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如雨下,浑身都是抑制不住的哆嗦着,她软语哀求;“北辰,我从没求过你,现在就算是我求你了,你看看囡囡,她还那样小,你那么的疼她,就算是为了她,你不要在打仗了好不好?我怕,我真的很怕——”

郑北辰眸心一黯,却只是不断的拍着女子的后背,仍然是一语不发。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早已累了。他也不过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罢了。此时他怀里抱着的,是他此生最挚爱的女子,他们一同守候的,是他最心爱的孩子。没有人能明白,叶雪妍的这番话,对他的震动究竟有多大。

“语珺告诉我,美利坚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那里的生活很平静,人们也都很和善。咱们到了那里,可以买一座小洋房,带一个小院子,在那里我们一天天的看着囡囡长大,语珺还说在美利坚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着一条小狗,那咱们也养一条,让它陪着囡囡,你说好吗?”

郑北辰听着,听着,神智却是飘得远了。叶雪妍轻轻柔柔的声音,几乎是在他眼前构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那样好的日子啊,让他似乎只要一想起来,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柔软与向往。那一瞬间,他的心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叶雪妍仰着小脸,满含希冀的望着他,男人的眼眸温柔,唇角噙着丝丝笑意。她的眼底浮起一抹喜悦,不再出声,生怕打扰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郑北辰闭了闭眼眸,待他再睁开眼睛时,眼底的温柔之色便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角的笑意,也是在不知不觉间隐去了。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只淡淡的说出了几个字来;“雪妍,原谅我,我不能那样做。”

叶雪妍转过了身子,垂下眼眸。她依然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涌来一股苦涩,她可真是傻啊。他是郑北辰,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自己?

她忍住眼底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她回过头,看着男人的眼底满是深深的愧色。她鼻头一酸,却是微微一笑;“刚才我都是和你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郑家军离不开你,冀州的百姓也离不开你。你说过,总有一天会将扶桑人赶出中华,我会和囡囡,在美利坚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郑北辰声音略微沙哑,闻言亦不过淡淡一笑,他握住叶雪妍的手,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深邃似海,蕴含着太多太多令叶雪妍看不明白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将她紧紧地的抱住,那样,那样的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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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这是刚才接到的前线加急军报,请您过目。”张永康走至男人身边,将一封密电递到他的面前。

郑北辰正站在雨廊下抽烟,他回眸,视线在那军报上淡淡扫过,却并未将其接过来。

“司令——”张副官不解,无论何时,但凡有加急军报送至,郑北辰第一反应定是迅速将其打开,生怕延误军情,可现在.....

“交给姜兆予去处理吧。”片刻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张副官不敢多言,只按照男人的吩咐将此密电交由随身的机要秘书。

待他走回,却见郑北辰依然站在那里。这二日,郑北辰并未回到冀州,而是留在北平陪着叶雪妍母女。而今日,正是她们母女出国的日子。

他看着男人的背影,郑北辰今日并未穿着军装,而是穿了一身深色西服,只衬的他的身形愈发的魁梧挺拔。他依然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连绵不断的吞云吐雾。

叶雪妍抱着孩子,从医院的走廊出来。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病房里,鼻息间满是消毒药水的味道。此时走到屋外,一股清新的微风迎面而来,顿时令人觉得神清气爽。

她不敢大意,只将孩子身上的披风更是揽紧了些,妥当后,抬眸便见郑北辰已经向着自己走来。身穿西装的他,只显得十分的深沉而内敛,却将平日里穿军装时所散发出的戾气尽数隐了下去。

囡囡躺在她的臂弯里,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那一张稚嫩的小脸依然是瘦弱的,只显得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郑北辰伸出胳膊,将女儿极其温柔的抱在怀里。郑姝陽见到爸爸,只冲着他甜甜一笑。那一笑,却让郑北辰心中大恸。他俯下身子,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

“走吧。”他一手将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却伸过来,紧紧握住叶雪妍的柔荑。

轿车一路疾驰,没过多久便开到了机场。李语珺与苏英杰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这自然也是郑北辰的安排,有着熟人在身边,他多多少少也可以放心一点。

二人见到他,自是十分的恭谨,尤其是苏英杰,眼底更是闪烁着崇敬之色。

郑北辰向着他们夫妇简单的点了点头,便将孩子送回到叶雪妍的臂弯,他微笑起,为她将散落的几缕青丝捋好,温声嘱咐道;“等飞机起飞后,如果难受,记得告诉军医一声,让他给你吃一点晕机药。囡囡便交给乳娘照顾。”

叶雪妍轻轻嗯了一声,想起那一年,他们从东北乘专机回到北平,一路上,他对她呵护备至。如今想起,心头简直如凌迟般的痛。

“好了,飞机快起飞了,去吧。”郑北辰温声言道,眸底一片温和。

叶雪妍抱紧了孩子,十指芊芊苍白的近乎于透明。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第147章 你在,我在,冀州就在

天色阴暗,郑北辰望着她的背影,机场那样的大,有侍卫与老妈子跟在她的身后向着专机上走去。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道路俩旁的树木影影重重,映下了长长的影子。她月白色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的晃着,周围的景物沉浸在这一片的黯淡里,都有些朦朦胧胧。

而她,却依然光彩夺目,纤细的背影犹如振翅飞舞的蝴蝶,如今,这只蝴蝶终是要飞到大洋彼岸,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他。

他手里握着一个打火机,一面静静的遥遥看着她,一面慢慢的燃起了一支烟,缓缓地抽了一口,香烟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她的身影越走越远,那一条路几乎都是空空荡荡的,只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也是变得空空荡荡的,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悬着。刚毅的面容上既没有不舍,也没有留恋,唯有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她的身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她的一颦一笑,一个轻轻的转身,亦或是一抹甜甜的笑靥.......

郑北辰站在那里,魁梧的身形挺拔如松,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叶雪妍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飞机,她一路只迈着自己的步子,下意识的向前走动着。她不敢回头,有风吹动着她旗袍的下摆,连同鬓角上的乱发都一同被吹得乱晃起来,怀里的囡囡忽然抬起头来,发出甜甜的奶腔。叶雪妍看着睡在自己臂弯中的女儿,美丽的眼眸里噙着那样大的一滴泪珠,只轻轻地一垂那长而浓密的睫毛,眼泪便“啪”的落了下来。

孩子还这样的小,她根本不知道是叫做生离,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死别。

李语珺搀着叶雪妍,俩人顺着长长的阶梯,一步步的走到了飞机上。叶雪妍面色苍白,一颗心痉挛般的剧痛。侍卫长恭敬的走来,敬了一个军礼言道;“夫人,飞机马上便要起飞了,还请您坐好。”

她仍然是痴痴的站在那里,听到侍从官的话也是不为所动,她的脸上十分的白,那是一种从皮肤渗透到心里的寒冷与苍白。她抱着孩子,默默转回了身子。

终是舍不得,终是要回头。

隔着如此的距离,她只能看到男人远远的一个身影,他们彼此相望着,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抬起胳膊,向着她挥了挥手。

“雪妍,”李语珺看着她这样凄凉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很是不忍。她在一旁柔声劝道;“你别难过,郑司令身经百战,无论多难的战事他都经历过了,这次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等囡囡在美利坚将病治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叶雪妍心如刀割,她回眸看着好友的眼睛,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沙哑着嗓子,说道;“语珺,咱们一直都亲如姐妹,我就将我的孩子交给你了。我求求你,照顾好她。”

李语珺大惊失色,就连一旁的苏英杰也是面露不解。

叶雪妍看了孩子一眼,眼底满是泪水,她哽咽着,继续说下去;“虽然我对军事不懂,可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有多严重,我真的不能离开他。”

李语珺眼圈也是红了,她看着眼前的好友,轻言出声;“雪妍,你不要犯傻,你离下来说不定只会让郑司令有了后顾之忧,再说囡囡还这样小,她不能离开你啊!”

叶雪妍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怀里的囡囡根本听不懂大人们的话语,只伸出手小手咿咿呀呀的抓着母亲耳边的珍珠耳坠。

她将孩子紧紧地的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眼泪落在孩子柔嫩的小脸上,她屈起手指,慢慢地的将囡囡脸上的泪水擦去。

李语珺在一旁看着,也是落下泪来,她轻轻扯了扯叶雪妍的衣袖,呜咽道;“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看着心里怎么能受得了。”

叶雪妍的泪水更是汹涌,她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李语珺腮边挂满泪水,只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孩子吃一点点的苦。我爸爸妈妈也在美利坚,我们全家都会把囡囡捧在手心里。”

叶雪妍含着热泪点了点头,她狠下心,将孩子往李语珺的手里一塞,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语珺,我就把囡囡交给你了,她爸爸征战一生,只有这么点骨血,我求求你一定照顾好她。如果这次,我和她爸爸有什么不测,等她长大后你要记得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她是烈士的女儿。”

李语珺接过孩子,话语里满是哭腔;“你胡说什么呀,我带着囡囡,在美利坚等着你们去接她!”

孩子骤然离开母亲的怀抱,登时大哭起来。朝着叶雪妍的方向伸出瘦瘦的小手,要妈妈抱抱。孩子的哭声简直犹如一把匕首,狠狠的,深深的刺进叶雪妍的心脏里去,刺得她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

她不敢在看孩子,只转过身子,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飞机即将起飞,只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激起无数的尘土。郑北辰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双拳紧紧握着,终是抽回了视线。他闭了闭眼眸,转过了身子。

“去冀州。”他的眼底不见一丝的情绪,只向着身旁的机要秘书简短了吩咐了一句。

男人的步伐并未走出多远,便听得身后响起飞机起飞的声音,他的脚步顿了顿,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渐渐浮起一抹淡淡的凄凉。他微微苦笑,却并未回头。脚底的步伐愈发的快了起来。

“司令——”张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北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视线却落在自己的身后,他浓眉微皱,道了句;“怎么了?”

张副官眼底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只回了一句;“是夫人,她,回来了。”

郑北辰的身子一震,立时便回过头,远处,那抹孱弱的身影正向着自己踉踉跄跄的奔来。他眼皮一跳,瞳孔里却是一阵剧烈的收缩。

他快步上前,叶雪妍一路疯跑,只愿将孩子的哭声远远的甩在身后。当男人的容颜渐渐清晰,她终是支撑不住,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脚下便是一软,还未等她倒下,郑北辰便将她的身子紧紧揽在了怀里。

她伸出小手,抚上男人的面颊,眼泪成串的滚落下来,“北辰,我不要囡囡了——”

郑北辰瞳孔欲裂,他低着嗓子,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叶雪妍唇角浮起一丝虚弱的笑靥,一滴硕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她轻语;“我说过,要和你同进退,共生死。我舍不得,舍不得你——”

她说着,终是痛哭出声,她将脸颊埋在郑北辰的胸口,声音里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对不起囡囡,她还那样小,还生着病,我就不要她了....”

字字泣血。

郑北辰眸光清冽,他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只将怀里的女子尽数揽在自己的羽翼下。隔了良久,他低沉着声音,言了一句;“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将囡囡接回来。”

叶雪妍合上眼睛,只倚在男人的身上,一颗泪珠挂在她乌黑的眼睫毛上,犹如一颗闪烁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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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们便回到了冀州。

窗外的小雨未曾停歇,郑北辰将叶雪妍抱在床上,拉开被子为她盖好,温声道;“待会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你先休息一会,我晚点再回来。”

叶雪妍握住他的手,雾蒙蒙的眸子紧紧的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你不要再想着把我送走,好不好?”

郑北辰拍了拍她的小手,温厚道;“你既然都已经回来了,我又怎么会在多此一举?不要多想了,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说着,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脸颊落上一吻。

“你不生我的气吗?”叶雪妍喃喃道。他那样的疼爱囡囡,可她,却将孩子交给了李语珺。

郑北辰乌黑的眼瞳里浮起一丝笑意,他抚上她的小脸。摇了摇头。

“睡吧。”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一如当年。

叶雪妍实在是倦得很了,却偏偏睡不着,脑海里思绪乱的很,却仍旧听话的合上了眼睛。

郑北辰看了她好一会,见她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方才站起身子,意欲离开。

“北辰——”叶雪妍睁开眼睛,唤道。

郑北辰立时停住脚步,回过了身来。

“你会守住冀州的,是不是?”

郑北辰闻言,淡淡笑起,他走到床边,乌黑的眼睛里是一片的坚定,他看着叶雪妍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在,我在,冀州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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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严峻,天还未亮,郑北辰便上了前线。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万物只显得十分的萧索。战场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郑北辰在战壕中,手中举着一架望远镜,向着前方望去。

第148章 为了她,没什么不可以(推荐票满8000加更)

“援军还有多久可以到?”过了良久,郑北辰将手中的望远镜缓缓搁下,向着一旁的幕僚长清冷出声。

幕僚长面色凝重,只出声言道;“政府方面刚才送了一份密电过来,只说让咱们在撑十天。”

“十天——”郑北辰咀嚼着这俩个字,坚毅的容颜上满是深深的倦色。他不在多说,只转过身子,望着那一墙的军事战略地图发起了呆来。

身后一众的将领,幕僚,皆是大气也不敢出,每个人笔挺如剑的站在那里,倒似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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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的对峙进入了一众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郑家军与扶桑军都在暗地里紧紧地绷着那么一根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俩军交战这么多年,早已是不堪重负,彼此也都是存了最后一口气,这一场仗,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而每日里朝着地方的阵地里投掷炮弹便成了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简直如同列行公事一般。一炮打过来,便是一阵巨响,天地都似是要为之一震。

轰————!

郑家军的中军行辕房顶上的瓦片被震落,噼里啪啦的碎在屋舍前的台阶上,惊得院子里晚归的燕子麻雀儿的一阵乱飞,因为要防备着扶桑的空袭,中军行辕内即使是晚上也是不敢点灯,最多不过染上几支蜡烛。

这一日晚间,后院里一片黑暗,只有天际边那一抹月色透出轻轻浅浅的光晕。

叶雪妍一个人坐在后院,听得远处的炮声一阵接着一阵,摆在桌子上的蜡烛发出十分幽暗的光芒。她坐在那里,只十分细心的将一颗颗红枣去了核,打算熬成汤水给郑北辰喝。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得前院的侍从们“啪”的一个敬礼,一声“司令!”。紧接着,便是一阵十分熟悉的脚步声向着后院走了过来。

她站起身子,抬眸便看见一身戎装的郑北辰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这些天一直在前线布防,开会,商讨战略,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她看到他,便是极温婉的一笑,一颗悬挂着的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郑北辰满面的风霜之色,眉梢眼底溢满了疲惫,他一踏进院子,便问道一股清甜的枣香。而叶雪妍便袅袅娜娜的站在那里。眼底是极其柔和的神色。看见她,他不不由自主精神就是一振,眼底浮起一丝柔情。

“你回来了。”叶雪妍笑着,接过他的军装外套,见他神情间很是疲惫的样子,心底便是一酸,只温声道;“我让人烧了水,你去歇一会,喝点茶吧。”

郑北辰揽住她的腰身,眼眸向着桌子上的红枣瞟了一眼,轻笑道;“你又要给我做什么?”

叶雪妍柔声道;“军医说了,红枣补气,我只想给你做点红枣粥。”

郑北辰看着她的眼睛,乌黑的眼底是星星点点的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吃这些甜食。”

叶雪妍抿嘴轻言;“吃不吃可由不得你。”

郑北辰只微微一笑,不在多言,刚要揽着她回屋,就听远方又是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炮声,就像是那夏日里的一声惊雷从天空滚过去一样,震的桌子上的蜡烛都是一晃,那烛光便更是低微了。

叶雪妍身子一个不稳,只像着地面跌去,男人伸出胳膊,稳稳的将她护在怀里。待炮声渐熄,他依然是抱着她。她静静的倚在他的胸膛,属于他的心跳是那样的强劲有力,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的传进她的耳膜。

她合上眼睛,只伸出手,环上男人的腰际。他只有她,而她,也是只有他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张副官的声音在月洞门外响起;“司令,赵将军与卫军长求见。”

郑北辰身形一顿,只渐渐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松开了怀中的女子。他低眸望着叶雪妍的眼睛,黑暗中,那一双眸子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叶雪妍的声音十分的柔婉;“你快去吧,我去厨房做红枣粥了。”

他抚上女子的小脸,点了点头,只道了一个字;“好。”语毕,他转过身子,向着前院走去了。叶雪妍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抽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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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国民政府发表了全国通告,命郑家军总司令郑北辰归顺中央,服从政府安排,即可率领郑家军从冀州撤回。环卫北平,这却是无异于将西北诸省尽数送到扶桑与美利坚手中。自然是被郑北辰一口回绝。而党派中一些元老提出异议,也全被抓了起来。

政府此举,彻底是令全国的百姓寒透了心。各地起义屡禁不绝。

而当天夜里,郑北辰便在冀州行辕指挥所中亲笔昭告三军将士,“国将不国,军人亦是无颜苟活于世,今此大战迫在眉睫,郑家军定要与扶桑,美利坚血战到底,誓与冀州共存亡。”

其中一段更是令世人所铭记;“郑北辰身负国仇家恨,眼见国破与此,人民罹难,民不聊生,手下二十万大军,若从西南撤离,是乃望敌寇而遁,弃城不顾,置西南诸省的百姓于扶桑与美利坚铁蹄之下,郑家军纵然粉身碎骨,犹自不惧,更亦不屑为列强走狗,卖国求荣,天理难容,郑氏军阀,不屑为之!”

字字掷地有声。

天色又是暗了下来,叶雪妍独自一人坐在小院中,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远方的炮声忽远忽近,唯有微风吹过树木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如同海浪一般在她的耳边飞舞着。

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却放佛是在院子里下了一场骤雨,不时有落叶随着微风飘落了下来,四处飘着,也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中军行辕的指挥所内,刚刚开了一下午的会议,此时众人便是都散去了,唯独郑北辰依然是静静的站在桌前,望着那战略地图,也不知究竟是看了多久,却仍然是一言不发。

扶桑与美利坚联手,分三线进攻,接连攻破郑家军的防线,如此俩面夹击,战局只惨烈异常,令人触目心惊。郑家军奋起抵抗,有死,却无降。

郑北辰死死的盯着那地图,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心下只是一片了然。自是知晓如今力量悬殊,战局,其实早已经定了下来。他煞费苦心,即使手中掌握着扶桑的绝密情报,亦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只是为西南的老百姓多争取一些逃亡的时间而已。

他终究不是神。纵是他有心杀敌,却也终究是无力回天。

“司令——”张副官自外间匆匆而来,脸上,却满是惊喜之色。

郑北辰看了他一眼,眸底依然是淡淡的样子,只问道;“何事?”

张副官眼底满是激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不稳了起来;“方才,有一位爱国人士为咱们捐了一百架战机!”

郑北辰眼底一动,只盯着他。

张副官已是抑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再次说道;“没错,司令,是整整一百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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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长安胡同。

叶宅曾在扶桑的空袭下付之一炬,如今,却已经被修成了原来的样子。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只衬得身形愈发的挺拔。夜色下,他的面容是十分清俊而淡漠的,只有那一双眸子,似是比这浓墨般的深夜还要黑上几分。

他没走几步,就到了后院,满墙的爬山虎抽出了嫩绿的小芽,青石路面上积蓄着少许的雨水,散发着冷冷的光。院子里种着俩株宫粉梅树,却已经过了开花的时节,不过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空气中,只隐约浮着一抹栀子的花香,似有似无。

他在树下的石凳上缓缓地坐了下来,只合上了自己的眼睛,闭目养神。

岑东林踏进院子,便见沈建安坐在那里,似是已经睡熟了。

他走近,未曾进到男人身边,便见沈建安倏然睁开一双雪亮的眸子,笔直的射向自己。

“大哥——”他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激愤,一双眸子更是通红。

“那是咱们这么多年的积蓄,你怎么可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沈建安的眸底依然是十分寡淡的神色,只回了一句;“没什么不可以。”

岑东林咬牙,拼着一口怒气,开口言道;“大哥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永远不会属于你的女人,就将自己全部的身家尽数捐了出去,就连东林也不得不赞您一句,您可真是个痴情的种子啊!”

不料,沈建安并未理会岑东林的讥诮,并未生气,甚至唇角噙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只看着他,摇了摇头;“东林,不要忘了,咱们也是中国人。”

说完,他站起了身子,径直越过岑东林的身边,向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