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上前探了探云罗的额头,长吁一口气:“还好,华美人挺过来了。”

云罗起身,靠在床边,打量了四周,清清冷冷一笑。她忽地道:“他还真的饶我不死。”

沉香听得云罗这么说,沉默了一会道:“华美人,皇上他…”

她眼中带着云罗熟悉的怜悯与叹息。云罗轻咳一声,笑了笑:“提他做什么呢?左右是我负了他。他没赐我一死就算是便宜了我了。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沉香眼中黯然,正要说什么。房门口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华氏云罗贬入冷宫,无旨永不得出宫,钦此!”

房中的两人顿时沉默。

内侍步入房中,扫了两人一眼,冷冷道:“华云罗接旨!”

云罗从床上吃力下床,跪下,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令她病后的身体冷汗涔涔。内侍将明黄的圣旨放在她的手中。

忽然,他冷冷又开口:“皇上还有口谕,着令华氏云罗前去叩谢圣恩。”

他说着,身后走来两个内侍,为她手上脚上都上了铁镣。一动,哐当作响。

云罗一怔,内侍已一扯铁镣铐,冷声喝道:“还不赶紧走!!你以为你还是华美人娘娘吗?你是罪妇!”

沉香见云罗要走,担忧地上前轻扯着她的袖子。

云罗一回头,看见桌上破败的铜镜中自己的脸,苍白瘦削,再无往日一点光彩。铁镣加身,连走路都艰难。她浑身狼狈。

这样的她,他见了也会最终生厌吧?也好,见了最后一面才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她吃吃一笑,挣开沉香的手,轻叹:“我是该去谢谢他饶我不死之恩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主隆恩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5 本章字数:5216

她吃吃一笑,挣开沉香的手,轻叹:“我是该去谢谢他饶我不死之恩的。”

沉香被她的笑刺得心口一窒,不由更紧地拽住她。仿佛她这一去就再也无法回还。

内侍不耐烦,狠狠拽了她一下。云罗踉跄一步,由着他们簇拥拖着向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去。身后传来沉香黯然的长叹声。

她一步步的走,再也不回头。

…玑…

天光刺眼,像是陡然在眼前泼了一盆血,满眼都是腥红的颜色。云罗刚大病初愈脚步虚浮绵软,走几步便踉跄跌在地上。内侍不耐烦,怒骂呵斥不绝于耳。她挣扎站起,随着他们慢慢地走。

一路宫殿渐渐清新如昨,处处皆往日走过的路。她终于辨认出内侍要将她带去什么地方。

原来是李天逍的宫殿——永和宫崇。

彼时是正午,日头升到了头顶,烘烤着大地万物。热浪扑来令人都几乎窒息。云罗病后虚弱尚不觉得热,几个内侍走了几步就汗水涔涔。原本人来人往的宫殿之间因炎热而变得清冷许多。

终于到了永和宫的殿前。内侍一扯她的镣铐,冷声道:“皇上还在御书房中处理政事,你在这里跪着等吧!”

云罗慢慢跪下,青石板上滚烫。她犹如一具人偶木然无表情。

时辰慢慢滑过,偶尔走过的宫人都用鄙夷与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跪在永和宫殿前的狼狈女人,有的人认出她是谁,纷纷幸灾乐祸地窃笑起来。云罗盯着青石板上雕刻的祥云龙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日头越来越烈,她身上汗水涔涔流出,这时她流出的都是虚汗。

她眼前开始模糊,脑中渐渐眩晕,多跪一刻对她高热刚退的人来说都是酷刑。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罗以为是李天逍终于来了,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头。

身后的人一身大红凤服宫装,头上朱钗满头,却不是他。她眼中的光芒淡了下去。

皇后微微一笑,头上明晃晃的凤簪在日光下这么刺眼。她笑了笑:“华美人怎么跪在这儿呢?”

云罗苍白干裂的唇一勾,声音嘶哑:“臣妾…来谢恩的。”

皇后笑了,杏眼中皆是得色:“是啊。是该来谢皇上恩典的。矫诏调兵按理是要诛九族的。云罗,你可还有九族可诛?”

云罗浑身一颤,九族…她如何还有九族?!

她抿紧唇一声不吭。

皇后仿佛还没有失去兴趣,慢慢在她身边踱步,精美的凤服下摆轻轻掠过她的手指,金丝银线划过,刺啦啦地疼。她木然看着,一动不动。

“华美人,本宫若是你就死了算了。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个样子怎么还能看出当初艳绝天下的华云罗的半分样子呢?你这样出现在皇上面前,恐怕皇上最终会厌弃了你。”皇后柔柔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敦敦善诱,当真是贴心之极。

云罗冷冷一笑,问:“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轻叹一声:“本宫的意思是,你若是连累到了你的两个兄弟…”

云罗失笑:“不劳皇后娘娘放心,云罗一人做事一人担。”

“好吧。”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不后悔便罢了。”

云罗猛地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后。

皇后冲她嫣然一笑:“一切由华美人决定吧。本宫不多说了。只是人死如灯灭,若一人能承担所有罪过,皇上必不会加罪与华美人的家人的。”

她看定云罗,红唇殷红如血,一开一合:“这点本宫可以保证。”

云罗定定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皇后,八月的骄阳下她却仿佛坠入了冰窟中。

落井下石她不稀奇。只是眼前所见所听的,皇后的话分明逼着她自裁在李天逍跟前。

是什么样的嫉恨令皇后如此紧逼不放,一步步,如跗骨之俎逼迫她不入黄泉不甘心?!她双手撑在滚烫的石板上,慢慢地扣紧,指尖划出血都不自知。

“华美人好好考虑考虑。”皇后笑着转身,对宫人曼声道:“回宫!”

香风远去,皇后已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回了中宫。

头顶烈日当空,云罗抬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糊了眼前,一片迷糊。她想笑,笑这苍天无眼。苍天若有眼,怎么能这样一次次逼着她入绝境之中?!

她可以死,只是死了之后呢?失了一臂的大哥华元嗣和尚在太学中的华元青又该如何?

不!她不能死!!不能被皇后的三言两语唬着就这样轻易死去。

若眼前这条路是遍地荆棘,一地脏污的人心,那便是让她苟延残喘,跪着都要走下去!想着她眼中熊熊燃烧怒火,挺直腰杆,静心等待。

也许,会有最后一点希冀。希冀那一人再为她展开庇护的羽翼。他若如人人称颂的那么英明神武,当知那三千兵马死的并不冤枉,她为衢州陷落多撑了三日。

三日之功,但愿能换得他一点慈悲。

她要的不多,只愿他听她一言,多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日光渐渐从炎热到了柔和,最后日暮西山,永和宫前始终没有出现那一道明黄身影。云罗脸色已煞白,摇摇欲坠。

一天跪下来,她不脚已麻木无知觉,炎热的地气开始从膝上渗入骨中。这样反反复复湿热煎熬中,将来她这双腿必是要废了吧。

终于,在日暮时分她看见一顶明黄华盖逶迤而来。

他来了。

云罗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宫人簇拥着李天逍慢慢走来,近了,近了…他离她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可是还未等她看清,他就冷然走过她的身边,徒留一个冷冷的明黄身影。

“罪妇华氏谢主隆恩!”内侍唱和道。

云罗定定看着那一抹明黄身影头也不回地走入殿中,忽地笑了起来。

“磕个头谢恩啊!”内侍呵斥催促。

喉咙中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心口发闷。她笑着笑着,慢慢伏地,心底似有什么声音裂开再也不复还。

“谢…主隆恩。”她吃吃地笑,眼前殿门重重关上,她笑得满脸泪痕。…

“朕想来送一送你…云罗,你可欢喜?”

“云罗,你可欢喜?…”

她怎么不欢喜?!他向来待她当真是好。只是往日种种恩爱,如胶似漆,如今成了今日锥心之毒。

她知他恨她怨她,逐入冷宫是他最后的仁慈。只是今日看来往日情意都够不上他的帝王之尊半片衣角。

情爱算什么东西?!她还没忘,他已全然抛却,甚至看都不看在烈日下苦苦跪了一天的她。那曾经被他捧在掌心呵护之极的人儿。

金娘说过,这世间本没有生死不渝的情爱一说,不过是男子贪恋女子的花容月貌,窈窕身段,所有甜言蜜语,千金珍宝馈赠为的也不过是那片刻的欢愉。

她自是不信的。只是今日看来原来都那镜中花,水中的月,风雨一来,往昔重重烟消云散,不复还。

太和殿前内侍看着她如疯了一般地笑,一个个惊疑不定,这女人跪了一天该不会是被日头晒得疯了不成?!

“你笑什么笑?!”内侍上前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

云罗笑声未歇,只是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个殷红的五掌印。她捂着脸笑着看着那扇紧紧关着的殿门,声音嘶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他!皇上!…皇上!”

内侍见她疯了一样要爬向前,不由互相使了个眼色将她往后拖去。

“皇上不是让我来谢恩的么?难不成就不想见见我…”她笑得一声声,几乎声嘶力竭。

她笑声癫狂,凄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前幽幽回荡,内侍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将她口中堵住。她一便挣扎一边笑,任由内侍拉扯着她向宫外而去。

终于,那扇殿门打开,有内侍冷冷道:“皇上有旨,罪妇华氏进殿面圣!”

拉扯的内侍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云罗往地上一丢,纷纷避之惟恐不及地走了。

云罗慢慢停了笑,擦干脸上的泪,拖着手脚的铁镣慢慢踏入了那两扇高大的殿门中。

她又一次入了永和宫。只是这一次是以罪人的身份走进。幽幽熟悉的香气扑入鼻间,触目所见皆是平日的奢华摆设。他就端坐在殿中,换下一身沉重的龙袍,着了一身玄紫的常服。

似乎依旧是曾经花间执着碧竹箫含笑看向她的翩翩男子。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他冷冷看着她踉跄而入,一眨不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在衢州朕问你可服,你不是已服?”他问,漆黑深邃的眸中是她不熟悉的痛恨。

那曾经笑意朗朗的俊魅眉眼不再有半分怜惜,更没有她所能期待的爱怜。她早就料到私自矫诏调兵入衢州一举定会引得他龙颜大怒,只是当日事急,也不曾料到他竟连那一点恩爱已断尽,只恨不得看到她如此惨状才能消透心头之恨。

她抬起煞白的脸,盯着他的眼,一双幽幽的美眸奇异神色令他看得不由一皱剑眉。

现下跪地的女人当真是他所知的柔弱的华云罗吗?那眼底静静燃烧的一点光又是什么?

云罗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若是失去了从此以后就真的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臣妾自然服。矫诏调兵,臣妾当死罪。”她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柔声道:“只是皇上赏罚不明,臣妾不服。”

“什么叫做赏罚不明?”李天逍冷冷一笑,眉眼间充满了讥讽,“你要朕赏你什么?朕是要赏你救了华将军,还是该赏了你救了——凤朝歌一命呢?”

那三个字他咬得很重。

云罗心中一跳,紧紧盯着他。四目相对中,他眼底的恨意恼意竟这么深不见底。

原来,他不是怒她调兵入衢州害了三千兵马全军覆没,他恨的是她为了那个男子亲赴死地。

她心中萧索一笑,低下眼帘,淡淡道:“皇上误会了。”

“朕误会了?!”李天逍狠狠一扫案几上的茶盏,怒气再也无法遮掩:“朕若是误会了,你敢看着朕的眼睛说,你与那凤朝歌一点都没有私情吗?”

茶盏在金水砖铺就的地上摔成了千万片,有溅起的碎片划过她的脸庞,一道血痕缓缓在她面上蜿蜒,一点温热的痕迹从她倾城面颊上流下,宛若泪痕。

她抬头看着狂怒的男人,眸色平静,声音冰冷:“臣妾与凤朝歌没有一点私情。”

殿中寂静无声,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退下。李天逍看着地上连跪都跪不稳的女人,冷笑连连。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骗他!

她竟然还能眼也不眨地说出那一句话来!

“你滚!你给朕滚!”他冷笑,俊脸已铁青一片。

“臣妾不滚。”云罗笑得嫣然,那一点血迹在她素白的面上蜿蜒,为她苍白倾城的容色多添了几分妖冶与诡异。

“臣妾如果滚了,皇上这是要让臣妾去冷宫等死吗?”她笑着道:“三千兵马,多挡了凤朝阳三天!难道这不是功是过吗?!”

“臣妾不服!黄泉地底,臣妾定要去问问先帝,三千兵马换得潞州之战胜利,这功过要怎么算?!”

“皇上恨臣妾不过是因为凤朝歌。臣妾与他早就恩断情绝,绝不会有半分私情!这天地可鉴!”

李天逍俊脸铁青,定定看着地上跪着的云罗。

他忽地冷冷一笑,上前看着她幽深的瞳,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与凤朝歌没有私情,你怎么证明给朕看?”

他靠得这么近,粗重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上。

云罗定定看着他,忽地一笑。她踉跄站起身来,双手一扯,身上衣衫落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狂怒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单薄的衣衫。

衣衫委地,露出了她苍白瘦削的身躯。

她冲他嫣然一笑,柔声道:“臣妾是皇上的人,至始至终都是。皇上好好看看臣妾,华云罗,至始至终都只有皇上一人碰过。”

李天逍定定看着她。如白莲一样美丽妖娆的身体如一道光刺入他的眼底,也刺入他的心底。

她眉眼间都是蚀骨的风情,那凉薄的笑容更是似极了那记忆深处那一个厌世清冷的女子。她当真是华云罗,一颦一笑都如此美。她知他最喜欢她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般对他笑着。

他慢慢走近她,看着她苍白的面上的笑靥,忽地伸手而去像是要为她拂去脸上的血痕。

可是“啪”的一声,一切安静下来。她跌在了地上,因为剧痛而蜷缩在那一堆衣衫中。她捂着脸,吃吃笑着看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一巴掌打得真狠。

“云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他怒视着她,一把将她狠狠掐住,恨不得掐灭她脸上那笑意不停歇的神色。

“皇上不喜欢吗?…”她吃吃地笑:“下贱是什么东西?臣妾不懂…臣妾只是不想…去冷宫…等死!”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美人万千不如我一人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5 本章字数:5226

她笑着的眼紧紧盯着头顶那一张震怒的冷峻面容。

这是他吗?

恩爱情薄。她原以为自己已是那绝情冷性的女子,却不料到他扯去温情面目比她更加绝情几分,陌生得令人心寒。

李天逍看着她吃力地在自己的铁掌中苦苦挣扎。他的手掐着她细嫩的脖颈令她无法呼吸。他犹记得床笫欢好间,他最喜欢亲吻她细细优雅的脖子,逗得她娇笑连连。

只是当日不知会有今日,这一下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亲眼看着她在眼前枯萎了如莲花一般性命峥。

她骗了他!

拿了三千将士的性命去换她兄长一命。若是如此也倒罢了,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衢州城中那两万士兵性命本也是要注定被牺牲的,多三千少三千,不过是将来功过薄上多一笔墨的事。美名骂名,他一人承担。

只是她本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亲自去了衢州客。

为了谁?

乱军阵中,有人瞧见了她奔入那红衣如魔的男子怀中,生死情谊一双双眼睛都亲眼看见。

他听闻从衢州溃逃而来的将士悄悄传着这隐晦的流言。他惊怒交加不顾凤朝阳极有可能卷土重来的可能,千里疾驰到了衢州,为的就是看一眼这个狠心又满口谎言的女人!看看她究竟到底是长了一副怎么样的冷心肠!

四目相对,她凉薄的笑渐渐带了绝望的死气。他眼中的狂怒随着理智回归一点点冰冷消退。

终于他放开了手,冷冷一推,盯着地上蜷缩一团的云罗,一字一顿道:“你不想去冷宫?朕成全你,从今日起你就在永和宫中,无旨不得出一步!另外,不得出现在朕眼前!朕若是看见你,必杀无赦!”

云罗伏在地上剧烈咳嗽,闻言,苍白的唇一勾,笑了:“谢…主隆恩。”

李天逍看着她蜷缩着身子,对宫人怒道:“都愣着做什么!!把她拉下去!朕永远都不想看见她!!滚!”

宫人们战战兢兢上前急忙将云罗拖了下去。她拢着凌乱的衣衫,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血痕斑驳的面上,依旧美得令人心惊。

李天逍心中一紧,狠狠一脚踹飞了脚边的椅子,彻底失了帝王的仪态。

疯子!她不就是个疯子么!!到了如此境地依旧笑得他心慌意乱!

“做得快点!!懒鬼!”骂声从耳边传来,云罗奋力擦着那雕花窗棂,手脚一慢身上便有鞭子重重落下,打在她身上。

偌大的永和宫中都是她一人打扫,仿佛这样无穷无尽的杂役才可以消除宫中某些人的无穷无尽嫉恨。

凭什么将要没入冷宫的女人却还是留在皇帝身边?

凭什么她这样该死的女人却还是令人觉得不安?

她不用想也知道某些人这样在心底想着恨着,巴不得她早早去死。

一声叹息从她身边传来,云罗头也不抬拧了一把破布继续擦着,鬓发落下都无知无觉。

“华美人…”有人唤道,声音熟悉莫名。

云罗手中顿了顿却不回头。倒是身后那时时凶神恶煞的内侍谄媚地上前:“见过总管公公,总管公公可安好?”

“这位公公,容我与故人说两句话。”刘陵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听起来舒适。

看管云罗的内侍自然千万讨好:“这是自然。奴婢退下了。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尽管开口。”

刘陵上前,看着埋头干活的云罗,轻声叹道:“华美人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云罗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回头看着一身朱红色服色的刘陵,笑了笑:“刘公公也要来教训云罗吗?”

刘陵上前,看着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旧宫装的云罗,眼中流露不忍:“主仆一场,又是曾经的故人。华美人不必对奴婢太过防备。奴婢不是那等拜高踩低的人。”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看着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腕,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刘公公不是那等人,所以才奉劝刘公公不要与我太过亲近。”她抬起幽深的美眸,冷冷道:“刘公公就算不担心自己,也要为至亲之人想想得罪那人的后果。”

刘陵微微一笑道:“在皇帝身边最大的好处便是,人人都要巴结,自己却依然能超然事外。华美人放心吧。奴婢不会有事的。”

云罗听了刘陵所说的话,索性坐在地上,抱着膝吃吃的笑:“是啊,每个人都知道要依附皇上,就我这么傻屡次忤逆了他。我真是永远都学不乖的女人。”

刘陵摇头:“华美人性子刚烈,百折不挠。在宫中是大忌,相信这一次华美人应该会学到了教训,将来定不会再轻易惹了皇上。”

云罗抬头眯着眼看着刘陵,自嘲一笑:“我还有什么将来以后吗?他说过了永远都不想再见了我。见了我,必杀无赦。”

她还记得那日总是对她含笑着的李天逍雷霆大怒,恨不得把她亲手掐死在掌心才算甘愿。

刘陵失笑:“华美人难道把皇上这话当真吗?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等皇上气头消了,华美人必能东山再起。华美人的将来指日而待的,千万不可泄气。”

云罗看着自己浑身的狼狈,凉凉一笑:“但愿吧。不过希望皇上能早点气消了,不然等他想起我时,我已死在了这无穷无尽的杂役中。”

这些日子她还来不及养伤就被内侍丢在炎炎烈日下日夜不停干活。是谁吩咐内侍这么做,她也懒得去猜想。

左右不应是李天逍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