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听得她夸奖,只是唯唯诺诺。

呼邪赛雅看向在人群中沉默的云罗,忽地上前关切道:“原来华妹妹也在这里。难怪这些日子本宫都找不到华姐姐说话呢。”

云罗看了她身旁的闻芩一眼,笑了笑,低头道:“罪妇云罗这些日子只在太和宫中做杂役。充媛娘娘自然没瞧见。”

呼邪赛雅见她样子恭谦,忽地一笑:“怎么会去太和宫中做杂役呢?要不华妹妹以后就来我宫中做事吧。正好我宫中缺了一个洒扫的宫女呢!”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闻芩一怔,却缓缓笑了,帮腔道:“是啊。华妹妹,在太和宫中姐妹们也照顾不到,既然都是干活,何不去玉妹妹的宫中做事,不敢说吃香喝辣,起码也不用这么辛苦洒扫。”

云罗失笑,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似笑非笑道:“好啊。可是云罗是罪妇,这事恐怕要充媛娘娘去请示内务府。”

呼邪赛雅一愣,她以为云罗不过是被定了罪的人,自然呼来喝去都是随意,却未料她这般回答。

她脸色一沉,冷笑道:“居然还要请示内务府,华妹妹这架子未免太大了吧?”云罗轻笑,一双似水明眸含着讥讽:“云罗自然是感激玉充媛娘娘,但是就怕身不由己。”

呼邪赛雅冷笑:“哪有身不由己一说?华妹妹看不起本宫就说一声罢了,何必诸多借口?”

她这么说已是怒了。一旁的粗实宫女们伏在地上听得战战兢兢。

一旁的闻芩忽地笑了,她曼声道:“这又有什么打紧的。想必华妹妹在太和宫中杂役也不多,每日抽两个时辰去玉妹妹的宫中做事也是可以的。”

呼邪赛雅一听,眼中亮了亮道:“这个办法好。”她转头对云罗笑道:“就这么定了,每日就委屈华妹妹去本宫的宫中帮帮忙吧。”

她说着对一旁的闻芩得意地笑了起来。

云罗心下轻叹,正要磕头称是,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声音:“两位娘娘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呢?能否给臣妾说说呢?”

呼邪赛雅与闻芩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蜜合色宫装的妃子走了过来。

她正是最近得宠的仪才人,海珠。

见她前来,闻芩与呼邪赛雅脸上都掠过了一抹不自然。

闻芩整了整面色,笑道:“原来是仪妹妹,也没什么,只是玉妹妹方才说宫中缺了一个洒扫的宫女,所以正想让华妹妹过去帮忙。”

海珠看了云罗一眼,悄悄掩下眼底的神色,笑道:“臣妾方才听见什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心里正纳闷呢。原来是让华姐姐去帮忙呢。正好,我宫中也缺了一名洒扫的宫女。虽然说先来后到,但是能不能让让臣妾,让华姐姐去永和宫中帮个忙。毕竟,最近臣妾害喜害得厉害,这宫中的事多个人操心也是好的。”

呼邪赛雅一听脸色一变,眼底的怒气眼看着就要发作。

闻芩一见,连忙挡在她跟前,笑着道:“这是自然。龙嗣为重。仪妹妹想要就要去吧。玉妹妹是不会介意的。”

海珠闻言,一双眼温和地看向呼邪赛雅,歉然问道:“玉充媛娘娘当真肯让臣妾吗?”

呼邪赛雅脸色难看,勉强干笑两声:“这是自然。”

她说完拉着闻芩气冲冲地走了。

海珠等着她们的身影消失,转身看向跪地的云罗。她挥退了其余的宫女,对着云罗摇头:“华姐姐为何不顺着刘公公的安排呢?如今华姐姐落难,各宫中平日对华姐姐心有怨恨的宫妃都已经按捺不住了想要踩一脚。这呼邪赛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华姐姐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她眉眼皆是忧虑之色。

云罗笑了笑,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坐在一旁,看着海珠脸上的忧虑,不赞同道:“方才你就不应该帮我。她们顶多把我弄进她们宫中想法子折磨一番罢了。可是如今你盛宠在身又强自替我出头,那呼邪赛雅心里本来嫉恨你,现在心里一定恨你之极。海珠…唉…你不应该的。”

海珠却摇头,上前握住云罗脏污的手,恳切地道:“不管怎么样,我如今能庇护华姐姐一分,我就会去做的。”

云罗慢慢缩回了手,轻叹一声:“你也是个傻子。”

她看着海珠不复纤细的腰腹,忽地问:“有孩子…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记得沉香曾经苦口婆心地劝她怀上李天逍的孩子,可是她身子底子太弱,怎么调养都无济于事。孩子两个字对她来说是个太遥远的字眼。

海珠脸上一红,清秀脸上有种云罗未曾见过的光彩,令她平凡的脸上多了几分令人动心的容光。

“不知道,有了孩子就觉得自己在这个世间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有了依靠…”海珠羞涩地道。

云罗怔怔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转身踉跄走了。海珠疑惑地看着她逃一样的身影,不知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

因得海珠要人,看管云罗的内侍便不得不买了她的面子,每日下午将云罗送到了永和宫中。海珠自然不会让云罗做事,辟出一处阁子,让她歇息。

若是李天逍未过来宫中,海珠便与她说话,与她做些小孩子的衣衫。云罗看着她忙忙碌碌准备孩子的衣衫,一件件精巧可爱,时常怔怔出神。海珠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不得盛宠,平日便多多宽言安慰。

若是李天逍过来永和宫,她便在阁中静静歇息,听着偶尔永和宫中传出的热闹声。

有时候她能听见那悠悠的萧声。每当这时她眼前便出现那曾经紫衣金官的翩翩王孙,端坐在花间亭中,含笑执萧。那样俊朗的笑意,如今想起来仿佛是隔世的事。

天一天天凉了,海珠的身子也一天天臃肿,腹中凸起,煞是醒目。云罗前来告辞。

海珠诧异:“华姐姐为何不在这里呢?”

云罗看了她腹中的隆起,垂下眼帘道:“海珠的情谊我已心领了,但是若是你再庇护我,将来也许会连累到你的孩子。”

海珠一听顿时犹豫。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帮助云罗,可是一牵扯到了孩子,她便失去了这种勇气。

云罗要走,海珠见她没有冬衣,便命凝香拿出李天逍赐下的衣衫赠给她。

云罗犹豫了一会,将衣衫又推了回去。海珠哽咽:“华姐姐为何不收呢?”

云罗笑了笑,只是转身离去。

海珠看着她陡然离去的身影,黯然神伤。她对屠三娘道:“华姐姐是不是心中怪了我?”

屠三娘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若是让奴婢日日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别的女人,还要接受那个女人的慈悲和馈赠才能活下去。奴婢宁可去死了算了。”

海珠愕然。

云罗离开了永和宫,杂役照旧得做着。不知呼邪赛雅从哪听来的风声,第二日便命人来唤云罗前去她的宫中洒扫。初冬已至,呼邪赛雅的玉明宫中遍植梧桐,一到深秋落叶一地,光这些落叶就能让云罗扫一天都直不起腰来。

在这里没有了慈悲与庇护,动辄做不好就是皮鞭加身。云罗忍耐着,而所谓的希冀却依然如此渺茫。也许她错了,他对她的情意没有想象的这么深厚。

一盆青玉兰花在一日日的遗忘中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意义。云罗扫着落叶,轻嘲着自己的失算。

“咦,这不是曾经的华美人吗?”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云罗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呼邪赛雅正与明敏郡主相携而来。明敏郡主看见云罗,一双眼中隐约有了冷笑的光芒。

呼邪赛雅笑了笑,对明敏郡主道:“郡主也来见见曾经的故人吧!”

明敏郡主上前,露在面巾外一双眼冷冷盯着云罗,阴沉沉地笑:“何止要见,我还有事要好好问她呢!玉充媛娘娘应该早点把我带进宫来的。”

她说着冷声对身边的宫女喝道:“还不把这个贱人抓了!我要好好问一问,当初我这脸是不是周氏那个贱妇害的!”

她耿耿于怀的便是这一件事,当日云罗与周宝林周晴交好,她如今不能轻易去找周宝林的碴,看见云罗如此落魄,自然想要好好折磨她一番问出个所以然来。

云罗心中咯噔一声,明敏郡主身边的宫女早就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她绑了起来。

云罗心中惊怒交加,冷冷盯着眼前明敏郡主的眼睛,冷笑道:“郡主若敢害了我,将来必定要后悔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傲骨难折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9 本章字数:5284

“后悔?!”明敏郡主冷笑:“若是让我查到了当初你与那周氏贱妇和我的脸伤了有关系,我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后悔!”她说着对宫女道:“还不快去把她押了出去!”

云罗抿紧唇,定定看着明敏郡主的半张残面,眼中的冷色看得令明敏郡主心头火起。她冲上前狠狠对着云罗的扇下去。

“你看什么看!贱人!”明敏郡主冷哼一声。

“啪”的一声,云罗素白的脸上浮起红肿的五掌印,一缕血线缓缓从唇边蜿蜒而下。她缓缓抬头看着园中的一干人。明敏郡主、呼邪赛雅,还有在不远处张望的闻芩…

海珠说对了,她今日落难,这些从前怨恨了她的人一个个恨不得上前多踩她一脚以消除她们心头的怨恨玷。

“打得好!”云罗吐出口中的血沫,冷冷笑着看着明敏郡主,一字一顿地说:“郡主可曾记得,我说过,今日我势不如人,明日焉不知你在我之下!所以郡主今日要打要罚干脆就把我打死算了,若是我今日不死,来日知道后悔两个字的人只会是郡主你了!”

她的声音森冷,听得明敏郡主一干人等背后冷汗涔涔。

“把她押下去!现在你不过是比宫女还不如的罪妇,你以为你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可笑!”明敏郡主冷笑道。她的眼中有刻毒扭曲的恨意,似乎恨不得把眼前的云罗给生生剥了皮才能消除她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头的恨意穆!

宫女们推搡着将云罗押出了玉明宫。

呼邪赛雅冷冷看着,身后走来了闻芩。她微微皱眉:“把明敏郡主带进宫中整治这华云罗会不会过分了点?万一…真的闹出了人命呢?”

呼邪赛雅冷冷嗤笑:“怎么会过分呢?出了事都是明敏郡主一人所为,跟咱们一点干系都没有。别忘了,明敏郡主可是有个当充王的爹呢!”

闻芩优雅的眉心依旧不展。她思索着云罗方才说的话,心中一点点不安渐渐弥漫。

她轻叹一声,幽幽道:“我总觉得华云罗不是那么简单。”

“啪”的一鞭落下,云罗微微一抽搐,可是却咬牙一声不吭。

这是上林苑的偏僻所在,明敏郡主把她押到了这里,刑讯逼问。云罗脸上的冷汗打湿了额前的发,可是一双明眸越发明亮,紧紧盯着站在跟前的明敏郡主。

“说!那一天夜里,我为何喝了几杯就醉了!是不是周氏那个贱妇在我酒中下了药!”明敏郡主恨声道:“若不是下了药,我怎么会把那一夜的事都统统忘记了呢?”

云罗唇边挂着冷笑,一声不吭。

若不是明敏郡主欺人太甚,何必会遭这毁容之灾?更况且今日她若是知道了到底是谁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她又该是怎么自处呢?

“你笑什么笑!华云罗,你这个贱妇!你一定知道了什么不是吗?”明敏郡主看着云罗脸上挂着的诡异笑容越看越是心惊。

她一把抢过宫女手中的鞭子,狠狠抽上了云罗瘦削的身体。她的眼底有癫狂的恨意,如暴雨一般的鞭子落在了云罗的身上,点点血痕透出身上的衣衫,煞是刺眼可怖。

云罗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疯了一样的明敏郡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充满了讥讽。

苍天不仁,滔滔权势者可以随意草菅人命。今日她若死去,不过是一缕游魂一个失败了的女人。

若她今日不死,今日所受之苦将来必百倍加诸在眼前这个娇蛮嚣张的明敏郡主身上,让她也尝尝性命被人玩弄在股掌间的屈辱与痛苦!

明敏郡主打得手都麻了,眼前绑在树干上的云罗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可她依旧幽幽睁开眼定定看着自己。仿佛无穷尽的怨恨之气在她单薄的身体中支撑着她最后一口气。

“郡主…别打了,万一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有宫女害怕上前低声劝。

她们跟随明敏郡主日久,最经常见她动则打骂下人,惩罚侍女。但是眼前被绑着的女人太过诡异。她不呼痛,那一道道鞭子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是抽在了石头上毫无反应。

那一双冷冷的美眸更是看得她们心惊胆颤,这个女人太过固执坚韧。

明敏郡主终于住了手,喘息冷笑道:“好你个华云罗,你嘴硬找死,就不怪了我!来人,给她泼水!”

宫女一惊,急忙跪地颤颤道:“万万不可啊!这水一泼下去…”

这所谓的水是调制好的蜜水,若是泼上去,万蚁上身,啃噬伤口那这人也就废了。

她不敢再说。明敏郡主拿眼狠狠盯着她,怒道:“我让你去拿就去拿!这贱人就该死!”

云罗看着那宫女脸上惊惧莫名的神色,心中一突。她忽地幽幽开口:“郡主想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她的声音沙哑虚弱,一顿鞭子已令她生死来边缘上来回一次。

明敏郡主见她终于开口,眼中一亮,上前狠狠捏着云罗的下颌,一字一顿地问:“是谁?”

云罗轻笑,面上有种妖娆的媚:“自然是你的夫君——凤朝歌!”

明敏郡主一怔,怒极,继续狠狠一鞭一鞭抽去。如雨点一般的鞭子越发疯狂地落在她的身上,云罗在噼噼啪啪的鞭子声中狂笑。

明敏郡主又惊又怒:“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污蔑了郡驸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做梦!”

“你心里记恨凤朝歌从前抛弃了你,所以你现在要报复他,是与不是?!”

“你这个疯子!疯子!”

她眼中通红,狰狞的面上慢慢都是憎恶。云罗眼前渐渐模糊,可是心中一口气却令她睁开双眼冷冷看着眼前疯狂妒忌的女人。她知道明敏郡主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若是要活命恐怕得拖延时间,还得熬过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鞭刑。

但愿,能熬得过去…她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痛得狠了反而渐渐麻木,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

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都统统住手!”云罗缓缓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片刺眼的绛紫色身影匆匆而来,而周宝林周晴的声音也随后传来:“我苦命的华妹妹啊!你都是替我受了过啊!”

云罗一怔,胸口的一口气缓缓松开,眼前的那一抹身影如风而来,她看见他深邃的眼中掩饰不住的焦灼。

他,来了。总算在她被折磨死之前…

李天逍惊怒交加地看着被捆在树桩上鲜血淋漓的人儿。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那一双似睁似闭的眸子还带着无尽的讥讽,仿佛在嘲弄着眼前这一切。

明敏郡主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在了地上。她带来的宫女一个个也吓得脸色发白跪下。

李天逍一步步上前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

她笑,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皆是讥讽。

“臣妾死了…皇上气就消了…不是吗?”她一边笑一遍咳,冷冷的话如一把把刀刺入了他的心底。

李天逍脸色一白,踉跄后退一步。刘陵急忙上前为她解开了绳索。云罗已失去了力气软软跌在了地上。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虚软的身子。

四目相对,她缓缓闭上了眼不愿再看他。

神智渐渐模糊,她在恍惚中听见他的怒喝声震耳欲聋:“给朕将明敏郡主押下!”

她在迷蒙的雾气中前行。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噩梦中,无处不在的迷雾仿佛昭示着眼前看不见的命运。

小时候,她曾与母亲坐在树下絮絮说着闲话。也许是因为年岁太小的缘故,她已记不清母亲的样子。她只隐约记得母亲看着她手心凌乱的掌纹低低轻叹。

“昀儿,我的昀儿,你以后的命不好啊,…我可怜的昀儿…”母亲的轻叹在记忆深处清晰浮现。

当日年岁幼小,尚不觉得母亲重重的担忧。长大后芳菲楼中来了一位江湖术士为姐妹们看掌纹。他批给她十二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情不知所归。当时年少,仗着自己聪慧冷性,艳冠群芳深深不以为然。

而如今才知母亲的忧虑,方士的批语字字句句写尽了她这一世的凄苦。

这便是她的命运,无法再逃离的命…

她噩梦中慢慢地走,静静地笑。哪怕一路颠沛流离,一路居无定所,一生情不知所归,始终要走下去,再走下去,走到这一世的尽头,看尽这花开花落,看尽这繁华成灰…

“华美人!华美人!”耳边有什么人轻轻地唤着,一声声焦急担忧。

云罗幽幽转醒,眼前阳光细碎,如碎金洒在眼帘上。她侧头,只见刘陵与沉香守在了她的身边。

“华美人醒了!”沉香欢喜道:“我去禀报皇上!”

云罗唇动了动,却已来不及将她唤住。

她转眸,对上了了刘陵惋惜的眼神。

“刘公公想说什么就说吧。”云罗恹恹转头。

刘陵低声轻叹,扶着她小心起身靠在了床边。他为她整理了乱发,低声道:“奴婢还能说什么呢?明敏郡主私自用刑触怒盛颜已被皇上派人关入天牢。”

“皇上盛怒,充王与充王妃进宫求情都无法赦免了明敏郡主的罪过。”

云罗静静地听,轻咳一声,忽地道:“总算不晚。”

刘陵叹道:“这次华美人能脱险都是靠了周宝林娘娘,若不是她禀报皇上,今日华美人恐怕…”

云罗只是沉默。

刘陵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劝道:“皇上心中还是很在乎华美人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如此匆匆赶到了。将来,华美人就顺着皇上吧…”

云罗轻笑,笑牵动了身上伤处,疼得脸色发白。

她捂着心口,看着刘陵,神色清冷,慢慢道:“若要顺着他,这三宫六院,嫔妃无数,他自然不缺。我本就是这样的女子,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华云罗只有一人…”

她忽地停住,殿门边站着一抹挺拔高大的身影。

是李天逍。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殿门旁,方才的话恐怕他都听去了。

刘陵低了头,悄悄退下。

他慢慢走近殿中,侯立的宫女悄悄躬身退下。寝殿中只剩下两人。云罗盯着他的面,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

“刘陵让你在太和殿中当值,你为什么不肯?”

“…”

“海珠让你去永和宫中,你又为什么不愿留下?”

“…”

云罗乌黑的眸中掠过清淡的讥笑。原来他都知道。在这一场情爱折磨中,他想磨折了她的锐气磨光了她的棱角,却不知她如此倔强难屈。

她的沉默令他越发无法问下去。眼前的女子遍体鳞伤,唯有那一双眼清冷如初。

想当初,他不是爱极了她这双眼顾盼如琉璃,也清透如清光。如要她收敛了这眼中的光华,唯唯诺诺臣服在他的脚下,那她还是她吗?

当真,这世间有美人万千,可不知死活,傲骨难折的华云罗却只有一人。他爱也好恨也好,就只有她一人。就如那埋在青玉兰花下的一抹芳魂。阿离是阿离。她是她。她的一颦一笑,如今看来都不是那个她。

李天逍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将她搂入了怀中。她微微一挣,却还是始终没挣出他的掌心。就如那时从梁国颠沛流离而入晋,他要她入晋京,她便落入了他的网中,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云罗…”他轻叹,朗朗的眉眼间有她熟悉神色。

云罗眸光流转定在了他脸上,慢慢依在了他温热的怀中…

云罗因得海珠亲自向李天逍请求,带着她到了永和宫中养伤。

云罗的伤只是外伤,看着狰狞恐怖,但在太医的敷药和沉香的巧手下很快初初愈合。李天逍派刘陵送来最好的伤药。沉香打开瓶塞,一闻清香扑鼻。

她欢喜道:“华美人,只要涂了这玉脂膏,身上就不会落疤。”

云罗红唇一勾,淡淡道:“皇上有心了。”

海珠日日前来看望她,眉眼间神色黯然:“从前是奴婢思虑不周,让华美人受了委屈了。…”

云罗起身扶着她,明眸看着她又涨了一圈的腰围,柔声道:“你我姐妹一体,你怀了孩子,我也会替你高兴的。”海珠看着她笑意满满的眼,心中一动,俯下身感激道:“多谢华美人宽宏大量。奴婢…”

云罗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你不是奴婢。海珠你是仪才人,是将来皇上第二个龙嗣的生母!”

海珠一震,亦是笑了。

永和宫宫中触目所见都是熟悉的事物,刘陵搬来她最喜欢的青玉兰花,放在檐下,深秋已至,今年的青玉兰花依旧未曾开花。她看着轻声叹息。

刘陵见她眉眼间神色黯然,安慰道:“这兰花本不容易开花,恐怕得三载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