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似乎格外听他的话,傻傻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阿晋也常常给我弹琴呢!”

苏晋笑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道:“云罗,你看看,我就是阿晋。我回来了。”

云罗咯咯笑了起来,拍手笑道:“阿晋,阿晋,给我弹琴吧。阿晋…”

沉香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悄悄出了殿中,再回头,殿中的两人相对而坐,一个痴一个傻,竟然有来有去地聊了很久很久…

*************************************************************************************************************阿晋来了,云罗的状况会好点。

其实云罗只是郁结于心,要有人疏导。顺着她疯疯癫癫的话说下去。正巧,苏晋就是这么一个“痴”的人。她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她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止。

一声叹息。。。。。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把他找来

更新时间:2014-9-2 11:12:07 本章字数:3153

苏晋回来了,便在凤栖宫的暖阁中住下。他向来不屑世俗之礼,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对他来说不过是屁话。他要照看云罗,无人敢说什么。连李天逍知道后也只是沉默应允。

不知苏晋用了什么法子,云罗一天比一天安静,甚至有时候李天逍看见她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坐在苏晋对面听琴竟觉得她又好了。

苏晋的琴音独步天下,出神入化。他擅长琴音动人心,为了治云罗的失心疯,每日为她弹静心妙音。云罗安静许多,不再到处嚷嚷要找孩子,也不再四处乱走躲在偏僻的地方让人遍寻不着。

苏晋就像是这尘世中一道清明的光,所有的纷扰都不能再侵袭她。

李天逍前来,时常看见头发梳整齐的云罗正与苏晋说着话榛。

他躲在一旁听。

云罗气色好了许多,一扫先前疯癫的狼狈,俨然又是曾经倾国倾城令他砰然心动的女子。

他听见她柔柔地道:“阿晋,阿晋,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椅”

苏晋抬头温柔一笑:“好听吗?”

“好听!好听!像是两只鸟儿在唱歌,好听得紧!”云罗笑得天真烂漫。

苏晋淡淡嗯了一声:“是啊,像是鸟儿在唱歌。云罗喜欢鸟儿吗?”

“喜欢啊!阿晋,我们去捉鸟儿吧?”云罗一听兴奋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苏晋不慌不忙按住她的手道:“那两只鸟儿成亲了,要生宝宝了。我们捉了,宝宝就没有爹娘了。”

云罗这才“哦”的一声坐下来,侧头想了一会,叹道:“没有爹娘的宝宝真可怜。阿晋,你说我的宝宝在哪呢?他也好可怜的!”

她说着又呜呜地哭了。

苏晋擦干她的眼泪,柔声道:“云罗你的宝宝因为太可爱了,所以被仙人带走了。等适当的时候,他们会把宝宝还给你的。”

云罗一听破涕为笑,连连问道:“真的吗?”

“真的。仙人说云罗的宝宝将来大富大贵,他们都喜欢他。”苏晋说着,平静的声调如这才是真的实情。

李天逍黯然转身。廊下,两人静静坐着,云罗吃吃的笑声隐约传来。他终于知道为何苏晋会成为云罗的依靠。他亲手为她挡去世间残忍的真相,为她造了一片最平静的桃花源。

她在他面前笑着,哭着都是真。

良久,苏晋哄完了云罗背着琴走出了寝殿中。他一抬头,只见殿前一抹明黄不知站了许久。

李天逍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道:“多谢晋公子。”

苏晋冷冷看着他,问:“她的孩子在哪?”

李天逍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你也不愿意找是吗?”苏晋冷笑问道:“你就生怕她好过来依旧要离开你!”

李天逍沉默下来。

苏晋冷笑道:“你与凤朝歌一样,除了带给她痛苦外,你还带给她什么?”

李天逍半晌才道:“晋公子说什么朕都不会责怪。”

苏晋看了他一会,忽然道:“我要带她离开宫中!”

“不可以!”李天逍猛地抬头,一口回绝!

苏晋清冷的目光冷冷逼来,道:“在宫里她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你是要一个疯了的华云罗,还是一个好的华云罗?!由你自己决定!”他说完越过他,冷冷拂袖离开。

李天逍看着苏晋走,许久许久,掩住面长叹一声。

春暖花开,一辆精美的凤辇驶出了皇宫。李天逍终于答应了苏晋的请求,将云罗送出了宫中往京郊一处皇庄中修养。皇庄并不远,离京城不过是一日的路程。

他若想她了快马加鞭半日就能到。

一抹艳丽的身影看着那驶离皇宫的车架,冷冷勾起了殷红的唇。

“华云罗,你败了!所以不得不滚出皇宫了!”她笑得得意无比。

身旁的宫女低声道:“皇后娘娘,德昭仪来了。”

殷寐回头,只见一身素净的德昭仪刘月浅走来。她面上毫无表情,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殷寐红唇一勾,笑道:“刘姐姐果然做得很好。本宫早就该嘉奖你的,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得等到华云罗这个贱人离开宫中才能放心。”

刘月浅淡淡道:“皇后娘娘想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废后刘莞儿死了,您痛恨的华云罗也已疯癫了。娘娘可以放臣妾出宫了。”

殷寐咯咯一笑,看着刘月浅眸色冰冷,道:“出宫?!出什么宫呢?”

刘月浅脸色一变,道:“难道皇后要反悔吗?是你说过的,只要我能取信华云罗,让她设计对付皇后,我就能从此自由了!”

殷寐冷笑:“是又怎么样?可是你要出宫还不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刘月浅急忙问道:“还要我做什么?!”

殷寐上前一步,冷冷盯着刘月浅焦急的眼睛,冷笑道:“还要你做的事多了去了!你给我好好去盯着华云罗,看她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疯!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刘月浅心中一急道:“她是真的疯了!好好的被皇上夺走孩子能不疯吗?!”

殷寐抿嘴咯咯一笑,道:“我知道她看起来是疯了,但是不是来了个苏晋吗?皇上放心,本宫可不放心。去吧,盯着她。不然的话,你一辈子都无法出宫见到你想见的人!”

刘月浅欲言又止,只能含恨离去。

殷寐看着那一辆凤辇终于消失在了朱红宫门后,冷哼一声,转身向中宫走去。她抬头看着这一片天地,得意地笑了,从此以后这片天地都会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皇庄到了。名字叫做“晓拂山庄”。这里背山临水,风光秀美。路旁的山花烂漫,云罗下了马车好奇地左看右看,看见花儿便欢呼一声上前去采摘。

苏晋握了她的手,将她带入了庄中安顿下来。

庄子中的人都知道了云罗的来历,看着那华服女子眼中都有好奇的探究。苏晋于是借口云罗要静养,便把云罗的住处搬到了庄子后的一处雅苑中。

雅苑清幽,隔了几重门便把那些讨厌的眼神都隔绝开来。山庄的人送饭送菜时也经由宫人带入。雅苑中时常听见悠扬清平的琴声淙淙传来,令人忘返。亭子中。

苏晋随手拨着琴弦,忽然眼角看见一抹影子悄悄走过。

他冷冷道:“刘公公怎么了?走路都这么偷偷摸摸。”

刘陵猛地顿住脚步,躬身上前见过苏晋。

苏晋停了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这几日一直不见了刘公公。刘公公去了哪里?”

刘陵只觉得他目光如刀,心口不由一窒,道:“奴婢…奴婢去看了在京城中的家人。”

苏晋凉凉看着他,忽然问道:“刘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呼吸急促轻而短,恐怕在说谎吧!”

刘陵一惊。他没料到苏晋竟能辨认话的真假。他心中犹豫,过了好一会才道:“是…奴婢…不是去看自己的家人。”

“那刘公公去了哪里?”苏晋问。

刘陵心中纠结,半晌才跪下道:“奴婢…奴婢去找了凤…凤将军!”

苏晋眸中冷色掠过,忽然哈哈一笑,道:“你找他做什么?!”

刘陵也知道苏晋心中极其厌恶了凤朝歌,但是如今除了这最后一个法子没试外,其余的法子似乎都对云罗药石无灵。她虽然安静下来,但是神智依然懵懂不知。

“奴婢…找凤将军想着也许这样娘娘就会好点了。”刘陵战战兢兢地说。

苏晋盯着刘陵,良久才道:“好吧。你把他找来。”

刘陵大喜过望。他原先最怕苏晋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太好了!”刘陵笑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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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们的孩子呢?

更新时间:2014-9-2 11:12:07 本章字数:5105

苏晋勾唇冷冷一笑,补了一句:“只要他不怕死就来吧。”

刘陵一怔。

苏晋修长的手指一滑琴弦,方才还婉转悠扬的琴声顷刻间杀气弥漫,如一把刀可刺入心中,听着耳膜都生疼。刘陵脸色煞白呆呆看着他。

苏晋抱起琴,冷冷道:“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不来我便带走云罗,天涯海角,这一生一世他都再也见不到她。”他说完,侧了侧头,摇头道:“不对,他若不来就已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他说完抱着琴翩然离去,远远的,云罗不知看见了什么,拍着手大呼小叫:“阿晋,阿晋,快来看!好多鱼!好多鱼儿!榛”

她咯咯地笑,披头散发,身后跟着着急的沉香,看样子云罗又自顾自跑出了房间。刘陵看去。只见苏晋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将她半搂在身前,不知他对云罗附耳说了什么。片刻后她乖乖地靠着他,慢慢走入了房间中。

刘陵长长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他是要找到凤朝歌呢,还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仪…

绵绵的春雨又下了起来。才刚几天晴好天气却又倒了春寒。一向雨水不多的晋国也一连下了好几场春雨,而地处淮中的梁国更是发起了洪灾,冰雪融化加上春雨顷刻间淹没了大片的良田和房屋。

梁国在柏乡新败,老弱残兵都纷纷溃逃回国中。可是等回了国中才刚喘息没几天却又遇到了天灾。春耕是没指望了,百姓们眼看着又是一年荒年,纷纷四处逃难。

凤朝阳却在此时发布“连户法”十户为一里,只要有一户逃难,十户连坐都沦为贱民。贱民没有土地、没有户籍、四处流浪,所有郡县皆不容贱人入城乞讨。

凤朝阳原本想强令百姓们熬过这次天灾,却没想到激起更大的民愤。逃难者众,无处容身的贱民纷纷揭竿而起。汹涌不满的民情更是此起彼伏。国中义军越发声势浩大。

梁国中人人交口隐传,当初贤明而有才能的二皇子凤朝歌已秘密潜回了梁国京中,只待时机,诛杀暴君凤朝阳以正王道。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队大约千人的蜿蜒的队伍在山间蜿蜒,他们身着铁灰色布衫,每个人腰间都扎着一把刀在泥泞的山间中奋力向远方的郡县走去。

前面是百来人的骑兵,雨水顺着头盔和铠甲滴落在一张张疲惫的脸上,然后滑落,顺着护甲滴在了长刀上。长刀上的血痕被雨水冲刷着,血水一滴滴滴落在泥泞中。

他们的样子应是才刚从激战中退下,正转往下一个战场。

雨不停地下着,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是这一股沉默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韧力量。在队伍最前方是一骑身着醒目红色的骑士。他身下的马四肢修长,神态神骏,只是经过长途跋涉,马儿走得有些迟缓。可是马背上的红衣骑士却始终背脊挺直,巍然不动。

他瘦而俊挺的背影冷冷地直面前方,仿佛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一往无惧。雨水顺着头盔下苍白却英俊的脸滑落都无法改变一分他眼底的坚毅。

两个多月了。梁国兵败后局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日都有投靠的义军,每一日都有愿意共谋起兵的郡县,…凤朝阳的势力已在兵败之后大不如前。他龟缩在梁京中不出,除了京畿重地依然效忠他之外,大半的梁国已人心惶惶想要彻底的改变。

天灾、兵灾、官.匪一家…,这便是梁国如今的现状。而这也正是他大好的时机。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当他回想起七零八落残破的故国惨相,总会从心底痛起来。

大破才能立。

这个国溃烂到了底,才是他最后的机会。而他的前方还有不少艰难的路要走…他沉思着,雨水滑落脸庞都不知擦去。

正在这时,身后有一骑飞速朝前面冲来。他勒住马回头。不一会那一骑士兵翻身下马跪在他的跟前,从怀中递过一个蜡丸。

“殿下,这是…从晋国来的密信!”士兵擦着脸上的雨水,喘息道。

他猛地僵住身子,士兵手中的蜡丸还捧在掌心。他定定看着,良久接过捏碎,展开…

一行行蝇头小字出现在薄如蚕丝的绢布上。他一目十行看完,忽然紧紧捏着手中的绢布,狠狠一打身下的马向来路疯狂疾驰而去。疾驰中雨水剧烈地打在他的脸上,如鞭子抽一样疼痛。

身后传来跟随士兵们的惊呼声,可是他仿佛都听不见了,不一会黑色的骏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了崎岖的山路尽头…

春雨绵绵,这几日晓拂山庄沉闷而忙碌。佃农们趁着雨水好又多播了几茬秧苗,皇庄上上下下的管事与奴仆们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计,唯有那一方清净的雅苑中琴声渺渺,如这纷扰尘世的世外桃源。

沉香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悄悄走到了屋中。屋中敞亮,四面开窗,有细细的雨丝飘洒了进来。

她含笑看去,纱帘轻飘中,一袭素衣女子正抬头含笑看着对面抚琴的阴柔清俊的男子。她笑容无邪,纯净甜美。少了往昔眼眸中的,多了几分原有的空灵。

那蓝衫男子低头看着琴弦,薄唇边含着一抹浅笑,似万事万物都不能打扰他这一刻的安静。沉香都不忍走进来,故意在帘外多踌躇一刻,直到药香扑入帘中令那素衣女子回头皱了眉。

“阿晋,我不吃药!”她嘟着嘴道。

沉香捧了药碗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苏晋的手中。苏晋勺了一汤匙的药,对云罗道:“这药不会很苦,云罗吃了病才会好。”

云罗捂着嘴只是摇头,眼中有孩童才有的固执。

苏晋摇头,道:“云罗你若不吃药,以后我就不弹琴给你听了。”

云罗这才勉强地张开嘴,喝下一勺药汁。沉香欣慰看着两人,拿了托盘正转头要走,忽然她眼角掠过什么,猛地一惊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晋公子…你的手!”沉香惊得失声问道。苏晋猛地抬头看向她,眸光一沉,拂袖遽然离去。沉香急忙上前拉住他的长袖问道:“晋公子,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会…”

苏晋长袖一振,强劲的劲力顷刻将沉香的手震开。他冷冷道:“沉香医女看错眼了。我的手没什么。”

沉香不依不饶,上前抓住他的长袖,急忙道:“晋公子怎么会有…会有那种图案?!”

“这…这是符毒!传说中的符毒!”沉香急得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这种毒猛烈霸道之极,以七张符纸为引,七张烧尽…人便会变成活死人,浑身腐朽而死…”

她话说到一半看着苏晋木然的脸色,猛地醒悟了什么似的颤声道:“原来…晋公子早就知道自己中了这种毒吗?所以晋公子才会对娘娘道自己要离开晋京,云游四方…”

苏晋淡淡垂下眼,道:“她不需要知道。”

沉香哽咽道:“娘娘若是知道晋公子身中剧毒一定不会让晋公子离去的。”

苏晋看着在房中喃喃自语的云罗,清冷的眼底掠过一抹柔光,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护不了她何必成了拖累呢。沉香医女,这毒我暂时还能制住,但是不知将来会如如何。所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沉香已不知怎么说。她上前拂起苏晋的长袖,入目是鼓起的墨蓝色纵横交错筋脉,犹如一张可怕的符咒。毒素已蔓延了他的整条手臂,即将侵蚀他的身体。

而他恐怕为了和这剧毒抗衡不得不运起魔功镇住。所以她才能时常看见他眼底一掠而过的红光。

她一边看一边落泪。这世间最痴情的男子莫过于苏晋。他身中剧毒却为了最心爱的女人又一次回来,固执地守在她的身边,哪怕多撑一刻便是一刻。

沉香猛地抬头,含泪一字一句道:“晋公子的大义,沉香感佩在心。沉香一定翻遍医书为晋公子找出解毒的法子!”

苏晋清冷的眼久久看着眼前淳朴的医女,忽地一笑,淡淡道:“沉香医女不必担心,若有一天我死了却能陪着她到了最后一刻,我会很快活。”

他看着房中迷失了心智的倾城女子,轻声一叹:“这样的结局比我在不知名的所在毒发而死好多了。”

沉香心中越发酸楚。此时房中的云罗等不到苏晋,拍着桌子唤道:“阿晋!阿晋!…”她的声音急切烦躁。

苏晋淡淡应了一声,走入了房中。

沉香听得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云罗,喝药。”

云罗摇着他的袖子低低说了什么。他一笑,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

沉香捂住嘴,怆然泪下。

云开天晴。雅苑的花架上缠着这几天刚抽出枝叶的紫花藤,粉绿一片一片远远看去犹如毛茸茸的绿毯。花架下,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坐在花架下自言自语。

此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沉重的,一点点向她走去。她低低地哼着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长发,丝毫未察觉有人靠近。

终于,脚步声止住,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越发颤抖。

他眼中一阵恍惚,那一年,他自诩智谋无双,踌躇满志气而来,不过是一错眼,便看见这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她。紫藤花架下那眉眼清媚的少女静静坐着,也是这般明媚的阳光细碎地洒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

他看见她眉眼含着笑,低着头手中编着什么。他看见风吹起她整齐的刘海,他看见她眼底那一抹清澈如泉水。

他看见自己情不自禁地朝她走去,他看见她眼中的讶异掠过,而后悄悄佯装无事地低了头。

那一年,是一辈子再也回不去的那一年那一天…

“昀儿…”他沙哑的呼唤从她身后响起。

云罗仿佛没听见只顾着哼着歌。

“昀儿…”那声音又轻唤了一声。

云罗回过神来,回头看去。

四目相对,她一怔呆呆看着走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男人胡子拉渣,一身衣衫早就看不出什么颜色。他长发纠结凌乱,唯有能见到的是通红如血的双眼,还有原本犀利俊美的五官轮廓。

他支着剑,向前踉跄一步,向她伸出手,唤道:“昀儿,我是…朝歌!”

云罗呆呆看着他,忽然,她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蹦一跳地向他跑去,握住他的手,问道:“这位大哥,你看见我的宝宝了吗?!…你看见了他了吗?”

她比划着:“我宝宝…这么大,很可爱的!”她笑嘻嘻地盯着他,满怀希望地等着他回答。

他浑身一震,踉跄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肋下的伤剧痛无比,可是都比不得这一刻来得痛。

云罗见他跌倒了,呀地一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却瑟缩不敢上前。

“她,认不得你了。”苏晋清冷的声音从院门旁传来。

他走到那已不成人样的男人跟前,淡淡的,冷漠地道:“她,疯了!”

凤朝歌抬头,刺目的三月阳光如刀刺入他的眼中。江山万里,他只看见一片血红。

他握着手中残破的剑,仿佛在撑着最后一点希冀。良久,他的声音零落颤抖,问:“孩子呢?”

苏晋静静地,怜悯地看着他。

“孩子呢?我和昀儿的孩子呢?!你快告诉我,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他忽然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一把死死抓住苏晋的领子。他目光如血。两行泪不知什么时候滑过满是血污的面上,纵横交错,像是他这一辈子无法抹去的伤痕。

“孩子一出世就被送走了。云罗,受不了刺激疯了。”苏晋淡淡垂下眼帘,“凤朝歌,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你可知道她为了你做了什么?她为了你不顾性命从死人堆你把你救出来。她说就算你死了她也要亲手为你收殓!”

“她爱你爱了这么久!不然你以为她当初明知大难将临为何还要留在将军府?!因为她喜欢你!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跟着你从晋国到梁国!因为她想嫁给你!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去太子府当那什么李天逍的姬妾!因为她知道你要报仇要复位!”

“她心里怨你却从不曾恨你!”“她苦苦等了你这么久,你又去了哪里?!你说好的要带她回去,原来到最后你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地抛下她和她辛辛苦苦为你怀的孩子!!”

他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