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妈似是猜出她心底所想,微微一笑道;“这件披风也是我家主人特意为小姐准备的,依我老妈子瞧着,这世间,也只有小姐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

叶雪妍雪亮的一双眼眸看着她,声音却十分的清冷;“我不管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你们这样将我软禁在这里,等我的丈夫赶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朱妈面上依然是不为所动,只若无其事般的笑了笑,道了句;“叶小姐晚上没有吃饭,老奴让厨子为您做了些点心,您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多少也还是要吃点。”

说着,便有仆人鱼贯而入,捧来了鲜奶酪,蛋糕,如意酥,千层糕等各式点心。叶雪妍望着眼前一碟碟精巧的食物,却动也不动。她一天不曾进食,早已饥饿不已,可她不敢吃,她不知道这里的人究竟安着什么心思,生怕食物里会被下了落胎药。

朱妈看着她的样子,一双眸子似是可以看透人心,她直视的叶雪妍的目光,开口道;“叶小姐,若我们真对您存了歹心,那您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所以对这些食物,您大可以放心。”

叶雪妍心头微怔,她如今的境况,确实是如朱妈所说。而若她们想加害自己,法子定也是五花八门,的确不需要这样的大费周章,在饭菜里下毒。

她松了口气,看向朱妈的眼睛,语气却是软了下来;“朱妈,我只想知道,你们的主人是不是在官邸将救我出来的那个人?”

朱妈并不回答,只像她欠了欠身子,“叶小姐用完点心,还是早些歇息吧,老奴先告退。”说完,转身离去。

叶雪妍望着她的背影,一颗心却是抓肝挠心的,她捻起一块果仁酥,食不知味,心里却在呼唤着,北辰,你在哪?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为着这个孩子,她总是要支撑下去。

——————————

江北时气虽然暖和,可因着连日的天气阴霾,庭院里的几束梅花,虽然早早绽放,却仍然是开的疏疏朗朗,被风一吹,显得愈发的孤零零的,形单影只。

郑北辰站在庭院里,静默不语。院子里本来还种着几株桂花树,不过天气寒冷,桂树固然枝叶凋落一尽,而台阶下种的萱草亦是尽数枯黄,被风吹动着簌簌作响。

张副官走进,看着男人的身影立在那里,便停下了脚步。郑北辰早已听到是他,头也未回,只道了俩个字;“如何?”

张副官一咬牙,上前了几步,缓缓开口;“方才收到从北平发来的电报,上面说,北平损失惨重,死伤者不计其数,被炸毁的民宅与大楼,更是数不胜数。北平城如今,简直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官邸,怎么样了?”隔了良久,男人艰涩的开口。

张副官眼眸浮起一抹痛色,半晌后,方才回道;“官邸已经被夷为了平地,爆炸引发了大火,里面的人....都是面目全非,完全分不清楚。”

郑北辰合上了眼睛,唇线紧抿着,一言不发。

“司令——”张副官欲言又止。

“说。”

“善桥的叶宅,也在扶桑军的轰炸范围内,叶太太与叶少爷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出来。”

郑北辰睁开一双冷冽的黑眸,淡淡的道出几个字;“厚葬吧。”

“是。”张副官垂首。

“与我一起上前线。”郑北辰回过了身子,冷峻的容颜面无表情,只将手中的军帽戴上,大步向着院外走去。

张副官不容多想,只连忙抬腿跟了上去。

天色晦暗阴沉,就如同人的心。

————————

十一月,郑家军最高司令部下达了最高统帅郑北辰亲自签署的文件,文件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誓与扶桑抵抗到底,郑家军的枪口,永远冲着扶桑人。国仇家恨,与扶桑之仇不共戴天,必是要你死我活的打上一仗,即使是粉身碎骨,也终是玉碎其仁,死得其所。

而江北的余军,竟是公然卖国,与扶桑人明目张胆的联合在一起,一同将枪口对向了郑家军。一时间,烽烟四起,国内骂声一片,尽是对江北余军的讨伐。

江北之战如火如荼,不到一个月,便传来郑家军十七师长布防不利,临战失惊,让扶桑军轻而易举的便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直接导致第二,三道防线岌岌可危,郑家军总司令郑北辰亲赴前线,直接枪毙了十七师师长与俩个军长,并亲自指挥重新进行一线布防,勇猛抗敌。

没过几天,又传出第三炮兵连的连长,与陆军营的一个营长皆是因抗敌不利而被郑北辰就地枪决。

形势愈发的严峻,重创下的北平城内更是人心惶惶,粮价物价飞涨,报纸上刊登的几乎全是前线的战事消息。更有外国领事馆直接向着国民政府抗议郑北辰用兵过于暴虐,简直有草菅人命之嫌。每一场都是硬仗,扶桑军与郑家军都是死伤惨重。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前线战事迎来了崭新的局面,郑北辰亲自设立三道布防,将扶桑人与余军的全面侵吞攻势彻底粉碎,扶桑军联合余军退守洛城,严防死守,与郑家军形成对峙之势。

而国民政府却毫无作为,并未派护国军前去江北支援,只美名其曰留守北平。各大报刊纷纷指责国民政府不过是利用郑家军与扶桑余军对抗,最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夜深了,郑北辰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林元钦走了过来,却见张副官一脸焦躁的站在那里,不由得担心道;“里面怎么样了?”

张副官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叹了口气言道;“总司令这几天一直忙着布防的事情,每天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连上今晚都三天了,他连眼睛都没合上过,就这样了顾有德还来闹,里面现在估计正吵得不可开交!”

林元钦沉默片刻,叹道;“也怨不得老顾,司令如今脾气暴躁,有道是乱世用重典,可总不能拿人命当草芥。想当年司令爱兵如子,可如今——”他顿了顿,接着道;“老顾就是个牛脾气,也是被逼急了。”

张副官浓眉深锁;“现在国民政府要与扶桑议和,美利坚也是不断的给司令施压,强迫司令与扶桑握手言和。可国仇家恨,司令又怎么能不报?这样的内外夹击,司令都是一个人硬挺着,若换做别人,非要疯了不可。”

“美利坚那边倒是好办,只要司令点个头,得到美国佬的支持,也是容易的很。”林元钦双眸炯炯,一字一句道。

张副官心中一禀,言道;“夫人才刚去世,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在司令面前说。”

林元钦却是不甚在意;“荣亲王一脉在美利坚盘根交错,大贝勒如今更是当上了参议院的议员,以前有夫人在,那是没办法。可如今夫人既然已经去世,眼下联姻便是最简单的手段,如果司令能娶了七格格,莫不说赶退扶桑人,就是这天下,司令也是唾手可得。”

张副官心中狂跳,只摆了摆手;“夫人尸骨未寒,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第125章 幕后之人

林元钦眼眸闪过一抹愠色,却终是压下了喉间的话语。二人沉默片刻,就听得办公室里顾有德的声音已经喊了出来;“司令如今杀自己人比杀扶桑人还厉害,害的我老顾都要骂你一声残忍暴虐!我手下的团长顶多也就是降个级,你凭什么把他毙了?”

郑北辰也是怒吼道;“眼下是非常时期,容不得一点错误!我早说过玩忽职守者杀无赦!”

顾有德丝毫不留情面,顶道;“狗屁的非常时期,分明就是郑北辰你杀红了眼!你不把扶桑人当人也就罢了,你现在也拿手底下的弟兄不当人了,你干脆今天就把我也给毙了,免得我哪天被你逼急了,来一场逼宫哗变的戏码!”

办公室里嘭的一声巨响,郑北辰暴怒的声音显然已是容忍到了极限;“顾有德,你给我滚出去!”

顾有德却仍然在那里叫嚣着;“你拿个电话还砸不死我,不过是死了个老婆,你至于——”

那一句话音未落,忽地“砰”的一声枪响,门外的张副官与林元钦面上同时变色,抢上前撞开了门,便见顾有德脸红脖子粗的站在办公室中央,军帽也带歪了,一双眼睁得又圆又大,与脸色铁青的郑北辰对峙着,郑北辰手里握着手枪,刚才那一颗子弹打到了花瓶上,将其打了个粉碎。

张副官与林元钦心里都是大惊,暗叫不好,一个上去拦住了郑北辰,另一个便去扯着顾有德。郑北辰手里的枪依然紧握着,似是还要开枪。顾有德怒火熊熊,冲着张副官大喊道;“张永康,你别拦着他,让他打死我算了!”

说完,他一眼看向郑北辰,梗着脖子道;“郑北辰,你就一枪打死我,我顾有德要是皱一下眉头,我他妈就是狗娘养的!”

郑北辰双眸似是要喷出火焰,只咬牙道出了一个字;“滚!”

顾有德却还在那里不怕死的嚷嚷,林元钦气极,呵斥道;“顾有德,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枉你活了一把岁数!”

顾有德豁出去了,大声道;“就因为我比他大了二十岁,才要把话说出来,只可惜这小子现在一心只想着报仇,整日里只知道杀人,不论是扶桑人还是自己人都要杀个精光,与其这样,他还不如一枪把我崩了,让我早死早脱身!”

“顾有德!”张副官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

顾有德依然我行我素,只喊的嗓子哑的出不了声,林元钦简直拉都拉不住。再看郑北辰,却将手枪垂下,默然无声的坐在了沙发上。

他的脸上是疲惫至极的神色,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落寞。他大口的呼吸着,却一言不发。

其他三人看着他如此的摸样都是怔住了,张副官担忧的上前,还未出声便被他一个手势止住。顾有德也是老实了下来,望着郑北辰,脱口道了句;“司令!”

郑北辰闭了闭眼眸,抬首看向顾有德,军帽下一张英挺的面容此时却是一片的惨白,唯有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冷寂。

他开口,“你说的对,这段日子的确是我错了。回头,让人给他们多发些抚恤金。往后,我会克制自己。”

三人都噤了声。

“你们都出去吧。”郑北辰疲累已极,说完,便合上了眼睛。

——————————

而叶雪妍在北平,葬身火海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谈起的人,无不是唏嘘不已。北平的郑帅官邸,雄武威严的大帅府不过一夜,变成了一座废墟。几十米的雕梁画栋轰然倒塌,那一晚更是火光冲天,巨大的烟浪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整个玉皇山几乎都被官邸的大火给映红了。而那可以冲天的烟浪将整个北平城的上空都要挡住.....

彤云低锁山河暗,秋风卷尽故园残,昔日钟鸣鼎食的玉皇山郑帅官邸,毁于一旦,成为一片焦土废墟,往日多少故事,欢声笑语全被埋葬,一切都已成空。

而从官邸中被挖出来的尸体,则更是惨不忍睹。断肢残骸数不胜数,即使有保存完整的躯体,也早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辩认不得。

在那样的轰炸与大火之下,绝不会有人幸存。

扶桑军对北平城的这一场试探性的轰炸,最终目标就是郑北辰的官邸,而其目的便是要给不肯听从国民政府安排,执意要顽强抵抗的郑家军统帅郑北辰一个厉害看看,为的便是逼迫他从江北撤兵,在停战协议书上签字,扶桑军从而得以垄断江北诸省。

不料,郑北辰竟是一切如故,继续在江北前线亲自督战,甚至回都不曾回到北平看一眼,坊间纷纷流传郑夫人已经怀了身孕,此番又是死的如此凄惨,郑北辰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派了下属来安排一切善后事宜。

说起来,不过是一声叹息,道一句郎心似铁。

这一日下起了大雨,一直到深夜也还没停,北平城郊外的花园里,芭蕉叶子被雨滴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浓浓的夜色伴着风声被关在阳台的百叶窗户外,主卧室里已经烧起了热水管子,满是温暖如春的气息。只有那放在地毯上的一尊青瓷细瓶空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的寂寥。

叶雪妍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熟了。

男人的脚步十分的轻浅,踏在棉柔的地毯上,几乎听不到一声响动。他走至门前,伸出手刚要推门而入,手势却在触到门框的刹那滞在了半空中,他就站在那样笔直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终是将手放下。

一旁的朱妈瞧着,毕恭毕敬道;:“先生,您进去看一看叶小姐吧。现在这个点她已经睡熟了,绝不会知晓您来过。”

“这些日子,她过的怎么样?”男人回过头,冷眸盯像她的眼睛。

“先生请放心,仆人们都是十分精心的伺候着叶小姐,一点也不敢马虎。”

男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她还怀着孩子,食物一定要多注意,一些活血的东西千万不能搞混淆了,知道了吗?”

朱妈小心翼翼,只躬着身子说记下了。

男人望着眼前的这扇门,心里却是波涛云涌,他默然站立了许久,终是压抑不住心底的牵念,缓缓伸出手,将门打开。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淡粉色的小灯,发出十分柔和的光晕。桌子上摆着一个镂空的白玉香炉,里面燃着一把上好的沉凝香,碧青的轻烟,一缕缕的飘飘渺渺。这香在从前都是皇宫里的东西,自然也是他花了重金,从黑市上得来,此香最宜女子安神好眠,更难得的是,还有安胎的功效。

他的脚步很轻,慢慢的走到了床边,那是一张豪华精致的西式大床,床头是镂花镀金的,垂着西式的悬帐,那帐子雪白而透明,如同柔云轻轻的泻下来,垂下无数粉色的流苏,迤逦蜿蜒,围绕着床间。床上铺着西式的羽绒被,暖和而轻柔,却勾勒出一抹娇小的身躯。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几乎要忍不住唤一声雪妍。

她的手搁在被子外面,白皙如玉。男人的眸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刚要伸出自己的手将她的小手放进被窝,却似刚刚想起一般,在刚要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将手抽了回来。

他将双手和握,俩个手在一起摩挲着,从嘴巴中呵出丝丝暖气,他的手曾经受过重伤,血液循环的极慢,一年四季都是冰凉似铁,尤其是秋冬季节尤甚。他暖了好一会,直到感觉自己的手不再是一片冰凉,方才握住叶雪妍的小手,轻轻的将那双柔荑送进了被窝。

蓦然,叶雪妍睁开了眸子。

男人一惊,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四目相对,只听女子的一声惊呼响起;“沈先生!是你?”

沈建安黑眸似海,闻言只凝视着她的容颜,颔首道;“不错,是我。”

叶雪妍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置信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沈建安站起了自己的身子,背对着她,他沉默着,不知要如何开口。

“沈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叶雪妍被软禁了许久,此时正是不愿放过一丝机会,她赤着脚,掀开被子走了下来。

听到响动,沈建安回过身子,眼前的女子只穿着一件白绸睡衣,黑而长的头发自后背倾泻而下,小腹却是微微隆起。

他收回自己的眸光,只言道;“你先披一件衣裳,穿上鞋子,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语毕,他径直走出了卧室。叶雪妍匆匆如他所说穿好了衣裳,便追了出去。

会客厅中,沈建安坐在沙发上,见她走来,便伸手一指,示意她坐下。

“沈先生,请你帮我通知我丈夫,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刚坐下,叶雪妍便忍不住开口。

沈建安不置可否,刚要伸手拿起一支烟,却想起一旁的叶雪妍,复又将烟卷搁下。他吸了口气,抬眸看向了身旁的女子,黑眸里,满是沉寂之色。

“你可知,有人要取你性命?”他的眉心紧蹙,语气却是十分凌厉。

第126章 这便是你爱的男人(推荐票满6500加更)

窗外夜色如墨,叶雪妍闻言,心里倏然便是一凉。她回忆起那晚,官邸血流成河,那么的仆人死在她的眼前。秦妈浑身是血的摸样,几乎还历历在目。

她的后背起了一层寒意,那几个黑衣男子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而那黑洞洞的枪口,放佛还冷冰冰的指向自己。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压抑住嗓间的颤音,开口道;“那晚在官邸,是沈先生救得我?”

沈建安微微垂首,却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叶雪妍站起身子,刚要致谢,却被男人冷声打断;“你不必谢我,救你,我有自己的目的。”

叶雪妍凝视着男人的眼睛,静静言道:“只要沈先生可以让我打一个电话去江北,无论先生有什么要求,我的夫君都可以为你做到。”

沈建安微微一笑,黑眸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采;“我若要这天下,你的夫君可以拱手相让吗?”

叶雪妍不料他竟会如此回答,当下只怔在了那里。

沈建安抽回自己的眸光,接着言道;“你可知道,想要你命的人,会是谁?”

一句话,便将叶雪妍的神智收回。她坐回沙发上,手心却起了一层滑腻腻的冷汗,她向来安分守己,与任何人都是无冤无仇,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有谁要置她于死地。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沈建安面无表情,只吐出了几个字来;“是金敏之。”

叶雪妍大震,那位高高在上的前朝公主,对她来说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高贵女子,竟会要自己的命?难道,就是为了郑北辰?

她的面容苍白,双唇抑制不住的轻颤着,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飘渺,就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让她自己听在耳里,都觉得十分陌生。

“沈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她看着眼前这位面容俊朗,气质冷硬的男子,却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的话。

沈建安的黑眸隐着侠气,闻言亦是一笑;“你不信我?”

“不,”叶雪妍连忙否认,说出了心底的疑惑“我只是想不明白,金小姐身份尊贵,为何要来害我?”

沈建安眼眸闪过一丝无奈,言道;“自然是为了郑北辰。你若死了,东北司令夫人的位子,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叶雪妍心头一窒,那个女子身份已经如此显赫了,区区一个司令夫人的头衔,对她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竟会令她不惜下手取人性命?

沈建安似是看出她心头所想,徐徐出声;“这天下迟早都会是郑北辰的,金敏之野心极大,她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司令夫人,她最终的目的,是要做一国之母,第一夫人。”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却不异于一声惊雷。

“我的夫君只是一个军人,他不是一个政客。”叶雪妍语音清脆,言下之意却是指郑北辰不会要这天下,更不会成为一国之首。他说过,待打退扶桑,他便会领着她和孩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他的话,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沈建安舒展眉心,却是一丝苦笑蕴染在眼底。

“你终究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沈建安凝视着她,纱罩里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黑眸依然是清澈而凌厉的,细看下去,眉宇间的那抹憔悴与沧桑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他自嘲般一笑;“郑北辰的的城府,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当爱情涉及到江山与权势,又哪有什么天荒地老。”

叶雪妍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你知道吗,这次扶桑轰炸北平,他早已得知了消息。可他为了自己的江山大业,便将你们母子弃之不顾。他堂堂一个司令,若是派出心腹赶在扶桑军轰炸之前将你救走,并非难事,可他顾忌着自己手下的北平将士,为了不落人口实,他居然就可以忍心见你死在敌军的炸弹下,叶雪妍,这就是你的夫君,这便是你爱的男人!”

沈建安黑眸暗沉,他站起了身子,一字一句的向着叶雪妍逼去。

“你胡说!”叶雪妍再也忍不住,喊出了声。

“我胡说?”沈建安淡淡一笑,蹲在她的面前,眸子里的伤痛竟是来的那样的真切。

“我也希望我是在胡说。我一直以为,你在他心里即使比不了江山,可最起码他不能失去你。可现在看来,倒真是我错了。”他的眉眼间满是自嘲,眼底渐渐沁出血红的颜色。

叶雪妍呼吸急促起来,强烈的恐惧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建安,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惊惧不已。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嗓间沙哑,只差落下泪来;“你快放我走,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若我不去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不是吗?”男人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依然雪亮。

叶雪妍被他目光所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蓦然,她打了个激灵,脑海里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她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攥住男人的衣襟,声音里却是带着莫名的恐惧;“我娘,还有我弟弟,他们都还在城里,他们怎么样了?”

沈建安一动不动,任由她攥住自己的衣衫,去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你快说话啊!”叶雪妍焦急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们怎么样了?朱妈说你会去打探他们的消息,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对着亲人的担忧,与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她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很好,你放心。”沈建安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却终究还是不忍说出真相。

叶雪妍无力的松开自己的手,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她的全身却已经是冷汗淋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叶雪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着极低的声音问道。

沈建安看向她,却没有回答。

“若我夫君知道我被你关在这里,他不会放过你的。”叶雪妍心口猛跳,口里却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极了。

男人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我们以一个月为期,若在这一个月内,郑北辰没有迎娶金敏之,我便亲自将你送到他身边,而我自己,也由他处置。”

叶雪妍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喝问道;“沈建安!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沈建安站起了身子,却是将眸心掩了下去,他转过身,撂下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语毕,他快步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叶雪妍跟在他的身后,一道追了出去。不料刚出门便被朱妈拦了下来。

她的世界突然间空旷了下来,滚烫的热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烧灼着眼角的肌肤,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来救她。她在朱妈的禁锢下挣扎着,另有俩个女仆一道上来死死搀住了她,她哭喊着,却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出去!北辰,救救我——”她几乎要声嘶力竭,夜是一片的死寂,她的声音没有传出很远便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