映的人影。

她定住身形,不回头却也不能离去。

倒影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女子便是她,男子俊眉星眸,五官俊魅,是她熟悉的人。

她定定看着,不知为何一点点的水滴落在了水池上荡起轻微的涟漪,是天上下雨了吗?她擦了擦眼,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竟然莫名流了眼泪。

身后一声轻叹传来。她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在了怀中。

泪莫名地落得更急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声唤道:“云罗,云罗…”

良辰美景都是假,眼前宫阙延绵,千秋万代亦是假。唯有这温热的怀抱才是真。两人日日相望相见却不能再吐露心声。原来他与她的姻缘就如这水中的倒影,看得近,实则远。

曾几何时,她会想起他明亮的笑容。曾几何时,她会想起他身上淡淡清冽的气息。

曾几何时在午夜梦回时他不在身边,她枯坐到了天明。

她绝不会承认,在宫正司那八十三个可怕阴冷的日夜里,她想看见的便是他的容颜。她亦是不会承认,她如苏晋说的那般傻,为了他赌上了所有的一切。

可是分明她不是那等缠绵软弱的女子。分明她知道他心中还有别的人,无法抹去,也无法全心全意把她放在心中…

不知什么时候他抬起她的泪颜,双眸深沉犀利仿佛能看尽她的一双泪眼背后苍凉的灵魂。

“云罗,别哭了。”他低声轻叹,额与额相抵,彼此气息萦绕。

她点了点头,可泪又怆然滚落。她这是怎么了呢,分明她是这般巧笑倩兮的女子。

她的泪点点滴滴,灼伤了他。

他猛地吻住了她颤抖的唇,一切不必再说。他的吻迟来了那么久,而这热烈的吻仿佛要弥补了那失去的日日夜夜。

云淡风轻,初冬的风吹过空荡荡的枝桠,一片残叶落在了池塘,一切静美如画,也静谧如画。忘情相拥相吻的人站在廊下,成了一幅最美的画…

不知什么时候远远走来一道挺秀的人影。他匆匆而走却在一抬头中猛地定住脚步。廊下那一幅风景如一道亮光逼入了他的眼帘。他慢慢捂住心口,脸色煞白地退后两步。

胸口那个地方很痛很痛。而他却从来不知,自己竟是有心的人。

寒风吹拂,这一年的晋国的冬,真的来了…

云妃自从晋帝御驾回宫之日被叱责之后便一直不得召见。宫中有的甚至传言曾经宠冠六宫的云妃已失宠。可是云妃终究是云妃。她屹立在深宫几年不倒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带来了小皇子与小公主。一对稚嫩孩童就如一对漂亮的瓷娃娃,顷刻间便令晋帝笑声朗朗。

云罗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一抬头,对上云妃冰冷怨毒的眼神,心中冷冷失笑。

晋帝身体不好,与小皇子和小公主玩闹了一会便脸色发白。他摆了摆手,便由内侍扶着进寝殿中歇息。云罗与宫女们送了云妃与小皇子和小公主出去。

云妃含笑对宫女们道:“本宫要问华尚宫一些话。”

宫女们识趣告退。云罗静静站着,含笑看着面前精心打扮而来的云妃。她不知如何讨好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的衣饰太过耀眼华贵,她的年轻貌美无时不刻提醒着那位老人的鸡皮鹤发,青春不再。她的一对活泼可爱的小儿女更是令那老人觉得力不从心。

云罗打量着云妃,而后者亦是冷冷盯着这不知从哪路杀出的对手。她不会忘记,在那一团忙乱中。眼前这个女子只嫣然一笑就令她方寸尽失。

她的笑容太过耀眼,带着露骨的挑衅与讥讽。仿佛在用她今日的成就在告诉她,皇帝身边从来不曾或缺的便是更年轻更贴心的女子,哪怕她是一个小小的尚宫。

云罗任由她打量,过了良久才柔声提醒:“云妃娘娘有什么话要问奴婢的呢?”

云妃笑了笑,道:“并没有什么话,其实不过是想告诉华尚宫,皇上再怎么喜欢一个年轻的女子都不会长久了。”

云罗失笑:“云妃娘娘难道相信那无稽的谣言吗?”

云妃似笑非笑道:“是不是谣言不重要,只要有人相信就行了。”她眼底埋藏着一丝的怨毒。

云罗的笑意渐渐冷却,眸光如刀盯着眼前这美丽的女子。那谣言的根源怕与这女子脱不了干系…

“看本宫做什么呢?本宫说的是实话。”云妃扶了扶鬓边的发,殷红的菱唇边咀着笑意,曼声道:“难道错了吗?皇上还能借天命几年呢?”

云罗冷冷看着她,一语不发。

云妃上前一步,逼视着云罗那双明澈的眸子,一字一句森然道:“你若挡本宫的路,信不信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上再喜欢你也庇佑不了你多少日子了!”

云罗忽然笑了。

好,很好!眼前这柔美的女子终于亮出潜藏已久锋利的爪牙,向她展示不同寻常的野心。

“云妃娘娘多虑了。”云罗明眸熠熠,方才的冷光仿佛是一种错觉。她柔声道:“奴婢只是御前尚宫,只知道伺候皇上。谁的路都不会挡。”

云妃一笑,道:“当日华尚宫若是有这般觉悟,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云罗笑了笑,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奴婢自然有这个觉悟。自寻死路的人拦着也没有用呢。云妃娘娘,你说是吗?”

云妃脸色剧变,再看时云罗已一步一摇,用着最美的姿态慢慢走入了殿中。

刘陵前来,看着云罗叹道:“你实在不该得罪了云妃。”

云罗慢慢挑着香片,淡淡道:“不然刘公公要云罗如何做呢?示弱与她吗?还是甘当她的爪牙?”

刘陵看着她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皱眉,可却无语反驳。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照旧道:“看完便烧了。”

云罗手中一顿,已接过飞快放在自己的袖中。

刘陵见她虽然低着头,可那眉眼间却比春色更明艳。刘陵轻叹:“你好自为之吧。千万不要被人瞧见。”

云罗点了点头,眸光湛然,道:“多谢刘公公。”

她说完放下香片便翩然离开。

刘陵摇头,为她未完成的活儿继续做着。

不一会,他眼前出现了一对黑色靴子。刘陵抬头,看见来人连忙起身问道:“郡驸马前来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凤朝歌微微一笑,笑意如春风轻拂。他彬彬有礼道:“殿下让我带一点东西给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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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又见明敏郡主

更新时间:2014-9-2 11:10:57 本章字数:4996

刘陵疑惑道:“方才奴婢才刚从东宫回来…”他说了一半猛地住了口。

眼前的凤朝歌脸上虽是笑着的,但是一双狭长俊美的眼中却是森冷一片。

刘陵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手中的香片放下,垂下眼帘淡淡道:“凤公子,你究竟为何而来呢?”

凤朝歌面上的笑意不减,温声道:“我方才说了,是殿下让我带一点东西给方才那挑拣香片的女子。”

刘陵清秀的面上神色已阴沉。他正要说话。凤朝歌伸出手递给他一件东西,笑道:“刘公公若是不相信就亲自看一眼。嫘”

刘陵打开包着的手帕一看,脸色顿时一沉。

凤歌歌俊颜上笑意越发深了,轻轻一拍刘陵的肩头,若多年的好友:“刘公公的一对侄子侄女当真是天真可爱,改日定要去刘公公的府中登门拜访一下。”

刘陵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是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长袖下他的手微微颤抖獒。

“既然是殿下吩咐凤公子的事,凤公子自便吧。”刘陵一指方才云罗离去的方向,说罢转身便匆匆走了。

凤朝歌看着他身影消失,收了眼底的冷色,拂袖追寻而去。

初冬还未下雪,御花园中的景致显得十分萧索。云罗看完手中的信,放在长袖中轻轻摩挲,良久后她一点点慢慢撕碎,看着碎屑一点点沉入了已不明澈的湖水中。

“何必撕了呢。藏在哪里经年之后拿出来看,才知晓什么叫做年少轻狂,情深不悔。”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云罗猛地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的凤朝歌。

云罗眸光一闪,冷冷道:“是情深不悔或是情深不寿与郡驸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凤朝歌斜斜靠在一座嶙峋的花石旁,薄唇一勾,笑道:“我是来恭喜华尚宫重获君心。等殿下将来入主皇宫,登基为帝之时,华尚宫一定又是殿下心中第一人。”

云罗仔细看了他面上的神色。她忽地轻笑:“今日朝歌怎么这般恭维我?难道是有求于我?”

凤朝歌一双狭长深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临水而立的云罗,道:“云罗果然最知我凤朝歌的心。我的确是有求于你。”

云罗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凤朝歌脸上笑意不减,一字一顿地慢慢道:“我要你想办法,让李天逍封我为主帅,率兵出征!”

“不可能!”云罗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且不说朝堂的事我无法左右,就凭你的身份根本无法领晋军攻打梁国。”

凤朝歌只是不语,脸色神色已慢慢阴沉。

云罗明眸在他面上转了一圈,叹道:“朝歌,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殿下手下能臣良将甚多,就算你现在是他心腹亲信也无法亲自去领兵作战。”

她眼底藏着一抹复杂神色,道:“朝歌,我知道你想要报仇,但是报仇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一蹴而就。我们还立足未稳,要报仇得先安稳下来。”

凤朝歌笑了,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报仇心切。不然我还以为曾经从梁国一路逃亡的人中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记得什么是报仇!”

他说得平静,可是却带着无尽的讥讽与嘲弄。

云罗心底一震,眸中神色沉沉怒视着他。凤朝歌挑了修长的眉,挑衅地与她对视。四目相对,两人目光胶着却难分高下。

云罗冷笑:“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人才是最想复仇的人。我心中之恨不会比你少一分!”

“是吗?”凤朝歌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可是为何我看到的都是你沉浸在儿女私情中无法自拔。李天逍信中写了什么?郎情妾意还是相见不可相聚的思念?”

云罗绝美的面上顿时通红。她猛地一把推开他,怒道:“凤朝歌,你说够了吗?”

“我当然说得不够!”凤朝歌一把紧紧拽着她纤细的胳膊,双目如锥紧紧盯着她明澈的美眸,一字一顿道:“若是你还想报华家之仇,就得想办法让我手握实权!我可不要一辈子当李天逍身边只会出主意的谋臣!你明白吗?”

云罗定定看了他良久。她终于道:“好!我帮你。”

凤朝歌慢慢放开她,眼中却带着狐疑:“你当真可以做到?”

云罗抱着被他捏痛的胳膊,冷笑:“你不是让我想办法吗?成与不成靠的是机缘。以你之计谋,我不信你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想法。说出来吧。也许我真的可以帮到你。”

凤朝歌闻言,脸上的冷色渐渐缓,慢慢道:“我是有一计,但是不知成与不成…”

自北向南的寒风拂过死水一样的湖面,远远的刘陵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眉间紧紧皱着。他看了良久悄然退下…

过了两日,晋国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一夜之间,晋京遍地银装素裹,分外好看。不知是太医的药起了效,还是云罗平日劝诫晋帝不要再服用仙露丸起了作用。晋帝的病有了起色,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太和宫中时常可听见晋帝曾经的笑声朗朗。

殿中烧着两三个炭盆,将殿中寒气驱逐,暖意融融。晋帝与张丞相下了一盘棋,一局终了赢了十子。他分外高兴,笑道:“看来朕还不是老糊涂。竟能赢得号称晋国第一圣手张丞相。”

张丞相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愁眉苦脸地道:“几月没与皇上下棋,没想到皇上棋艺精进如许。”

晋帝眨了眨独眼,哈哈一笑甚是得意。

他身后的云罗见君臣二人已尽兴,柔声提醒:“皇上得用药了。不然药凉了就没有药效了。”

她声音娇软好听,张丞相不由抬头多看了她一眼。只见绝代佳人巧笑倩兮,美眸流盼,慑人的容光仿佛都能令这昏暗的下雪天都亮堂几分。

他不敢多看,连忙低头告退。晋帝已下棋尽兴便不再留他,挥了挥手允了他退下。

晋帝等他身影离开,这才笑着对云罗道:“今日总算是杀了他个片甲不留!哈哈!不然素日他总是赢朕一两个子,而且还是让着的!你这一招袖里乾坤果然妙啊!哈哈…”

云罗抿嘴一笑,柔声道:“皇上赢得不够光明磊落。也许过了两天张丞相就回过味来了。”所谓的袖里乾坤便是她站在晋帝身后观棋,然后在他背后用手指轻划指点如何下棋。经过她的点拨,喜欢下棋又不算精通棋艺的晋帝大胜了张丞相。

晋帝笑呵呵地只是顾着高兴。云罗见他今日心情甚好,笑着道:“这两日的雪好大啊。”

晋帝笑道:“这雪下得好啊。所谓瑞雪兆丰年。明年的开春一定是个极好的丰收年。”

云罗忽地收起笑容,眼帘垂下,轻叹道:“梁国冬天也下雪的,只是没这么飘飘洒洒地下。”

晋帝看着她黯然的侧面,安慰道:“你想家了吧?”

云罗点了点头。

晋帝呵呵一笑,傲然道:“不必担心,朕的逍儿一定会克破梁军。你以后想家就可以随时回去看看了。”

云罗被他的豪言壮语说得莞尔轻笑,只是眼底却有一抹焦虑。

正在这时,有内侍上前禀报:“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晋帝眸光一闪,看了一旁的云罗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这几日逍儿跑得真勤快。”

内侍笑答:“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孝心可嘉。”

晋帝只笑不语。不一会,李天逍大步前来。他一身重紫色龙纹锦袍,头束金龙冠,与立修身。紫衣金冠配着他白皙俊美的面容越发令人移不开眼。

他面上带着暖暖笑意,上前向晋帝请安,问道:“父皇在说什么好笑的话,也说给儿臣听听。”

晋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垂首恭立着的云罗,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说今年雪下得不错。”

李天逍笑了,道:“儿臣倒是想起了小时父皇曾带着儿臣雪后去打雪仗,还去山上狩猎捉山鸡的趣事。”

晋帝笑叹道:“朕老了!都玩不动了。”

他眼中有感慨。李天逍想了想,又道:“父皇如今病体未愈,可以等雪停了去西山赏雪,顺便考校一下几位将军的武艺。如今梁国狼子野心正准备犯境,是时候提拔一些将领冲锋陷阵为国出力了。”

晋帝想了想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你可有拟了将士的名册?”

李天逍探手入怀中,却并不立刻拿出来,而是左右看了一眼。御前的宫人们一见这眼色纷纷无声躬身退下。因为他们知道李天逍即将说的是国中机密大事,不该听。

云罗随着宫人悄然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天逍手中拿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小册。她心中一动,多看了一眼这才悄然离去。

她正走出太和宫,忽地远远走来一队宫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一身茜红色宫装的云妃。那颜色仿佛是在雪地中燃烧的一团火。云罗眯了眼看着她走近。

云妃见是她,冷冷看了她一眼,傲然越过了她的身边。

云罗一笑,柔声提醒:“皇上现在正与太子殿下商议国事呢,云妃娘娘最好稍等片刻再进去。”

云妃似笑非笑道:“皇上就算是商议国事也不会介意本宫在一旁的。”

云罗只是轻笑,眼看着云妃前去命御前内侍通禀。她踌躇满志地等在一旁。过了一会,内侍匆匆出来对云妃摇了摇头。

云妃有些恼火,道:“本宫亲自炖了参汤,若是此时不用就凉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地不与皇上说清楚?!”

御前内侍任由她骂着,半天才道:“皇上说了,国事为重。若云妃娘娘一定要见就等吧。”

云妃无可奈何,只能咬了殷红的菱唇悻悻地站在殿门边。她一回头却看见云罗依然未离去。

她冷笑:“怎么?看见本宫这般华尚宫有什么话说?”

云罗微微一笑,看着渐渐停了的雪花,道:“皇上喜欢这雪景,方才与太子殿下说起要等雪停后赏雪呢。”

云妃心中一动,再看时,云罗已转身翩然离去。

第二日,日出雪停。寒风也似乎消失了踪影,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晋帝下旨,御驾出宫去西山赏雪,文武大臣与后宫内眷随行。圣旨中又有道,此次将考校京中子弟弓箭骑射,优秀者不但会重重嘉奖,更是有机会得了皇帝的青睐,入了军中以充先锋。

晋帝是以马背得天下,亲手开创晋国基业。所以晋国中骑射之风甚浓。许多名门世族都有一两得了军功的将军,这不但是光耀门楣的事,更是令全族蒙获圣恩的最好机会。

所以圣旨一出,京中世族们十分兴奋,纷纷命自己族中有武艺者的年轻人积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