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煊则在后头追,“小晗…你跑慢点,别摔着了…”

忆起过往,她目光里营起怀念。

玄溟沉默地盯着她的神情,她…似乎在想念谁?

“脑筋急转弯,君姑娘知道是什么吗?”陈九又问。

君无菲豁地站起身,抓住陈九的肩膀,“你说什么脑筋急转弯?谁告诉你这个词的?”除了现代人,古代人不会知道。难道是…

与她隔得那么近,才发现她比远瞧了更美,陈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君姑娘别急,二皇子说了,是谁教你的那题,说出来,才知道要不要继…”

“黎煊。”她唇里迸出两个字。

陈九讶异地看她一眼,“二皇子还真神了,明明不认识姑娘,却知道是黎煊教姑娘出的题。”

听他这么说,她心潮澎湃,整个人激动起来,“你家二皇子知道谁是黎煊?”是她的黎煊吗?她想不出,除了黎煊会为这么个迷找上她,还有谁?黎煊也穿越来了古代?

一波波的疑问浮现。她最多的是激动,平静的心湖仿佛被激起了千万重浪。

玄溟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一道掌风击过去,君无菲揪着陈九衣领的手被迫松开,陈九则被掌风击飞出去。

“滚!”玄溟唇里吐出一个字。

君无菲立即阻止,“不能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陈九的身体撞在院墙上,又弹回地上,他趴着吐了口血,“小的还有任务未完成…不能走…”

房东李大娘见此情景,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也没人理会。

君无菲瞪玄溟一眼,“你什么意思?”

她的反应,让他不安,他怕失去她。虽然他现在也谈不上拥有,但莫名地,他在害怕。嗓音仍是没有半点起伏,“本座看他不顺眼。”

“一个下人而已,何必计较。”她把陈九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给他,“治伤补气的,吃了你三天就会痊愈。”

这么神?他可是被打得内伤啊,陈九不敢看玄溟,只觉得那人太恐怖,让他连报仇的心都不敢有,“多谢君姑娘。”服下药丸,他剧痛的五脏六腑突然就舒畅多了。

“本座的话没听见?”玄溟微眯了眼,“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陈九吓得全身发抖,“小…小的只是代二皇子转达…”

“玄溟,你够了!”君无菲厉喝,“这不关你的事!”

“本座是君小宝的爹,怎么不关本座的事?”他胸腔积起怒气,语气却平静得阴冷。

陈九注意到玄溟手掌握起了拳头,一股被死亡笼罩的阴影袭向他,他知道再不走,肯定死得很惨,“君…君姑娘,要不然我…我改天再…再来找你…”反正二皇子也没说这事多重要,又没说多急着找她,还是保自己的小命要紧。轻功一遁,飞过墙头,人没了踪影。

君无菲刚想追上去,玄溟抓住她的手腕,“不许追。”

“你放开!”她怒道。

“不放!”他坚定地道,“本座这辈子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她指间藏毒,刚想对他下手,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了下神。

“小晗,你别生气,是那个女人主动抱我,我有推开她。”黎煊捉住她的手,她想甩脱,“你放开!”

“不放!”他将她紧拥入怀里,“我这辈子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她的心一点一滴地融化。黎煊长得太帅,很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次又是一个,所以她吃醋,他的诱哄,她是听进去了。

如今,物是人非,不同的男人,不同的时代,却是一模一样的话。

心中感触万千,仰视玄溟漆深的眼瞳,他邪气的眼里隐着一丝深意。

不明白他此刻的想法。她却下不了手,指间的毒收起。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他面庞浮过一丝悦愉,只可惜,戴着面具,没人看得见。

“本座…不要你跟楚昱有瓜葛。”他冷冰地嗓音格外低沉,“本座知道,你不认识楚昱,以前不认识,将来也没认识的必要。”

“你不懂,也不会懂。”她目光无焦距地望着远方的天际,一片蓝天白云。

“是不懂。”他唇角勾起微微的笑痕,那是种苦涩的笑,“本座怕失去你。”

她笑了,“不曾拥有,何谈失去?”

“我跟你之间有小宝。”他语气郑重,“你曾跟本座相好六年。”

“是么。”她嗓音里带着一缕讥诮,“被强迫也能叫相好?那六年,不是真正的我。”

他如遭雷击,掩饰住心底涌起的情绪,“本座不管曾经,只知道将来,你属于我。”

“是啊。没了我,你会死。”她冷笑地点出,“你服食血蚕解我下的毒时,顺便加了多种毒药,以压制躯体至阴至冷的阴寒。那几味毒药,最多也不过能压制个一年,一年后,你还是得每月十五跟我合欢,不然身体就会被阴寒冻僵、冻死。你当然离不开我…的身体。”

他无法否认,望着她冷淡的面孔,想说点什么,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气氛僵在那里,冷风吹过,掀起一阵寒流。

“娘亲…”小宝怯生生地拉了拉君无菲的小手,“我冷…”

君无菲牵着小宝走进室内,“收拾衣服,走。”

“娘亲不等陈九哥哥再来找你吗?”

“有玄溟在,陈九肯定接近不了我。搞不好,陈九已被遮月宫的人劫持了。我要的答案,自己去找。”但愿,结果不会让她失望。

第九十三章 再见隔恍如隔世

等君无菲母子出了门,陈九跟在后头不远,想找玄溟不在的机会接近君无菲,岂知突然被人从后头打晕了。

马车行驶在边境的路上,依然是玄溟驾车,君无菲与小宝坐在车厢里。

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长长的马路沿着山脚而行,似乎没有尽头。

过了大半天,君小宝指着不远处一块石碑问,“娘亲,那块石头是什么?”

“界石。”她望了一眼,“过了那里,就进入大宛国境内了。”

“大宛国的人好相处么?”

“应该跟天启国差不多。”

“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肯定的。”

“娘亲到过大宛国么?”

“没有。”

“娘亲,我们这次到大宛国顺便游玩好不好?”

“小家伙这么喜欢旅游?”

“娘亲不是说多见识,可以了解更多的人文风情。”

“嗯。”她颔首,“我的心思现在不在玩上。”朝外头对玄溟说道,“马车的速度再快点。”

他依言。

当天夜里宿于客栈,玄溟与君无菲住不同的房间,到了半夜,玄溟房里出现一名黑衣人,黑衣人奉上一卷画,“宫主。这是在陈九身上找到的。除了银两之外,只有此物。”

玄溟缓慢摊开画幅,看到画中出现一名女子,女子有一张绝美的面孔,不施粉黛,螓首蛾眉,唇不点而朱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透着几许顽皮,整个人看上去又很淑雅,说不出她是个怎样的女子,玄溟只觉得与君无菲很类似,虽然与君无菲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他莫名地,光是看一眼,就非常喜欢。

他的视线落在画中女子的着装上,她一袭乌黑的青丝没有任何发型与发饰,是自然的披散着,身上穿着一条款式简洁的白色的裙子,裙子是短袖,袖子只到半胳膊,整条裙子的长度只到膝盖,露出了白洁的小腿。

等于四肢都露出部份在外,裙又很贴身,衬托出她本就窈窕的身材更纤美柔弱。

怎么会有这种裙子?如此暴露,让她无限美好的肌肤都给人瞧了去。

他皱眉。偏偏又对她的装扮爱不释手。指腹抚过画中女子绝美的脸蛋,细细轻磨,仿若正在触碰着她。

忽然,他冷利地瞪着画卷右上角的那四个竖字——思之如狂。

四个黑字极为漂亮,字里间看得出有一种男人的韧劲,又有一种潇洒的风度,下笔之人,应当是个斯文儒雅的男人。

画上盖了大宛国二皇子楚昱的印鉴。不消说,画这副美人图的就是楚昱。

怒火燃烧过冷魅的眼瞳,他生气,他气楚昱居然对画中女子思之如狂,明明不认识画中的女子,他却起了浓重的占有欲。

房间的气温似乎非常低,明明在外头不觉得冷,在宫主边上,却像置身在地狱,邪冷无比。黑衣属下知道宫主不悦,不敢问原由,只是祈祷自己不要被宫主的怒火烧着。

玄溟大手一挥,黑衣人悄然离去,出了宫主能察觉的范围,他才松了口气。老天待他不薄,宫主的火气没烧到他。

玄溟坐在烛光下,对着画中女子欣赏了一夜,想宛去画上碍眼的四个字,又怕破坏了画的整体美,于是,硬忍着没动手,直到天方黎明,才收起了画卷。

白天玄溟驾车带着君无菲与小宝赶路,约莫又过了十天,总算到达了大宛国的首都——宛城。

宛城街上车水龙马、店铺林立,摆摊的商贩高声吆喝着,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那一幢幢古色古香的建筑气派华丽,琉璃飞檐,街上人们的衣着普遍质地良好。

看起来,宛城比天启国的首都更繁荣。天启、洛月与大宛国,数大宛最为富庶。

马车进了城后,悠缓地行驶,玄溟也不问君无菲去哪。

大宛国的皇宫在城东,据君无菲所知,大宛国皇帝子女众多,皇子有十几位,公主则有二十几位,二皇子楚昱是唯一一位封王的。

众所周知,二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女,虽然后来被封为敏嫔,又在二皇子十岁时病逝,二皇子在宫里无依无靠,性格懦弱,又不受帝王宠爱,据说连太监宫女都欺负他。过去二十一年间二皇子楚昱默默无闻,提起来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自从七年前上吊自杀没死成后,突然转了性,斯文风趣,备受帝王喜爱,封为轩王。如今,更是整个大宛国的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找了间城中最热闹的客栈住下,开了两间房,玄溟住她隔壁。

君无菲让店小二送来了膳食,慢条厮理地吃着,君小宝出声问,“娘亲,到了宛城了,你不去找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很焦急,现在又不急了。”她吃饱了放下碗筷,“也许,我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不管如何,事实总是在。”小宝爬上她的大腿上坐着,小大人似地拍拍她的肩膀,“娘亲要锻炼好承受能力。”

“这句话,送给小宝同样适用。”

“小宝记住了。”小脑袋点了下,嘴边还沾了一粒米饭,小模样儿精灵可爱,沾了点饭又添几分滑稽。

君无菲点去他嘴边沾的一粒米饭,“小家伙,吃饭还沾嘴上。”

小宝淘气地吐吐舌头,“儿子还小。”

“好在你还小,大了不知得迷死多少姑娘。”

“娘亲也迷死了不少男的。小宝有娘亲的真传,自然不能落后。”

“你啊。”君无菲宠溺地抱紧小宝,在他脸上亲一口,“娘亲时刻挂心小宝中的毒。娘会一边打听药引的下落,一边找娘亲或许认识的——故人。”

“恩。”小宝回抱住她,“娘亲不用担心小宝,小宝现在不痛不痒,爹爹每五天也有给小宝解药。”

“你爹的解药只是暂时压住毒性,治标不治本。”她眼里染起一抹轻愁,很快又坚定地道,“有娘亲在,不会让宝贝有事。”

“只要娘亲放心,小宝就安心。”小宝小小的心里除了担心娘亲,并不忧心自己。

君无菲微叹一口气。其实药引的下落问玄溟,是最快的。只是毒都是他下的,问他药引在哪,他怎么会说出来,不捣乱都不错了。

让店小二送来洗澡水,君无菲到屏风后沐浴更衣,好好梳洗了一翻,又叫来店小二给了赏金,了解了宛城内许多大大小小的事。

第二天一早,交待君小宝与玄溟呆在一起,君无菲独自前去轩王府。轩王府很好找,随便问问,人尽皆知。

大街上,时间还早的原故,路人并不多。君无菲站在一处府邸门口,门前左右两尊石狮,朱红色的大门,门上方的黑色匾额上几个烫金的大字——轩王府。

门外左右两边各站立四名手持长枪的侍卫,各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

侍卫见到君无菲,脸上都是一副惊艳的表情,少许,又都回过神。其中一名侍卫朝君无菲走来,“姑娘来轩王府,可是有事?”

“找楚昱。”她启唇。嗓音若雨润秋田,格外动听。

侍卫说道,“不巧,我家王爷不在。”

“他这么早就出去了?”

“王爷昨儿个夜里就没回来。”

“能否告知他去哪了?”

“王爷的行踪,恕不能透露。”

“也罢,都七年了,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期待。

侍卫又站回原位,君无菲望着道路前方,神情宁静如水,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任何不耐烦。

玄溟站在转角的一幢房子边,痴痴望着她静候的身影。心里逐渐浮起沉重,想将她掳走,却也好奇她与楚昱究竟是何关系。

她安静地等待,就像等待一个归家丈夫的妻子,傻傻地期盼。

倘若,她能这般待他,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惊觉心中的想法,玄溟蹙起了眉头。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不一会儿,下起了大雨,君无菲躲到一处屋檐下,目光仍是注视着轩王府的大门。

午膳时间到了,君无菲没离开,旁边不远就有店铺卖吃的,她也不买。

玄溟担心她饿着了,想给她送吃的,但见她只专心等候楚昱,怕是没喂口。他不敢过去找她,尽管只有数十步之隔,他怕一出现在她面前,就会忍不住带她走。

下了大半天的雨,直到快黄昏的时候,天才稍稍放晴。

终于,一辆华丽的马车向轩王府的方向驶来。

守大门的侍卫朝君无菲喊了声,“姑娘,那是我们王爷的马车!”

君无菲点个头。有点慌,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了,心底浮起紧张、不安、惶恐、更多的是期待。

走了几步,她又顿住,像个羞涩的小媳妇般,先理了理衣衫,深吸口气,心思放平和。

玄溟的心不由紧张起来。似在害怕失去什么。

“吁!”车夫率先下马车,恭敬地掀起了车帘,一名身穿黄色锦衫的男子走了下来。

那是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黄色的锦衫外配着同色的青纱,金金冠结顶,宽袍大袖,一手拿着折扇,气质轩昂。

他有一张好看之极的脸,俊眉星目,鼻梁高挺,似抿非抿的薄唇上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非常的好说话,十分的斯文儒雅。

相距五步,君无菲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原本向轩王府大门走,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停步,向她望过去。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风,静止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顿。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七年,生死相隔,再见已是千年前。

君无菲的心仿若要跳出心房,人,却又相当的平静。美丽的瞳眸几乎看穿他,望进他的灵魂里。

是他!

青梅竹马,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不同的相貌,相同的灵魂,是她的黎煊。他的灵魂也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借用了楚昱的身体。

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他。

他深邃温和的眸光定定凝望着她,被她绝色的容颜所震惊,见她目光里深浓的情意,似看透世间伦回,沉淀无数载的爱恋,从未有一个女子如此对他,他不禁动容。

她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头埋靠在他肩上,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紧紧地、紧紧地,不愿松手。

玄溟看到这一幕,冷魅的瞳仁里盈满痛楚,心,碎了一地。

楚昱抬起手,想回抱她,又觉得不太妥,温柔的嗓音出声,“姑娘…”

她身躯一僵,蓦地抬首望住他。他叫她姑娘?眼里痛楚骤生,他没认出她!

见她目光里升起的痛,是痛彻心扉。他的心里升出一抹奇异的感觉,“你…”

“呵呵呵…”她苍凉地笑了。

即使他的相貌不再是曾经的黎煊,她可以一眼便认出她,他却不能。她从未想过,他也会在这个时代,若是知道,她一定会不顾一切亲自找他,寻他,哪怕只是一个可能,也不会放弃。

他呢?是找了。却是派的一个下人去寻。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

她已不再是曾经的她,在这里,她有一个儿子,亲生儿子。

故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