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峰顶大殿群情激昂,喧嚣之声震动山野。连山腰的灼云院也能听到,高低起伏,或嚷或骂或咆哮…

七月此时正在丽景院的池塘里,挽着裤腿清塘泥,一边顺掰莲藕。优优嫌脏不肯下去,蹲在塘边上陪她,手里拽了一根长藤缠着七月的腰,用她的说法就是可以防止七月摔倒滚成泥猴。七月开始不以为然,后来脚下一趔的时候真是这根藤发挥了作用,如此十分佩服优优的先见之明。

但优优的藤不肯老实,一会工夫都钻到她衣服里去,弄得七月挤眉歪眼的喊痒。优优就在边上乐不可吱,一边剥莲子放进边上的小盆里一边嘎嘎乐。那条藤出自她的袖拢,七月开始见她手脚齐全偏又多出一条藤枝来十分好奇,优优便很耐心的跟她解释,这个是聚气的产物,实际是虚的,就算被斩也半点不会痛。七月后来便感觉到,果然是如此,是实在的东西,但有气顶而无血热之温。优优说,待日后她更强些。这些虚藤会与她自体本形无二,专门用来扰乱感觉,以保护她最主要的六脉。

“今天开大会,你不去在这里不太好吧?”七月直起腰来转身看着优优。

优优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笑着说:“我又没有老子娘死在驭者的手里,听他们在那里哭号干什么?不过我倒是也想出去,定是比宫里有意思。”她说着一抬眼,见七月闪烁不定的神情道,“他没告诉你吧?两年前他兄弟就死在一个驭者的手里,连尸骨都没了!”

七月听了一怔,胸口不由的一紧,忙忙往回扑。低声道:“你说东家?”

“不说他说谁?我在这院里住了十年多,听的最多就是他的事。”优优很八婆的样子,“虽然那时我灵力未聚,五感未生。但风里水里,消息多着呢,只是五感生了以后,有些忘记了!”

“知道,这个你说过的。”七月睁大眼撑着岸边,紧着又问,“那东家他…”

“这档子事儿,摊哪个身上都要急眼吧?听说他兄弟让一个强驭擒了去,后来对方发现火岩珑未成人形之前十分消耗法血,他必是不舍得法血了。宫主得知以后派人追去,就在凌波谷以东五十里动起手来。流炎受了重伤,对方收血弃之,并让自己的灵物把他给吸干了,很惨呐!”优优说着叹气,一抬眼见七月凝重的表情,眼眶红红的,一时又有些后悔起来。忙拿了袖子抺了抺她的眼道,“唉呀,我没事扯这个干嘛?我嘴真欠!”

“他讨厌驭者,原来…”七月哽着,“他当初还愿意帮我…”

“两码事,再说你也帮他了。要没有你,他能知道藤系的练气法门吗?七月我跟你说哟,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知道这些,一辈子也琢磨不出来的。若没你这脑袋瓜子,他能这样轻易到手?”优优翻了眼皮,伸手拍拍她的肩,“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处呀,要我有这能耐,哪怕只有你一半呢,我三年之内必妖化了!”

七月犹自在想流火的事,一脸陷入沉思的模样。优优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嘻笑着说:“你好像特别关心他呀,看上他了吧?”

七月一听,惊得一个歪倒,要不是优优手上拉的快,怕是要一屁股坐泥塘里。她脸憋得通红,吭哧着辩解:“才没有,没有呢!”

“害羞了害羞了!”优优丢了手上的莲蓬,手指刮着自己的面皮逗她。七月越发窘得发急,也不管一手的泥就扑过去捂她的嘴,优优乱扭着躲,嘴里叫着:“服了服了,手下留情啊!”

两人正闹着,忽然听得一声:“我道是你在哪里寻自在,原来躲在这里说人闲话!”一听这话,二人皆止了动作,向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眼瞅月洞门边上,逢荫正倚着那里。

优优听着这话就是说她呢,翻了眼皮撑着手肘道:“又没说你闲话,你管的着吗?”

逢荫面色一变,根本不看七月的示意表情,只盯着优优道:“我爹顶殿示话,你已经化成人形,为何不去?”

优优曲膝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每院出人去听便是,灼云院流火哥哥去听了,不用我去!”她故意挑着眉毛,阴阳怪气的学着逢荫平日的口气。

逢荫听了,直起腰身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你是怎么出来的?”

七月这时已经撑上塘来,顾不得擦手上的泥,使劲拿手肘捅优优。优优身子一错将她挡在后头,盯着逢荫笑得如沐春风:“我怎么出来的?我是流火哥哥拿火息一点点烘培出来的。哥哥待我情真意切,如今我打算与他双宿双栖,你嫉妒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腰身挺着胸,得意洋洋变本加厉,“我在这院里十年,与哥哥朝夕相伴,你还是早点识相,以后别来打扰我们!”

逢荫登时大怒,柳眉倒立眼瞳泛碧,伸手指着她:“你妄图与人共脉,碧游宫以你为耻!”

七月见状急不可待,她拿肩挤着优优低声道:“不要闹了。”说着,又笑着对逢荫说,“你别生气,她不过…”

“七月你别管,这死丫头我早看不顺眼了!”优优一错肩又把她撩后头去,几步贴过去看着逢荫说,“我妄图与人共脉?那你沾染她生鲜之气又是为何?”

逢荫听了忍不住向后要瞪七月,七月早惊得发呆,浑然不知此事优优如何得知!她前些日子去沧澜台,逢荫总要抱她,后来又说想要她一点血气。只消以针刺脉带出一点血珠即可,逢荫对她有恩,别说只要一点血气,便是要七月割血出来七月也绝无半点犹豫。此事她从未与任何人提过,便是流火与优优,她也从来不提。

优优盯着她,笑得娇里娇气:“是流火哥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想借此改善你那烂到家的平板身材。可惜啊,你没七月的好身骨,你这副德性这辈子也变不成!你其心不正面容丑陋,身材前后不分,你才是女人之耻!”

逢荫被她激得怒发冲冠,更因她张口闭口流火哥哥,越发是激怒无比。眼见她贴近,盛怒之下岂肯放过,兜手一旋指尖拈气,翻手一个掌势便向着优优额上拍去。

第023章 借力之法

优优身体险险一侧,逢荫掌势出空,她未待招尽已经手腕回绕,无骨般又是一个上抬翻花,同时另一只手挟气如信,斜向优优肋侧逼刺。

优优猛然一个后仰,后背几与地面平行,让出两侧之间袖笼已经抖出碧藤,嘴里骂着:“毒妇,你收她多少血力,今日通通给我还来!”说着,足尖上踢,裙袂飞扬之间藤已经盘地而出,霎时将她整个人挂起,她就像是攀飞在藤枝上的花朵,摇曳之间袖舞如龙,兜头罩脸向着逢荫而去。

逢荫冷笑,身体一扭姿势极诡,手臂一伸挟住两股碧藤,接着通体无骨绕着藤势几个扭旋,竟顺着藤条一下贴盘过来。

七月吓得目瞪口呆,眼瞅这两人已经打到一起不可开交。霎时眼前绿光狂舞,连带边上的葫芦架子都是一通乱晃,一串串哗哗乱响好不热闹。听到七月耳里,竟像是鼓掌叫好一般。七月跺脚挥手,喊着让两人别打。

这两人岂听她的,优优一会工夫已经凭着放出的藤攀飘到半空,逢荫虽还是人形但就跟条蛇一样在绿叶枝蔓之中飞窜,双眼怒意横生,指尖碧气不绝。优优紧盯着她的动作,眼见逢荫手指拈出,右臂倏然急探,直向优优颈间而来。优优一个仰头,随之翻手一绞,霎时手臂一下与她缠在一起。就像绞成麻花一般几个来回,逢荫被她一缠,登时发觉不对。此时优优手臂竟与她一样,像是被抽了骨头但力源源不绝!

优优森森一笑:“谢喽!”说着,手指一动猛的向下一探,手臂倏然竟长了数尺,指尖竟探到了逢荫的胸口,一顶一推,逢荫霎时绞缠不出。闷哼一声身体一松,倒头就向下栽去!

七月见状大惊,也顾不得双手都是黑泥,忙扑过来要接。哪知逢荫半空一个翻转,身体飘飘落在月洞门顶,急喘瞪着优优:“你…你怎么…”

她话未说完,突然觉得身后气涌,她睨眼间已经跳下墙头。此时流火和展秋已经双双抢过来,展秋一见悬在半空的优优,她身后简直长出一道绿墙围子来,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再见逢荫气涌未平,低声说:“你们在干什么?好端端的动什么招法?”

“没什么?逢荫姐姐助我练功!”优优笑眯眯的,身体在半空福了一礼,“宫主,我练软骨藤绞,不能得其真解。多亏逢荫姐姐不计较,愿意陪我演练。多谢了!”

逢荫的脸憋的又紫又青,半晌挤出一丝笑意:“正是。”说着,她轻轻吁了口气,抬头看着流火和展秋,“如今也差不多了。”她伸手一挽展秋的手臂道:“爹,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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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送两人出去以后急急返回,见优优已经收了藤势犹在跟七月逗闷子,那股子火就一窜而出,瞪着她道:“你活腻了就死远一点!”说着,突然贴过来压低声音,“你当宫主瞧不出么?”

“瞧出又如何?”优优戏笑,眨着大眼一脸无辜,“她若不恼,我还不能得手呢!”

流火冷笑点头:“没错,藤系欲习软骨,先仿其形,复效其气,以茎之软韧效其力点。但是,趁其气顶双极,力促器脉,效探其温而窥其密。这你又是从哪里学来?分茎力而化支固,汲土息而受风助,分毒息而散五神,借其力而自成。这些你又从哪里得知?你化形不过几日,难不成要跟宫主说,这些是凌向月告诉你的?他没对你好到这份上吧?”

优优听了微怔,这些是七月告诉她的。紫檀优梦也属藤系,而藤系功法之中,有一项可以借对方之力化为己用,让自己软绞之力速成的技巧。这个技巧有先决条件,第一土气丰厚,第二风力柔和,第三对方力顶出器。

“说是我告诉你的。”流火瞄了一眼身后的七月,她虽没敢愣凑过来偷听但已经在探头探脑,所以他极快的低语了一声便扬着眉毛瞪七月:“好端端的淘什么塘泥?快洗洗去!”

七月让他瞪的跳了两跳,一猫腰往外跑。优优看着她的背影,半晌低语:“是那碧逢荫先动的手,谁叫她借七月的血气练化人躯。”

“我知道,你当初就想告诉我这些对吧?”流火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低声说,“你要搞清楚,这事不会让七月立时没命。但若让人知晓她是过目不忘,紫卷她尽知八九,才会让她不保!”

优优的脸一阵抽搐,许久抿了唇道:“是我太冲动了,说是你告诉我的,他们信么?”

流火叹息:“不然怎么办?难不成你自己看的?你可是化形完了就跑回来了!”流火咬牙,“之前我向凌向月借玉溪斋,宫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子正当用人之际倒也无妨,不过以后…”

“我明白,我这次出去也不打算再回来了。碧游宫是我生养之地,这回我全力听命就算报答他们养育之恩。”优优笑笑,“这话我告诉你,你知道便罢了。”

流火听了点头:“你想与她一处?”

“我可不是因为她会紫卷,我只是喜欢与她一道罢了。”优优睨眼,“不过话我先撂下,她走之前毒息必须化干净,不然我跟那碧逢荫没完没了。别以为许了几两银子就是救命恩人,指望别人感恩戴德任她取求。”

“你帮不了忙就闭嘴,当着她的面给逢荫来难看就是待她好了?”流火微微蹙眉,“这事我有成算,你把自己管好就罢了!”

“我就是要当面让她知道,那碧逢荫从来没对她好过!”

流火看她半晌,突然道:“你当她是傻瓜吗?”

优优一愣,流火睨睇着她,缓缓开口:“许多事不用说的太明白,她不过让自己舒服些,你又何苦不成全?”

优优不由的噤口不语,眼盯着空荡荡的月洞门发呆。

在七月眼里,逢荫不仅是她的恩人,更是她一切良好的开端。七月并不是笨蛋,她有超强记忆也有良好的逻辑。的确,逢荫的形象在她心中过于美化,她自己也知道个中不真实的成份。只是她不想计较许多而只愿享受个中的美好结果,不仅是因为她的真诚待人,更因她也同样需要这种内心的寄托和鼓励。

毕竟在逢荫之前,太多的人用狭隘和偏激的目光看待她,而她也因此频频受挫。正如人人都爱求神保佑,明知满天神佛只会冷眼旁观依旧不改虔诚。其实不过是要个心安罢了!

优优一时若有所悟,原是于做人,她要所学的还有太多

第024章 情之萌始

七月泡在浴池里,交臂搭在池沿,枕着手臂想着方才的事。这池子她用就有些太深了,中间都要没了胸口。而且水流循环一直在波动,她不敢走到中间以免失了脚再淹着。

前些天她挪过来的时候,把自己用的大澡盆也搬来了。但东家趁她一个不注意给劈了当柴烧,到处都有现成的柴草,杂房里还有一大垛子他都瞅不见,非把她这盆儿给劈了。虽说都是他的东西,但她也心疼的抽的慌。

她低了头,左胸有一个青青的小点,好些天了也不见好。初时只是一个小红点,但此时越发深了,都有些泛乌紫。胸口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微微挤压就会隐隐作痛。她原本也有些害怕,但是害怕之余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某种一直压抑的东西突然就淡了散的无影无踪,又有些失落,空荡荡的偶而想时会有些痛。

这些复杂的心绪堆积在一起,然后今天因为优优和逢荫的冲突就一下碎裂开来。一片片的化成粉沬!

其实这样也好吧,以后逢荫不用勉强维持着和蔼可亲,而她也不用再觉得亏欠!当初是逢荫救了她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但她无法给逢荫所要的回报,她不能因此而出卖无仰。那么交给逢荫所需的血气或者是一种方法。逢荫不需要她请客,也不需要她这样的朋友,更不需要她的讨好。逢荫需要她的血气,她恰可以提供这些。至于这后果,是她所该担心,而不是逢荫。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挥掉这些怅惘又想到之前优优所说的关于流火的事。驭者与灵物的积怨已深,她非当事人也难体会各中滋味。

她认识一个驭者,萧无仰。认识妖灵,碧游宫里的许多人。却无法将他们完全的派分成对立的两边,她想到六月底,流火曾去见过无仰。若他深憎驭者为何还要交无仰这样的朋友?或者个中还有别的因由?

她是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的,爷爷病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半,眼前总是发黑,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哭泣也不能表达内心的哀痛。

若是至亲死于非命,更知仇人就在何处。那哀痛与怨怼该是如何让人难以担负,她虽不能完全感受,但可以想像的到。

相逢一笑泯恩仇,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想想,说这些话的人必是旁观者不痛不痒,才能这般轻描淡。也许真有超然的可以放下,但真是太少太少了!

以往七月还真没这份感悟,生老病死,爱恨离合。于她所见所受,皆是最普通平凡的那一类。腥风血雨离她太遥远,人生的大起大落于她更像是传说。

只是如今深处碧游宫中,之前山顶咆哮时而传来,优优所言句句入心,竟让她突然多了份感受。其实平凡的生活,最值得珍惜!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后院有脚步声,想是流火从堂屋里绕后头来了。这里有排折门,七月刚才压根也没锁。她一激零忙身子一沉开口叫着:“东家,我,我还没洗完呢!”

她一边叫着一边挪着脚往角落那走,那边有衣架子,挂着她要换的衣裳。

脚步就停在门口不远,隔着门纱都能看到人影,一会听到流火问她:“你现在觉得水烫吗?”

“不烫。”七月听了便回了一句。一会外头就没了声响,但没过多久,水开始烫了!七月开始还能忍着,没一刻就受不了了,扑腾着想撑出来。流火的声音又恰到好处的扬进来了,不紧不慢的说:“不许出来!”

七月蒙了,在里头跳脚:“东家,你没事又添柴草干什么?热了!”

“每回让你洗,你半刻不到就出来。没见过你这种脏包,你今天不泡够了不许出来!”流火隔着折门听里头哗哗的声响,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我不出来,不出来。”七月挤眉弄眼,一边应着一边慢慢的撑身缩脚,想阳逢阴违。

“夏七月,你少装。”流火说着,一手就拍在门上,震得门差点让他拍开来。吓得七月手一松“咚”的一下跌回去,差点一屁股坐里头。

“太热了,不行!”七月哀叫,“你恼人扣工钱算了,哪有这样整人的?”

“谁有闲情整你。”流火背过身倚着门框道,静了一会说,“你胸口是不是有个血点?”

七月极窘,完全不知所措。流火轻嗽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早该问你,只是碍着…优优说的没错,这事也不能再拖着了。索性今天说清楚,你不能出来,这两日都要这样泡。忍两日吧,寒毒清了就好。”

七月怔住了,咬着牙忍了半天闷热道:“是我自愿的。”她说着摸着胸前挂的黄玉,“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流火说,“你别怪她,她无心害你。只是她是蛇灵,身体自带毒息!”

“她不会害我,我是知道的。”七月说着有点想哭,憋忍着突然笑起来,“是我自愿的。”

“那也没自愿想死对吧?”流火叹了一句,“那就忍着吧,总归不能再深了!”

她抽一口气,一手扶着池沿靠住,上下牙直打战着说:“我~忍~”,半晌,她又开口:“东家,你元丹没练成。你…”她的声音越压越低,终是没吐出来。

“优优那张大嘴就没个把门的。”流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抬头看着满园苍翠,“练功的目的若是为了寻仇,实在有些悲哀。但我的目的,正是如此。所以,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七月说着:“东家,你那书房里还有好多传奇故事,有一个故事你看过没?是说妖龙火景明光的。”

流火微眯了眼:“看过,火景明光是火泊妖龙,早在驭者衍生之前已经称霸妖灵界。他成名东南方焦牢山,后来吞吃火灵无数成为有名的大妖怪。而如今缀锦的龙禁海,正是因此而得名。龙禁海中心有初阳山,据说是他骨骸化成。他虽是强妖终有命数,世人惧他复生难制,便以水相围,取名龙禁!”

“初阳山上有望月峰,那里日月光华汲养。也有人说,他是弃了肉身元神归真,飞升成仙了。”七月掬了水抺了一把脸,呆久了倒不觉得热了,“他睥睨天下再无对手,为达六脉至真,终于到达魂力高界。”

流火觉得有些想笑,突然扬了声音说:“夏七月,你七拐八绕的是想劝我吧?第一,我没他那个本事能天下无敌。第二,我也没他那个境界能去追求什么魂力无限。还有第三,你拿他举例子简直大错特错,火景明光十分霸道,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后就算他是去当神仙估计也是在人间杀腻了,哪有半点宽容豁达之心!”

他听里头没声了,都能想像的到她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带着笑意又说:“火景明光要是活到现在,哪还由得驭者嚣张?依他那个劲头,早成批成批的拉出去宰。”

七月憋了半晌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抺着脸岔开话题:“什么时候让我出来?我都快泡发了。”

流火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手叩叩门道:“听着你那劲头,水好像不太热了吧?我得再加把火进去。”

她登时在里面哀叫:“我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想煮熟在澡堂里!”

流火快要笑倒,扶着门框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又说:“七月,出去了以后你打算去哪?”

七月应着:“我离开这里就打算回家了!”

流火愣了一下:“回家?你不是…”

七月说:“大不了不让村里人知道,悄悄的回去看看爹娘和弟弟也好。留了钱给他们也能生活的好些!”她了一会又说,“东家,你放心吧。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包括那些书的内容!”

流火垂眼无声抖出一丝笑意,他从不担心这些。两人都静了下来不再开口,他一直背倚着门框站在屋外,由他燃起的火带出灼息,这里的水皆是无力化尽这灼息的。慢慢蒸出热气可以驱尽毒息,这方法虽然缓慢但安全。

前几日七月洗澡其实就是一个驱毒的过程,住进他这里与他灼息相近也对阴毒有驱散之效。只是时间上就需要的比较长,其实今天就算逢荫和优优不起冲突,他也打算把七月摁在池子里多泡一阵子。这毒息一日不散干净到底是件事,况且他这段日子又得练功怕是没时间再照管的周全。

又过了半晌,流火瞅着时辰差不多,反手又叩了门道:“七月,你可以出来了!”他说了一声屋里却没了动静,一时微怔又扬了声叫,“七月,睡着了?”

里头还是全无动静,他有点急了,转身贴着门缝一瞅。雾气缭绕之间也看不大真切,只隐隐绰绰见她的头搭挂在沿边,半肩在水外,手臂勾着池边一动也不动。

“夏七月!”流火这下真急了,脑子还轰轰然间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一脚就把门给踹开,冲过去的一霎脑筋才有点回过闷来。跃起之间,伸手拽开自己的外袍“呼”一下兜过去。兜头罩脸半襟入水全给她盖住,他直接横跃过大池,一抄她将她挟出来,撩开袍头见她脸都憋的紫红紫红的。

“你受不了也不言语一句,真往死里蒸啊!”流火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裹着她就出了浴池拐到她那个小隔间里去。

第025章 备战

优优正在东北院里揪了个结满子的大葵花,坐在小石房门口吐了一地瓜子皮。当人就是好,直接把营养往肚子里揣的感觉太爽啦!

优优一边吃一边眼睛瞄着地里,想着一会再弄点什么吃。她自己是木灵,知道这些花啊果啊大都是木灵的衍生物,它们聚灵都先从根起,所以虽然看起来她把这里折腾的一团狼籍,其实是半点没破坏它们的灵气。

她正吃着,眼角已经扫到一点余光,见流火衣袖衣摆全是水,想必来的急都顾不上引灼息烘衣服。她嘴角掠起笑意,没待他开口就说:“我不去,你那里引了火我才不去。我去了会受伤,你治人治出乱子自己搞定!”

流火的脸抽搐,也不管她。几步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腕子,扯起来就拖着走。流火是早有准备,就防她突然现了本体把自己种地上耍赖,所以一捏就压住她的器脉。

优优乱扭着身体已经成蛇状,刚练的软绞全用在流火身上,腿都反拧着绕上他的腰,腰身拐缠到了他胸前,呲着小虎牙说:“你把我弄过去也没用,我会把她剥光了再扔给你!”

流火一下止住步子,看她那鬼样气得想拍她,她肯定干的出来,这都不用想!她能提前说一声已经很仁慈了。

“蒸坏了吧?我就知道。她是老实人,你不让她出来她肯定忍着,晕了吧?”优优幸灾乐祸,“正合你心意吧?还装什么呀?我教你哦,把她衣服解开揉揉胸口,喂她喝点凉茶。没事的没事的,我对七月有信心。你很妥当,快去吧!”

“她是你的朋友,你这样坑她?”流火已经无奈了,伸手把她剥下来扔在地上。

优优软面条一样七甩八晃就是不倒,笑眯眯的说:“我是帮你啊?她快走了,你再不留她,她可真的要走了。她是老古板,你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她肯定就赖定你了。到时你就不用担心她会跑,也不用担心将来有别的男人相中她!你这人真没意思,闷在心里想来想去想屁啊!要我早上了。”

流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明知她口无遮拦还是气得要死。到底是惦着屋里躺倒的那一样,实在不想再与优优无谓纠缠,暗啐一口就往回走。

优优还在后面添油加醋叫着:“流火,你要温柔些哦!哈哈哈哈!”

七月还裹着那件半潮的袍子躺在床上,胡乱的缠盖之下,半肩犹露双腿难掩。更因是夏季薄挂几分微透,七月黑发湿散,脸上都掩了几缕。她面上的热红略是退了些,但呼出的气息仍是滚烫。流火坐在床边,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其实之前她中过暑,但那时他怎么就没这么慌呢?

他看着看着,心跳就失了律。浑身觉得轻飘飘又沉甸甸,这种古怪而矛盾的感觉此时却如此真实。

他手里端了一碗凉汤,移了视线盯着红红的汤汁发呆。优优是大嘴巴,她就喜欢胡说八道,要是理会她的话那就是疯的。

他又转脸盯她半晌,伸手托她的颈的时候,探到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一副人的皮囊,在他眼中皆是一样。肤皮骨骼,纵使妖力无边也难永恒。他自认定力超然,女体在他看来皆非诱因,况且她至少还包件衣裳!但如今却慌张混乱,心跳都快出了胸腔真真是怪到了家!

爱整人不仅是优优还有老天爷!就在流火刚把七月托起一半,药碗还没凑过去的时候,七月长睫抖了两下,眼睛睁开了。

然后…四目相对,两张脸同时可劲的上血色。动作僵硬全成石化,烧猪两只对着看。流火终于手底下失了控,一碗凉茶成功的泼了七月一身!

当天晚上,这两人同时决定不理优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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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展秋忙于布划,他复入皇宫与景院大王等一干朝廷亲贵商议,由他们辅备提供所需各项物资,以及入境所需身份以及必要接应等等。

其余诸人都各自培气养元以调整状态。优优也在名单之上,不过展秋考虑之后,决定让她必要过了灵珠台试炼战方可出宫。展秋不愿意轻易折损任何一个妖灵,太过贸率只能白白填送性命。这样一来,虽然具体起行日期还未定,但也必是九月以后。

之前与逢荫冲突,展秋还是找来优优问了几句。毕竟此时关键,外敌吃紧,内哄必要先平。关于优优借气引力之事,展秋并未多提。并非是展秋不起疑,而是大出流火意外的是,此事凌向月居然担了,言及是他在清木林研习紫卷之时,便以紫檀优梦试术,从而让她学来。流火原想自己认了,却不曾想凌向月竟有此好心。

流火诧异之间也想出端倪,紫檀乃异木灵根,其虽木灵但可习百兽,凌向月想看着其发展,从中找到紫卷精髓。流火想及至此的时候不免有些担心,凌向月是个武痴,他投身碧游宫只为钻研至高灵法,完全不再意宫外恩仇。他如今十分想看优优成长程度,如此一来,优优以后想要弃宫而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当下也只能如此,有他担当自比流火出来承担更让展秋信服。毕竟向月是木灵,又研习紫卷多年,自是比流火借一日玉溪斋就能指点优优更为的可信。

商议之后,展秋意图兵分四路,以点翠山庄最擅长隐气的古苍梧领院中强手自北绕道取向凌佩,从而至凌佩北地对付擅夜杀伐的莫华连。

展秋自领一路,中突而入直取卫星兰,此人所驭蝎灵乃是其祖的强灵,受数代人的法血浸润此时纵未妖化也相去不远。因此展秋不能小视必要亲自前往。

由月锦堂君北舞自取中北,对付驭风强手穆如风。溪南思为水灵,化形以久三态合一,他南下自雪影山绕缀锦而潜入凌佩。影氏姐妹当中的珊瑚正是驭水之人,由溪南思前往正为合适。

至于流火,枫雁,逢荫以及优优,还有前些时日已经化成人形的啸清枭,此人已经化形有一段时日,因汲法特殊一直没离开所住的霄云渡。前一阵子都是简清辉去照应,如今展秋也打算让她一并出来。名字是清辉为她取的,名清乐怡欣,这几天才算真正展露人前。

她化形之前时常声彻震谷,化形之后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让优优十分好奇。

展秋将这几个新人也分派四路,流火和优优与溪南思同行,枫雁陪君北舞同行。逢荫由自己带着,刚化成人形的怡欣就与苍梧一道。为此逢荫私下里是闹个翻天覆地,搞得展秋头大如斗。展秋对这个女儿是无可奈何,但宫内之事岂能因私情而乱。先不说碧游宫之大,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看着。

第026章 漫漫归程,七月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