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琪带着沉重的哭腔言道:“回太子妃的话,过程的确如同婉妃娘娘所言,可是奴婢家主子生性善良,她决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之事,太子妃,求您明察呀。”

萧后厌恶的瞪着那一袭单瘦身影,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又听楚清清作声,“晴妃,你怎么不说话?”

晴妃摇了摇头,惊恐的目光在婉妃身上停留。楚清清这才想起晴妃的嘴唇肿得有些不正常,又走近一步,逼视着她的眼睛,“晴妃,把你的嘴张开。”

晴妃突然慌乱的摇起手来,红肿的纤指又因有动作而让她的表情添了一层痛苦与揪心。楚清清不是没见到晴妃方才慌乱恐惧的目光飘向那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婉妃正神情不安的闪烁着眼色。

“你对她做了什么?”

摇曳至身边的裙摆,淡雅的碎花清鲜怡人,俨然若三月清风田野里绽放的风景。然越来越逼近的冷冽之势,却让人产生严重的错觉,婉妃壮着胆子抬起头来,与楚清清俯下的清冷目光对视。然只是那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勇气底气胆色混然轰塌下去。

战战兢兢的瞟瞟茗妃,少顷声色不一的言道:“晴妃犯下这大恶,却拒不认罪,臣妾一气之下用热油从她嘴里灌了进去。”

“娘娘——。”楚清清方脊背掠过一层冰寒,便听到秋琪惊诧难过的呼喊。

“放肆。”萧后一声怒威,立时吓得秋琪忍声止泣,“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贱婢在这里大呼小叫干什么?”

满厅堂的宫娥宫侍都因萧后动怒而匍身跪下。楚清清沉浸在那热油滑过喉咙的错愕里,徒然跄踉的退后一步,满腔的呕意亦如先前一样毫无预兆的汹涌袭来,捂着嘴鼻却撞进一人怀里。

濮阳瑾轻轻的揽着她,刻意之中又是无意的提醒,“身子本来就不好,还听这些令人恶心的话,回梧惠宫去,这里本殿自会料理。”

明白他的用意,可她不能走,她若是离去,便中了萧后的诡计。这东宫后宫是她的事情,他不能干涉进来耽搁自己的事。凝望的视线里,似乎懂得一切,他的坚持又让楚清清不忍抗拒他的提议。

于是她说:“臣妾遵命,只是臣妾还想知道不知晴妃给苡妃的安胎药中下了什么以至滑胎?”

“御医说是红花粉,且是大剂量,否则胎儿也不会那么快落下来。”她深深清楚这其中的端倪,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苡妃有孕,冬莹宫是何等的尊宠,岂是轻易能让婉妃耽搁送安胎药的?那冬芳长期侍候在冬莹宫,还不知道主子尊贵,奴才也可上天么?且婉妃的猫丢了,偏偏就在冬芳端安胎药回冬莹宫?偏偏又遇到晴妃?

楚清清点点头,心头有了计较。徒然觉得可悲,宫门深似海,什么阴什么谋都会让人感慨,此刻,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

“筱筱,送太子妃回宫。”

“是,殿下。”筱筱巴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儿,小姐再要强,身子也是顶不住的。连忙上前扶着欲离去。

楚清清听濮阳瑾的话,回去梧惠宫,可事情远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冲着萧后与柳贵妃盈身拜别,“母后,母妃,请恕儿媳先行告退。”

萧后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倒是柳贵妃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轻拍,一双柳目中甚是担忧。

第163章 一个复杂的染缸

楚清清又迎上濮阳瑾的目光,淡淡的笑道:“太子,臣妾也不相信晴妃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臣妾求您,您一定要慢慢的,仔细的,将事情打探清楚。切莫要冤枉了好人,而放过了真正作恶之人。”

这话有问题,濮阳瑾若有所思的品味。少顷看向楚清清,那的身影刚好消失在门口,飘扬的衣袂一角淡淡的滑过眼角。

一出了冬莹宫,楚清清有种腿脚发软的感觉,若非由筱筱搀着,她定会滑瘫地难以起身。

“小姐,回宫去用膳罢,您现在饿不起。”

筱筱话中有所指,楚清清明白。看看低垂的夜幕,朗朗星空,却不见勾月,是让云朵避住了么?还是它刻意的藏了起来。

“我还能走,你去把珠子叫来,愈快愈好。”

小姐郑重的语气让筱筱不敢拒绝,这样的口吻说明事态非常严重,筱筱担忧的松开手,“小姐,您等等,奴婢马上就回来。”

楚清清站在宫墙下,夜色下的红墙在静谧中显然异常令人生惧。楚清清抬眸眺望,那无迹的夜空深遂幽阴极了,阵阵夜风拂过,仿佛能吹透身子,让心也跟着变得冰冷起来。

一队侍卫巡逻由远而近,楚清清叫住领头的侍卫长。那侍卫长见是太子妃,吩咐其余侍卫既然巡逻,自己走上前来拱手一礼,“属下见过太子妃。”

楚清清空扶起他,微微的笑道:“本妃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让你去将罗统领叫来,宫里出了冬莹宫这样的事情,本妃有必要好好的提醒提醒罗统领。”

那侍卫长心头一跳,那不就是要教训罗统领么?这太子妃早就听说虚弱的不过是身子,实是精明得很,今日一见果非虚传,“是,属下立即去办。”

“等等。”叫住侍卫长欲转身的步履,楚清清又吩咐道:“罗统领好歹也是一宫将领,本妃不欲为人所知本妃训示过他,你去悄悄将他喊来便是,切不可生张,让他快些悄然来见即可。”

难怪东宫的人对太子妃尊重有余,她凡事皆留有余地的作为的确很深得人心,“是,属下这就去办。”

那侍卫长是跑着离开的,楚清清只想着这会儿濮阳瑾还在冬莹宫里,帮着她拖延时间。又慢慢的走了两步,心头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片刻后,筱筱领着珠子跑来了。

珠子一请完安,楚清清便左顾右盼一下,见四下无人,方细声作着这样的吩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弄一包红花粉藏到夏萍宫里,不多时罗统领便会领人前去搜查,你要让他搜得到红花粉。”

“奴才知道。”珠子也不多问什么,连气息也不曾变化过便一口气应下,快速的消失在楚清清眼前。

筱筱深深的望着身边的主子,随即沉默不语,倒是楚清清边走边叹息道:“筱筱,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坏了。”

“奴婢也不相信晴妃娘娘能害苡妃娘娘。”她听袖英说过,小姐为救太子的性命以嘴吸毒,是晴妃娘娘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小姐一整晚,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生这样的歹心?

第164章 招架不招架之间

“人说太复杂的地方就犹如一个大染缸,只要置身其中,就很难做到独善其身,不染一尘。现如今,我也逃不开这个无形的规律。”

那怅然伤色的语气,听得筱筱跟着难过,“小姐不会的,奴婢相信小姐,奴婢虽然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可婉妃将晴妃伤成那样,实不应该。她与茗妃都有皇后娘娘撑腰,小姐无可奈何,用这样的方式教训一下婉妃也无可厚非呀。”

她还是没懂,楚清清徒然偏过头冲她微笑,“傻丫头,谢谢你相信我。”

前面不远就是一月牙门,透风的花墙透出些许灯光,影影驳驳,煞事好看,亦煞事凄凉。

耳中听闻一阵急切的脚步身,沉重中携着无尽疑惑。楚清清驻足回身,果见罗贵神色匆匆的赶来。

侍卫长告诉他太子妃寻他有事,事关东宫的安全,那言词间分明的提醒他此番前来是受训的。“属下见过太子妃。”

楚清清没那么多时间与他耗,开门见山的言道:“罗统领,本妃相信你绝对忠心于太子,本妃也就不转弯抹角了。”

如此直接?但却不见是要训他,难道那侍卫长会错意?还是他想得太多了,疑惑的拱手,“请娘娘示下。”

“本妃知道苡妃滑胎一下并非晴妃所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你听本妃的话拿着太子的命令直接去搜夏萍宫,相信定会有所所获。”让事情快些结束罢,她绝不能让萧后的阴谋得逞耽搁太子任何事情,只可惜的苡妃的孩子,就这样让人给利用了。

“可是太子妃…。”罗贵有些犹豫。

楚清清收回远望的目光,澄清的眸色在夜色下婉如星辰,“罗统领不必有所顾忌,太子正在冬莹宫等着你去夏萍宫收出的东西呢。”

太子的确还在冬莹宫,按说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应该将晴妃关入大牢,查明真相后立即处死,何需用太子细查祥问?罗贵此番会意,立即转身离去。

“晴妃娘娘以后怕是都不能说话了,真是可怜。”筱筱小声的嘟囔着。

“先回梧惠宫去,相信太子知道该怎么做,等事情一结束,你就立即让御医去秋芙宫给晴妃看看。”楚清清迈开步履,轻轻的做着交待。

筱筱顿了一步,才跟了上去。

方回到梧惠宫,楚清清在不经意间抬眸,却见漫天星斗之中,云缕飘缈之间,一抹透着淡薄光芒的月牙探出头来,娇羞似的犹抱琵琶半遮颜,苍茫大地,赫然添了一层旖丽。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楚清清一幕一幕的在脑子里过目:回去探视父亲,他不准自己干涉翡渊国向璠阳提亲之事;回来途中遇上濮阳惜宁与尹湘鹤在一起;又碰巧撞见濮阳洵;濮阳瑾解围,又闻得苡妃滑胎;萧后说凶手是晴妃,晴妃受苦刑。

斜依着窗棂,一手轻捂着小腹,那里正有个生命在跳动。楚清清缓缓合上眼帘,愈来愈觉着心头难安,这一切的一切,皆让她难以招架却不得不招架。珠子已回来好一会儿,回禀事情已处理妥当。她没问珠子去拿里找到的红花粉,这个过程已不重要了。

筱筱拿了件披衫披到小姐身上,提醒说:“小姐,时候不早了,你如今要更爱惜自己的身子,早些就寝罢。”

楚清清很想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得到冬莹宫那边的消息了。斜眸朝门口处看看,出去打探消息的袖英还不曾回来。筱筱会意似的,说:“奴婢出去看看罢。”

楚清清止住她,说:“罢了,我先睡了,若是有消息,让她明日再告诉我吧。”她好累呀,从未有过的疲惫,正一点一点的侵食着她的清醒与理智,终是不得坚持,所以她投降。

筱筱自然不会反对这个提议,正常的服侍小姐上榻,掖上被子,放下帘帷,吹熄一盏风灯,将另一盏风灯的火光调小。

第165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句可任意举一反三的话。

故次日听到冬莹宫中之事,楚清清并无一丝惊讶,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有过一瞬改变。惟一令她眨了眨眼的,是婉妃被杖毙之事。

婉妃就这样死了,可以说完全是由她造成的,是她亲手葬送了婉妃那条鲜活的生命。本以为濮阳瑾会将她打入大牢,会卖萧后面子饶她性命,孰不知这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她似乎懂得他的用意,——杀鸡儆猴。

冬莹宫之事情势逆转并非偶然,濮阳瑾自然懂得,然萧后此刻恐怕也已洞息了一切。她至今未有行动,说明她沉得住气,更或者说她还可以耐着性子任人在她的强势眼皮底下耍计耍谋。只是人的耐性都有底线,她萧后再能忍,也会有忍无可忍的一天,届时,她要如何是好?

捂着小腹,楚清清远眺的云眸尽是迷茫。

浓洌的秋意渐渐逝去,原本金黄色的灿烂也化作满目萧条。又冷了,冰凉的寒露凝住了她唇角的笑。

细雨如丝,蒙胧了整个皇宫上空,低沉的阴霾似乎要覆灭整个宫殿。这雨已连续下了好几日了,空气中飘浮着浸骨的湿意。筱筱端着刚洗净的水果打帘而入,瞧着她的小姐,又望着落雨滞神呆愣。

何时开始下雨,这个情况便何时开始。小姐将有孕之事告诉了太子,每日前来请脉的御医也只是观望而已不曾搭脉。药是她不敢眨眼煎的,不过辛苦的结果还是得让人换掉,换成安胎药。这皇宫里,真的是谁都不能信。

小姐不爱说话了,自从得到婉妃被太子杖毙的消息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情绪恬淡,变得静若清水,仿佛不存在一般。

一定要说点儿什么让小姐分心,筱筱想了想,说:“小姐,你还没听说吧,几日前那翡渊国的使臣见到了惜宁公主,直夸公主聪明活泼,美丽大方,还说感谢璠阳成全这段姻缘。”

是她听错了?还是筱筱听错了?楚清清回过身来,秀眉微蹙,“璠阳同意这门亲事了?”

听到小姐的声音,筱筱松了口气,继续将宫娥之间那些传言告诉给主子听,“应该是同意了罢,听说惜宁公主这回真的被禁了足,关在寝宫里,周围到处都是侍卫。”

萧后会妥协,怎么可能?楚清清如何也不会相信。正待要问什么,袖英打帘走了进来,躬身说:“娘娘,慕亲王爷来了。”

濮阳慕华来做什么?楚清清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他,此刻混清的脑子竟有那么一会子想不想来他长什么模样。踏下一台阶,舒适的地毯上映着她淡薄的身影,“请他进来。”

筱筱亦走回桌台边准备奉茶。

少顷,濮阳慕华一袭玉冠英姿迈步入内,点漆似的目透着似深非深,似淡还淡的笑意,携着愉悦之色的声音顿时响在殿内,“怎么,见到来人是本王而非太子,太子妃失望了。”濮阳瑾这两日忙着与朝中大臣周旋翡渊之事,又有北晋突然派来使臣恭喜翡渊与璠阳连姻成功,这简直就是捣坏,然濮阳瑾得去应付。

第166章 他果然是慈悲了

筱筱沏好茶,躬身离开。楚清清并不介意濮阳慕华这样的见面方式,既然他有意刁难,自己若是招架不住岂不是对不起他的期待?“委实而言,清清已有几日不见太子了,乍一看皇叔到访,的确有些失望,但如果皇叔现在能将太子带到清清身边的话,清清一定感激不尽。”

听说她这几日心绪沉闷,极少开口作声。可楚清清就是楚清清,就算闭个几日嘴,说出的话一样能令人怒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能无奈的盯着那一袭清影相看,最后便是以反醒自己结束,谁让自己招惹她来着。

“你这张嘴呀,有时候我真想拿根针缝起来,让你好好得到次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牙尖嘴利。”落坐在软凳上,提了提袖,执起一旁筱筱新沏的香茗,浅尝一口。

“想不到清清在皇叔心里,已经留下个这么可恶的印象。”楚清清亦坐了下去,拿起一粒带带着水滴的葡萄,似自嘲更苦笑的言道。

濮阳慕华瞟了一眼楚清清,那淡定从容的姿态分明在说她先前的话不过是应景儿,“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用在女人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特别是置身宫廷的女人。楚清清,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愈来愈适合在宫廷里生活了。”

此话颇含弦外之音,楚清清更是笃定他是意有所指。那么那所指,就是指婉妃之事了。难得攀上唇角的笑意因着这样的氛围徒然敛下,楚清清剥着葡萄皮的指尖也变得透凉,顿了一下,方毫无情绪的言道:“这一切还不都是皇叔您的功劳,若非你,或许清清如今日早登极乐享受清闲去了。”

这玩笑开得可有点让人费解,不过濮阳慕华并不在乎这样的挖苦,反而笑着说:“现在让你去死,相信你也舍不得了罢。”

楚清清心头一紧,莫不是濮阳瑾将她有孕之事告诉了濮阳慕华?不,不会的,他答应过她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若想保住孩子,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的沉默让濮阳慕华顿感无趣,起身走到书案旁,一瞧着案台上摆放的那些账册,又忍不住调侃起来,“你还有这么多活儿没干呢,方才我见外头还有些人等着回话,你怎么还有心吃葡萄?”

这不正是因为你的出现耽搁了事么?楚清清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濮阳慕华,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男人,这回,又会带给她怎样的消息?“皇叔,清清很感谢你能想到来梧惠宫看我,可是这又似乎并不符合你做人的原则。”

语声顿了一下,看着濮阳慕华搁下手中的账册,回眸的笑意愈来愈浅。楚清清方继续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来梧惠宫的目的了。”

濮阳慕华方敛下的神色在楚清清语落时徒然又变得活跃起来,他迈开步子,站在楚清清两步开外,“本王果然是舍不得这个皇宫没有你,楚清清,本王发现遇到你之后,本王居然变得慈悲起来了,导致这一结果的你可是功不可没呀。”

不想搭理他的废话,楚清清亦跟着起身,步履轻移,无声的荡漾着裙摆,推开半掩的窗扉,雨——还在继续下。

“北晋要来人了。”身后想起濮阳慕华严肃的声音,楚清清有了一丝好奇,这会濮阳慕华的表情该是何等的肃穆?可她始终站在那窗口,懒得回身。

“太子从小是在北晋长大的,一个质子的命运不会受到什么好的待遇。”看着那抹依旧无动于衷的身影,濮阳慕华眸中的寒意顿生,“北晋此次前来动机不善,可能会影响到太子或整个朝局,我希望你不要给他找什么麻烦,不要让萧后抓到什么把柄届时要胁太子,特别是像婉妃的事情绝不可再出第二次。”

他真的很疼他这个侄子罢,更或者说他对皇帝的内疚还不曾减对。他的口吻虽是命令,然那冰冷的语气里却不难听出些许祈求。楚清清缓缓回身,凝视着濮阳慕华那张几近可令人窒息的威慑,唇畔掀起一抹极不容被人忽视的苦涩,“皇叔是想说清清已经鸡肋变成了太子的软肋了么?”

第167章 鸡肋与软肋之别

濮阳慕华沉默,算是默认。

楚清清心头早已释然,却还是让她觉得由个外人来质疑她对濮阳瑾的用心,她不高兴,甚至感到可悲。谁让她与濮阳瑾真心相待,却不敢众所周知呢?

“婉妃之事,萧后早已明了于心,她正找不到机会收拾你。且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错,如果你真心待太子,应该能明白本王的苦心。”不得不承认,楚清清让他很苦恼,她这条鸡肋,已在不知不觉得变得重要。

楚清清有些糊涂,什么叫‘这个节骨眼’?濮阳瑾消失了好几天,到底在忙活什么?“能告诉我太子在忙什么么?”

瞧着楚清清又重新面向窗外,淡薄的身影蒙胧上了一层凄凉的色彩,张了张口,竟一时难以拒绝。才道他慈悲,他果然慈悲。“惜宁公主要嫁翡渊了,你应该也知道那一百万两紫金的事情,如此朝局表面虽是一派平静,可暗中却是动荡不已。北晋虽未正式扬言攻打璠阳,可天下早已谣言四起,难辨真伪,这批紫金莫说对太子重要,就算对整个璠阳也是很重要的。

“萧后若是还想稳拿她的权力,就必须得保证璠阳边关平安。还有,太子执意提出拿惜宁去和亲的原因,与萧后想拿稳手中权力的原因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要看谁下手快先得到那批紫金罢了。”

“萧后那么疼宠濮阳惜宁,她会答应么?这其中不会有疑?”伸出手去,飘洒的雨粒乱吻着掌心,如此楚清清的语声,轻轻的,凉凉的。

“她没有同意,然也没有不同意,对她而言,权力与最宠爱女儿的决择,相信她此刻正在艰难的徘徊。”濮阳慕华的语声有了些愉悦,“不过本王倒是很乐意看到那个女人皱眉,为此事摇摆不定的焦急模样。”

收回手,掌中的细雨已是化开,楚清清掏出袖中的帛巾,轻柔的擦拭起来。“皇叔,你可以告诉清清一件事么?”

那淡若虚无的语气,偏偏又让濮阳慕华听得真真切切。料想何事能令她犹豫,却又是想知道的?“说说看?”

他还是有所保留。不过楚清清并不介意,淡淡的眸色停在濮阳慕华那里,她问:“太子每次一提到濮阳惜宁,就会说她是濮阳家的耻辱。还有云王爷,他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喜爱那个妹妹,在清清眼中,那全是敷衍,好像濮阳惜宁四个字会玷污他的骄傲。”

濮阳慕华神情一滞,随即荡开唇边的嘲弄,且坐且说:“你看出来啦,这事就算让你知道也并无不可,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本王替你解惑。”

“曾有一日,清清回府探父,归来时在大街上见到她与尹湘鹤同行。”楚清清点到即止的说,这种没有把握的猜测不必说得太清楚。

濮阳慕华长长了叹了口气,把玩着只剩余半数茶的杯盏,思绪似乎在刹那间回到过去,那遥不可即的过去,和无法挽回的过去。“当年本王年少气盛,离宫游历天下。你应该不知道如今的皇位应该是属于本王的吧?”

楚清清知道,此刻却沉默,佯作不知。

“萧相国有一女,闺名诺梅,是个极负才情的女子。她与表兄尹湘鹤乃是交过聘书的指腹为婚,又兼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比不得寻常。当年本王离宫,将江山重担任性过给皇兄,那萧相定是看中皇兄生性仁慈,便毅然断了女儿的婚约,将其嫁入宫中为后,好为他萧家的权势在朝中更是根深蒂固,无法憾动。萧诺梅入宫后,并未与尹湘鹤断去联系,在生了云王濮阳洵后,与尹湘鹤藕断丝连。”

第168章 心头有一丝不忍

濮阳慕华停下语声,斜眸看了一眼楚清清恬静安宁的容颜,她静静的听着,只在自己此刻止声后,方眨了眨眼。

“你猜得不错,濮阳惜宁非我皇家子孙,她是萧后与尹湘鹤私通的证据。”

楚清清还是震惊了,本以为有了心理准备不会意外,可亲耳证实,还是止不住动荡了心神。这太可怕了,身为一国之母,萧后怎么可以冒天下之大不为做出此等有侮皇家血脉之事?要知道一旦让人查出,那岂是灭族方能了事的?

此刻,她一点儿也不奇怪为何那日在凤翔宫萧后那么维护尹湘鹤;不奇怪尹湘鹤对濮阳惜宁的关护俨然若一位慈父。自己间接害得尹湘鹤丢官去职,萧后岂会轻意放过她?

“呕——呕——。”楚清清徒然扶着书案呕吐起来,她的反应看得濮阳慕华顿身而起。“呕——呕——。”

感觉到有人靠近,楚清清本能的警惕起来,不过她的反应慢过濮阳慕华,待她想离他远些时,她的手腕已让濮阳慕华拽在了手里。

捋上她的绫袖,玉臂上该有的守宫砂早已不见踪影。“太子知道吗?”

他的声音很沉,且带着急切,说明他正用他的方式告诉着自己事态的严重性。楚清清挣脱开来,平复着翻腾的胸口,“我不知道…皇…叔在说…什么?”

“那你是不是要本王找个御医前来看看。”

楚清清倏然盯着他,少顷方别过头去,叹息道:“皇叔何苦呢?”

方才那一抹不安的眼神,瞬间让濮阳慕华明白了很多事情,不得不承认,先前是他鲁莽了。抱歉的言道:“清清,原谅皇叔方才的激动,这个消息让我太意外了,告诉我太子知道吗?”

“除了我、父亲、太子、筱筱、还有那个为我诊脉的大夫,皇叔是第六个知道的人。”楚清清不想瞒,反正濮阳慕华知道也不会影响她什么。

苡妃才滑了胎,若是此刻楚清清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她的身子,更容易‘滑胎’不是吗?想让孩子出生,隐瞒,的确是惟一的办法。“那个替你诊脉的大夫能信任么?”

楚清清喘得不那么厉害了,说:“现在还不没人知道么?”

那便是安全。濮阳慕华深深的看着楚清清的侧影,她是那么小心的保护着她与太子的骨血,自己初始的话根本就是在怀疑她对太子的用心,如此一来,岂不是辜负了她?她露出那样受伤的颜容,原来是他逼的,心头起了一丝不忍,他果然愈来愈慈悲了。

“来人。”

濮阳慕华朝着软帘处一喊,筱筱立即打帘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濮阳慕华看了一眼楚清清,从腰间解下一精致的小坠子递到筱筱面前说:“好好照顾太子妃,如果哪天东宫忙得没空照顾太子妃,你就拿着它到慕亲王府找本王。”

筱筱虽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将小坠子接了过来,“是,奴婢遵命。”

濮阳慕华走了。那软帘的浅影还在殿中摇摆不定。筱筱走近小姐,看着小姐的脸色有些难看,担忧的言道:“小姐,你是不是又害喜了?”

楚清清摇了摇头,否认了去,不然筱筱又会说个没完没了。落坐在凳子上,想到今日还有些事没处理,吩咐,“去把外面回事的人都叫进来。”

“不用了。”筱筱说:“袖英好厉害呀,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根本就用不着小姐操心。”

打发走了也好,楚清清想着,又听筱筱言道:“方才秋琪来过了,说给您请安来着,还回话说晴妃的伤恢复得很好,谢小姐您操心。”

“晴妃能开口说话了么?”想着那热油滚下喉咙,楚清清便忍不住一阵恐惧颤粟。

“秋琪说晴妃娘娘整日愁眉不展,连泪都不落了,话更是不曾说出口,估计是伤着喉咙了,得好好治很长一段时间呢。”