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儿持剑砍杀,尸人仿佛有无限生命,怎么砍也砍不死,僵直蹦跳地将她逼到角落。眼见一个尸人伸头去咬伍儿的手,诸葛珀飞身而去,一剑劈断尸头!

“尘珀哥哥!”伍儿瞠大眼睛,满目恐慌。

就在诸葛珀下剑之时,另两个尸人脖颈一垂,张口咬他的手臂!他抽身一避,却不慎被咬中一口,顿时晃了晃身子。

伍儿惊怒交加,旋起一掌,熊熊火龙激射腾舞,只听滋滋烧灼的声响,四周弥漫起腥臭腐烂的气味。火势极其凶猛,铺头盖脸地席卷尸人,烈烈焚烧。

“你竟已炼成了真火…”诸葛珀惊愕地低喃,俊气的脸庞已慢慢覆上一层青黑死色。

伍儿疾步上前,接住他歪斜瘫倒的身子,急道:“尘珀哥哥!你怎么样?”

“伍儿…用真火烧了我…”诸葛珀用力咬住嘴唇,眼瞳逐渐张大,黑漆骇人,他残喘着道,“我很快就会失去神智,我会咬你…烧死我,快…”

“不!不可以!”伍儿拼命摇头,眼底浮上泪光,“尘珀哥哥,你快告诉我,尸毒要怎么解?”

“无法解…”诸葛珀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面容开始扭曲,濒临失控,“伍儿,我撑不住了,你快动手!”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瞳孔倏地瞪大,张口露牙朝伍儿扑去!

伍儿匆忙退避,又害怕又伤心,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捏在手心里的火诀迟迟没有击出。

诸葛珀丧失心智,见人便欲咬,几度凶狠扑身,伍儿堪堪躲过。她一咬牙,御剑高跃,掠过一幢幢屋顶,漫无目的地飞逃。

从高空远望,诸葛珀仍在无人的大街上,身躯僵直步伐诡异。

伍儿抹去泪水,脚踩屋檐青瓦,掏出乾坤镜。

“大魔头!大魔头!你出来!”她声音哽咽,拼命敲着镜面。

镜光微闪,墨隼冷漠如冰山的身形浮现,寒亮如宝石的双眸睁开,冷冷启口:“尸毒无解。”

伍儿握拳愤声喊道:“我不信!一定有办法可以解!”

墨隼面无波澜,近乎残酷地吐出两个重复的字:“无解。”

“你骗我!你骗我!”伍儿愤怒地瞪着他,口不择言地道,“你不是名震六界的魔君吗?难道连救个人的本事都没有?那你还算什么魔头!”

“救人?”墨隼微微挑眉,似觉可笑,低沉道,“他确是凡人,凡人中了尸毒便就无解。你杀了他,让他轮回转世更好。”

“不!”伍儿拳头握得更紧,大声发誓道,“我一定要救他!”

抿紧小嘴,她的神情格外坚毅,眸光清冽如雪。收回乾坤镜,她御剑悄悄回到大街,一脚踹破药铺的大门。

“老伯!”她奔进内堂,一把揪住驼背老头的衣领,使劲摇晃他,“你肯定知道这尸毒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那老头吓了一大跳,惶恐道:“小姑娘,你先放开老夫。镇上已经有很多人中了尸毒,剩下的能逃都逃了,你还是快走吧!”

“那你为什么不走?”伍儿不放手,敏锐地逼问。

“要不是我腿脚不便,早就走了。”老头指指自己瘸了的腿,悲凄一叹,说道,“自从七月初一起,镇上陆陆续续有怪相,曾有大户人家请了道士来驱鬼辟邪,那道士说,七月鬼门大开,青牛镇在劫难逃。”

伍儿松了手,皱眉思索。这和鬼怪有关吗?她现在虽算是半桶水的修仙者,但并没有驱魔捉鬼的能力,去哪找鬼来问话?

她强迫自己镇定,硬是在药铺里住下来。

夜晚,她无法入睡,一个人在后院踱步。尘珀哥哥已经变成尸人,如果她不赶紧救他,他就会害了更多无辜的百姓。今日是农历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渴望遇见鬼。

深夜阴气极重,月色无光,一寸寸掩入黑云里,直至彻底被吞没。院子里一口水井,青烟幽幽飘浮,蹿出井底。

伍儿警觉地扭头,盯着那抹烟雾。

“青牛镇出现奇异的人气,是你?”那青烟开口说话,嗓音清冷如玉石,不觉恐怖,倒有几分悦耳,“你是何人?”

“你是鬼吗?”伍儿大起胆子问。为了尘珀哥哥,她不怕!

“算是吧。”青烟轻笑一声,仿如靡靡细雨打落树叶的湿冷之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伍儿,是太白派的修仙弟子。”伍儿为表诚意,如实答道,继而又问,“镇上的尸人,是你搞的鬼吗?尸毒怎么解?”

“有人在此修炼冥术,自然会出现尸毒。”青烟舒展手臂,慢慢现出人形,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站立井上,脸覆黑铁面具,只有一双幽眸露出。他眯眸审视伍儿,缓缓道,“阳寿已尽的人,本该入阴司。”

“尘珀哥哥是意外被尸人咬了,他不应该下黄泉!”伍儿响亮地辩驳,再道,“既然你知道有人修炼害人的法术,那你告诉我那人在哪里,我去找他!”

男子似乎对这件事不在乎,只定定地盯着她,忽道:“我竟看不出你的阳寿,也看不到你的前生,怪哉怪哉。”

伍儿心中一急,靠近扯住他衣袖,恳求道:“你行行好,告诉我怎么找解尸毒的人吧!”

她温软的手碰触到他,男子猛然一震,突地伸指往她额头天灵一点!

“你…你是…”他似受了极大的震慑,愣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是什么?”伍儿不明所以,看他眼神好像撞鬼了一般,但他不才是鬼吗?

男子发愣出神许久,身形一掠,突兀地化烟隐没于井里,只留下一句叹息般的吟叹:“六界将有异象,天地翻覆,灾祸难测…”

第二十三章:以血续命

那个面具鬼消失,伍儿无计可施,只好把兔子和乾坤镜一起拿出来,探讨对策。

“喂,大魔头,你真的没有办法吗?”她蹲在地上,伸手戳着镜面,小脸沮丧忧郁。

“把你的手指挪开。”镜中,墨隼锐利似刀的眼光瞥去,寒意顿生。

伍儿缩回不敬的手指,悻悻地嘴硬道:“你是个没用的魔头。”

墨隼不受激,双眉一挑,淡淡扫过她,顾自阖目。鬼皇方才的极度惊诧,还有那句未完的话,皆都说明这女孩身份确实不简单。鬼界掌管人间轮回,不知她是什么人物转世?

伍儿不理大魔头,转向兔子,好声问道:“萝卜,你能帮我吗?”

“这个,宅子,腐尸,气重。”兔子抖抖白毛,窝到伍儿的怀里,似乎有些害怕。

“腐尸的气味?”伍儿皱起小巧鼻子,四处嗅嗅,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死了,很多,的人。”兔子脆生生地再道,“老头,奇怪。”

伍儿嚯地站起,正要去找那驼背老头,却听乾坤镜中响起清寒的嗓音:“你再不去找诸葛珀,他被人捉去炼冥术,到时你就回天乏术。”

伍儿赶忙拿镜追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墨隼瞳眸微睁,语气闲散冷淡:“鬼皇说过,诸葛珀阳寿已尽,你找到他也无用。”

“你说话怎么这么矛盾?你的意思是我找不找得到他,他都要死?”伍儿心中烦闷,把对他的畏惧抛到九霄云外,哼道,“什么鬼皇?他能主宰别人的命运吗?我相信人定胜天!”

墨隼目光缓慢地掠过她清秀脸庞,锋锐望入她雪亮的眼眸。显然,她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越是危急,能力越惊人。鬼皇既然知道她的底细,那么他很有必要引导她与鬼皇再见一面。

伍儿在院子里东嗅嗅西闻闻,除了药铺的草药味,没察觉到异状。她往住屋走去,轻手轻脚的,偷偷摸到老头的房外,贴着门板窃听。

“咕噜…咕噜…”

房内似煮水的声音隐约传出来,伍儿觉得有蹊跷,爬到屋顶,掀开一片青瓦偷窥。

一个火炉摆在房中央,上面煲着一个大大的铁锅,锅里红水沸腾,颜色似血鲜艳。伍儿瞧见木床上躺着一个少年,面朝内侧,但看身形应该是诸葛珀。只见那驼背老头磨刀切着什么东西,抓起碎物扔进大锅,布满皱纹的老脸有一种诡谲的笑容。

伍儿定睛一看,捂嘴咽下惊呼。铁锅里煮的是人的内脏!

“八十颗,还差一颗心…”老头阴沉沉地自语,举刀走向床边,“少年人,碰到我算你倒霉,我的九九归冥术只差你的心脏了。”

刀起,寒光闪烁。伍儿再不能忍耐,一簇真火射出,铮一声击在刀刃上!

老头仰头望去,眼珠浑浊污秽,浮着幽鬼的厉光,突然阴恻地笑了笑:“小姑娘,我原想放你一马,不料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伍儿挥剑迅速挑飞多片青瓦,纵身跳进房内,怒气汹汹地喝道:“怪物!放了尘珀哥哥!”

“小姑娘倒是有点本事。”老头看着被烧断的利刀,阴森一笑,满面皱纹犹如蜈蚣爬动,“你应该知道尸毒无解,就算我放了这少年,他也活不过七日,不如就让我物尽其用。”

伍儿不与他废话,一脚踢翻煮心脏的大锅,哐当作响。

老头双眼刹时赤红,暴戾之色涌动,尖厉吼叫:“你浪费了我十颗心脏,我要拿你填补!”他双手一翻,五指长出尖锐的指甲,朝伍儿猛抓去!

伍儿执剑反击,脚下轻盈如灵鸟,剑法凛冽非常,生生切断老头的长甲!

老头倒弹几步,诡异地扬起嘴角,口中哩咕哩咕念了几句咒语。床上少年猝然翻身而起,眼睛大瞠,空洞漆冷,朝伍儿僵直逼近,双臂突地前展,一下子箍住伍儿的身体!

“尘珀哥哥!我是伍儿!你醒醒啊!”伍儿大叫,但诸葛珀神色木然,俯头就往她脖子咬去。

伍儿支起手肘,狠狠撞开他的头。暗自咬牙,她凌空两步持剑砍向老头,同时一束火光激射,没入老头的左胸!

火苗在人体内部燃烧,发出青幽的黑烟,老头抽搐着滚地,声声惨烈哀叫。一抹怪烟从他身躯里冒出,逃窜无踪。

伍儿见老头一瞬间变成干尸,大骇。他原本是被鬼附身吗?

不及思考,诸葛珀又直挺挺地逼来,伍儿手势停滞,心慌无措。怎么办?难道她必须亲手杀了尘珀哥哥?

“用剑戳他眉心。”她衣服内,冷冷的指示声响起。

伍儿已无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剑尖一勾,轻轻刺在诸葛珀的眉心,便见他砰一声僵硬倒地。

“尘珀哥哥?”她探手去摸他的鼻息,见犹有气息,略松一口气,但马上又忧愁起来,“尸毒解不掉,尘珀哥哥迟早会死的…”

“也许并非没有生机。”墨隼在镜中眸光深邃,深沉而带魔魅之气。

“有办法?”伍儿十分快速地掏出镜子,急冲冲道,“大魔头,你怎么不早说!”

“或许,你的血能救他。”墨隼微微勾起薄削的唇,锋芒暗藏,“试试无妨。”

伍儿怀疑地觑他,隐隐感觉大魔头决无善心,必定怀着什么阴谋。但为了尘珀哥哥,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

抽剑往自己的手腕一划,血滴渗出,她掐住诸葛珀的两颊,把血灌入他的嘴里。

滴嗒,滴嗒,滴嗒…

不知流了多少滴鲜血,伍儿腕上发麻,但见诸葛珀脸上的死气逐渐褪去,恢复白皙俊秀。

“果真有用?!”她大感惊喜,草草止了血,转头对一旁乾坤镜道,“大魔头,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可以解尸毒?”

墨隼瞳色沉了沉,一丝异光滑过眸底。她的血具有毁灭妖魔之力,又可救凡人起死回生,纵观六界,惟上古之神拥有如此神血。但自从羲神自灭,神界最后一个神也已消亡,她怎么可能…

伍儿不察他深藏的心思,着急问道:“尘珀哥哥为什么还不醒?”

墨隼突地低下嗓音:“有人来,收镜!”

伍儿听话的收起乾坤镜,不见有人,张望了会儿,忽然“咦”了一声。

一道人影穿墙而来,男子身材伟岸,穿一袭黑色金边的锦袍,袍袂绣着繁复的奇特花纹,他黑铁面具下一双幽幽眼眸似可穿透万物,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伍儿脸上。

“你是鬼皇吗?”伍儿从地上站起,身高不到他肩膀,微仰着头问道,“你说尘珀哥哥阳寿已尽,我替他解了尸毒也没用吗?”

“你如何解的尸毒?”男子望向躺地的少年,见他气色已是正常,不禁暗暗一诧。

“用我的血解毒。”伍儿坦诚回道。

男子闻言反倒不意外,沉吟片刻,道:“他的寿命已经到头,若非去了太白山修仙,早在半年前就该去地府报到。他没有告诉过你,他出生之日便被批命,活不过十八岁?”

伍儿摇头,恐慌地道:“你是来拘他魂魄的吗?”

男子低低叹息,道:“他吞食了你的血,可续七年命。但你擅改天地循环,来日必遭反噬。”

伍儿却欢喜地笑起来,尘珀哥哥没事就好了,等七年后她再喂他血。

她想得很简单,也不明白什么天地循环,男子知她元神未开,无奈道:“你既已出现在我面前,这颗珠子便交由你保管,切记莫让任何人得知,仔细收藏。”他掌心飘浮起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光泽剔透,浑圆晶莹。

伍儿取过,疑问:“这是什么珠子?你为什么要我保管?”

男子未答话,幽眸一合,人影凭空消失。

伍儿把玩着明珠,好半天都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便不太在意地放进衣兜里。

第二十四章:我相信你

第二日重新上路,诸葛珀尸毒初解,元气尚未恢复,靠躺在车厢里休养。伍儿掀开一角布帘,欣赏沿路风景。越往帝都方向,镇城也就越发繁荣起来。马夫一如既往的沉默,伍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怪异,那夜马夫失踪了,后来再出现竟没问他家少主的事,仿佛早就熟知一般。

过了五日,傍晚时分,马车平稳停下,马夫在外恭敬地道:“少主,到帝都了。”

伍儿闻言欣喜,兴高采烈地跳下马车,举目却是一愣。

高高的城墙之下,城门大开,两列铠甲士兵肃然站立,队伍极长,只听众兵将唰地单膝跪下,整齐划一地喊道:“恭迎太子殿下回城!”

伍儿目瞪口呆,太子?太子在哪?

诸葛珀不疾不徐地从车厢里步出,身姿挺拔,俊气面容添了一分高贵威仪,手一扬,淡淡道:“大家辛苦了,免礼。”

守城将军大步上前,恭声道:“皇上命末将迎太子殿下入宫,太子请上马。”

一匹汗血宝马被牵来,诸葛珀矫捷地翻身上马,向旁边发愣的伍儿伸出一只手,低声道:“伍儿,上来,随我回家。”

伍儿呆呆地把手搭在他掌心,他略一用力,带她上了马背。

“驾!”诸葛珀扬鞭一喝,宝马撒蹄疾驰,风拂他的衣袂,英姿勃发的样子十分耀眼。

耳畔风声呼啸,伍儿自背后环住他的腰,讷讷道:“尘珀哥哥,原来你是太子啊?”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诸葛珀没有回头,策马奔腾,一路奔向宫门,似箭归心此时才流露出来。

伍儿懵然,他又没说过,她怎么会知道?

晃神间,宝马停驻皇墙宫门外,诸葛珀亮出一面金铸令牌,并未下马,挥缰直入皇宫。伍儿眼前掠过座座巍峨宫殿,琉璃飞檐在夕阳下闪烁晶光,奢华金贵。

直至一座太极殿前,诸葛珀携伍儿飞身下马,牵着她进殿。

“恭迎太子殿下!”殿内,一叠声的宫人传报,连绵不断,远远传入内殿皇帝寝宫。

诸葛珀到了寝宫门口,脚步微微一顿,俊秀的脸上黯了黯。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带伍儿一起步入寝门。

寝宫里异常幽静,一张白玉大床雕刻龙腾,上面躺着两鬓发白的中年男子,五官英气俊朗,气色却很差,难掩病态。

“父皇!”诸葛珀双膝一屈,跪在床前,声音隐含哽咽,“儿臣回来了!”

“珀儿…”男子侧过头,慈爱地扬起一抹笑容,语声虚弱地道,“你总算挨过十八岁的大劫,朕可以放心了。”

“父皇病重,为何不早些派人通知儿臣?”诸葛珀眼眶微红,他离宫五年,不知父亲缠绵病榻已一年之久,实在不孝!

皇帝只是微笑,目光转向怔怔站着的小女孩。

伍儿忙开口致意:“诸葛伯伯好,我叫伍儿。”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深感欣慰,温和道:“有你在珀儿身边,朕便能安心去了。”

“啊?”伍儿搔搔头,困惑地回视他。难道皇帝也像仙人一样有千里眼?知道她为尘珀哥哥续命?

皇帝低咳几声,体弱地闭眼。珀儿出生那日,国师就断言,倘若珀儿能活过十八岁,必是因为一个少女相救,此乃命数。

诸葛珀久离皇宫,与父亲有许多话要谈,伍儿乖乖地跟宫女下去,被安排到绝尘殿休息。她对金碧辉煌的殿阁感到新鲜,不让宫女跟随,自己跑来跑去,到处探索。

后苑的花园,草木扶疏,百花怒放,一派繁盛景象。伍儿坐上青藤编成的秋千,随风飘荡,非常惬意。

角落里,一株桂花树高悬几朵初绽的花蕊,静静散发幽香。枝桠上,一个身穿桃色锦袍的男子斜倚着,懒洋洋地挑起长眉,望着自得其乐的女孩。

伍儿感受到被人窥视的异样,蓦地扭头。四目相对,树上男子笑得愈发风情妖娆,宛如最明媚的春光落在他的眉目中,眸光潋滟惑人,令人看得心神荡漾。

“绯哥哥!”伍儿欢欣一唤,蹦下秋千,朝桂花树跑去。

绯尧轻飘落地,修长手指一勾,挑起伍儿的下巴,笑道:“多日不见,你好像长大了一点。”

伍儿嘿嘿笑了一声,回道:“绯哥哥越来越漂亮了。”

绯尧轻嗤:“你应该说我风流倜傥,漂亮是用来形容美人。”

“你比美人还美。”伍儿笑盈盈的,见到他只觉很高兴。绯哥哥是她来异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不管他是人是妖,她都相信他。

“傻丫头。”绯尧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语气宠爱,道,“我刚收到消息,听说你离开太白山,来诸葛国,所以来看看你。是不是太白老道拿了麒麟玉,把你赶出门了?”

“不是。”伍儿摇头,仰脸看他,忽然问:“绯哥哥,我没有了麒麟玉,你会失望吗?”

绯尧狭眸微眯,眸底划过妖异的流光,淡然道:“无妨,该我的总会是我的。”

伍儿经历过早前的一些事,已不像初时那么无知,轻声再问道:“绯哥哥,你要神器做什么?”

绯尧拉着她的小手,与她并坐到秋千上,指尖一弹,风声忽起,吹动青藤架,秋千便渐渐荡高。他在风中悠悠说道:“丫头,对妖魔两界而言,神器具有两种作用。一是放魔君出镇魔鼎,魔界兴许有望一统六界。二是借助神器力量,强大自身法力,成为第二个魔君。”

“那你是为其一,还是为其二?”伍儿抓牢藤条,一边道。

“神器并非什么人都能驾驭。”风声呼呼响着,绯尧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从远方飘来,“你与神器有缘,可惜已丢失麒麟玉,不然…”

“不然怎样?”伍儿听不清最后几个字,于是追问。

秋千突然止住,风歇藤停,绯尧转过脸,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戏谑般地道:“如果你再得到一样神器,千万别让我知道,不然这次我会动手抢。”

伍儿抿了抿唇,眼眸晶亮清澈,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你不会。”

绯尧伸手轻揉她的头发,笑了笑,没有接话。三百年来,她是第一个毫无保留信任他的人,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但她真诚信赖的眼光,却偏偏柔软了他的心。下一次,会或不会,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伍儿凝眸望着他,看见他眉心一簇烈焰印记忽隐忽现。他是妖,妖气一现便会浮出印记,她知道。可是她愿意相信,她付出真心,他会同样以诚相待。

“伍儿。”绯尧眉间烈焰泯灭了去,勾起唇角,俊美的脸庞似水温柔,轻轻重复道,“若有下一次,别让我知晓。”

伍儿没吭声,只执着坦荡地回望他。

他仿似承受不住这般单纯执着的目光,抬起手,用掌心盖住她的双眼,逸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